道门法则(校对)第86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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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张云兆的决心
  张云兆的第一个问题是,赵然有没有仔细考虑过,插手青苗钱借贷一事,会引起怎样的后果。
  赵然知道,他之前想要含糊其辞以便蒙混过关的打算是没戏了,这回必须把事情讲透才行。其实想一想就应该清楚,如张云兆这般位高权尊者,怎么可能被他糊弄过去呢?因此,赵然便点头道:“这么做会产生怎样的后果,小道已经想得很明白了,我愿意一力承担。”
  “你怎么承担?正德十一年,杭州知府缪晨春欲废青苗钱,被布政使弹劾贪赃纳贿,于是免职;正德十六年,福州星云宫监院徐云谙欲改青苗钱之政,为歹徒刺杀身亡;嘉靖三年,陕西米脂农户因青苗钱暴动,遂为官府出兵剿灭;嘉庆七年,大学士刘建欲重厘天下田亩,遂为都察院群起攻讦,以至提前致仕……”
  赵然听得冷汗直冒,随着张云兆抛出来的一个个事例,只觉自己似乎身处巨浪之下,稍不留神就会被淹死在深不可测的大海之中。
  赵然整理了一番思绪,想了想,道:“其一,小道只在谷阳县之内插手青苗钱借贷一事,不扩散至其他诸县,影响范围会小得多;其二,无极院和谷阳县衙也已经允肯了小道的计划,概因小道不会损害道院和官府衙门的获利,阻力便没有那么大;其三,只要道门愿意支持小道,小道便不惧那些豪绅大户,就算他们想要以歪门邪道对付小道,小道也有自信接的下来。总之说穿了,一县的豪绅,再怎么折腾,总是可以应付下来的。”
  张云兆对赵然的回答不置可否,沉吟片刻,抛出了第二个问题:赵然的计划完全是赔本生意,他到底有多少钱可以赔进去?
  一旦涉及具体操作细节,赵然就轻松了许多,当着张云兆和景致摩的面算了一笔账,最后告诉他们,一年顶天会出现两千银子的利钱差,这样的亏损他有能力撑上至少十年。另外,他告诉张云兆和景致摩,已经和孔县令商量妥当,将承包君度山以西上万亩五十年,既可以开荒,又可以借此顶上利钱窟窿,因此长远来看,其实亏不到哪里去,运作得当的话,甚至还可获利。
  景致摩开荒一事比较感兴趣,他的问题是,开荒的农户百姓从哪里来。赵然于是谈起了自己在长虫山的见闻,说长虫山中有很多百姓在山里耕作,条件并不好,而且在官府的监管视线之外,他打算游说这些百姓,迁居到君度山以西,他相信应该可以做到,毕竟君度山以西的荒地田土还算肥沃,水源也比较充足且方便,耕作条件要优异得多。
  其实赵然劝说长虫山百姓迁居的真正办法最终会着落在那只锦鸡灵妖身上,只要说动了五色大师迁居,那么接受五色大师庇佑的百姓们想必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张云兆的下一个问题是,赵然究竟有多少财力。虽然赵然自己说窟窿不会很大,但加上开荒的前期支出,这笔银钱恐怕会达到上万两,这是一个令张云兆都感到头痛的数字。
  于是赵然把自己被佛门妖僧掳到夏境,最终千辛万苦逃亡回来的故事又说了一遍,其中不免加上一些顺手牵羊、祸害寺庙的段子,将自己的财产来源硬塞了进去。反正自己经受过道门的查劾,又有裴中泽挡在前面,他怎么说都可以。
  张云兆的最后一个问题是,赵然付出那么大代价,究竟为的是什么。
  赵然也不含糊,大义凛然道:“小道虽力小位卑,但心忧大明,一直以福泽百姓为使命,我想,这应当是我们每一个道门中人都应该有的觉悟和担当!青苗钱看上去小事一件,但影响极为恶劣,俗话说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小道实在不忍心看到我道门遮护下的堂堂大明就此毁于一旦。小道做不了太大的事,就只好从小事做起,从身边做起,尽量给身边的百姓带来更多的福泽,尽量让百姓们感念道门恩义,使我道之信仰永久传承下去!”
  一番响当当的敞亮话扔了出来,堂上顿时哑然无声,张云兆和景致摩都死死盯着赵然的眼睛,良久不语。赵然硬着头皮和两位大人物对视,眼睛一眨不眨,也不知过了多久,张云兆缓缓点了点头,肃然道:“好一个‘觉悟和担当’,好一个‘从小事做起,从身边做起’……既然你这一个道院的小小方主都有此心,我张云兆唯有尽力支持而已。”
  张云兆是个雷厉风行的人,当即告诉景致摩,让他去拟了一份准许赵然涉足青苗钱借贷的公文,然后用上印章,交付赵然。
  赵然大喜,手中拿着这份公文看了好几遍,脑海中想象的是无数的功德力飞入自家气海之中。
  谢过张云兆和景致摩后,赵然便准备起身告辞,但被张云兆拦了下来:“且慢,有些事情,还要叮嘱你一二。”
  “监院尽管吩咐,赵然尽力而为。”
  “你这件事情,须得尽快着手,争取三个月之内在谷阳县内全部铺开。”
  “监院放心就是。”
  “其中的过程要全部记录下来,遇到的困难也要写下来,包括有哪些豪绅大户阻挠,无极院和官府中有哪些人给你使绊子,全部都要告诉我。有什么好的经验,有什么需要注意的教训,都要告诉我,不可遗漏和轻忽。”
  “是。”
  “这三个月里,赵致然在谷阳县专心负责此事,致摩到平武、石泉、江油三县跑一跑,熟悉各县的情况,你们之间要多多沟通,一俟谷阳县青苗钱之事成功,便在全府推行!”
  赵然怔了怔,顿时大喜,若是张云兆当真按照他的法子在全府推行青苗钱改革,他赵然肯定是要插手其中的,到时候不知道能挣下多少功德力!
  和赵然的惊喜相比,景致摩则要犹豫得多,想要劝阻却不知该说什么好,只是道了声:“监院……”
  张云兆叹了口气,向景致摩道:“赵致然说得不错,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我道门既然遮护了大明那么多年,就不能眼睁睁看着这天下逐渐崩坏。这几年你也看到了,各地百姓生计愈发困苦,他们活不下去,便只好走上歪门邪道。那些什么‘八仙教’、‘五方教’、‘三清教’为何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为何有那么多百姓受其蛊惑,实在是因为活不下去啊。想要正本清源,护我道门之治,就必须让百姓吃得饱饭、穿得暖衣,让他们有田地耕种、有房子歇宿。青苗钱不是所有问题的罪魁祸首,但却肯定是其中之一,我这些时日常感必须振作,那就以此为径,好好振作一番!”
  景致摩仍旧摇头:“监院,阻滞太大,非是易与的。您已经快六十了,万一事情不成,这一生岂不是就毁在其中了?”
  张云兆一笑:“吾辈道门中人,当以道门为念,遇事岂可惜身?致摩,我知你是好意,但我意已决,这件事,一定要做。若是我做不成了,你就接着做下去,若你还是不成,就让赵致然做!”
  景致摩无法劝说张云兆,只得暗暗叹了口气。送别赵然后,回到自家暂居的推官署厅后,左思右想,长吁短叹直到夜晚。到了丑时三刻,景致摩依然无法入睡,于是起身披衣,来到院中,在月光下踱来踱去。
  又过了半个时辰,景致摩终于停下脚步,回到房中掌起油灯,研磨提笔,在纸上写起了家书。
第三十四章
谷阳县的夏秋风云
  赵然拜见西真武宫监院张云兆的时候,张云兆给他下达的命令是在三个月内铺开此事,之所以有这么一个期限,正是因为张云兆早就已经敏锐的察觉到今年整个龙安府粮食收成不太乐观。
  从三月开始,一直到六月初,川北就见不到一场雨,在河边的农田还有河水可以灌溉,但各县的中心地区,尤其是县城周围,溪流几乎见底,很多田土都只能依靠井水来浇种。不仅是龙安府受灾,保宁府、夔州府西北都处于日益严重的旱情之中。
  除了干旱外,正在松藩卫进行的明夏战争也持续了三年之久,造成整个四川北部物资的日益贫瘠,这同样会对农户产生极大地影响,使他们安稳度过旱灾的可能性大大降低。
  张云兆感到忧心的是,一旦干旱持续下去,整个龙安府都会陷入巨大的灾难之中,身为事实上的一府之主,他不敢想象那会是怎样的后果。
  为了做好预防,张云兆和龙安府冯知府已经连续密晤过多次,就如何应对灾变反复磋商。当赵然回到谷阳县,开始筹备慈善金放贷的时候,张云兆通过景致摩之手,向赵然转达了他要求加快慈善金筹备进程的要求。
  随着时间逐渐进入秋季,张云兆开始显得更加焦虑,从各县反馈回来的消息极不乐观,今年的全面减产已经是不争的事实,至少有一半的田地减产将超过七成,其中三分之一的粮田已经可以确定将会颗粒无收。
  张云兆给赵然的去信越来越频繁,几乎三天两头催促他尽快发放慈善金贷款,以避免农户因此出现大规模逃荒——一旦如此,整个谷阳县的灾荒将不只是今年而已,影响将会持续三五年!他给赵然的三个月期限本意是要试点以观后效,但现在没有那么多时间了,张云兆的意思是,如果赵然七月底前发放借款顺利的话,九月就要在全府四县中全面推开!为此,他专门给无极院宋致元去信,要求宋致元竭力支持赵然发放慈善金贷款,同时请冯知府给孔县令下达正式公文,要求谷阳县衙全力配合。
  在张云兆的强力推动下,整个谷阳县飞速运转起来,赵然筹办慈善金的进程陡然提速。
  嘉靖十五年七月中旬,谷阳县城东的慈善堂开办的慈善金正式向全县农户放款,为了将这一消息尽快扩散出去,赵然发动了慈善堂内正在接受救助的穷苦百姓,将这些人分成十多个小组,走村串户,担任起慈善金放贷的“业务员”。他们的任务是直接下到全县各村寨,将慈善金的事项宣传到位,然后现场办理各类文书。需要放贷的农户拿着这些文书,就可以到慈善堂领取慈善金贷款,赵然最后再向谷阳县户房申领青苗钱,到龙安府府衙领钱。
  慈善堂发放的慈善金贷款数额不等,按照农户的受灾程度予以区分,少则十两,多则二十两,其中三分之一作为农户半年的口粮钱,三分之一用来购买种子,剩下三分之一修缮或购买农具并兼做预备周转。
  这种点对点的上门服务服务放贷方式甫一问世,立刻展现了强大的威力,从七月中旬开始,到七月末,短短十来天的时间,赵然先期投入的五千两资金消耗一空,受益农户三百余户。海量的银钱花了出去,赵然第一时间都得到了极佳的反馈——他气海内的功德力迅猛增长,形势十分喜人。
  与之前帮人修葺房舍、慰问特困、救助饭食相比,这一次气海内增长的功德力完全不可同日而语,以前的每三五丝功德力才可转化为一丝法力,而现在收获的功德力,每一丝就可以转化为三五丝法力!当然,功德力和法力的转化并不是一个简单的数字关系,但其效果的巨大差别却是可以明显感知的,由此,赵然对于功德的内涵有了进一步的认知和体悟。
  五千两银子的慈善金放贷出去后,理论上赵然可以拿着这些借贷协议到县衙申请青苗钱,然后再到府衙青苗仓领取真金白银,但实际操作中,这个过程需要一段时间,县里有无极院和县衙的全力配合,府里有西真武宫和府衙的鼎力支持,赵然将这一过程压缩到了七天时间。而且领取到的青苗钱会产生折耗,大概在一成到一成五左右,也就是说,赵然第一笔投入的五千两银子,最后会出现五百到七百五十两左右的亏空。
  赵然不怕亏空,但却不能无视七天的空挡期,好在他财大气粗,身家丰厚,立马掏钱,再次投入五千两银子用于支撑慈善金的放贷周转,使慈善金得以平稳运行。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慈善金的放贷形成了一个高峰,尤其是八月初十这天,赵然气海内的功德力增加了上百丝,要知道,论起厚实程度来,这每一丝功德力都是以前的十倍以上!赵然足足用了一个整夜,才将其全部转化为法力。
  赵然按照《先天功德经》的法门,对自己的法力进行验证,就在一个月前,他还只能从手指上燃起三寸来高的火焰,现在燃起的火焰则有三尺多高,而且环绕在手臂之上,如同一个巨大的火炬。赵然望着熊熊燃烧的火焰,自己都感到心惊胆战,刚开始的时候被着实吓了一跳,抖手想要将火炬甩出去,可甩了半天都甩不掉,后来他查阅经文,才知道这属于神宵雷法范畴,不是简单可以做到的。
  好在火焰温度虽然很高,却不会对他这个主人产生影响,否则可真就要闹出玩火自焚的笑话了。
  赵然的慈善金放贷非常成功,但很快就带来了一个大问题——银子是发下去了,可是银子不能当饭吃,种在地里也不能长出粮食来。
  赵然放出去上万两银子,这笔钱很快就对谷阳县的粮价产生了冲击。按照之前赵然和县衙的估算,谷阳县的粮食是可以消耗掉这笔银钱的,更何况万两白银并不会一次性进入市场,而是在半年内分期使用,这就给赵然和谷阳县调拨粮食和种子留出了可操控的余地。可现在的情况是,还不到九月,谷阳县的粮价就由每斗三十文,直线涨到了每斗一百文,粮价翻了三倍还多!
  这个情况是极为严重的,如果粮价保持在这种水平上,那么借贷给农户的那十两、二十两银子等于缩水三倍,慈善金的放贷将无法解决农户度过灾年的问题。
  而对于赵然来说,最直观的感受就是,随着九月份的临近,他体内增长的功德力开始变得渐渐稀薄起来,和刚开始时那些厚实的功德力相比,转化法力的效力越来越弱。
  稍一打听,无论是赵然还是县衙都立刻弄清了原因:这是谷阳县豪绅大户们的统一行为,他们在囤积居奇!
  赵然和孔县令立刻将这一情况禀告了西真武宫和府衙,孔县令对此十分头疼,他亲自坐镇县衙,召集谷阳县豪绅大户商议,想要逼迫众豪绅放开粮食售卖,但结果当然是令人失望的,众豪绅们以各种借口推脱,总之就是不出售粮食。
  见协商未果,赵然通过景致摩,直接向张云兆提出了解决问题的建议:严厉打击这帮囤积居奇的豪绅大户,必要时不惜杀人立威!
  赵然的建议无疑可以起到震慑作用,而且立竿见影,但后果却不是谁都可以承受的,张云兆和冯知府一时间都下不了这个决心。
第三十五章
都是名字惹的祸
  对于赵然的建议,两个龙安府的最高权力者还需要深思熟虑,但谷阳县粮价飞涨的难题却是必须立刻解决的。为此,张云兆和冯知府专门向玄元观和四川布政司衙门行文,催讨救灾粮食。
  但因为连续三年的明夏战争,四川布政使司衙门掌握的存粮已经无法满足需求,调拨的救灾粮食与所需之间存在巨大的缺口。而因为秋收还未开始,真正的旱灾并不曾显现,除了龙安府外,受灾的保宁府和夔州府甚至都没有向成都发出过任何警示,所以布政使司衙门对此并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
  张云兆亲自前往成都,面见玄元观监院李云河,两人面谈了一个时辰之后,李云河答允张云兆,将由玄元观出面,想办法从川南、川东向川北调粮,至于购买粮食和种子的钱,则需要西真武宫自行筹措。
  这个时代的农户是没有多少积蓄的,他们的抗灾能力非常虚弱,基本上一到秋收就进入无米下锅的地步。而从外地调粮入境,至少需要半个月以上,可灾情不会等人,农户们土地里收不到粮食,只能拿着刚借到的慈善金去高价购粮,就算买来了粮食,也绝对撑不过这个冬天。如果任由这一状况延续下去,赵然插手青苗钱放贷一事将成为一个笑话。
  或许赵然可以加大慈善金的放贷力度,将每户借贷的数额增加三倍、甚至五倍,但用脚趾头思考也能想明白,这样做的后果将会使粮价继续高涨,赵然无论投入多少银子,最终的结果都是白搭,农户们依旧买不到足够的粮食,而豪绅们将赚得盆满钵满。
  而如果赵然收手不管,那么农户们在花光慈善金贷款之后,照样得向豪绅们去借高利贷,仍然逃脱不了田地被兼并的结局。
  赵然很无奈,他之前便已想过,一旦自己动手,肯定会遇到不小的阻力,但是他没有料到的是,豪绅们的第一个反击就让他陷入了焦头烂额之中。
  谷阳县城内的金宅内,赵然端坐花厅之中,陪同的主位上,依旧是金县尉。
  赵然小口小口啜着盏中的香茶,直到茶盏见底,仍不见金县尉有所表示,于是不得不开口道:“金县尉,如今的情形实在是等不得了,不知你还在犹豫什么?”
  金县尉叹了口气,终于道:“赵方主发大善心,具大慈悲,金某除了佩服之后,别无二话。若是有什么宵小之辈想要为难方主,金某也必然尽力铲除,力保方主之安泰。可没想到方主要做的事竟然如此之大,这可出了金某力所能及之外了,实在叫金某难受得很。”
  赵然道:“此事贫道已和孔县令商谈妥当,有孔县令在前遮护,金县尉有何惧哉?”
  金县尉身子向后一靠,倚在椅背上,手指揉着额头,无力道:“话不能这么说啊,金某当赵方主是至交,便以腹心之语相托罢,还望方主莫怪我金某畏首畏尾。孔县尊不是本地人,说句不合适的话,他为官一任,只求考绩优良,青苗钱的事情做好了,他可以高升别处,就算做差了,顶了天致仕还乡,余生照样优哉游哉。可金某却不同,金某就是这谷阳县的人,这辈子是高升不了啦,若是得罪了这帮子豪绅大户,不仅县尉做不下去,还会连累亲族,到时候这谷阳县哪里还有金氏容身之处?”
  赵然沉住气道:“金县尉的豪气去哪里了?剿灭宗氏一族时,也不见金县尉退缩啊?宗氏算得上谷阳大户了吧?咱俩联手,不照样灰飞烟灭?这样,无论接下来拿下的是哪一家,无论拿下多少家,贫道只取三成入慈善金,剩余七成,都是金县尉的,你看如何?这帮劣绅发的是不义之财,吸的是民脂民膏,抄了他们,这都是功德,乃是顺应天意的好事,金县尉还犹豫什么?”
  金县尉苦笑摇头:“这和宗唯吾一案是两回事,怎可相提并论?囤积居奇虽然不义,但我大明律法中并无这一条。再说,宗唯吾铲了就铲了,没人会说出个子丑寅卯来,但如今这些大户都同气相连,动了一家,就等于和他们所有人不死不休!怕是你也知道,带头的这几家,没一个好相与的,张氏有族亲在朝中为侍郎,焦氏和成都府罗推官有姻亲,周氏有人在陕西为官,虽说只是一个县令,却和本省按察使乃是同年,其他人且不说了,单凭这几个,若是真个闹得鱼死网破,哪里是你我可以扛得住的?恐怕孔县尊、宋监院都扛不住!”
  金县尉指出来的几家大户都很有讲究,全都有人在无极院,且都是赵然熟知的:张氏有张泽,如今已随原来的号房迎宾董致坤离开了;焦氏有焦坦,周氏有周怀,都是赵然在无极院为火工居士时的舍友,现在还颇多联络。之所以点出这几户来,是想告诉赵然,这些大户盘根错节、牵缠极深,弄不好就会涉及身边之人,因此最好别轻举妄动。
  其实金县尉还有一些话藏着没说,比如无极院许多高层的俗家亲族同样是谷阳县大户,只不过因为顾及道士的清誉,这些俗家亲族们大多行事尚算检点,并不像其他豪绅那般嚣张跋扈,尤其在这次青苗钱风波中,因为受到了无极院的压制,没有敢明目张胆地参与囤积居奇。
  赵然明白金县尉的忧虑,但他已经和孔县令取得共识,必须从豪绅大户中寻求突破口,因此耐心劝道:“你说的这些大户,贫道都不会动,贫道也明白其中的风险,断断不会硬碰硬的。贫道和孔县尊已经商议过了,所谓柿子捡软的捏,咱们就选一户根基不稳的,杀鸡给猴看,震慑一番即可。”
  “愿闻其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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