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门法则(校对)第92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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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年春末。”
  “一年几个月而已,便入了修行正途,诸师弟当真天份极高!不知何时可入羽士?”
  “刚入道士,境界尚未稳固,尚不敢指望羽士。师父说,如无机缘,我最早也得两年。”
  赵然安慰道:“已经很快了,我听卓腾云、卓腾翼两位师叔说,他们入道士境花了两年多,从道士入羽士则耗去三年光阴……”
  诸致蒙眼神一跳:“你认识大卓小卓师叔?”
  赵然解释:“你走之后,遇到一次机缘,认识了两位卓师叔,在他们捉妖时尽了份力。我现在身居方主一职,管的又是刺查妖邪,便和他二人多了些交集。对了,这次查案怎么是你们过来?这种事情不应该是道门行走出面么?”
  “卓家两位师叔去了松藩卫,为华云馆寻觅药材,而且此事不小,故此馆里让师父下山。”
  “原来如此。”
  二人闲谈片刻,那边梁法师已经和众人一一寒暄已毕,诸致蒙连忙和赵然打了招呼,跟了上去。
  梁法师带着诸致蒙和甘致璐两名弟子步入案发现场,赵然跟在人群中旁观。就见梁法师先仔细查探一遍尸身,然后命诸致蒙打出一张符箓。符箓在空中飘摇几周后蓬然炸开,化作飞灰散落。别人看不出门道,但赵然却看得十分清楚。一波无形的气浪席卷而过,将整个现场扫荡一遍,在几具尸身上碰撞出转瞬即逝的白光。这白光正是佛门法力的本质,佛门称为“光”或“性”,便如道门修炼功法中吸纳的“炁”。
  这下子终于证实了赵然的推断,果然是佛门僧人所为!
  赵然初见张监院等人尸首时,之所以失神,便是因为其死后面容看上去极为眼熟,那种精气神被消耗一空,外相瞬间衰老的模样,令赵然为之好一阵恍惚。
  赵然曾经在巴颜喀拉山外的那座小庙中与高日昌寺的智深和尚斗法,当时智深和尚中了怖畏佛像的侵蚀后,面容也张监院相同,只不过他法力高深,强自脱离而出,免遭厄运,而张监院显然没有这份本事,于是就此身亡。
  梁法师并没有后续动作,只是让人维护好现场,便带着两名弟子在旁边择了个安静之处,打坐静候,据说是还要等人。于是众人便只得继续耐心等候。
  诸致蒙在梁法师身边静坐了个把时辰,便起身向赵然走来,赵然打趣道:“诸师弟还是老样子啊,又逃课了。”
  诸致蒙失笑道:“什么逃课?师父说过了,修行首重心性,兴之所至,一个时辰当十个时辰,心性不到,十个时辰不低一个时辰。今日没有修行的心情,当然不必强行入定了。”
  “怎么?心情不好?”
  “也不是……嗯,赵师弟,问你个问题。”
  “请讲。”
  “不知……你和周师姐还有没有联系?她有没有给你写过信?”
  “你不是一向称她‘文秀妹子’么?怎么改口了?”
  诸致蒙挠了挠额头:“她不准,非让我叫他周师姐,否则以后不理我……”
  赵然无奈,这厮入了修行门槛两年,依然执着如此,于情之一道上,当真令人佩服。现在的赵然已经没有和他抬杠的念头了,于是也不隐瞒,直接告诉诸致蒙,自己和周雨墨已经两年没有书信往来。
第四十六章
关于周雨墨的点滴
  按理说,自己和周雨墨许久未曾联系,诸致蒙应当高兴才是,但此刻却见他似乎有些神思不属,于是赵然忍不住试探:“她……她还好么?你和她……”
  诸致蒙苦笑两声:“别看我入了华云馆两年,但真正见她的次数屈指可数。”
  赵然心底微微松了口气,问:“她躲着你?”
  诸致蒙怅然道:“她于修道一途上是有大前程的,不单林师叔极为喜爱她,馆中诸长老、护法们都对他甚是期许。每次好不容易见到她,她都说要以修行为重,不愿为儿女私情羁绊……我为了他舍弃许多,甚至为了他甘愿过着清苦的修行生活……”
  赵然心里忍不住吐糟:“老子想过还过不了呢!”
  “……可她却越来越视我如路人……初入华云馆时,我曾梦想着努力修行,早日得成大道,如此,她便会高看我、敬重我、仰慕我……可真正踏上了修行之徒,我才发现,自己原以为的天纵英才,在她面前连平常二字都称不上……”
  “诸师弟太过谦逊了……”
  “不是的赵师弟,你是没见过她的天份,旁人使来普普通通的道法,她信手拈来便威力极大,旁人花费三个月、五个月才能领悟的道术,她指顾间便能融会贯通。我入门一年三个月配授道士箓职,她只花了七个月,梁师傅说我想入羽士境需要两年以上,她一年就轻松跨越。三个月前,她已然闭关,你知道她在做什么吗?她在冲击黄冠……”
  在诸蒙的诉苦声中,赵然心神天外,仿佛看见了那个在笔架山庄中向自己走来的女冠,修长的身材、鹅蛋般圆脸上大大的眼睛,一言一行中透出来的那份华贵之气……
  诸致蒙失望于和周雨墨之间差距的逐步拉大,赵然何尝不是?诸致蒙好歹还是正途修士,而且将来成就可期,至少现在已入了道士境,可赵然呢?到现在为止,不但授业解惑的师父没有,连配授箓职的机缘都寻不到,至今徘徊在道士境的门槛外。
  当然,并不是说赵然配授不了箓职就入不了道士境,《先天功德经》第一章记载的是关于炼精阶段如何转化功德力为法力的要诀,包含了奠基气海及道士境的相关功法。赵然如今已经修到了一半,他此刻自我反省,觉得应该加快修炼进度了。只要继续修炼下去,将气海的基础打牢,便可按照要诀正式修炼元精,这就算入了道士境。
  只不过没有配授道士箓职,赵然就算入了道士境,也依然无法炼制符箓,炼制不了符箓的道士境多少总会有些名不副实。
  可是如同诸致蒙所言,当赵然入了道士境的时候,想必周雨墨已经出关了吧?到时候自己和她差距如此之大,她还会对自己假以辞色么?想起和周雨墨互通书信的那一年,赵然不禁深感怅惋,有些事情,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再回首时,便是咫尺天涯。
  当晚,众人都在松风岭中暂歇,梁法师亲自做法布下阵盘,将案发现场的气机锁住,不使线索流散。赵然在一旁观摩,又学到了不少,不过这套阵盘看上去档次很高,赵然只能过过眼瘾罢了。
  第二天上午,自有谷阳县组织夫役送来餐饭,众人继续原地等候,相熟之人间或闲聊几句。到了中午时分,终于来了一群道士,白都讲迎了上去,一番见礼之后,赵然这才知道,这群道士来自玄元观。
  玄元观是川省十方丛林的最高道观,无极院诸道士都忍不住一阵小小的骚动,连赵然也夹在人群中间偷眼打量。就见这群道士簇拥着一位葛袍老道,梁法师直接走到老道的面前稽首为礼,口称“见过云大法师”——这位才是梁法师等候的正主。
  梁法师陪着云大法师来到现场,将案情详细讲述一遍,诸致蒙又再次打了一张符箓。昨晚赵然和诸致蒙闲谈时已经得知,这张符箓名为“卫道符”,使出后可以探知修士周遭的天地气机异常,是道门修士用来入定时探知异常的符箓,也可用来查看之前的气机变化,因此往往又被用于查案。
  赵然昨夜翻看《正一符法》时查到了这种符箓的炼制方法,就在第一阶的八种常用符法之中,赵然寻思着,等自己将来配授箓职后,一定要多炼制一些“卫道符”防身,他是野路子散修,平日修炼时没有馆阁门派护持,正需要大量“卫道符”防身。
  诸致蒙的卫道符打出来后,云大法师静立原地仔细端详片刻,然后向梁法师道了声“此乃怖畏佛法”。
  赵然心道果然如此!
  梁法师点了点头,向白腾鸣交代了两句,白腾鸣又找来宋致元,宋致元去找孔县令,于是谷阳县的差役和仵作们立刻开始收拾现场,将几具尸首殓入棺木。
  张监院尸身送回西真武宫后还要召开盛大法事,这是后话,至少目前来说,松风岭这头可以告一段落了。
  临走之时,诸致蒙来向赵然道别,赵然询问华云馆对此事的后续手段,诸致蒙回答说:“堂堂一座道宫的监院被刺,这已经不是华云馆能够做主的了,那位云大法师是玉皇阁派来的,此事将有玉皇阁主持。昨日我师父就已经向华云馆和玉皇阁发出飞符传书,今日云大法师说,玉皇阁已经向全省各处道馆下诏,彻查潜入本省的佛门刺客,一旦有所发现,立即捉拿。同时也移书玄元观,要求玄元观动员各府各县道门宫院及官府的力量,严密封锁各处道路,寻找佛门刺客的踪迹。惜乎左氏兄弟不曾见到刺客的面容,又因为相处较远,看不清刺客的身形体貌。如今也只能布下天罗地网,但愿不至令其漏网。”
  “云大法师是玉皇阁的修士?”
  “不错,他曾与佛门妖僧斗法多次,经验极丰,张监院被刺一案由他全权负责。”
  “玉皇阁……于致远师兄你还记得么?”
  “当然记得,他去年底入了玉皇阁修道,拜在元大炼师门下,此事已通传全省道馆。我知你和于师兄甚为相得,不过我随是馆中修士,但馆阁还是有所不同,非玄元观和西真武宫可类比,所以对他的近况也不太了解。不过既然能拜在大炼师门下修道,福分是决计小不了的,你不用为他操心。”
  赵然苦笑:“操了什么心?我自己连门槛的都入不了……只是想了解了解故人音讯罢了。”
  诸致蒙点头道:“我该随师父走了,师父要去左近几县转转,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佛门刺客的蛛丝马迹。你也赶紧随宋监院回山吧,出了这么一档子大事,你又是方堂方主,近期必是有得忙了。”
  诸致蒙这两天对赵然可谓知无不言,赵然猜想,这位老兄大概是因为可以找他诉苦的原因,所以才显得颇为亲近。当然,这里头也不排除周雨墨没有和赵然再有什么书信往来的缘故,大概在诸致蒙的心中,“同是天涯沦落人”,所以交流起来比较契合。
  临走时,诸致蒙欲言又止,赵然忍不住询问,诸致蒙于是开口道:“我问过师父,他说你资质尚佳,只可惜是废根骨,所以无法携你入门……但你的确是可以修行道法的,只不过进益上多多少少会有些障碍。他还说,你的事情他有所了解,我想,可能是卓家两位师叔和他谈起过吧?师父说,再过一段时间,有机缘的话可以试着再用一次散骨丹,看看能不能正了根骨,这件事情我会帮你留意的。”
第四十七章
刺杀案后十日
  面对诸致蒙的好意,赵然为之一怔,旋即忍不住有些感动,向诸致蒙道了声谢。
  诸致蒙又道:“之前最好先尝试着修炼入门道法,也不至于耽误下去。我看看能不能给你找几本道书,你也学学?”
  赵然道:“大卓、小卓师叔给过我道书了,一本《上清诀》,还有《正一符法》和《制器谱》。我正在学,只是不知该去何处配授箓职,两位师叔说会帮我想办法的。”
  “那就好,有空我给你写信,到时候你可以通过西真武宫三都渠道给我回信,他们可以和华云馆直接联系。有什么不清楚的,可以在信中问我。我知道你于学习一道很有天分,但我毕竟身处华云馆中,若是连我也不懂,可以帮你向我师父或者其他师叔、师伯询问。”
  诸致蒙随梁法师离开了,前来松风岭的各处道门及官府人等也渐次散去,赵然跟着无极院众人返回了无极山,回去后便倒头大睡了一觉——这几天他确实累得够呛,不是身体上的疲倦,他修炼功德已经初具成效,好歹身具法力,这点疲劳完全不在话下。他的累主要在于心里,更在于对自己未来前景的迷茫。
  从见到张监院尸身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自己力主施行的青苗钱改革一事,恐怕推动不下去了。甚至能不能继续在谷阳县维持下去,他对此都完全没有信心。
  这两天他得了空闲便会盘算,自己马上就要着手进入“炼精”一关,按照道士境的修炼手段修行,需要的功德力不在少数。第一要务当然还是希望能够维持住谷阳县的青苗钱新政,这项治策给他带来的功德力回报是极其丰厚的。
  如果维持不住的话,他就退而求其次,将主要精力投注在开荒一事上,他预计这件事可以带来的功德力也不会太少,或许可以满足修炼所需也不一定。
  张监院被刺之地就在谷阳县境内,这件事对于整个无极院的道士们绝对算得上无妄之灾。虽说此刻已被推断出是佛门妖僧,非是无极院可以应付的,但无论如何,作为统管全县道门事务的无极院推卸不了应该承担的责任。因此上到监院宋致元,下到普通的念经道童们,包括金久在内,都很是惴惴不安,不知会受到怎样的处罚。
  为了尽力将罪责减轻,整个无极院都行动起来,封锁道路关卡,走村串户查访线索,甚至很少有的展现出了强势的一面,直接将谷阳县三班衙役和弓手的调度权拿了过来。
  身为方堂方主,如果说无极院真要挨板子,那么第一板子打的是监院宋致元,第二板子肯定会落到赵然屁股上。一连十多天,赵然都在为破案一事辛苦奔波,他倒不是害怕挨板子,而是因为心里隐隐有一层负疚感。
  如果不是他力主青苗钱改革,如果不是为了参加他建言的“现场办公会”,张监院就不会此时前来无极院,或许就不会被刺杀在松风岭。每当想起那个只见过两回的老道士,每当想起这个老道士对自己的鼓励和希冀,他都会忍不住感到内疚。
  除了内疚之外,赵然还有一丝挥之不去的疑虑,他直觉中认为,此事和张监院强力推行青苗钱改革一事有关,否则怎么会如此凑巧,刚好在准备推广改革的时候被刺于中道?而且张监院就算位高权尊,但说到底只是一个十方丛林的监院,是一个“俗”得不能再“俗”的老头,他和佛门和尚有什么恩怨,会引来一个修行界的刺客,甘冒奇险将他刺死?
  赵然将目光牢牢锁定在和尚的“光头”之上,这是一个极为明显的特征,也是目前为止唯一可行的搜捕线索。为此,赵然亲自带队,从县城开始,大肆查找,不放过任何一个没有头发的秃顶。县城查完了就到各处村庄搜查,普通百姓查完就查豪绅大户。
  为了避免惹祸上身,谷阳县的豪绅们都不讲任何条件的敞开了大门,极其主动地配合赵然查找线索。往往赵然刚开始查这一户,下一户便已经派了管家,甚至家主亲自到场,恭恭敬敬邀请赵然前去搜查。
  全县大索十日,赵然倒是捕获了几十个光头,但无一例外全是“良民”,之所以秃顶,九成原因是不长头发,里头一个和尚都没有,更别说身具佛门法力了。
  在外头昏天黑地连轴转了十天,赵然一无所获,不得不返回无极院。一回山门,赵然就被宋致元请了过去。
  宋致元这几天显然也没好过,眼见着小半边发髻都已经见白了。宋监院已经没有闲情烹茶品茗,赵然也没精力安抚这位上司,两人对坐良久,气氛很是沉闷。
  宋监院通传给赵然的消息来自西真武宫,因为张监院意外身亡,所以西真武宫很快补进一位监院。由于特殊情况,这位监院并非三都议事所推举,而是玄元观任命的。
  “新监院姓徐,今年刚满五十,名叫徐腾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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