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门法则(校对)第93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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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然掐了掐太阳穴,无力道:“张监院故去了,西真武宫不可一日无主,新监院上任势所必然。就是不知这位徐监院是个什么样的人,会不会继承张监院遗志,继续支持青苗钱改革。不过既然是玄元观任命的监院,恐怕青苗钱一事还是有希望继续推进下去的,毕竟玄元观的李监院与张监院关系密切,是支持张监院的……”
  宋监院没接赵然的话头,继续介绍这位俆监院的履历:“徐腾龙生于湖广黄州,十七岁入黄冈县恩德院……”
  赵然一愣:“湖广?”
  “……二十岁受牒,二十七岁为槽头,三十岁转客堂门头,三年后升典造,又三年迁巡照。四十岁时,入黄州府武圣宫为迎宾,四十二岁迁巡照,四十五岁调武昌青元宫巡照、都管,四十八岁入湖广长春观为知客。”
  赵然听着听着,就听出门道来了:“此人从未担任过监院?”
  宋监院点了点头,赵然顿时大奇。
  从徐腾龙的履历来看,此人的迁转有两个特点。
  其一就是升迁极快,基本上两到三年就能升一级,就算平级调任,也基本上奔着重要职司而去。这种人关系很硬,上头总有人不遗余力的提拔他。但他起步却很低,和赵然这种混进道院的人几乎相同,说明家世背景不强。之所以有那么硬的关系,不出意外的话,应当是很善于打点的人,说难听点,就是非常善于迎合。
  第二个特点是,此人一路由道院而道宫,再由道宫而道观,从来没有过主持一方的经验,这样的人通常没有什么过硬的能力,也就是才具和器量不足,连提拔他的人都对他的能力没有太大信心,所以不敢托以全权。
  赵然好奇的是,这样的人,怎么会莫名其妙跑来四川?而且一来就是道宫的监院?
  宋致元叹了口气,解释道:“任命是玄元观下达的,但听说此人却由庐山总观推荐而来。”
  又是庐山总观?咦,怎么会说‘又’呢?赵然猛地想起,西真武宫那个不着调的方丈,也是从湖广过来的。当下忍不住问道:“杜方丈……”
  宋致元沉重地点头道:“杜方丈少时便是在黄州武圣宫受的牒,一直做到武圣宫监院,五年前入武昌青元宫任方丈……”
  赵然追问道:“听说去年杜方丈来四川,便是庐山总观直接下的任命?”
  “不错!”
  这下子,赵然终于感受到事态的严重性了。
第四十八章
密会蒋高功
  第二天,宋致元和赵然换了常服,轻车简从,自无极山而下,赶在天黑前进入平武县,宿于城南望福客栈。此时,作为西真武宫配院的原府衙已然闭门,赵然先将宋致元安顿好,自己来到府衙大门外等待时机。
  直等了半个多时辰,才见角门开启,出来一个火工居士。赵然上前将他拉住,自称是客堂火工林双文的故交,有急事求见。那火工居士不耐烦道:“我正有事外出,没空与你通传,你若想见,明日一早过来就是。”
  赵然塞过去二两碎银:“叨扰道长了,实在过意不去,但我确实有急事要见林双文,还劳道长通传。”
  那火工居士将银子抹入袖中,看了眼赵然,问:“贵姓?你是他什么人?”
  “敝姓赵,就说谷阳县故人来访,他便知晓。”
  “等着。”那火工转身入内,过了片刻,与林双文结伴而出,指了指赵然:“喏,他要见你。”
  赵然打了个眼色,林双文怔了怔,然后向那火工居士笑道:“多谢张兄。”
  姓张的火工居士离去后,林双文随赵然寻了个偏僻角落,施礼相见道:“方主,怎么今夜过来了?”
  赵然道:“我有要事求见蒋高功,或者钟巡照亦可,还劳你通传……嗯,莫惊动旁人。”
  林双文道:“钟巡照去了成都,尚未回来……”
  “那就蒋高功罢。”赵然又往林双文手中塞了锭五两的足银,叮嘱道:“有劳了,请蒋高功出门时小意些。”
  林双文将银子塞还赵然:“方主莫要折杀小人,上次给的银钱本就太多了,这回再给,小人哪里有脸再要。方主且在这里等候,我这就去请蒋高功。”
  赵然在这偏僻角落处又等了约莫一刻时,终于把蒋高功给盼了出来。林双文知道这位无极院的赵方主必然有极为隐秘的要事,便告辞离去,只留蒋高功和赵然单独相处。
  蒋高功似乎猜到了赵然的来意,道:“此地非说话之处,你住哪里?去你那里叙话。”
  赵然领着蒋高功来到望福客栈,从后门而入,直接进了客房。蒋高功进屋后见了宋致元,连忙稽首:“宋师兄也来了?”
  宋致元苦笑道:“形势所迫,不得不来。本不欲叨扰师弟,奈何师兄我心乱如麻,也不知该与谁说,蒋师弟毕竟出自我无极院,想来想去,还是只能寻师弟商议。”
  “师兄怎么如此客气?来找我就对了。来,咱们坐下说。”
  赵然沏了茶水,三人各自落座。这种事情,宋致元不好先说话,于是赵然当即开口:“蒋师兄,这回张监院被刺一案,不知可有眉目了?对了,听白都讲说,当日张监院之所以半途离去,是因为有新宁县故人求见?”
  蒋高功道:“玄元观专们遣人去了新宁县紫阳院,经过核实,紫阳院当时无人求见张监院,白都讲跟着去逐一认人,没有发现当日拦截车驾的那个年轻道士。因此可以证实的是,此案为故意截杀。不过也就只知道这么多了,毕竟张监院的事情太过重大,案子已由玉皇阁和华云馆接手,云大法师为主,梁法师为辅,是以很多事情,西真武宫知道的也不是很清楚。但昨日却有消息,说是玉皇阁查到了妖僧踪迹,云大法师带人追了过去,那妖僧是在长宁谷露的行踪,也不知有没有追上。”
  “长宁谷?”长宁谷位于成都府、龙安府和松藩卫三地交界处,离平武县大致有二百六七十里,令赵然惊讶的是,这此刻胆子也忒大了,做了这么大的案子,居然还敢继续在深入边境的川省腹心地带逗留。
  “不错!但愿云大法师能将这凶徒擒获,以报张监院大仇!”
  宋致元和赵然对视一眼,精神为之一振。这算得上十多天来最好的消息了,如果能够将凶手捉拿归案,必然可以从侧面减轻无极院的责任。同时赵然还有另一个盘算,他考虑的是,凶手归案后,便有很大可能查出案情真相,这对赵然推行的青苗钱改革是否能够继续进行下去,具有重要意义。
  张监院的死,究竟是凶手随意而为,还是蓄谋已久,这一直是困扰赵然的疑团,当然,赵然是倾向后者的。如果案情的真相与赵然的推测相符,那么背后策划此事的那帮家伙肯定会倒大霉,而赵然的改革反而会因此得益。
  不过这都是后话,现在宋致元和赵然最关心的,是道门如何追责的问题,宋致元和赵然是捆在一根绳上的蚂蚱,宋致元要是出了问题,赵然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还是赵然开口:“蒋高功,张监院是在谷阳县遇刺的,这的确有无极院和谷阳县护卫不力的缘由在里头,我无极院上下深感不安,宋监院这些日子以来常常为此自责不已,有什么罪责,我无极院上下也甘愿伏领。只不过刺杀张监院的是修行中人,非是我十方丛林可以应对的,不知西真武宫对此有何打算?对我无极院将作何惩处?”
  蒋高功沉吟片刻,道:“因循旧例,议罪时,无极院是无论如何逃不开的,你们应当有所预备,这一点想必宋师兄和赵师弟都了然于胸。”
  “是,是,是,该当的罪责,我们绝不推卸!”
  “不过正如赵师弟所言,凶手为佛门修士,以无极院的力量想要予以应对,那也属于痴人说梦。三都议事时也曾谈论过此事,都说无极院不该承担太重的责罚,白都讲和廖都厨的意思,稍作惩戒即可。但景都管却有些异议……你们也别责怪景都管,毕竟他是张监院一手培养起来的,情若师徒,有所迁怒也属正常。”
  “这个自然,我等都能理解。”
  蒋高功续道:“不过你们也知道,这等大事,最终还要由监院定夺,而道宫的新任监院尚未抵达,所以一切还要看新任监院的意思。徐监院目下正在玄元观,钟师兄去成都了,为的就是将俆监院接过来。不知你们还记不记的杜方丈?这个俆监院和杜方丈关系甚笃,俆监院在湖广黄州武圣宫时,杜方丈便是监院,后来俆监院去了武昌青羊宫,杜方丈也去了青羊宫,出任方丈。听说俆监院那几年惟杜方丈马首是瞻,现在调任我西真武宫,恐怕同样如此。去年杜方丈来谷阳县时发生了什么,宋师兄和赵师弟想必印象极深,所以……”
  不用蒋高功再劳神将话里的意思点透,宋致元和赵然心里为之一沉。
第四十九章
白都管的犹豫
  宋致元和赵然都是从道院火工居士开始起步,一点一点慢慢爬起来的,尤其是宋监院,凭着三十年的任劳任怨,再加上机缘巧合,这才登上了一院之主的位子,说他是老黄牛型的监院,一点都不为过。
  其实宋致元和赵然都不清楚,当时若非赵然绞尽脑汁干了一桩“地下组织部长”的勾当,再加上西真武宫内杜方丈和张监院权力倾轧,宋致元是压根儿没有机会登临无极院之巅的——因为当时张监院对宋致元并不感冒,他还在考虑更合适的监院人选。从这个角度来说,宋致元还得感谢杜方丈横插一杠。
  因此,二人在西真武宫并没有什么过硬的关系,就连钟腾弘和蒋致标,都不过是带了“同出一院”这么个牵扯,顶多算是熟人,想要为无极院消灾免厄,实在是力所难及。
  但无论如何,死马也要当活马医,此番前来府城,除了向蒋致标打听内情外,还要拜会曾有过一面之缘的都讲白腾鸣,指望白都讲能够看在这一点小小的面子上,帮无极院想想办法。另外,赵然还请刘致广和张致环各自修书一封,这次一并准备转交都管景致摩和都厨廖腾乔。刘致广与景致摩有旧,张致环也认识廖腾乔,但关系都不深,就不知能不能帮上忙了。
  现在的风向对无极院相当不利,哪怕蒋高功再顾及旧时情面,也不愿意明目张胆地替二人引见和传信,对此,二人也深表理解。于是第二天,宋致元和赵然换上正经道士衣冠,前往西真武宫配院,正式拜会都讲白腾鸣。
  路上,赵然还在思量着如何避过客堂门头孙腾莫的刁难——有些事情,当真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上次他在蒋高功面前给孙门头穿了双小鞋,也不知道蒋高功有没有难为孙门头,若是有的话,恐怕这回在门房处更有得受了。当然,赵然并不后悔告了孙门头一个刁状,就算重来一次,他依然会如此,只不过这次却难免要被狠狠盘剥了,这让他有点小小的郁闷。
  到了大门外,赵然正要硬着头皮上前拜帖,却见林双文守候在门外,见了赵然便跑了过来:“见过赵方主。”
  “正巧你在,真是太好了!我欲拜见白都讲,还请代传一二。”赵然不禁一喜,将拜帖递上。
  林双文小声道:“孙门头就在门房中见客,前面还有三拨人在等候相见,赵方主不如去茶肆中稍候,有了消息,小人便来请赵方主。”
  赵然顿时明白了,暗道这是个机灵人啊,于是连忙道谢。
  赵然和宋致元来到斜对面的茶肆坐下,点了茶水慢慢等着,过了小半个时辰,就见林双文一溜小跑着过来,道:“赵方主,还有这位道长……”
  “这是我无极院宋监院。”
  “见过宋监院!二位快随我进来吧。”
  宋致元和赵然快步跟随林双文进了门房,直接穿堂而过,林双文小声道:“孙门头去了后院杜方丈处,小人擅自做主,便引二位先进来了。白都讲正在等候二位,请随小人前往。”
  “你们薛知客呢?”
  “薛知客和钟巡照都去了成都,恐怕明后日便要回转,此刻不再宫中。”
  白都讲正在房中相候,宋致元和赵然进去后连忙见了礼,三人分宾主落座,林双文沏好茶水便退了下去。
  事情紧急,宋致元和赵然也没时间没精力拐弯抹角,直接道明来意,想请白都讲帮忙。
  白都讲叹了口气,道:“实不相瞒,诸位皆知,监院缺位,概由方丈代行做主。前日杜方丈已召集三都议事,草议无极院之责。我始终认为,你院罪责难免,但情有可原,施以薄惩即可,但杜方丈坚持要课以重责。”
  宋致元忍不住了,问:“何谓课以重责?”
  “杜方丈的意思,黜落相关责任人,宋监院、张都管、罗都讲、袁都厨、赵方主均免所司,辞道出山。其他人等,降职一级,以观后效。”
  “嘶……”宋致元和赵然都倒吸了一口冷气。杜方丈对宋致元和赵然心中怀恨自是难免,但连三都都不放过,明眼人一看就知,完全是疯狂报复上次驾临无极院之辱。
  二人对视一眼,宋致元轻轻点头,于是赵然呈上一个木盒子,白都讲打开一看,是套《神仙感遇传》。此书共分五卷,由唐代传真天师杜光庭所著。
  赵然笑道:“杜天师曾在无极院中修道多年,此为杜天师亲笔书稿,一直收于无极院藏经阁中。白都讲为经义大师,此书由白都讲笑纳惠存,也算不辱没名家。”
  两人此行预备的是两种送礼方案,第一个是一千两银票,第二个便是这套《神仙感遇传》,此刻听说事情如此严重,那么一千两银子肯定是拿不出手了,于是便咬牙送上这份厚礼。
  白都讲脸色陡然凝重,小心翼翼将书卷取出,手指轻轻抚过扉页,珍而重之的翻开,一页页看了下去。才翻了前几页,便猛然合上书卷,望着扉页皱眉不语,呼吸也粗重了起来。
  宋致元和赵然异常紧张,盯着白都讲犹豫不决的神色,心中一个劲地期盼着他收下这份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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