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门法则(校对)第94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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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良久,白都讲将五本书整理并拢,重新放回木匣中,推了回来,道:“这礼物太过珍贵,我实在不敢收。”
  宋致元脸色瞬间苍白,不由自主望向赵然。赵然定了定神,挤出笑容道:“白都讲此言差异,这书虽然贵重,但若非我道门中人,拿去也无大用。若是我道门中人,则不过是换个地方保存而已,在无极院中是收藏,在白都讲手中同样也是收藏,又有什么区别?”
  这句话相当到位,白都讲本就极为不舍,此刻顿时又有所意动,目光望着木匣,想要占有的念头再次浮上心头。
  赵然连忙趁热打铁:“张监院遇刺,我无极院上下自感难辞其咎,也情愿受罚,甘当惩处。只是凶徒乃佛门修士,非我十方丛林俗道可以相抗,还望白都讲为我无极院多多美言。当然,我无极院上下也做好了接受重罚的准备,若是不成,也不奢望更多,只求白都讲能为我无极院诸位师兄弟留条后路,待此间风头过后,再徐徐图之。”
  这番表态相当令人愉快,白都讲只觉肩上的压力骤然一轻,反复思量之后,终于点头,道:“也罢。前日三都所议,并无定论,一来玄元观尚未下达关于此事追责的建议,二来监院徐腾龙还不曾履任,还需等他履任后再行定止。不过听说俆监院之前和杜方丈曾共事过一段时日,对杜方丈一向言听计从,因此你无极院前景殊为不妙。当然,我必会尽力帮衬你们,替你们开罪,另外廖都厨那头,你们也需拜会拜会,只我一人的话,势单力薄,恐孤掌难鸣。”
  “这个自然,我这里有敝院典造张致环写给廖都厨的书信……唔,还有敝院高功刘致广给景都管的书信,此番都要一一拜会的。”
  “廖都厨那里还好说一些,前日三都议事时并无明确意见,但景都管却极力附和杜方丈之议,你们知道,景都管事张监院为师,对张监院之死极为痛心……”
  宋致元和赵然都叹了口气,各自无言。
  白都讲想了想,干脆起身,道:“这样吧,你们将廖都厨的书信给我,我亲自跑一趟。景都管那头,你们再另想办法。”
第五十章
郁闷的宋监院
  不出所料,景都管拒绝了宋致元和赵然的求见,如此态度,在两人心头蒙上了浓重的阴云。不过他们此行也不是没有收获,不仅白都讲愿意出头帮忙,连廖都厨也答应在需要的时候替他们尽量争取最轻的惩处,当然,代价是一千两银子。
  盘算下来,新任监院徐腾龙的态度多半不妙,再加上一个景致摩,在三都议事时对上白都讲和廖都厨,分量明显占优。如果徐腾龙再邀请杜方丈参与三都议事的话,形势就更不乐观了。
  回谷阳县的路上,宋致元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向赵然道:“师弟,上回你说楚大炼师去了南疆,不知可有办法联络得上?”
  赵然摇了摇头,这个法子他早就想过了,奈何一年过去,楚大炼师、朱七姑等人信讯全无,根本找不到人。他前些时日在山下搜捕“光头和尚”的时候,还借机去了一趟闻香谷,可那座竹篱小院空空如也,竹屋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尘土,院中满是凌乱丛生的杂草。
  宋致元仍不死心,又道:“师弟以前在华云馆不是也有熟人么?为何不向馆里求个情?”
  赵然解释道:“卓腾云、卓腾翼两位师叔在川边寻药,飞符联系不上。”
  宋致元想了想,道:“不如找一找诸致蒙如何?他毕竟出自无极院……再者,这次在松风岭时,他对你似乎还是很热络的。”
  赵然叹了口气:“我当时虽然没有料到事态如此严重,但确实透露过类似想法,他也去帮忙向梁法师求告,但被梁法师拒绝了。”
  宋致元追问:“梁法师为何拒绝?”
  赵然没好气道:“谁知道呢?许是人家当真顾及着修士不干预十方丛林俗务这一条惯例?又或许人家堂堂法师,压根儿没兴趣牵扯进这些破事中来?总之就是拒绝了,借口都懒得找一个。”
  “那……林法师呢?”
  一说到林法师,赵然就不由自主想到了早已中断联系的周雨墨,心中一阵烦躁,反问宋致元:“监院的侄女不是林法师的徒弟么?咱们帮了她那么大忙,监院为何不请贵侄女出面,求林法师帮忙?”
  宋致元默然片刻,方道:“那孩子回话说,林法师没工夫料理这些琐碎。”
  “是贵侄女没工夫料理,还是林法师没工夫料理?”
  “小乔不是心如铁石的人,她是懂知恩图报的。”
  赵然冷笑:“这些馆阁中的修士,哪里在乎我们这些蝼蚁的死活!”
  宋致元沉默不语,良久,赵然长舒了一口气,将心中的烦闷强行驱除,看了看半头白发的宋致元,歉然道:“监院,我不该这么说话……我心中堵得慌啊……此事因我而起,却牵连了监院……”
  宋致元摇了摇头:“唉……不怪你,我身为监院,无法将你遮护周全,却反过来事事都要让你相助,如今出了事,不仅保全不了院中的师兄弟,连朱师叔、罗师叔和袁师叔他们三位都受此牵连,说起来,我这监院当得实在不称职啊。”
  宋致元这么一说,赵然更感内疚,当即道:“监院切莫如此,我寻思着,回去后再找一趟诸致蒙。”
  “你不是说梁法师已经拒绝了么?”
  “此一时彼一时,这回再找诸致蒙,相信他定会尽力的。”赵然的打算,是咬咬牙从扳指里的灵药中拿出一两样来献给华云馆,以此请求华云馆出面保全。宋致元以为赵然是准备以现在的恶劣形势再次鼓动诸致蒙,因此没抱什么希望,只是无力地点了点头:“有什么需要就跟我说,我尽力为之。”
  “应当请白都讲替我往华云馆寄封书信的……”赵然有些懊恼,随即向宋致元道:“不如请监院转告贵侄女,帮我联络诸致蒙,请诸致蒙来无极院一见。”
  “这个好说,家中有小乔留下的飞鸽,传讯很快。”
  两人加快返回,先到宋致元俗家庄中写了便笺,以飞鸽传书华云馆中修炼的宋雨乔,然后赵然想起一事,问道:“监院和咱们那位老方丈交情不错,听说他路子很广,不知是否属实?”
  宋致元叹道:“你这些时日一直在外奔波,尚不知晓,方丈去年以来身子骨便越来越不济了,六天前卧床不起,时常昏迷,大夫说恐怕不行了。”
  赵然道:“我竟不知,实在惭愧!我这里尚存几粒乌参丸,且给老方丈服用试试。”
  “试过了,你上次给了我三粒,其中一粒我年初时便给了方丈服用,当时方丈精神了一个多月,其后却仍旧不愈。方丈说,他这是寿元已至,非病痛之厄,灵丹可以治病,却无法延长寿元,除非是仙丹。他说此药珍贵,让我好好保存,他自己是无论如何不肯再用了。”
  赵然道:“不妨事,我这里有多的,且再用一粒,相信可令方丈好转一些。”
  宋致元知道赵然的意思,不求给方丈延寿,只是要他精神头恢复些,看看能不能帮上忙。这个念头稍微带着些自私的成分,宋致元同样不好点破,想了想西真武宫杜方丈和徐监院架在自己头上的大刀,遂以沉默表示了赞同。
  二人立刻赶回山门,宋致元直接引着赵然来到方丈所居的甲子舍,在里面呆了大半个时辰,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望着头顶布满天际的沉沉乌云,宋致元叹了声“要下雪了”。
  赵然无声地仰望天际,良久方道:“方丈恐怕熬不到正月了。”他适才调动凝神状态,开启天眼察看,已发现方丈身上气机正在缓缓消散,这是不可逆的过程,代表着一个人的生机正在逝去,不是普通灵药可以挽救的。
  宋致元捏着手中一张信笺,出神道:“想不到方丈竟与玄元观的李监院有旧……”
  刚才赵然给方丈喂下一粒乌参丸后,方丈从昏迷中苏醒,听了宋致元的禀告,于是提笔写了这封书信,令宋致元和赵然诧异的是,收信人竟然是玄元观监院李云河。
  写完信后,方丈精神头再次萎靡不堪,沉沉睡去,他没有解释自己和李云河之间有着怎样的交情,但宋致元和赵然都不乐观——如果交情深厚的话,老方丈又怎么会在谷阳县呆上那么多年?
  不过还是那句话,死马当活马医,但凡有一点希望,都要尽力争取才是。
  正要找人前往成都送信,却见到了知客赵致星。这位玄元观“空降”来的知客在无极院已经履任十个多月,算一算还有不到两个月就要离任了,可整座无极院中,除了赵然和他熟悉一些外,其他人都和他视同陌路。
  赵致星的到来,令宋致元脸色更是难看,展开赵知客呈上的一份文书,气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份公文发自玄元观,公文的内容是说赵致星履任已经近乎一年,算是任期已满,按照川西提调司的要求,川省各道观、道宫、道院都要加大对白马山战事一线的人力支持,故此紧急相招,令赵致星回返玄元观。
  明眼人一望而知,这是赵知客生怕张监院之死的责任会摊到他头上,故此动用了关系,提前结束在无极院的任职,以规避风险。
  理由充分,程序正确,面对笑呵呵的赵致星,宋监院一肚子气只能冲自己撒,极其郁闷地签字画押,同意赵致星立刻动身返回成都。
  赵然很理解宋致元的郁闷,生怕他忍不住当场发飙,连忙冲宋致元使了个眼色,将赵致星从监院舍拉了出来。
第五十一章
如此交换亏不亏
  宋致元刚才的脸色相当差,态度很不好,赵然对此甚是理解,但赵然理解不代表旁人也会理解,所以赵然赶忙将赵致星拉了出来,和他解释。
  “因为张监院遇刺一事,牵涉到无极院上下诸人,宋监院为此焦虑,已经多日未睡。”
  “赵师兄放心,师弟明白。”
  “师弟何时返程?我也好替师弟摆一桌宴席,不知师弟在院中是否还有交情较好的师兄弟,我来召集,替师弟送行。”
  “师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玄元观催促甚急,故此准备今日便返回成都。他日有暇,还请师兄来成都相会,到时师弟做东,定要和师兄大醉几场才好。”
  见赵致星仍旧笑眯眯地样子,似乎并未往心里去,赵然放心了。刚才赵然已经思虑过了,老方丈给李云河的书信最好还是拜托赵致星送达才好,否则天知道又会冒出来个什么客堂的门头来刁难送信之人。
  赵然最近这些日子和赵致星走得比较近,通过他的观察,这位“空降知客”并不是个满肚子坏水的人,或许清高了一些,但应该不会坑人,拜托他送信至少比两眼一抹黑的找上门去强上不止一星半点。更何况还能借此在玄元观中埋下个眼线,不至于遇到事情的时候求告无门。
  赵然将大致情况一说,把书信递到赵致星手上,赵致星眯着眼睛接了过来,表示自己一定将信交到李云河手中。
  临走时,赵然往他怀里塞了一百两银票,说是送别的呈仪。故人离去,赠以呈仪,这是人情惯例,只不过赵然的这份呈仪稍微有些大,令赵致星多少有些惊喜。
  送别赵致星后,无极院上下一直在焦灼中等待,等待的日子极为难熬,有一次宋监院对赵然说,真希望上头赶紧宣布对无极院的惩处,哪怕当真免去他监院职司,令他辞道归乡,他也心甘情愿认了,无论如何都比现在这样半吊在空中强。
  赵然看着宋监院正在逐渐变白的另一半头发,心中也是叹息不已。
  就这么等了大概六七天,诸致蒙忽然来到了无极院。诸致蒙虽然只是刚入道士境的修士,但总归是华云馆的修士,身份地位已自不同,再加上他此行专为无极院而来,故此享受了极重的礼节。
  宋监院亲自偕同朱都讲、罗都管、袁都厨出山门相迎,就连赵然也只能跟在诸执事间,以人肉背景的形式出现。
  表面礼节做足,宋监院和三都关起门与诸致蒙密议,赵然是执事中唯一可以参与之人——他不参与是不可能的,宋监院和三都绝不答应!有时候赵然自己想想都觉得无奈,他这个执事中最边缘的方主,此刻隐隐有成为无极院执事第一的苗头,或许真应了那句话:是金子到哪儿都会发光罢,只不过此时的赵然绝对不想在这个时候发光。
  诸致蒙先为自己的晚到向宋监院、三都和赵然道了声欠,紧接着就免费赠送了一条惊人的消息。他之所以来得那么晚,是因为参与了道门对佛门妖僧的追捕。
  玉皇阁发现妖僧出没于长宁谷的消息后,立刻调集人手围捕。云大法师是第一个追到长宁谷的,原本以为还须多费周折才能找到妖僧,可没想到一去就碰上了,这一状况令云大法师自己也很是意外,仓促应战之下当场便吃了大亏。好在他东西准备得相当充足,符箓法器一大把,又熟悉地形,故此逃了性命出来。
  据云大法师说,敌人法力较高,修为当是入了比丘境的,另外,敌人并非只有一个,还有两个在一旁协助斗法,云大法师甚至看不出那两人的修为,故此才遭遇大败,最终以神行符逃离险境。玉皇阁对此高度重视,不仅勒令将长宁谷封死,而且派出了祖阳华大炼师前去主持围捕。可惜云大法师一战后,敌人又再次销声匿迹,诸致蒙一直跟随师父梁法师在长宁谷搜寻敌人踪迹,直到昨日搜寻未果后才返回了华云馆。
  赵然很纳闷,问诸致蒙怎么会是三个凶徒?诸致蒙说他也不知,但此乃云大法师亲历,绝不可能有错。
  好吧,不管敌人到底有几个,至少宋监院和三都稍微松了口气。凶手力量越强,无极院所担的干系便越轻——在正常情况下应该是这么个道理,连云大法师都吃了大亏,无极院又有什么能力防止张监院被刺呢?
  可惜赵然却并不完全这么想,自打从西真武宫回来以后,他就知道,这件事情绝对不会善了的。西真武宫方丈、监院再加一个都管铁了心要整治你,这种意志是不会因为外因而改变的。他本待提醒宋监院和三都不要轻易乐观,但看了看那几张憔悴的脸庞,提醒的话便说不出口了。
  等诸致蒙讲完,赵然便问道:“听说大卓、小卓师叔前往川边采药,也不知华云馆究竟需要些什么。我去年从夏国佛寺中艰难逃亡回来,顺手捡了佛寺中的一样东西,自己留着也无甚大用,便思量着献给华云馆,诸师弟你看看,若是华云馆所需,便带回去吧。”
  赵然将身旁蒙着白巾的托盘端到诸致蒙跟前,将白巾撤去,露出盘中盛放的一块黑乎乎如同土豆般模样的东西来。这东西看上去其貌不扬,但却散发着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
  赵然扳指里有很多宝瓶寺“捡”回来的灵药灵草,可惜除了灵芝、人参、雪莲之类的东西外,其余一概不认得。这玩意扳指里放了一堆,本着数量和价值成反比的原则,他就从里面取了一块出来,试探着当成礼物送出去。不过他倒是并不担心这玩意不好,宝瓶大师那么高的修为,又是一寺主持,收藏的物件肯定不会太差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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