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将门(校对)第673部分在线阅读
“不管当初有没有盟单,屈指算起来,至少过去了80年,一代新人换旧人,都换了三四代人了,所谓的盟单,根本是欺人之谈!这种不值钱的故事,茶馆里一文钱听七段!”王宁安恶狠狠道:“仅仅因为这个,就把国法扔到一边,置谋逆大案于不顾,我真是不知道你们在想什么!”
被王宁安一顿臭骂,曹佾也冷静下来了。
其实也不怪曹佾胆子小,谁摊上这事,也难以冷静。
耆英社的那些老家伙,摆明了知道难逃一死,所幸把大家都供出来,拖着所有人下水,不饶了他们,就要大家一起死!
完全是破釜沉舟在拼!
而且所谓盟单的事情,沈端已经招供了,的确存在,只是在陈琳那里没有搜到,究竟会牵涉到谁,心里都没谱儿。
大家人心惶惶,所有的将门都联系上了曹佾,让曹皇后出面,帮忙说情,才有了赵祯要把这些人全都即刻送去西域的旨意。
王宁安沉吟了半天,突然道:“国舅爷,如果我猜得不错,你们还没有这么深的道行,能劝动陛下降旨,保住富弼这些人。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文彦博出的主意?”
曹佾跟吃了苦瓜似的,只能点头。
“文相公说了,水满则溢,月盈则亏。二郎已经贵为王爷,就该学会与人为善,少掺和俗务。反正富弼这些人都身败名裂,死与不死,差别不大,不如给他们一条活路,大家都好过……”
曹佾的声音越来越小,不自觉低下了头。
王宁安气得翻白眼,懒得吐槽。
耆英社可不是寻常之辈,他们手握着多少秘密,满朝文臣,有多少是他们的门生故旧?只要这帮人还有一口气,就能搅动风雨,尤其是富弼,自从韩琦死后,他扛起了保守派的大旗,这些年做了不少扯后腿的事情,哪怕刘沆和王珪一般的相公,都要受到富弼摆布。
以此老的江湖地位,哪怕身在西域,一样能兴风作浪。
王宁安是希望把耆英社的人赶去西域,让他们去教化蛮夷,当问题是,作为首恶,富弼绝对不能留!
蛇无头不走,鸟无头不飞,只要斩了富弼,其他人才能老实听话。
王宁安本以为是铁案一件,不需要他多插手,而且以他的身份,非要追着不放,也会让人以为小肚鸡肠,公报私仇。
所以他就逼着文彦博出手,想借着老文的刀,把耆英社处理了。
只是王宁安低估了文彦博的功力。
老家伙放着案子不办,给王宁安争取了一个王位,先把他高高捧起来。
然后再暗中放水,想保下富弼这帮人!
当然了,老文不是菩萨,没有救苦救难的情怀,他这么干,无非是想做个人情,接手耆英社背后的力量。
富弼等人被赶到了西域,好多士绅失去了庇护,成了无头鸟,就只能去投靠文彦博。而且给王宁安封王,顺便就能把他赶出京城。
只要王宁安离京,没法顾忌文彦博,老家伙又吸收了保守派的实力,在政事堂就能轻松压制王安石,另外,赵祯年纪大了,体力不行,精力衰退厉害,耳根子更软,下手更容易……如果不出所料,用不了多久,整个大权都会落到文彦博的掌中!
厉害,真是厉害!
面对文相公的如意算盘,王宁安只能给他竖起两个大拇指!
“你们要是有文彦博一半的智商,也不会被欺负那么惨了!”
曹佾都哭了,“二郎,那你说该怎么办?圣人的旨意都下来了,总不能抗旨不遵吧?”
王宁安哼了一声,“什么叫抗旨?圣人想放过富弼吗?还不是担心牵连太大,会弄得朝局失控……圣人一时心软,做臣子的,就要把这个难扛起来!”
王宁安沉吟了半晌,立刻起身道:“跟我去天牢。”
曹佾不解,“去天牢干什么?二郎,你,你不会要杀人吧?”
王宁安哼了一声,“我当然不会杀人,可有些人未必能承受得起压力啊!沈端不就是疯了吗!再自杀一个,有什么差别?”
说完,也不理曹佾,王宁安甩开大步,直接上了马车,前往天牢,到了这里,他依旧是主审,亮出了腰牌,顺利进入天牢。
此刻,富弼正在牢房之中,活动筋骨。
命是保住了,不过西域山高水长,道路艰难,气候恶劣,一把老骨头,未必能承受得住!一定要活着,只要三寸气在,才能报仇雪恨!
富相公还是充满了斗志的。
正在这时候,牢房大门推开,王宁安从外面走了进来。
“哈哈哈,富相公,好久不见啊!”
富弼脸色一沉,怒道:“你来干什么?”
“不干什么,就是想提醒富相公一句,此去西域,道路多舛,实在是危险,你们一家人都要走,万一有个闪失,富相公恐怕就要断子绝孙了。”
“王宁安!你是在威胁老夫!”富弼暴怒!
“岂敢,是提醒,善意地提醒而已。”说着,王宁安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白瓷瓶,放在了牢房的地面上。
“富相公,你懂的!”
第715章
富相公死了
“王宁安,你想暗害老夫?”
王宁安呵呵一笑,“富相公,你这就错了,我是光明正大来看你的,然后不小心丢了瓶药,你碰巧捡起来喝了,怎么叫暗害呢!用词太不准确了!”
“王宁安!”
富弼脸色铁青,浑身颤抖,眼睛冒火,“你,你欺天了!!圣人尚且给老夫一条活路,你这么赶尽杀绝,就不怕天下人的悠悠之口吗?”
“哈哈哈,富相公,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亡其鸣也哀。你在临死前,就跟我说这些,比起韩稚圭,差着不止一筹,也难怪有他在日,你只能当万年老二!”
“你……”富弼气得浑身乱抖,说不出话来。
王宁安淡然一笑,“富相公,你问我怕不怕天下议论,那好,我告诉你,我怕,很怕!可问题是,我放过你,给你一条活路,天下人就不会议论我了吗?”
富弼咬了咬牙,恶狠狠道:“至少会少一条罪状……陷害忠良!”
“哦!富相公,你觉得自己算是忠良吗?”
富弼哼了一声,切齿说:“比你强一万倍!”
王宁安很坦然,“或许吧,反正在你们的眼里,我就是该千刀万剐的奸佞,只是可惜啊,死的人不是我,而是你们!”
“王宁安!”富弼的声音更加沉闷,一股怒火,不可遏制。
“老夫没有做什么事情!谭宪那些人干的事情,并非老夫下令,老夫充其量只是知情不报而已,难道这也该死吗?别忘了,老夫入仕几十年,出使大辽,推动庆历新政,老夫是功的,陛下清楚,天下人也清楚!除非是那些被猪油蒙了心的人,才装作不知道!”
老富的语气很狂暴,但是话里话外,透着一丝求饶的意味。
王宁安深深吸口气,“富相公,这次西北的事情,我相信你说的,如果仅仅以知情不举来定罪,朝廷上下,该死的人不在少数。”
“你知道?”富弼有些惊骇,既然知道,那为什么要揪着老夫不放?
“王宁安,老夫如果知道会战败,还败得那么惨,绝对会阻止的。”富弼尽量和缓语气,“当时多少人都说你裹足不前,是想养寇自重,老夫于军务一道,并不精通,也相信了一些。不过你可要知道,别说老夫,就算是陛下,也怀疑你了!”
王宁安笑道:“富相公,这就是你的离间之计吗?似乎有些弱啊!”
“哼!王宁安,你别装糊涂,天子无情,一切以江山社稷为重。你手握重兵,权势滔天,功劳盖世,一旦陛下驾崩,试问新君如何压制你?试问,天下的诸公,哪个能管得了你?做臣子做到了你这份上,就该知所进退,谋身自保!”
王宁安一伸手,示意富弼继续讲下去。
“王宁安,老夫劝你立刻辞去官职,放弃兵权,老老实实,在府中享乐。歌舞升平,做一个太平相公,封妻荫子,世代荣华,或许还能保住性命。像你这般,张狂疯癫,竟敢背着天子,加害朝中老臣,你就不怕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吗?”
王宁安微微颔首,“说来说去,还是舍不得死啊!富相公,与其说我糊涂,倒不如说您老没想清楚,真像你所说的,我就能保住性命吗?就算天子不杀我,你身后的那些人,他们会放过我?不说别的,他们连我师父都容不下,我走得可比我师父远多了!”
范仲淹!
富弼的眼前瞬间闪过一个高大的身影。
坦白讲,富弼并非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像韩琦一样,变成了自己早年最讨厌的人。说来惭愧,在范仲淹死后,富弼几次去了老范的坟前,他很羡慕范仲淹,不管成败,老范从始至终,都没有变过,他是个纯粹的人!
相比之下,自己变了,愧对心中理想,对不起身体的热血……想到这里,富弼的气势一弱,脊背不由得塌了下来。
“富相公,你说了不少,也听我说几句。诚然西北惨败,主要的罪责,算不到你头上,从头到尾,你或许没给任何人下过命令,也没有一张纸,一句话流出去。你觉得自己很冤枉,我也勉强赞同,不过就拿我师父来说吧,庆历失败之后,他被折腾得多惨!几乎丢了老命!你们这些昔日的盟友,为什么不帮他一把?”
“我,我怎么能帮他!”富弼低下了头,越发羞惭。
王宁安雅然一笑,“富相公,索性把话挑明了吧!你我背后都有一大堆的人,这些人或许地位远远不如我们,或许彼此没有见过,但是我们却要为这些人做事,这就是利益集团,你说对吗?”
富弼何等聪明,寻思了半晌,点了点头,“的确可以这么说,不过王宁安,你把什么都归结为利益,老夫不和你争辩。老夫倒是有些好奇,既然你觉得争权夺利,不是错的,那老夫哪里错了?”
王宁安摇头,“富相公,你还是没有想清楚,所以你败得一点都不冤!利益之争,哪来的对错之分啊!”
王宁安站起身,负着手,一边走,一边说道:“一个老百姓,一年到头,收入的钱就那么多。你们呢,希望他把钱都交了地租,满足你们的享受。而我呢,还有我背后的这些人,他们希望老百姓能拿钱去买丝绸,买布匹,建房舍,这样,我们就能赚到更多钱。一个是土地集团,租佃体系,一个是商业集团,市场体系。我们天生就是敌人,把是非对错放在一边,所求者,无非是利益而已!”
“因为我们分属不同阵营,看法自然不同。譬如说,我就希望尽快打败西夏,打通丝绸之路,这样大宋的商品就能销售出去,西夏的市场就会落到我们手里,富饶的河套平原就能提供丰富的原料……可是在你们看来呢,西夏的土地根本不适合耕种,即便可以耕种,也要面对着游牧骑兵的不断袭扰,得不偿失,所以您希望能休兵罢战,尽量维持太平,哪怕给一点岁赐,也是值得的。”
富弼脸很黑,他不喜欢王宁安这种说话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