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之文豪崛起(校对)第399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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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倒是有一阵山风刮来,加快了体表汗水的蒸发,让周赫煊感到些微的凉意。
  时间慢慢过去,天色越来越阴沉,山风也越来越大,把山坡上的竹林吹得随风摇摆。
  “哇,起大风了,好凉快!”张嘉铸兴奋地跑到外边,他写的那篇散文已经搞定。
  不断有人写完文章走出来,站在风口拥抱大自然,只盼着天上早点降下雨滴。可惜,风刮了,雷打了,就是特么的不下雨。
  苏雪林就像一个渴望得到老师表扬的小学生,她双手捧着自己的散文,递到周赫煊面前:“周先生,这是我的拙作,请您斧正斧正。”
  周赫煊把她的文章快速看了一遍,微笑道:“写得很好,继续努力。”
  “这样啊,谢谢周先生。”苏雪林感到非常失望,因为周赫煊的评语太敷衍了。
  周赫煊并非故意敷衍,而是苏雪林的文章没法评价。这位女作家创作散文,最大的特点就是喜欢写人,总要提到她的朋友们——特别是有权势、有地位、有名望的朋友。
  她现在写的是一篇游记性散文,完全属于流水账。开篇就是她跟某某朋友,接到周赫煊和胡适的邀请,参加一个关于徐志摩的文会,期间夹杂着大量名人的描述。
  站在普通读者的角度,肯定读得津津有味,认为这篇文章很有趣、很有逼格。但对于此刻山上的其他人来说,却味同嚼蜡,根本没有半点营养可言。
  失望尴尬之余,苏雪林问道:“周先生没有写文章吗?”
  周赫煊说:“缺乏灵感。”
  苏雪林用带着撒娇的语气说:“如此盛会,怎么能缺了周先生的文章?你写一篇嘛。”
  周赫煊被激得一阵恶寒,如果撒娇的是一位美貌少女,他肯定非常享受,但苏雪林却是一个30多岁的中年矮胖妇女。
  实在跟苏雪林没有任何共同话题,周赫煊连忙装模作样的看风景。
  半山坡上,在葱绿的玉米地旁边,有一个农民正在耕耘土地。那是一块只有十多平米的坡地,只能用贫瘠来形容,但农夫翻地时却格外认真,就好像雕刻家在雕琢一块完美无瑕的美玉。
  苏雪林顺着周赫煊的视线看去,发出苍白的感叹说:“农民真是辛苦啊。”
  “是啊,中国的农民,世世代代都是这样过来的,他们承担着国家的希望。”周赫煊突然想起一首诗。
  那首诗,是中国最伟大的现代派诗人穆旦先生的作品。诗人在创作出那首诗的第二年,就毅然投笔从戎参加远征军,亲身经历了滇缅大撤退,在野人山中翻山越岭,踏着堆堆白骨侥幸活命。可怕的痢疾折磨着他,断粮八天的饥饿让他发疯,在失踪五个月后逃到印度,然后又因为吃得太多差点撑死。
  或许有人没听说过穆旦的大名,他本名查良铮,金庸先生的堂哥,徐志摩的远房表弟。
  那首诗,叫《赞美》。
第600章【赞美】
  苏雪林看到周赫煊在恍惚发呆,思绪不知飘到了什么地方,她好奇地问:“周先生,你是在构思作品吗?”
  “嗯?”周赫煊被打断了联想,回过神来顺口说道,“是啊。”
  虽然刚刚被周赫煊敷衍,但苏雪林毕竟还是个迷妹,顿时欣喜道:“周先生准备写什么?诗歌、随笔、小说,还是散文?”
  周赫煊说:“刚才看到农民种地,有些感触而已。”
  “是写农民的吗?”苏雪林追问道。
  “嗯。”周赫煊应了一声,依旧在敷衍。
  “我去给你拿纸笔来!”苏雪林说完立马往里跑。
  周赫煊瞬间无语,感觉这女人脑子有病。
  只用了两分钟时间,苏雪林就拿来格子本和钢笔,递给周赫煊说:“周先生,快写吧,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拜读大作了!”
  要抄那首诗吗?
  已经抄过好几首诗作的周赫煊,这回居然扭捏起来,因为穆旦是他最喜欢的民国诗人。
  仔细想想,抄了也无所谓,因为穆旦的优秀作品太多了,并不差这一两首。不但如此,穆旦还会整本整本的翻译外国诗集,他翻译的《瑭璜》一向被认为不逊于拜伦原作。
  整个20世纪的一百年里,如果要给中国诗人排一个名次,周赫煊绝对会毫不犹豫的将穆旦排在榜首。
  事实也是如此,在90年代末的《二十世纪中国文学大师文库·诗歌篇》当中,穆旦就是被排在首位的,力压郭沫若、徐志摩、闻一多、艾青等众多诗人。当时有很多人对此排名提出质疑,但却有更多人表示赞成,因为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如果有机会的话,周赫煊希望能和穆旦做朋友,劝阻他不要在50年代返回大陆。
  周赫煊摊开格子本,开始默写那首《赞美》。
  苏雪林凑到跟前,只见一行行诗句从笔尖流淌出来——
  “走不尽的山峦的起伏,河流和草原,
  数不尽的密密的村庄,鸡鸣和狗吠,
  接连在原是荒凉的亚洲的土地上,
  在野草的茫茫中呼啸着干燥的风,
  在低压的暗云下唱着单调的东流的水,
  在忧郁的森林里有无数埋藏的年代
  ……
  我要以一切拥抱你,你
  我到处看见的人民啊,
  在耻辱里生活的人民,佝偻的人民,
  我要以带血的手和你们——拥抱,
  因为一个民族已经起来。”
  苏雪林是写过很多现代诗的,而且经常评论名家的诗歌,对现代诗的理论研究颇深。此刻,她的双眼闪烁着亮光,从周赫煊写下第一节诗开始,她就已经知道这是篇伟大的作品。
  当看到诗歌的第二节,苏雪林瞳孔猛缩,死盯着那潦草的字迹,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一个农夫,他粗糙的身躯移动在田野中,
  他是一个女人的孩子,许多孩子的父亲,
  多少朝代在他的身边升起又降落了,
  而把希望和失望压在他身上,
  而他永远无言地跟在犁后旋转,
  翻起同样的泥土溶解过他祖先的,
  是同样的受难的形象凝固在路旁
  ……
  然而他没有,他只放下了古代的锄头,
  再一次相信名词,溶进了大众的爱,
  坚定地,他看着自己溶进死亡里,
  而这样的路是无限的悠长的,
  而他是不能够流泪的,
  他没有流泪,因为一个民族已经起来。”
  联系诗歌第一节和第二节的内容,苏雪林知道,周赫煊不是在写农民,而是在写古老的中华民族。
  “一样的是这悠久的年代的风,
  一样的是从这倾圮的屋檐下散开的无尽的呻吟和寒冷,
  ……
  当我走过,站在路上踟蹰,
  我踟蹰着为了多年耻辱的历史仍在这广大的山河中等待,等待着,
  我们无言的痛苦是太多了,
  然而一个民族已经起来,
  然而一个民族已经起来。”
  这是一首接近60行的长诗,周赫煊花了十多分钟才写完。当他划上最后一个句号,身边的苏雪林已经眼眶湿润,嗓子里哽咽着什么难以倾吐。
  看诗,看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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