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波逐流之一代军师(校对)第91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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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了一眼他身上血迹,有些愧疚地道:“我方才怒火攻心,倒让你受苦了,下去好好敷药养伤吧,至于缉拿凌端之事,虽然重要,但是也不用你们去做,一会儿派人回大营,请齐王殿下传下军令缉拿此人,不过此子虽然忘恩负义,我却怜他忠义,尽量还是生擒吧。绪之,让你见笑了,不妨和我一起用饭,一会儿就要启程了。”
  秋玉飞俯身行礼道:“敢不从命,琴谱原璧奉还,请大人收下。”说罢双手郑重其事地递上琴谱。
  我接过他手中的琴谱,心中也是感叹,知道从此刻起就要随时小心他的刺杀,因此琴谱一到手,我立刻将琴谱递给小顺子,小顺子也趁机靠近我身边,避免了让“高延”趁机刺杀的机会。
  秋玉飞在将江哲接过琴谱的时候,下意识的握住了暗藏的兵器,但是一看见那双幽深淡然的双瞳,却是不禁手软,这一犹豫,小顺子已经靠近了江哲,自然而然的将江哲护住,秋玉飞心中叹息失去了一个机会,却又隐隐窃喜,他希望能够让江哲死得无知无觉,最好让不知道自己就是杀他的刺客才好。
  我将琴谱收回,又伸出右手延请“高延”入内一同用早饭,见他有些怔怔地望着我,心中也是一动,我不忍杀他,看来他也不忍对我动手呢,便微笑道:“绪之在想什么呢?”
  秋玉飞反应过来,正想为自己失神找个借口,突然远处传来快马奔驰的声音,众人都望向院门,不多时,四五个身穿火色衣甲的骑士在院门下马,一个威武的骑士匆匆走来,走到阶前下拜,双手过顶,举着一个装文书的锦袋,急切地道:“庄峻拜见大人,殿下有令,有紧急军情,请大人立刻回营商议。”
  呼延寿取了锦袋上来,打开检视过后,将里面的两份文书递给江哲。秋玉飞眼光一闪,已经看到其中一份上面写着“高延”两字,另外一份却是只有上下款,虽然只是匆匆一瞥,却也看到是齐王写给江哲的书信。只见江哲先打开那封书信,看过之后,面上露出淡淡的喜色,虽是一闪而逝,却被秋玉飞看得清楚。江哲将那封书信折好递给小顺子,小顺子随手将那封书信放到怀中。而另外一份文书,江哲拿过来匆匆看了一遍,便向自己望来,秋玉飞知道必是雍军秘谍将对自己的身份调查情报送来,虽然相信师兄不会留下什么破绽,秋玉飞却仍然心中忐忑不安,面上却作出毫无察觉的模样。
  我露出畅快的笑容,道:“绪之,我本想带你回营,不过大营已经送来情报,绪之你的身份料无问题,我就做一回主,给你身份文书,让你可以自由离去,虽然我更想和你多聚几日,可是兵危战凶,我也不想你涉险,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先到长安我府上暂住,多则两年,少则一年,我就会回京,到时候我可想听听你琴艺进步多少呢。”
  秋玉飞心中剧震,眼睁睁看着江哲走入房间,不多时拿了一份墨迹尤新的文书出来,笑着对自己道:“有了这份文书,沿途官府不会为难,等你到了长安,可以去见内子,她自然会帮你安排住处,长安乃是帝都,繁华无比,绪之想必会满意那里的生活。”
  江哲的神情是那样愉快,可是秋玉飞却是如坠冰窟,他怎会想到江哲竟会在自己身份得到“证实”之后立刻就遣自己离开,这虽然说明江哲对自己好感极深,才会如此轻易就让自己自由离去,可是这样一来,自己哪里还有机会刺杀呢?等他反应过来,那份文书已经塞到了自己手里,江哲却已经退开了。
  将文书递给“高延”之后,我安全地退回小顺子身边,满意的心想,这下不会有太大的危险了,不过不敢流露出愉快的心情,我面上满是遗憾地道:“绪之,我要即刻启程了,如果有缘,我们定会再见的。”这时几个侍卫从房内出来,手里提着行囊,小顺子接过青色大氅,帮我系在身上,我又向“高延”行了一礼,道:“绪之珍重。”说罢就向外走去,小顺子和几个侍卫将我护在当中,向外走去。
  秋玉飞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再不想办法就没有了刺杀的可能,他情急智生,高声道:“江兄慢走一步。”言罢疾步上前,在江哲身后数丈处,单膝下拜道:“在下落难之人,得江兄厚爱,赠以琴谱,待如亲弟,在下无从回报,江兄请受某一拜,此后经年,应是相见无期。”言罢叩首下去。
  我心中一震,明明猜到他是要诱我接近,可是心中却仍然是一片悲凉,我当然有不错的法子应对,只需背对着他,假惺惺的说上几句谦逊的话,再说些难堪离别之痛的虚言,就可以不去扶他。可是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更别说今日分离之后便是仇敌,再无相聚论琴的机缘,回想数日来相聚,我虽也是真情流露,可是却是处处算计于他,他虽然是刺客,可是我看他用的真心倒比我多上几分。心下有些愧疚,不知为什么,我心头一热,再也不能保持冷静,便给他一个机会刺杀我吧,之后我就再不欠他分毫。想到这里,我转身向他走去,伸手相搀,道:“绪之不必多礼,今日不过暂别,他日自有相聚之期。”
  就在江哲突然转身的时候,小顺子和知情的侍卫心中都是心中一抖,却又不敢拦阻,若是让“高延”看穿其中有诈,只怕是监军大人计策成空,这个罪责他们担当不起,可是江哲生命安全更胜其他,除了小顺子身份特殊,快步跟上,护在江哲身侧之外,他们也下意识地向江哲靠近,幸好秋玉飞心中激荡,也没有发觉这些侍卫的异常。
  就在我右手搀向“高延”的时候,他抬起头来,我清晰地看到他眼中的绝决,然后便看见一个黑影龙蛇也似,从他袖中飞起,这样近的距离,我可以看清那是一条黑色的软鞭,此刻鞭稍蓄满真气,如同利箭一般刺向我的面门。明明心中早知会有行刺之事,可是我却听到耳边响起悲愤的叫声道:“绪之!”那明明是我自己的声音,为何我却不知是怎么喊出来的呢?
  就在生死存亡之际,我觉得膝弯处一痛,双膝一软便要向下跪去,那黑色的鞭稍从我发髻上面拂过,然后一股强力从后面向我扯来,我仰面跌倒,双膝欲折,不由痛呼一声,却见眼前青影一闪,然后有人拖了我的双臂将我抢到一边。直等我清醒过来,才看到小顺子已经和那个“高延”缠斗在一起,而将我救到一边的则是呼延寿和另外一个侍卫。这下子我可明白了,定是小顺子用什么手法将我救下,不过这小子大概恼我轻身涉险,或者是没有别的好法子,才让我受了些苦痛,不过根据我对他的了解,原因多半是前者。死里逃生之后的虚弱让我心中暗暗发誓,以后绝对不能冲动,再不能做这样的蠢事,轻轻拭去不知何时出的冷汗,我高声道:“小顺子,给我将高延生擒活捉,我定要问问他是否还有良心。”不用装作,我的语气和神情是绝对的悲愤气恼。众侍卫将周边团团围住,方才江哲险些遇刺的情景让他们也是心有余悸,对刺客是刻骨痛恨,绝不容他逃生。
  第二十九章
舍命相搏
  鞭影翻飞,如同一条黑龙在云中飞舞,可是那如虚如幻的身影在重重鞭影中进退自如,每一指每一掌都辛辣凌厉,却又浑然天成,秋玉飞越斗越是心惊。虽然早知邪影李顺武功高强,可是今日交手才知道此人的确高明,若是大师兄在此,应该可以和他一战,自己若能撑过两百招就已经是难得的了,那些虎赍侍卫只是四处围住,想必是对邪影李顺信任非常,所以不插手他们之间的争斗,只是严防自己逃脱罢了。
  交手十数招,秋玉飞已经出了一身冷汗,暗自庆幸自己从前虽然怠于学武,但是被师尊和大师兄监督着,武功倒是没有差得太多,正在这时,便听见江哲气愤的下达命令,要将自己生擒,秋玉飞心中一痛,索性不顾生死,拼命攻去,邪影李顺面上虽然闪过不豫之色,可是手上却是放松了许多,这一来此消彼长,秋玉飞居然占了上风。
  被迫强行出手刺杀,本就是很难成功,秋玉飞也不知自己是否心中存了殉死之心,全然不顾临行之前师尊嘱咐自己的“伺机而动”要旨,但他心中明白,虽然他爱琴胜过一切,可是若是北汉覆亡,师门遭劫,他也情愿一死以谢,既然连生命都不顾惜,还顾什么情谊恩德,宁可自己身死,也要杀了江哲,这样疯狂的意念逐渐在他心中膨胀。
  又交手几招,秋玉飞突然神色变得肃然,不避不让向小顺子扑去,小顺子一掌迎来,秋玉飞仿佛未见,软鞭如同毒蛇吐信一般绕向小顺子身后,前掌后鞭将小顺子困在其中,小顺子眉头一皱,他可不想和秋玉飞同归于尽,身形一转,间不容发地避过了鞭稍和掌风,这时秋玉飞突然侧头张口,一道血箭如同流虹掣电,射向小顺子要害,小顺子身法虽然变幻莫测,却也是难以应对,总算他已入先天境界,真气瞬间在体内逆转,那道血箭擦肩而过,小顺子只觉肩头剧痛,想来是受创不轻,而骤然逆转真气,就是他也不能全然无事,忍不住一口鲜血喷出,他怒火越盛,心中却是越发冷静,趁势一掌击去,秋玉飞使用的乃是魔门秘传的邪功“碧血箭”,以鲜血化成杀人利器,却是极伤元气,小顺子这一掌又是含怒而发,奇诡无比,秋玉飞眼看躲不过去,心中一横,硬生生受了一掌,冰寒的真气肆无忌惮地冲入秋玉飞体内,秋玉飞却是借力向后飘飞,虽然随着身形急速飞退,院中雪地上鲜血一路飞溅,却终于是脱身成功,直扑向江哲而去。
  小顺子右掌击中秋玉飞,却觉得手下如击棉絮,无处着力,立刻心知不好,飞身追去。
  我远远看见不过数十招之间,小顺子和“高延”就已经血溅当场,斗得惨烈无比,心中不由战栗,直担心小顺子是否不是对手,更后悔为何不早早将那“高延”用计谋困住。这时那“高延”又飞身向我扑来,我心中更是惊骇,幸而呼延寿等人将他阻住,虽然这些虎赍侍卫无人是他敌手,可是他一时也别想冲过重围,再看到小顺子也已经追击过来,看他无法脱身,我才放下心来。谁知刚刚松了口气,那效苍鹰扑击,在空中飞舞的英俊青年突然转头向我一笑,我见他玉面苍白,血迹宛然,心中凄然,还未等我心情平复,他已经再次借力飞纵,避过兵刃,两点金星从他袖中飞弹而出,透过人群向我射来。两个侍卫出刀拨打,却是落空,但是他们的身躯却挡在暗器之前,那两点金星却是穿过他们的血肉之躯,速度不稍减,向我射来。我只觉双腿发软,无力闪避,这时,一只苍白的手出现在我眼前,食指中指之间夹着一根乌黑的发簪,将那两点金星击落。却是小顺子心思灵敏,一见秋玉飞这般不惜牺牲进攻,便知道会有意外发生,对他来说,我的安全自然是最重要的,所以才及时赶回我身边,用我迫他留在身边的玄铁簪击落了那追魂夺命的暗器。这时,那两个被暗器穿过身体的侍卫才跌倒在地,痛呼不已,他们本是铁骨铮铮的汉子,如此痛苦,显然那暗器对他们的损害极大,鲜血汩汩而出,无法止住。
  秋玉飞远远看见,神色一黯,这暗器十分歹毒,乃是京无极用在大漠时意外获得的一种奇异晶体磨制而成。这种晶体不惧水火,坚硬无比,可惜只有枣核大小,京无极令能工巧匠费了数年之力,才将这种晶体琢磨成梭形暗器,斜开尖刃,只要是用足了内力,可以透过精钢铁甲,更可以破去真气护身。这种暗器京无极也只有六枚,他自己并不使用暗器,又因为秋玉飞武功稍弱,所以赐给秋玉飞三枚防身,是秋玉飞救命的法宝,绝不轻易使用,想不到如今两枚齐出,却被小顺子拦住,他不由后悔方才暴起行刺的时候,若是使用暗器,或者已经成功了吧。
  我深深打了一个寒栗,那暗器透过穿着软甲的侍卫身躯仍有这般威力,想也知道若是打在我身上会有什么后果。我俯身从地上捡起那两枚暗器,虽还不知它们的材质,却知十分珍贵,而且无毒,不由庆幸不已,想必是“高延”十分高傲,不屑在暗器上淬毒吧。我高声道:“暗器无毒,用这瓶药替他们止血。”我从怀中取出一个玉瓶递给旁边的侍卫,他们连忙去救助那两个受伤的侍卫,不多时鲜血止住,幸好他们有意闪躲,没有射中要害,否则这种歹毒的斜刃,足以让他们身死当场。
  这段时间虽然短暂,可是秋玉飞已经被六个侍卫联手结成的刀阵困住,这些侍卫都是精悍的沙场勇士,武功都在二流以上,如今又是不求有功,只求无过,他只觉得自己陷入罗网当中,无力自拔,但他秉性倨傲,虽然如此,仍然咬紧牙关苦战,幸好小顺子似乎是担心江哲的安危,没有加入战局,否则他早就支撑不住了。
  我心中也生出一丝苦恼,这个“高延”也太狠毒了些,我原本是希望他知难而退的,他若一心逃走,再加上小顺子放水,未必没有机会,可是他这样拼命死战,看来只能将他生擒,再用不忍杀他的理由而将他拘禁起来,然后让他寻机逃走了。唉,世事不如人意者十之八九啊。
  又过了几十招,小顺子有些不耐烦了,随手从地上掬了一捧雪,双手一握,真气外溢,不多时,雪化成冰,小顺子手掌一搓,十几块碎冰入手,他手指连续轻弹,那碎冰变成了神出鬼没的暗器,不过数招,秋玉飞闪躲不过,被一块碎冰击中麻穴,身子一滞,已经被呼延寿一刀背拍中后心,跌倒在地,立刻被两个侍卫反剪双手按在地上。一个擅长鹰爪手的侍卫上前,干脆利落地卸下他双臂关节。然后呼延寿带着几个侍卫将他带到我面前,强令他跪下,呼延寿亲手将他头发向后拽去,让他仰面向上。我清晰的看见他额头渗出滴滴冷汗,面色苍白如雪,却是不肯呼痛,神色漠然。
  我心中苦苦盘算着如何能够不露破绽地放走“高延”,口中却是道:“高延,你真正身份为何?我想你不是真正的高丽王子。”
  秋玉飞听见江哲问话,冷冷道:“我也不妨直言,在下乃是魔宗嫡传弟子秋玉飞,当日秦泽一战,我以号角相助北汉,却被你的鼓声所败,心中愤恨,因此前来行刺于你,你我两国仇恨似海,多说无益,要杀就杀,若是你恨我欺你,不论什么酷刑责罚,我都承受就是。”
  我叹道:“原来你竟是魔宗弟子,唉,魔宗弟子果然是一身傲骨,贵国先锋将军苏定峦当日在雍都身亡,我虽没有亲见,但是皇上曾经数次提及苏将军的豪勇,秋玉飞你也不愧是魔宗弟子,我身边这许多高手还差点被你刺杀成功,你若肯归降于我,念你尚未造成大祸,我还可宽容,若是你再固执不降,休怪哲心狠手辣。”
  秋玉飞神色冷然,道:“你既然知道我魔宗弟子身有傲骨,就不该劝降,几日来你待我恩厚,又以令尊琴谱相赠,我亦感激非常,但是两国交兵,各为其主,刺杀你虽非我所愿,却也是不得不如此,如今我落入你手,你若是仍有眷顾之心,就请给我一个痛快。”
  我心中一动,掩面叹息道:“绪之,不,我应叫你玉飞,你我都是身不自主,我本应将你斩首,首级送去北汉示威,可是三日来相交莫逆,我心实在不忍,琴谱赠你,我也不愿收回,罢了,小顺子,你废去他的武功,然后将他送到营中软禁起来吧。”
  虽然这样说,不过我在衣袖之后给小顺子使了几个眼色,想来他应该明白我的意思,谁知小顺子脸色阴沉,似乎没有留意我的眼色,走到秋玉飞身前,看看他惨白绝决的面色,伸指向他气海缓缓点去。我大惊,若是真的废了秋玉飞的武功,我还怎么让他逃走呢,可是这个时候我又不敢阻止,若是露了破绽,这秋玉飞恐怕就是非死不可了,这叫我怎么忍心。小顺子手指已经几乎点到秋玉飞气海,却突然停住了动作,缓缓起身道:“公子,此人伤势严重,若是此时立刻点破气海,只怕是病势缠绵,不久丧命,公子既然有心留他性命,不如等他伤势稍好一些再动手吧。”
  我几乎是长出了一口气,心中明白小顺子仍然是记恨我今日的冒险,这才用这般举动来吓我,歉意地看了看小顺子,道:“竟然如此,我枉通医理,竟然忘记了你们习武之人真气被破之后,往往不如常人康健,罢了,暂时不要动手,你们将他关节接上,先将他带回营中软禁,对了,他还有仆婢在外,应该也是刺客一党,你们去将那两人擒来,带回营去好好盘问。”
  秋玉飞从散功的威胁边缘脱身出来,心中也觉得侥幸,纵是一身傲骨,也不愿再出言冒犯,心道,我若能恢复一些功力,就有机会逃走,还是暂时不要惹怒他吧。这样想来,他神色平和了许多,也不说话,任凭那几个侍卫接上他手臂关节,一时没有绳索,几个侍卫面面相觑,对他们来说杀人比俘获敌人更方便,身上几乎从不带着绳索,只得点了秋玉飞几处穴道,将他放到阶上,准备一会儿上路时带走。
  这时,去拘拿那崔九成和金芝的侍卫匆匆向院内走来,我一看他们双手空空,就知道人没有捉到,事实上,对那两个人我并没有放在心上,只看他们高丽话那么流畅,就知道十有八九可能真是高丽人,这两人若是逃走,对我来说只有好处,若是被俘,也无关紧要,只要我安全地回到大营,而秋玉飞途中顺利逃走,我这一局就已经布成,所以我并没有特意提前令人将他们拿住,现在看来,他们果然跑了。我只是淡淡对庄峻道:“庄侍卫,你先快马赶回去吧,请齐王下军令缉拿那两人和凌端。”庄峻一直护在我身边,他不知其中详情,但是见我遇刺也是出了一身冷汗,道:“大人放心,属下这就换马回去向殿下禀报,一定捉拿住他们。”他已经知道凌端的事情,只当多捉一个人而已,也没有放在心上。
  我微笑点头,正要说几句嘉勉的话,毕竟他要立刻回去,未免辛苦一些,这时,突然院墙上显出两个身影,一个老态龙钟,一个婀娜多姿,却是崔九成和金芝,两人齐声尖啸,双手挥动,十多个小黑球从他们手中射出,在空中炸开,火焰飞散,毒雾缭绕,金针纷飞,这却是一种罕见的火药暗器,霎时间院中一片黑雾笼罩,视线不清,所有的侍卫都立刻找了遮蔽之处,幸好这些暗器虽然涉及面广,威力却是不大,这些侍卫都穿着软甲,只需护住面目即可。不过他们应该是不想伤害到秋玉飞,那暗器没有向石阶射去。
  小顺子见状带着我跃到石阶之上,恰好站到秋玉飞身边,我心中并不害怕,那两个人武功应该并不高强,小顺子足以护住我。
  这时,秋玉飞瘫倒在石阶上,虽然形容狼狈,但是他偶尔张开的眼睛却是闪现一丝寒光,魔宗有许多不为外人所知的独门武功,其中有一种心法最适合在这种时候使用,他仔细调整着呼吸,运起内力冲穴,虽然穴道被制,但是这种普通的手法对他来说作用并不大,趁着崔九成和金芝来攻,秋玉飞也顾不得可能被发现,一心一意的运行真气,等到邪影李顺带着江哲退到他身边不远处的时候,秋玉飞已经冲开了大半穴道。
  他虽然仔细掩饰,可是小顺子武功远在他之上,虽然没有回头去查看秋玉飞的禁制,听见他的呼吸有异,便知其中有蹊跷之处,但是他也不露声色,心道,此人已经被俘,若是途中让他脱走,未免令人生疑,不如趁着这个混乱的时候,让他自行解穴,这回他总不会定要刺杀成功才肯甘心吧。
  以小顺子本心来说,若是能够杀了秋玉飞才称心意,可是他也知道此人关系重大,乃是绝好的反间棋子,若是错失此人,不知道江哲是否还会轻身涉险,最好的解决方式就是完成公子的心愿,他本就是心思灵动之人,转瞬之间已经想出了一个主意。
  这时,崔九成和金芝已经跃下围墙,两人手中都是一柄精光耀眼的短剑,向秋玉飞所在之处扑来,虽然他们的暗器歹毒,可是虎赍卫士毕竟是大雍最精锐的军队,不过片刻,这两人就被困军阵之中。小顺子故意站在秋玉飞和江哲中间,提防秋玉飞不顾生死再向江哲出手。
  秋玉飞看见崔、金两人已经力竭,知道机会不再,也顾不上是否会被李顺发觉,真气逆行,忍不住一口鲜血喷出,拼着受了内伤,终于冲开了穴道。而小顺子的反应也果然如他预料一样,他出声的瞬间,小顺子已经带着江哲飘飞避开,秋玉飞翻身跳起,起足飞踢,积雪飞扬,向江、李二人身在之处袭去。而他自己却向院墙扑去。
  同一时刻,崔九成踉跄后退,手中短剑被击飞,他跌倒在雪地上,两柄横刀下斩,他奋力翻滚避开,嫣红的鲜血滴落,金芝尖叫一声,手中短剑脱手而出,射向一个正要挥刀斩杀崔九成的侍卫,那个侍卫虽然看不到飞来的短剑,但是身后传来同僚的警告声,他不顾一切翻身避开,那柄短剑飞落雪中,这时候,崔九成艰难的坐起身来,双手抖动,黑色的暗器飞舞,侍卫们都不想和他同归于尽,自然而然的避开烟雾和毒针,崔九成用高丽语大声呼喝道:“你们快走!”,金芝和秋玉飞都听得清清楚楚。
  这时,秋玉飞已经翻身跃到院墙之上,全力施展轻功的他不是那些侍卫可以阻拦的,更何况大部分的侍卫的注意力都不在他身上,而唯一能够阻拦他的李顺却不能脱身,因为,就在崔九成高喝的时候,金芝已经看见秋玉飞的行动,她将最后的暗器舍命掷向江哲所在的位置,虽然被那些侍卫和小顺子先后挡住,可是她也成功的让小顺子“不能”放心地去追击秋玉飞。
  就在秋玉飞身形杳然之际,崔九成终于身中数刀颓倒在地,而金芝已经是手无寸铁,呼延寿十分恼怒,虽然他是得到小顺子暗中传音,让他不要安排阻拦秋玉飞的脱走,可是这么多侍卫却被三人逼得手忙脚乱,他心中仍然是十分窝火,看到崔九成已经伏诛,他的目光落到被众多侍卫围在当中的金芝身上,此刻的金芝只凭着小巧的身法躲闪,已经是气喘吁吁,钗横鬓乱,呼延寿满腔的杀机也不由有些消退,他高声道:“兄弟们先退下,金姑娘,你还不立刻投降,若是再负隅顽抗,只有死路一条。”
  听到他的命令,那几个围杀金芝的侍卫退后一步,虎视耽耽地将金芝围在当中。
  金芝只觉得浑身无力,双足一软,坐倒在雪地上,呼延寿的目光转向我,露出请示的意味,我叹了一口气,高声道:“金芝,你应该是高丽人,为何要插手中原的事情,如今秋玉飞已经逃走,你的任务想必已经完成,何不束手就擒,你一个弱女子,又是流亡异国,我也不想为难于你,只要你说出幕后主使和接应手段,我就放你离去如何?”
  金芝无力地抬起头,用高丽语道:“殿下受秋公子师门大恩,将我和崔老转赠也是无奈之举,大人乃是中原贵胄,豁达海量,冤有头,债有主,请你不要怪罪六殿下,一切都是我们自己的主张。”说罢,少女的嘴角渗出乌黑的鲜血,娇躯一阵抽搐,软软地倒在地上,香消玉陨。
  我沉默了片刻,道:“小顺子,你带着半数侍卫出去追捕秋玉飞,两个时辰后回来。”
  小顺子皱皱眉,他自然知道我实际上是要他去做什么,可是若是放下我一人在此,他心中实在不放心,正在犹豫之际,一声清朗的佛号传来道:“阿弥托佛,李檀越尽可放心,老衲愿代檀越保护江侯爷一段时间。”
  望着站在院门口的慈远大师和他身后几个神采奕奕的青年弟子,小顺子心中一宽,慈远大师武功在少林可以排到前十,这些青年弟子也都是少林的杰出弟子,有他们保护,短时间内绝对不会有问题的,事实上,如果他们早就在江哲身侧,秋玉飞未必敢出手刺杀,都是江哲故意安排,不让他们显身,才有今日这场虚惊。
  望着小顺子他们的背影,我心中暗道,既然秋玉飞已经成功脱身,那么就要做戏做到十足,一定要让秋玉飞带回我准备好的毒饵,凌端、秋玉飞再加上沁州已经展开的杀局,不愁龙庭飞不入圈套。龙庭飞啊龙庭飞,羽翼折断之后,腹心又受重创,不知道你是否还有那样的勇气对抗大雍呢?
  第三十章
绝地重生
  秋玉飞并没有逃出很远,他深知自己的伤势很严重,如果不顾一切奔逃,只怕最终只能是死在雪中,他冲出万佛寺不远,便选中了一处小山坡,这里的背风处积雪足有丈余,秋玉飞小心翼翼地落到雪地上,轻软的积雪上只是微微下陷,秋玉飞觉得咽喉一甜,又强行将血水咽了下去,他强行使用踏雪无痕的轻功,就是为了不留痕迹,若是留下血迹岂不是糟糕至极。看看追兵还未出来,秋玉飞从腰间锦囊里面取出一颗龙眼大的蜡丸,轻轻捏碎外面的白蜡,里面是一颗朱红色的药丸,秋玉飞将药丸含入口中,红丸遇津而化,秋玉飞只觉得从丹田生出一股暖流,流向四肢百骸,他知道师门密藏的救命灵药已经起了作用,便轻轻躺在雪上,真气一凝,沉入积雪当中,随着他的下陷,周围的积雪簇拥过来,很快就将他存在的痕迹湮没。秋玉飞使用龟息心法,将外部的生机几乎断绝,开始进行疗伤。
  借助药力和密藏的心法,秋玉飞只觉得身子好像处在温暖的水中,那种朦朦胧胧的舒适让他感觉似乎回到初生之前的那一片混沌的时光,多年的专心琴艺,厚积薄发,数日来的明悟,已经刚从生死边缘、情义两难的境界挣扎回来的强烈刺激,秋玉飞竟然奇迹一般的进入了那从未奢求的先天境界,外呼吸渐渐断绝,此刻的秋玉飞已经和莽原积雪融为了一体。
  不知过了多久,秋玉飞的意识终于回到身上,仿佛从极度的深眠中突然惊醒,他能够感觉到周身气脉畅通无阻,不仅内伤尽复,而且真力尚有精进。他用六识探察周围情形,片刻,纵身破雪而出,抬眼望去,四野雪漫苍穹,身上积雪似乎比原先厚了许多。秋玉飞心知自己这次疗伤不知用了多少时日,远远望去,万佛寺依旧矗立,秋玉飞思忖良久,自己虽然已经功力精进,继大师兄段凌霄之后晋入先天境界,可是此地距离沁州数百里之遥,又是天寒地冻,若是不能得到补给,仍然难以飞渡。自己逃亡之时,除了伤药和那本琴谱之外,什么都没有携带,看来只有闯入这万佛寺索取了。他倒不畏惧寺中的少林高手,以他的武功,想要悄无声息地拿走干粮衣物并不困难。这次死里逃生,秋玉飞仿佛脱胎换骨一般,很多从前斤斤计较的事情,如今在他来说只是小事而已。
  微微一笑,他举步向万佛寺走去,当日的黑裘如今已经成了破碎不堪的碎片,他却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走到寺门前轻轻叩门。不多时,一个小和尚前来开门,却正是他相识的静玄。静玄目瞪口呆地望着秋玉飞,讷讷道:“高公子,怎么你回来了?”
  秋玉飞笑道:“我姓秋,名玉飞,慈远大师在么?”
  静玄已经冷静下来,道:“七日前江侯离开敝寺,过了两日,齐王殿下传方丈至泽州大营,据闻殿下有意责难,因为当日公子行刺之时,敝寺上下并未出手相助江侯,至今仍无音信。”
  秋玉飞歉然一笑,道:“这倒是在下连累贵寺了,不过在下看楚乡侯为人颇重情义,应该不会对贵寺有所责难。”
  静玄引着秋玉飞向内走去,道:“公子说得是,当日公子两位同伴皆在寺中身殁,侯爷命敝寺好生安葬,现在骨灰都已经收好,若是公子有意,这次便可以带走。公子身边的事物侯爷皆令封存寺中,公子可要看看么?”
  秋玉飞目光在静玄身上凝固了片刻,笑道:“少林弟子果然出类拔萃,小师父气度恢宏,方才我忽然起了杀机,想要除去未来的强敌,不过思之再三,有小师父这样的敌手,倒也是快意之事。”
  静玄神色不变,回身道:“魔宗自经京宗主重整之后,凡是嫡传弟子,皆是一代人杰,秋公子历劫重生,前途不可限量,静玄不过是少林末学,焉敢当此赞誉。”
  秋玉飞淡淡一笑,道:“你也不必曲意讨好了,我无心杀你全寺僧人,只要本公子离去之时,你们允诺不出寺门,我就不下毒手,小师父以为如何?”
  静玄心中欣然,方才一见秋玉飞,他便知道此人已非吴下阿蒙,魔宗弟子又是心狠手辣,若是此人动了杀机,就算自己勉强可以逃生,寺中留守的几位师兄弟也绝难活命,因此一直曲意逢迎,虽然此举看来谄媚,但是在他来说,能够避免无谓的牺牲,也是值得的。
  秋玉飞走入多日前居住的禅房,只见诸般物事仍然离去之时一般,只是十分洁净,看来有人常常打扫,他走到木几前,轻抚多日不见的爱琴,心中百感交集,轻叹道:“天命如此,夫复何言。”他知道江哲已经回到大军之中,再没有可能接近他进行刺杀,而且毋庸讳言,他对江哲的杀机已经被惺惺相惜的情感代替。将琴囊系在背上,秋玉飞道:“引我前去祭拜崔老和金芝。”
  钟声缥缈,直入云端,站在大殿之上,秋玉飞心中默祷良久,才将崔九成和金芝的骨灰包好,这两人和他本来不过是陌路,却因为高延之命誓死相助,若非他二人,只怕他已经成为废人,被禁于雍军大营。不多时,静玄带着四五个年纪相仿的僧人走进大殿,手里拿着干粮和行囊。静玄上前道:“公子的马匹还在寺中,小僧想公子或者不想使用马车,所以已经备好鞍鞯,公子可以随时出发。”
  秋玉飞目光一闪,道:“你倒是聪明解事!”看着气度沉稳的静玄,心中杀机不免又起,中原武林多一未来的栋梁,魔宗就是多一个未来的强敌,但是秋玉飞性情本就高傲,怎屑于杀一个对自己毕恭毕敬的和尚。终于轻叹一声,接过行囊走出了大殿,望望北方越来越厚的彤云,秋玉飞心道:“我还是迅速赶回沁州,刺杀虽然失败,但是数日相聚,我对江哲的观感或者对师尊和龙将军有所帮助,再说有些事情似乎很可疑,我也要想师尊禀明。”静玄在后面相送,秋玉飞面色一寒,道:“小师父应当知道轻重,你若是擅自离寺告密,秋某日后自然要来报复,雍军大营追缉秋某乃是必然之事,你也没有必要去锦上添花,还是在此安心念佛的好。”说罢举掌在静玄肩上轻轻按了一下,静玄面色骤然变得苍白,直到秋玉飞身影消失之后,才颓然到地。
  几个小沙弥上前搀扶,惊问道:“师兄伤得怎样?”
  静玄道:“无妨,只需数日闭关,再有你们相助,就会无事。”
  一个小沙弥恨恨道:“若是师兄肯答应我们的提议,和那魔宗弟子拼了,也未必没有机会,这样含羞忍辱,这是何必?”
  静玄淡然道:“师弟不知道厉害,我看此人功力已经大进,恐怕已经超越后天境界,师弟不知,到了那个级数,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前些日子若非是有邪影李施主在,恐怕再多的人也未必拦得住他刺杀江侯爷,不过当日他应该还没有今日的水准,若非是李爷被江侯牵绊,只怕丧命当场的也会有这位秋公子。”
  几个小沙弥听了虽然仍旧不服,但是他们素来信服静玄,也就不再多说,扶了静玄下去养伤。却不知静玄心中惊叹道:“江侯爷果然是天人,今日之事竟然被他料中。”
  却原来当日虎赍卫四周追索二十里之后不见秋玉飞行踪,回来禀报之后,我思索再三,便找上慈远方丈,让他过几日等到大营军令到,就带了大部分弟子离开万佛寺,我料到秋玉飞伤重,必然走不远,只不过四野茫茫,魔宗之人必然擅长匿踪之术,找是找不到的,我也料到,此人定会事后重返万佛寺夺取干粮行囊,否则天寒地冻,他如何行走,若是万佛寺留人太多,我担心他会肆虐行事,这些和尚虽然厉害,可是真要是秋玉飞狠心起来,至少也要死上几个小和尚。我心中不想秋玉飞造此杀孽,和少林结仇,另一方面也希望他顺顺利利地回到北汉,所以只留个几个小和尚等着他。不过为了避免他杀人灭口,掩饰行踪,我又特意请慈远大师选一能屈能伸的弟子留守,好将秋玉飞送出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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