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春色(校对)第578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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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前阮景异出使大明,也受到了威胁、应该有惧意。但这一回阮景异的恐惧与绝望,显然要来得更强烈,因为他们的整个政权、整个靠山已经不复存在。人毕竟是聚居的生物,孤立无援的恐惧,才更加深刻。
  等了一会儿,阮景异的激动情绪稍稍疲惫,朱高煦才又开口道:“张盛,明天不要让阮景异参与献俘大典了,让他在诏狱里待一阵子。然后安排他在京师居住一段时间,等到有前往安南国的队伍了,便把他送去东关(河内),交给张辅处置。”
  身边的张盛等人,都露出了诧异的神情。不过张盛依旧抱拳道:“臣遵旨!”
  阮景异停止了痛哭,睁大眼睛道:“圣上宽恕罪臣了?”
  朱高煦道:“最终也要看你,是否能放下误解与怨恨。”
  阮景异急忙叩首谢恩。
  太监王贵悄悄提醒道:“皇爷,朝中诸公怕会有疑问。”
  朱高煦不动声色道:“只要是个皇帝,要杀一个人、罢免一个人,都是比较容易的,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但是若能随心所欲地宽恕人、给予恩惠,那才是真的有权力。”
  王贵微微有点困惑,发出了一个毫无意义的应答:“是。”
  朱高煦只见了阮景异一个俘虏,天还没黑他就离开了诏狱。
  至于那个“太傅”阮帅,曾嚷嚷着要血洗东关、屠杀汉人,此中供状与情节,朱高煦都是知道的;但朱高煦没有再见此人。
  阮帅可能表现的强撑怒骂、或者害怕后悔,都让人没有了兴致。毕竟一个肉体也要被消灭的人,临死前是甚么感受、或者是否悔过,已毫无意义。
  第二天上午,献俘大典,按照布置开始举行。
  地点在午门外。仪卫司的人已经在午门的城楼上,设好了御座,黄盖、牌扇。朱高煦到场之后,先接受了大家的膜拜。无数人高呼万岁,广场很大,以至于远处的人甚么也看不清楚。
  几员勋贵武将,侍立在朱高煦的宝座两侧。除此之外,楼上还有锦衣卫大汉将军等侍卫。
  午门外的砖地广场上,无数京官已经到场了。接着一众安南叛军俘虏、戴着木头与铁索制作的枷锁到来,他们活动困难,被驱赶到了广场上。在将士们的一通喝令之后,战犯们跪伏在地上,或者被一脚踢倒在地。
  宏伟的皇宫城楼、宽阔的砖地上,人数很多,嘈杂的俘虏们或许在申辩。但是个人的明细情理,在如此宏大的典礼上,已然显得微不足道,也没人有兴趣去关注。
  跟着柳升回国的刑部尚书薛岩走上前,他在城楼便上展开了一份卷宗,开始大声阅读。卷宗内容用文言文写成,跪在下面的战犯是否听得懂,朱高煦不得而知。
  罪状大致有十几二十条,都是天怒人怨的大罪。道义上的反叛,破坏各种律法的起兵造反,以及杀人放火奸淫掳掠无恶不作的犯罪条目,都当众宣读了。
  薛岩读罢,转身面对朱高煦躬身道:“臣禀奏圣上,以上叛贼罪犯人等,人神共愤,罪无可赦。臣请旨圣上,准押其至市曹,依律斩首示众。”
  朱高煦今天有唯一的一句台词,此时该他说了,他说道:“拿去。”
  侍立在侧的勋贵王斌与韦达,一起重复了一遍朱高煦的命令:“拿去!”
  接着锦衣卫的将士陆续往下传话,而且传话的人越来越多,最后数百衣甲鲜明的京营侍卫军齐声大喊道:“拿去!”
  义正辞严、充斥着杀气的齐声呐喊,声如洪钟,简直震得宫阙也仿佛在颤栗,气势不容抗辩,威严十足。
  于是今日的审判,仿佛宣告了皇帝与大明朝廷替天行道的正义。如此气氛与信心,连朱高煦也觉得,这一切肯定不容置疑,不可能有甚么问题。武力与实力并不是重点,因为大明名正言顺的道义,才是一切天命所归的理由。
  广场上的囚犯们有点嘈杂,陆续已被押解去承天门方向。但朝廷的官吏们依旧肃穆庄严,再次向城楼上叩拜,称颂朱高煦的文治武功。
  朱高煦也忽然领悟,原来正义性在权威与“众人声势”中,其实可以非常简单简陋。
第七百五十九章
涂脂抹粉
  暮色渐渐笼罩在宫阙之间,朱高煦走出柔仪殿、上了他的大轿子,准备回后宫去了。直到现在,上午那重复了多次的“拿去”,依然偶尔在脑海里回响。
  今夜他应该和贤妃姚姬在一起。有时候妃嫔侍寝,是收拾打扮好之后,再来乾清宫见面。不过他今天准备自己去贤妃宫、在西六宫那边。
  事先已经派人去告诉贤妃了,所以朱高煦一到了地方,就可以吃晚饭。
  即便是皇帝,寻常的膳食也不复杂,四菜一汤。不过这四菜一汤要送到朱高煦的面前,得很多人经手,经过一系列比较复杂的过程。
  饭厅旁边的小屋子里,几乎一点声音也没有,并有一道门隔着。不过朱高煦知道,门后面最少有十几个人,他们大多是贤妃宫里的宫女宦官,等着在那里试吃食物;除此之外,尚膳监也派了至少两个宦官过来监督。
  除此之外,屋子里还有古筝的声音,仿佛节奏缓慢的背景音乐一样。要是不注意,还以为是放的唱片之类的,不过它当然是乐工现场弹奏。
  这一切都不会打搅朱高煦;做这些工作的人,也不会出现在他面前。
  桌子上响起一阵叮咚的声音,姚姬把身子往这边一歪,靠近了给朱高煦斟酒。朱高煦转头,瞧了一会儿她的脸。
  这时她也抬起头来,看着朱高煦笑了一下,轻声说道:“圣上看清楚了罢,今天我可没有涂脂抹粉。不然一会儿你嘴里尝到的,全是那些味。”
  朱高煦愣了一下,不动声色道:“别的地方没涂就好。”
  姚姬故作嗔色,瞪了他一眼。
  朱高煦便提起筷子,说道:“吃罢,今天我回来得有点晚,你怕是也饿了。”
  姚姬先给他夹菜。他一边吃一边看姚姬,美人陪侍,他的心情也渐渐放松了。
  “贵妃写圣上的那本书,我都看完了。”姚姬又道。
  朱高煦转头随口道:“好看吗?”
  姚姬面带笑意点头,像第一见面似的、打量着他:“我与圣上认识十来年,有些事却要从书里才知道,原来圣上有那么多不为人知的本事与想法。”
  “嗯……”朱高煦应了一声。
  她接着说:“不久前姚芳写信进宫,我回信时也叫他看看那本书,姚芳可是对圣上非常尊崇。”
  朱高煦道:“如何做武将,可惜朕与姚芳都用不上了。”
  姚姬又问道:“最近圣上与贵妃,又在写甚么书呢?”她掩嘴轻笑道,“难道是写怎么做皇帝?”
  朱高煦陪笑着摇了摇头。不过这倒提醒了他,那本有关科学的书,总得找个人让它公诸于众;而且不能让世人知道它出自皇帝之手,以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而它给后世带来的影响,以及署名者是不是会被尊为圣贤,这些朱高煦都不在意。用姚芳,是不是一个选择?
  朱高煦思索了片刻,没有马上决定,他准备再缓个两三天,回头再想想。
  吃过了晚饭,朱高煦又让姚姬陪着喝茶闲谈了一阵。等到宫女们准备好热水了,他便入内沐浴更衣。
  一间房间里的屏风后面,渐渐地被热水腾起的白汽笼罩,仿佛雾气一般;初春夜里的寒意、也被驱散了。朱高煦半躺在木桶里,倾听着后宫的宁静,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仿佛能感觉到疲惫从溶解到热水里。
  没一会儿,朦胧的屏风旁边,出现了姚姬的身影。她穿着长裙的身影、随着靠近而逐渐变得清楚,她看着朱高煦道:“臣妾服侍圣上沐浴。”
  朱高煦发出了一个语气词。姚姬便轻轻拉开了外面的袍服,然后抬起双手,开始解交领上的衣带。朱高煦的目光随着她的手移动、一双玉手已放到了胸脯衣襟上,朱高煦便见到了白汽中的夸张而美妙的轮廓。他几乎屏住了呼吸,等待着光阴的尽快流逝……
  次日一早天还没亮,朱高煦就起床了,他要去早朝。每天风雨无阻的早朝礼仪,他也不知道能坚持多久,但现在还没到无法忍受的时候。
  姚姬居然提前起来了,正忙着准备朱高煦的朝服,要服侍他穿衣。
  他也没多说,站在原地,等着别人给他穿衣收拾。过了一会儿,朱高煦终于忍不住转头悄悄说道:“以前你侍寝,早上都起不来。难道朕最近身体不行了?”
  旁边正在帮忙的宫女们的脸顿时变红。朱高煦也习惯了这种事,不理她们便是。毕竟皇宫里人太多,若非特别注意、不然真的没多少隐私可言。
  姚姬看了他一眼:“臣妾咬牙才强撑起床,现在还乏得很。”
  朱高煦道:“你不必如此,这些事有别人做。”
  姚姬凑近来,在他耳边悄悄说道:“以前圣上宠我,像对待女儿一般。我现在长大了,应该稍稍改变,多照顾圣上才是。”
  有个宫女发现二人亲密的动作,似乎很好奇,她失态地作出了一副侧耳细听的神态。
  朱高煦倒不太在意,因为这些宫女都是贤妃宫里的,她们看到自家主人得宠,正是喜闻乐见,并非坏事。
  “难道像我娘一样。”朱高煦脱口道。
  姚姬白了他一眼。朱高煦也顿时意识到失言,幸好姚姬本来就不是多讲究礼教的人。
  没多久,朱高煦穿上了一身红色的团龙服,头戴乌纱善翼帽,脚上也穿了一双鹿皮靴子。准备妥当,他却没有马上出门,而先屏退了宫女,对姚姬说道:“我今天下午要出宫一趟、去沈家,在那里见姚芳一面。”
  姚姬道:“需要臣妾托人告知姚芳?”
  朱高煦摇头:“你不方便,我自会派人去办。这件事你不用告诉别人,不过我私下离宫、去了哪里,最好宫里有人知情才行。”
  姚姬点头,露出了些许欣慰的神情:“臣妾知道了。”
  朱高煦接着洗漱吃饭,坐轿子离开贤妃宫,前往奉天门。
  按部就班的一天又开始了。朱高煦坐在宝座上,偶尔自觉像个雕像摆设一样,他脑子里胡思乱想,不经意间竟然把这一切、与一个妇人联系在了一起。
  大多礼仪如同一个盛装涂脂抹粉的妇人,看起来非常讲究,却缺乏细节的美丽。那些十分规范的言行、衣着,就像遮盖在人们外面的脂粉,掩饰了各种各样的特征,显得了无生趣。然而大臣们并非木头,只不过从他们外在的举止言论,一般难以看清其复杂的内心。
  午膳之后,朱高煦到东暖阁呆了一会儿,便叫王贵安排出宫的事宜。
  如果这些事被官员知道,必定会有人反复劝诫,多是出于忧虑皇帝安危的理由。朱高煦一般就是安抚,然后当作耳边风。太祖太宗并未规定皇帝不能擅自出宫,没有成宪可循,所以并不严重。
  而且朱高煦不是一个叛逆青年,他不认为大臣们只会约束自己,实际上他需要那些官员、更需要合作。朱高煦经常不听劝诫,甚么“纳谏如流”的高尚品德与他没有关系,他只是经常会妥协。
  玄武湖畔的沈家府邸,如同别墅一样,不过作为别墅稍微大了点。
  沈徐氏迎接朱高煦之后,将他带到了后面近湖的地方。那是一处半敞的院子,西面是一个陡峭的堤坝、修建了石头栏杆,玄武湖与沿岸的风光一目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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