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春色(校对)第629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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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不是因为心里有你。”朱高煦一本正经地说道。
  妙锦白了他一眼,没有作声。
  “来人!”朱高煦向外面喊了一声。
  太监曹福小跑着进了门,笑脸躬身道:“皇爷有何吩咐?”
  朱高煦拿起手里的奏章,“奏章先送去内阁。”
  他心头倒已经有了打算:足利义持死都死了,先不管日本国谁做幕府将军,由得那些大名折腾;目前只要不影响明军占领大银矿,别的事都可以搁置一边。
  曹福上前双手接过,说道:“奴婢遵旨……皇爷,那日本女子秋月氏,如何安排。”
  朱高煦道:“让日本国来的人,都先住在会同馆罢。”
  “是,奴婢即刻去办。”曹福后退了几步,然后转身离开了。
  时辰已不早,朱高煦丢下桌案上有点狼藉的卷宗、奏章,走到了西北角的书架旁边。这间正殿空间很大,朱高煦最近又叫人新增了一些家具,摆了几把椅子、一张红木茶几。
  他从炭炉子旁边提起一只水壶,试出里面还有水,便放在了炉子上。人也坐在凳子上休息。
  妙锦转头道:“要不要我来沏茶?”
  朱高煦摇头道:“不必。朕每日不是各种礼仪过场,便是看奏章看书,偶尔做点别的事,也是挺好。”他停顿了一下又道,“幸好有妙锦常在此间陪伴,日子多了些乐趣。”
  妙锦走了过来,说道:“圣上常在柔仪殿燕居,要不也叫别的妃嫔轮流前来服侍罢?”
  朱高煦听罢没有回答。
  那水壶里的水、起初应该就是热水,很快就开了。他提起水壶,往紫砂壶里倒水。几案上放着各种茶具和大小杯子,正是功夫茶的器皿。
  妙锦轻叹了一声,说道:“我生性淡泊,最不愿争宠。”
  朱高煦听罢,很快便明白了个大概,遂点头道:“妙锦若有此意,我便依你。”
  她轻轻点了一下头。
  朱高煦随意地捣鼓了一阵,便端着一盏倒满茶水的白瓷小杯子、递了过去,说道:“小心烫。”
  妙锦笑了一下,手指轻轻拈住,说道:“我常觉得,高煦不像是皇帝。”
  朱高煦道:“只有亲近的人,才会这么觉得。”
  妙锦轻轻抿了一口,“潮州茶。”
  朱高煦笑道:“不愧为书香门第大家闺秀。”
  妙锦随口道:“高煦不是爱喝云南茶吗?”
  朱高煦道:“我不讲究,以前是因为在云南就藩,入乡随俗罢了。”
  妙锦放下了杯子,说道:“高煦本是驰骋沙场之人,如今却困于宫闱之中。我方才察觉,你似乎感到日子沉闷?”
  朱高煦摇头道:“如今我在京师,比较符合身份。盛庸的奏章里,有一句‘提擎纲要’,很有意思。大明朝廷有一千四百多个县,我要是常在外面晃悠,作用也是杯水车薪;天下有无数的不公、无数的苦难,皇帝如果对具体的事件亲力亲为,必定南辕北辙。唯有从制度的高层设计上作手,皇帝才能最大地尽到本分职责。”
  他接着笑道:“再说宫中锦衣玉食、美人如云,好像也没甚么不好。”
  妙锦的神情渐渐恢复了几分敬重,她轻声道:“圣上的大舅曾说你行事乖张,我倒觉得挺沉稳。”
  朱高煦不动声色道:“若非父皇驾崩;母后一薨,大舅就该入土了。他能好吃好喝活到现在,朕没觉得对不起他。”
  这时外面传来了鼓声,酉时已到了。朱高煦双手一拍大腿,人便站了起来。
  妙锦屈膝道:“圣上先回乾清宫,臣妾随后便走。”
  朱高煦觉得此刻的气氛、微微有点尴尬,他心道:今后轮到妙锦侍寝的日子,才让来柔仪殿或东暖阁。
第八百二十六章
淑妃的旧凳
  天边凝固着几缕晚霞,与地上静谧的黄瓦红墙、恰似融为了一体。
  西六宫的淑妃宫中,砖石地面上没有灰尘,必定每天都有人打扫;地上却仍然落了许多枯叶。朱高煦踩在枯叶上,能清晰地听到“咔支”的声音。
  前面的路上,杜千蕊带着一队随从,终于来迎接了。她伸手拂了一下鬓发,稍稍整理妆容,便上前屈膝执礼道:“臣妾迎驾来迟,请圣上恕罪。”
  “免了。”朱高煦随和地说道,伸手扶住她的手臂。
  杜千蕊站直身体,说道:“方才臣妾还在厨房里呢。时辰没掌握好,以至此刻匆忙。”
  朱高煦道:“你还亲自下厨?”
  “圣上不是夸臣妾手艺好,说得是实话罢?”杜千蕊微笑道。
  朱高煦忙道:“当然是实话,淑妃受苦了。”他一边说,一边握起她的手来看。他又道,“今年别再顾着下厨,养好身子。”
  杜千蕊的脸上顿时露出了略带娇羞的喜色,纤手从他手里拿开后,便轻轻捧在了腹前。她的身孕已有几个月,但至今竟然也不是很明显。
  “佳肴已经做好了吗?”朱高煦问道。
  杜千蕊道:“回圣上话,还有个炖菜,我叫宫女瞧着火候,还得稍等一阵。圣上先到里边歇着,一两盏茶的工夫,便可以用膳了。”
  朱高煦与她一起,走进了一间宫室。他正想走向一把椅子,却忽然发现几案旁放着一条旧凳,便觉得有点稀奇。
  这屋子他多次来过,记得此间原本没有这条凳子;何况它与别的家具格格不入,显得很陈旧。那是一条木料骨架的方凳,中间用竹篾编织的椅面,这会儿上面还铺着一副精细丝织的蒲团,便反衬得凳子本身更加粗糙陈旧。
  “咦。”朱高煦发出一个声音,走到那凳子旁边,在上面坐了下去。四平八稳感觉挺扎实。
  杜千蕊掩嘴笑了一下。
  朱高煦不解道:“怎么了?”
  杜千蕊道:“臣妾忽然想起,瞻壑很像圣上。但凡看到没见过的东西,不管那东西是否有趣,他立刻就会有兴致。不留神便觉得有趣。”
  朱高煦笑了一声,问道:“可千蕊不觉得,这条凳子在这里、有点格格不入吗?”
  杜千蕊随口道:“卖相是不太好,不过它是柏木做好、铆接而成,非常结实。已经近二十年了,只换过凳面上的竹篾。这种木料就算用一辈子也不会坏。”
  朱高煦换了个放松的姿势,一副耐心的模样:“看来它真是有点来历。”
  杜千蕊似乎想起了甚么,神情微妙地变化着,眼睛也仿佛笼罩上了一层雾气。她应该有点犹豫,但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也不好就此打住。
  过了一会儿,她才喃喃道:“这条凳子是我大概九岁的时候,姆妈……母亲找来木匠做的。我第一次离家,说的是要卖给南昌府的一个大户人家做妾。虽说不是明媒正娶,母亲也觉得我算出嫁,想方设法才准备了一点嫁妆。
  那时有三样东西,一只木箱子、一条柏木凳,还有一床棉被。另外两样早已丢失了,只剩这条凳子。它很好携带,即便是坐船坐车,也能用得上。几经辗转跟着我到了京师,在教坊司、富乐院放过。后来我又托弟郎从富乐院的熟人那里取走,放在了弟郎的住所……”
  朱高煦的情绪、也随之变得有些沉重,并且五味杂陈。想想当年父皇为郭薇置办的嫁妆之丰厚,对比杜千蕊所谓的嫁妆,简直差别太大了。
  “我不该说这些的。”杜千蕊小心道,“圣上出身尊贵,听这些鸡零杂碎的事,不高兴了罢?”
  朱高煦摇了摇头,伸手轻轻捧住了杜千蕊的小手。他想了想道:“下个月就是中秋节,宫中会有家宴、赏月等节目,朕派人把你的母亲接进宫来,一起吃顿团圆饭。”
  杜千蕊轻声道:“圣上待臣妾真好。不过您可定要记得,也须请皇后家、皇贵妃家,还有贵妃家的老夫人进宫。别的妃子,或是母亲不在了,或是离得太远,没有请到倒也情有可原。”
  朱高煦点头应允。
  在杜千蕊这里的所谓鸡零杂碎事情,反而常能让朱高煦感觉到家庭的气息。或许他本来也有过底层平民的经历,所以才会有这样的共情能力罢?
  杜千蕊摸着手腕上的和田绿玉镯子,柔声道,“圣上送我的聘礼,便很贵重。我差点辜负了圣上的心。”
  “那不是聘礼。”朱高煦道,“我好像没给你们家聘礼。当时封你为汉王府夫人时,人在云南,大战在即,这事儿便省掉了。”
  杜千蕊忙道:“臣妾如今贵为皇妃,还要甚么礼?臣妾每次遇到甚么不顺心的事,便会提醒自己,遇到圣上赐予荣华富贵,又用心待我十年如一日,应该非常庆幸才对。然后甚么都能忍耐了。”
  朱高煦好言道:“我会一直如此待你到老。”
  杜千蕊的上身轻轻倚靠了过来。
  朱高煦沉默了一阵,神情复杂地说道:“大明朝的富庶繁华,所谓太平盛世,只限于财赋集中的大城。广阔的村庄,真的是太穷了。朕估计,许多家中,全家便找不出一样像样的东西,唯一值钱的估计就是一点口粮。”
  杜千蕊附和道:“可不是?以前我们那个村子里,有一户家里,连一只完好的碗也找不到,据说亲朋都不好在他家吃饭。”
  俩人沉默着坐了一阵,朱高煦有些走神。
  他知道均富的做法,应该没有可行性,汉代的王莽已经试过,完全失败;这就是人的自利本性罢。王莽只是造成了秩序崩坏、各方冲突加剧,然后产生一些新的高门大户。务实的目标,或许只有成倍数地提高财富总量。
  而要从根本上提高生产,依靠农耕方式不可能有本质改变。只能选择所谓的“新政”,向工业、甚至对外贸易掠夺靠近;而以后的神州大地,便充当的是被掠夺的角色。哪怕新政成功,也会影响朱家子孙的皇权。孰轻孰重,他从来没有仔细精确地权衡过利弊,但下意识里、应该已经选择过了。
  然而新政真的能成功吗?时不时地、朱高煦的信心也会有所动摇,就像在险恶的战场上,他也经常对自己的决策产生质疑。
  偶尔会发生沮丧的情绪占据上风,他便有点消极,心道:不让庶民见识到、大城池里的地主大户们究竟过着甚么日子,或许是没有办法的一种法子。大明朝官府限制百姓离开本乡,想来也不无道理。
  就在这时,一个宫女走到了门口。杜千蕊下意识地放开了朱高煦,坐正了身子。宫女道:“恭请圣上、淑妃到饭厅用膳。”
  饭厅里的圆桌上摆上了四菜一汤,这是太祖定下的皇帝日常饮食规格;这顿饭最有规格的地方,是皇妃亲自下厨烹饪。桌子上有朱高煦爱吃的海鱼,炖肉、炒肉,还有一大碗青菜豆腐汤配蘸水,另有一壶酒。从隔间里试吃的人、到周围服侍的宫女,至少有二三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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