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春色(校对)第718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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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浩仍然无法理解。面对曹毅这样的态度,他心头只有震惊与不满。最近几年何浩吃好的穿好的,又纳了几房小妾,许诺过给宠妾的首饰还没买,想再买一处别院的打算也未实现;城南盐商的小媳妇,说等她丈夫去内地运东西的时候,她要悄悄过来住哩。如果忽然斩断了财源,光靠那点官俸能过多舒服的日子?
  “曹都使,咱们是不是有点草木皆兵啦?”何浩嘀咕道。
  曹毅看了他一眼,语重心长地说道:“何将军,你还年轻。记住老夫的话,走得稳才能走得长。”
  何浩无奈道:“曹都使有学问,教诲得有道理。”
  曹毅似乎看出了他不太情愿,便瞅了一眼门外,沉声道:“圣上说要给边军弟兄们发军饷、赏钱,又说要专人运送军需,这是甚么意思?圣上就是不想让武将们沾钱,圣上宁肯让朝廷多花钱。”
  何浩没有回应。
  曹毅道:“多半是这样的缘由。就算咱们猜错了,先偃旗息鼓观望一阵,也并不是甚么坏事。圣上亲口说的事儿,咱们还不得有点反应?”
  何浩忍不住说道:“曹都使勿虑,末将那时在场,瞧圣上并未恼怒,说话都是为弟兄们着想。您会不会有点武将圣上的好意哩?”
  曹毅眉头紧皱,有点不耐烦道:“你听老夫的意思行事就行,别的不用多管。”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何浩只得抱拳道:“是。”
  曹毅缓了一口气,伸手在何浩的肩甲上轻轻拍了一下,“何将军劳顿,先去卸甲歇着罢。”
  何浩便抱拳拜道:“末将告退。”
  第二天,曹毅又见了何浩一面,他还是昨天的态度没变,叮嘱何浩回去把大宁城的摊子收拾了。因为曹毅的态度坚决,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何浩也无从争辩,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姑且答应。
  何浩不能在辽东都司久留,几天后便离开辽阳,向大宁城而去。
  晚上在官铺借宿时,何浩与麾下心腹将领谈及了此事,发了一通牢骚。这时候他又想起了曹毅说过的话,以前曹毅教麾下部将们,告诫大伙儿不要向下属发牢骚。
  何浩也不知道那是甚么道理,反正再次违背了老都使的教诲。何浩确实是忍不住,说道:“咱听人说,人是越老胆越小。瞧曹都使便是如此,闻风就是雨。曹都使在辽东可不是好惹的,平日怕过谁?咱真没想到,他原来如此怕事。”
  部将附和称是。
  何浩的脸颊皮子抽了一下,“反正都老了,好日子也剩得不多,你说老头怎么比咱们还胆儿小?”
  部将吸了一口气,一本正经地小声说道:“咱们看老头儿的日子是剩得不多,可对他们自个来说,那可是仅剩的东西哩。”
  “有道理。”何浩寻思了片刻点头道,说罢又叹了一口气。
  数日之后一行人便到了大宁城。何浩来不及与妻妾们叙话,立刻就去了城南的脂粉铺,然后叫铺子里的半老徐娘去盐商家送货。
  果然不到半个时辰,那盐商的小妇人就从宅邸中来了。小妇人一进后院,何浩便将她抱住,正是有诉不完的相思。何浩家中有妻妾,可最近就是痴迷这个女人,也说不上来为啥。或许时日一久就淡了,不过此时他还十分沉迷。况且即便腻了的那天,何浩寻思还能找到别的女人,只要有钱有心,机会得当,难保妇人不动心。
  二人亲近说话,女人的声音道:“今日我不能留得太久,酉时他会回来。不过他下个月就要离开大宁,跟商帮去关内运货。我们见面的这地方也是人多眼杂,不便相见,你说的别院在哪里?”
  何浩道:“咱刚回大宁,前阵子忙着去北平见大明圣上,又去了辽东都司、见了都指挥使。今日刚回来,还没顾得上,等我安排好,自会让你知晓。”
  女人的声音满是膜拜,“何将军直达天听前途无量呀,以后飞黄腾达只怕要忘了奴家。”
  “瞧你说的,我回来之后、马上就来见你,能忘了你呀小美人。”何浩道。
  但在刚才一瞬间,何浩忽然暗自感到有点心酸。想想自己见的都是大人物,竟然会为了买一座别院、多养几个娇娘而发愁,这符合自己的身份地位吗?一下子要他放下锦衣玉食的日子,过得规规矩矩、清汤寡水,还真是一天都不习惯。
第九百四十七章
掩耳盗铃
  大宁城的何浩当然没有收手。不出半月,便有人把消息送去了辽东都司。
  腊月初的辽东,雪已下了不止一场,此时外边正是大雪纷飞。空中的风不大,却是寒冷刺骨。一个青袍官员掀开曹毅家的一道门帘时,脸色发紫,嘴唇已经冻乌。
  曹毅见他的帽子上、毛皮大衣上全是雪花,立刻先招呼道:“李知事到炉边来坐。”
  被称作李知事的中年文官先作揖行礼,道谢后走到了火炉旁,他轻轻拍打了几下手臂上的雪花,说道:“这时节,外边简直呆不住。”
  “辽东是这样,得冻几个月哩。”曹毅回应了一句,目光停留在李知事的脸上。显然曹毅想听更多的禀报。
  李知事伸手在炉边铐着,眼睛盯着火焰沉默了一会,才开口道:“何将军停止了与兀良哈人的买卖,但大宁城的盐商在办那事儿。”
  曹毅的神情顿时一变,掩不住的怒火表现到了脸上,他吸了一口气,冷冷道:“掩耳盗铃。”
  “可不是?”李知事道,“自从宁王的人马官属走了之后,大宁城就只有那么些人。没有何浩那帮人的暗许,盐商们当然不敢做买卖。”他顿了顿,便轻声道,“何将军还是舍不下。”
  曹毅已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心情变得忧愤交加,他说道:“何浩要翻天了。老夫在都司衙门里,几番告诫过他,又派人专门去大宁城督促。他这是想单干吗?”
  李知事小心问道:“要不曹大人找个由头,把他调回都司,换个人去大宁?”
  “一时半会没用,大宁城那些将领谁没有份?只调走一个何浩,解决不了燃眉之急。全部换人,都司也不好办。”曹毅道。
  曹毅很快忍住了心中的怒火,冷静道:“事情棘手了。”
  他嘴上这么说,心里还有别的担心。
  原来何浩在辽东都司这边时非常听话,平常总是恭维奉承着曹毅。如今何浩开始有胆子违抗上峰,便让曹毅直觉已不可靠、无法控制,只怕逼迫太紧,让那胆大妄为的武夫狗急跳墙。
  曹毅当然也是底气不足,他分了好处的、还是大头,辽东都司中不少人也有份。事情万一捅漏了,那便是一大串人,而曹毅则是主犯!辽东都司发生的事,要说不是他撑腰、怕也没人信。
  就在这时,厚重的帘子再次被掀开了,屋子里的光线为之一亮。一个梳着发髻没戴帽子、穿长袍的人走了进来,他看了一眼坐在下方的李知事,便作揖见礼,然后径直走到曹毅身边,俯首悄悄说了几句话。
  “圣上的大军过山海关了?”曹毅惊讶道,“天气那么冷,圣上到辽东来作甚?”
  长袍人道:“确实如此,听说圣上要走一遍辽西走廊,然后才返行。”
  曹毅抬起手道:“老夫知道了。”
  长袍人作揖告退。
  消息让曹毅心头更慌,总觉得皇帝是冲着辽东官场来的。但他又不能完全确定,这样的惧意或许只是心虚。
  李知事的声音道:“说实话,边将只要有门路弄些钱,历来也算不上甚么大事。现在辽东没出乱子,那财路又牵扯甚广,圣上不一定会怎样罢?”
  曹毅立刻毫不犹豫地摇头道:“非也。”
  圣上出关是否冲着辽东都司来的、曹毅还不能全然确认,但圣上决意禁止边将赚钱的判断,曹毅是不质疑的。
  曹毅道:“老夫在这个位置上,不能不关心朝中的情状。最近几年朝廷确实得到了许多白银,但花钱的地方也很多,似乎并不太宽裕。如今辽东卫所还算丰衣足食,圣上非得要往辽东增运钱粮,必定有目的。目的也清楚,圣上在北平府明白说过了。”
  李知事应了一声,缓缓点头,没有争辩。
  曹毅在地上踱了几个来回,忽然又道:“这事儿咱们拧不过,胳膊拧不过大腿。”
  李知事沉吟道:“圣上果真决意如此……”
  曹毅低声道:“老夫历经几朝,在官场多年,悟到的这点事、必定错不了。”他想了想,又跺脚道,“何浩啊何浩,那二愣子把老夫害惨了!”
  摆在曹毅面前的景况,正是又急又乱。
  朝廷只要一查这事儿,辽东都司上上下下都脱不了干系,谁也别想置身事外。目前事情刚开始,大多人还不担心,毕竟大伙儿都认为法不责众。
  但朱高煦这种身经百战的武人皇帝,一旦被惹恼了会怎么样?曹毅寻思了半天,愣是想不出半点反抗、对抗皇帝的办法。
  而何浩与大宁城那一帮武将,如果不马上收手、便得出事;立刻见效的法子,只有何浩等奖励全听都司的安排。否则辽东都司上下要经过一番明争暗斗的调整,到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曹毅无奈地叹了一声:“刀没架到脖子上,这会儿要让大家都把肥肉从嘴里掏出来,太难。”
  李知事再次点头附和。然而他是否明白曹毅一番话的意思,便不得而知了。
  曹毅的话确实说得不太明白,他的意思是,这样继续下去、所有人都必定要完。他不想用这种严重的口气、在地位低的李知事面前说罢了,免得显出一惊一乍,没有大将沉稳气度。
  “今日就到此为止罢。”曹毅道。
  李知事立刻起身拜道:“下官告辞。”
  曹毅送李知事到门口,站在原地陷入了沉思。
  ……冬季的辽东,气温比北平更低。护驾的军队中,将士们一个个都冻得面部发红。不过人们白天步行的时候,因为在运动并不会太冷,只是脸手冻得难受。
  朱高煦已经定好了行程,一路走过辽西走廊后,到广宁中、左屯卫的治所锦州城,在那里过年。然后明年正月出发回京。
  至于原先随驾到了北平的鞑靼残部、包括前汗妃阿莎丽母子,已留在北平,并未跟着朱高煦继续北上。阿莎丽一心要回到草原,并对本雅里失汗儿子的前程存有希望,朱高煦无法说服她,更没必要强迫,只得随她愿了。他也无意去占本雅里失汗遗孀的便宜,遂将阿莎丽等人交给了守御司北署的人、看管在北平城内。无论如何,朱高煦迟早必定会放她们走,不过要等出使鞑靼的陈镶消息。
  此时的交通很缓慢,人们出远门后、想及时回家是难以办到的事。
  朱高煦便分别写了几封家书,并派信使私下送回京师,给家眷们带回一些问候。他还在信中写到了归期,大概明年二三月间抵达京师。
  腊月间的节日很多,大军经过辽西走廊上密集的卫所时,朱高煦也早早地感受到了过年的气氛。他的感觉有点奇怪,一边想念在京的妻妾儿女,但一边又有一种隐秘的轻松。因为年关那阵子出行外在,他便不用再经历无休无止的宴席、祭祀、典礼。记得幼时很喜欢热闹,现而今他却渐渐有一点厌倦那些过场。
  大军刚刚经过了宁远卫,到了下午,便走到了一处吸引朱高煦注意的地方。此地的西边是山,往东看就能看到海边。海边白茫茫一片,水面上已经结冰了。
  朱高煦坐在马背上观望了许久,忍不住回顾左右道:“辽东都司的海面会结冰多久?”
  侯海拱手道:“回圣上,冰期大致在一个月到三个月之间。”
  朱高煦听见是侯海回答,随口道:“侯左使懂得不少啊。”
  “臣不才,巧好有此涉猎。”侯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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