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春色(校对)第719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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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高煦又问:“冬天的船只怎么办?”
  侯海道:“冬天结冰时,船只无法进出港口。不过辽东近处有几处不结冰的地方,一处在永平府卢龙县,位于山海关内。金州卫(旅顺、大连)则有两处海湾终年不结冰。海船在冬季可以去这些地方,但平常那边比较冷清,不结冰的地方多半不在河口。”
  朱高煦点头道:“有道理,若有河水冲淡了海水,更容易结冰。”
  侯海愣了一下,似乎不太明白这个道理,他随即拜道:“圣上英明。”
  朱高煦道:“这么说来,辽河口也该结冰了?”
  侯海想了想道:“臣不敢确定,不过没听说过那边不结冰。”
  朱高煦已把卷起的地图拉开了一角,看了一眼道:“辽河口没有卫所,也无官府设的港口码头,北边很远才有个海州卫。”
  侯海附和了一声。
  朱高煦便下令道:“选两个人,带些随从去辽河口,瞧瞧有没有能设港口码头的地点。”
  侯海道:“臣领旨。”
  朱高煦寻思着,海船如果能在辽河口停泊卸货,将来货物便能通过辽河、浑河等水系深入辽东都司各地。成本更低、运输量更大的海运和水运,会让辽东都司的局面完全改变。这也十分契合他的新政,贸易运输重视利用海运水运。
  只不过暂时一切都还停留在设想中。眼前的现实是,辽东的冬季显得很荒芜冷清,朱高煦眺望着冰雪大地,除了长龙般的军队仪仗,附近仿佛没有人烟。
第九百四十八章
幡然醒悟
  腊月中旬,朱高煦等一众人马抵达广宁中屯卫(锦州)。
  刚到地方没多久,锦衣卫指挥使张盛便走进了院子,见到朱高煦后,他禀报道:“圣上,辽东都指挥使曹毅,到中屯卫来了。”
  朱高煦听罢面露意外之色。北巡之前,朝廷便发邸报、禁止各地官员擅自出城迎接。而辽东都指挥使,竟离开了治所四百余里跑过来,确实不太寻常。
  不过这时张盛的声音又道:“他穿着布衣前来,随身带有印信。”
  朱高煦道:“把他带进来罢。”
  张盛抱拳道:“臣领旨。”
  没一会儿,那曹毅先在门外叩拜,接着又进来行大礼。只见来人身上穿着臃肿的灰布衣,衣衫上落着雪花,头戴一顶大帽,两鬓已经花白,看起来至少有五十岁了。这副形象简直不像是辽东地区的大员,倒像一个落魄的文人。
  曹毅口称万岁,又道:“臣未自缚,却为负荆请罪而来。”
  朱高煦沉住气,问道:“曹使君何罪之有?”
  曹毅微微侧目,看了一眼锦衣卫指挥使,屋子里再无外人。他想了想,便开始叙述道:“前几年大宁城诸将、经营买卖,与兀良哈人做生意。臣以为兀良哈人属大明臣子,便未阻拦,一时糊涂迷了心,收了诸将孝敬。直到圣上幸北平府训话,禁止诸将染指此事,罪臣方幡然醒悟。
  奈何罪臣驭下无方,三番五次严令何浩等将领遵照圣意,仍不能禁止。何浩等欺上瞒下,假意中止与兀良哈人贸易,却私下纵容盐商经手交易,坐收其成。臣无计可施,只得斗胆觐见,请圣上降罪。”
  曹毅口齿清楚,言语通畅,应该是早先就想好了。他说完就闭嘴,依旧跪伏在地。
  反倒是朱高煦感到十分诧异,只觉事发突然。他无论怎么算,也没想到、曹毅会忽然出现在广宁中屯卫,主动前来这里自首。
  朱高煦有点措手不及,站在原地,一边观察着曹毅,一边想尽快弄清楚状况。
  曹毅伏在砖地上,他当然不敢抬头看皇帝,只能埋着头看着地砖。朱高煦俯视瞧了个大概,见曹毅的神情很凝重、似乎也很怕,但曹毅丝毫没有慌乱之色。朱高煦顿时有一种直觉,此人应该有过深思熟虑,并果断地进行了选择。
  朱高煦刚到广宁中屯卫,经过长途旅行之后的疲惫与放松心情下,此刻便毫无防备地陷入了紧张的气氛中。房间里很安静,朱高煦既没有让曹毅起来,也没有回应,沉默了好一阵子。
  这时朱高煦总算抓住了一个关键:自己原先的意思,武将们走私发财、旧事便算了,毕竟朝廷之前一直没怎么管。但管了之后,那些与朱高煦的新政对着干的将领,必然会受到惩罚;否则新定的规矩根本就算不了数。
  如此一想,朱高煦立刻认定,曹毅是可以被原谅的官员。毕竟曹毅收钱也好、纵容部下走私也罢,都是以前的事。
  “起来说罢。”朱高煦想到这里,立刻表态道。
  曹毅仿佛微微松了一口气,再次叩首道:“臣谢圣上恩。”
  朱高煦回到椅子旁边,坐了下来。曹毅走了几步,恭敬地侍立在前。
  “你们原先做那些买卖,只能惠及少数将领官员,人数最多的将士得不到好处,不利于军心。九边众多卫所,只见你们发财,却不是每个地方都有机会,便难以公平。还是要让朝廷统一协调、赏赐,诸事才能服众。”朱高煦随口说了一番道理。
  曹毅拱手道:“圣上教训得是。臣深受君恩,位列封疆,却因先前糊涂一时,不能为圣上分忧、为朝廷尽力。今番醒悟之后,正是羞愧万分。圣上严惩罪臣,罪臣亦毫无怨言。”
  “曹使君确实不比那些见钱眼开的人。”朱高煦好言道。
  “圣上隆恩,臣本应尽此分内之事。”曹毅垂手叹息道。
  朱高煦沉吟片刻,作出一副推心置腹的样子,说道:“不过,你在辽东怕是待不下去了。”
  曹毅道:“臣万死之罪,不敢求饶。”
  朱高煦摇头道:“朕不是这个意思。你身为辽东都司长官,前来揭发属将;何浩以及参与此事的一干武将,必定被法办。剩下的辽东诸文武,会怎么看待你,还敢相信曹使君吗?你现在这官应是不好当了。”
  “臣自觉愧对君恩,有求死之心,无法顾及别事。”曹毅道。
  朱高煦道:“朕想到一个办法。奴儿干都司远在北方,着实是苦寒之地,不过正因远离大明内地、便是远离纷扰。在这种处境下,你去呆几年,还是有好处的。”
  曹毅松弛的脸上,自然流露出了些许感动,“臣何德何能,竟得圣上如此厚爱?”
  朱高煦道:“你忠心对朕,朕便诚心待你。”
  曹毅再度伏拜道:“圣上圣明。”
  “好了。”朱高煦道,“你情愿去奴儿干都司?”
  曹毅道:“心甘情愿,臣谢圣上不杀之恩,更谢圣上为臣安排。”
  朱高煦也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一手拍在椅子扶手上,心道:张信在奴儿干那苦寒之地呆了好几年,这次似乎挺懂事,没听人弹劾他干啥坏事,并维持了奴儿干都司的经营、每年都向朝廷交付了许多木船。而今是该兑现承诺,把张信往南调的时机了。
  张信的仕途最大的错误,便是与兵部尚书齐泰结仇。但他是“靖难之役”中的功臣,在燕王最虚弱的阶段投靠,如同沐晟在“伐罪之役”中的作用;如果当年“靖难之役”燕王府失败,朱棣全家都得完,还有朱高煦现在甚么事?
  所以恩怨如何,朱高煦还是分得清的。
  朱高煦道:“曹使君以后去了奴儿干都司,在那边安生做官,好好干。过几年机会得当,朕再把你调回来。”
  “是,臣定不负圣上栽培。”曹毅忙道。
  朱高煦看了他一眼,又很诚意、煞有其事地说道:“事儿这么办,朕回去后、便叫朝廷有司去大宁查办相关人等,全部依律严惩。但不会让何浩等乱咬,他们乱说也没用,卷宗上曹使君牵扯不进来。
  当然此案一发,世人都会认定曹使君有份。这时朕下旨,调你去奴儿干都司那苦寒之地,众人也便明白了,大致可以接受这等形同流放的结果。”
  他顿了顿又语重心长地说道:“但曹使君不要觉得,朕是在流放你,明白吗?”
  曹毅不断点头,说道:“明白,臣明白。圣上这是为臣着想,真被流放的人哪能做官,更别想回来哩。”
  朱高煦又拍了一下扶手,说道:“就这么定了。”
  曹毅听罢,伏拜道:“臣谢恩告退。”
  想来这也算是件大事,朱高煦却没与任何人商议,当场就痛快地决策了。似乎哪里不太对,可皇帝这样做也并无不可。
  曹毅退到门槛旁边,然后才转身出门。他离开后,朱高煦没有马上做别的事,犹自坐在椅子上,重新想了一遍。
  此事突如其来,办完之后、朱高煦才想到了更多的细节。从刚才曹毅的表现看,曹毅好像对结果非常满意,也不像是装出来的。
  猜测更多内情,曹毅可能事先认定他这次有性命之危,形势严重。所以等到皇帝许诺他、只是暂时远调,他心中自然如大石落地,有喜悦之情。
  如此推测之下,曹毅主动前来请罪、不惜出卖部下,也就合情合理了。毕竟陷入死地,只能不惜代价、置之死地而后生。
  但是,曹毅为甚么能认定形势严重,他有性命之危?毕竟目前看来,事情真的还没到那个地步,朱高煦要下力气整顿边军,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办成的事。
  朱高煦顿时觉得,这个曹毅的判断与嗅觉非常敏锐犀利。曹毅是武将出身,本领却似乎不限于兵事,能有这样的头脑的武将,实属少数。
  不管怎样,经过此次不好的事,朱高煦反而对曹毅此人有了较深的印象。
  朱高煦坐了一会儿,便掀开帘子出去透气。这房间有点封闭,里面还烧着木炭、让他觉得氧气稀疏,呆久了不太舒服。他本想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不料刚走出房门,一股刺骨的寒意便扑面而来。辽东最冷的时节,果然比北平府更甚。
  这时宦官曹福从另一道门出来了,急忙劝道:“皇爷,外面太冷了,您龙体要紧,请皇爷入内驱寒。”
  朱高煦问道:“辽东不是有炕吗?”
  曹福道:“回皇爷话,有炕。不过京师不用火炕,怕皇爷不习惯,便在屋里烧炭,都是上等木柴烧的无烟炭。”
  朱高煦道:“换间有炕的屋子,关着门烧炭太闷了。”
  曹福忙道:“奴婢遵旨。”
  辽东一年有几个月的寒冷天气,有火炕便能让迁徙过来的大明人慢慢习惯。而辽东有森林、煤,甚至猛火油(石油)等丰富资源,土地肥沃,朱高煦认定在这个时代仍有进一步开发的可行性。
第九百四十九章
冷与暖
  广宁中屯卫确实冷,最冷在晚上。陈仙真第一次来辽东,印象最深的当然是天气,在此之前,她难以想象这样的场景。毕竟在她出身的安南国,人们只知酷热、不识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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