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春色(校对)第731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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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良久,阿鲁台又好言道:“如今我们的处境并不好。瓦剌人背叛之后,在西面时时威胁诸部。汉人王朝复起,蒙古国向南边的道路受阻,困于此中艰难重重。若不能聚集力量,突破围困,蒙古国只会越来越松散最终覆亡,而我们阿苏特部是外迁来此地的部落,下场只会更惨。”
  阿莎丽没有回应,她也无法在这样的大事上有多少建议。
  长兄接着说:“科尔沁人现在是鞑靼诸部最强大的部落,阿岱是有雄心壮志的人。他做了蒙古国大汗后,势必全心让蒙古强盛,重现大元盛景,往南控制广袤的土地与汉人,让大家都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财富与牛羊。你嫁给他,从旁辅佐,诸部子民得到实惠都会感激你。这对你自己也是一桩好事。”
  阿莎丽终于忍不住开口:“这番话如此耳熟。当初你劝我与本雅里失汗联姻,也是这样说的吧?”
  “我说过?”阿鲁台愣了一下,略微有些尴尬,“总之道理很简单,你慎重考虑。”
  就在这时,遮掩在帐篷门口的帘子被掀开了。阿鲁台转头看了一眼,点了一下头。门外的人便弯腰走进来,在阿鲁台身边小声说了几句话。声音很小,阿莎丽也没听清楚。
  不过阿鲁台主动说道:“阿岱派人带信过来,说有紧急事情找我商议。我得去准备行程了,妹妹记得我的话,等我回来再说。”
  过了一会儿,帐篷里就只剩下阿莎丽一个人。她最近神智有些恍惚,确实经常胡思乱想。安静下来后,她忽然想起阿鲁台那句“谁让你有这样可怕的想法”。
  阿莎丽渐渐想起来,确是有个人很早就在她心里、埋下了今日怀疑哥哥的种子。那个人便是大明国皇帝朱高煦。朱高煦一共两次劝她留在大明,第一次说得很简单,只说小王子不可能再做蒙古大汗;第二次谈话中提了一句“你们回去可能有危险”。当时阿莎丽也没太在意,甚至觉得大明皇帝的话有点无中生有。
  而今回想起来,阿莎丽心道:朱高煦究竟是好心还是歹心?
第九百六十五章
犬斗
  当阿鲁台可以在视线中看到哈剌温山(大兴安岭)连绵的山脉时,他不久就找到了孛儿只斤·阿岱的驻地。
  未及进帐,阿岱便将阿鲁台带到了营地中一处人群聚集的地方。那里非常嘈杂,很多人在叫喊嚷嚷,其间还有狗吠声。阿岱等人走近人群,人们纷纷弯腰鞠躬让出一条道来。这时阿鲁台才发现,原来中间正在斗狗,四面围着的人都是来看斗狗的。
  阿岱身边来了好几个人,除了科尔沁诸部落首领,还有朵颜三卫中的泰宁、朵颜两卫首领,也在此地。
  “知院来得正好,这场斗犬还得一阵子,我们先等胜负。”阿岱道。
  见阿岱正在兴头上,阿鲁台只得说道:“瞧瞧。”
  不料旁边有个声音道:“怕是要不了一会儿,就能分出胜负啦。”
  阿岱介绍道:“泰宁卫兀良哈人的首领安札施力。”
  安札施力鞠躬之后,道:“见过知院大人。”
  阿鲁台也回礼。他也经常与兀良哈人来往,但亲自与这个安札施力见面,今天还是第一次。
  阿岱才示意那木笼子里面的景况,执拗对兀良哈人安札施力道:“还得一阵子,瞧瞧。”
  阿鲁台这才留心观察场上的斗犬,见里面有两只犬。其中一只是草原上常见的獒,长得很雄壮,虎头虎脑,眼睛里有红光,阿鲁台一眼就看出来这是一只好斗、且善斗的狗。另一只的体型要小一些,因为毛浅体长,看起来便比较瘦;那是一只细犬,又叫契丹犬,也是凶狠的狗种。
  两只狗早已缠斗在一起,相互咬着对方不松口,它们的头上脖颈上都已血迹斑斑。看起来獒占了上风,凭借体型力量优势,把细犬按在了地上。獒喘着气,积蓄力气后、时不时会奋力摇动头,试图让咬进细犬脖颈的牙齿、进一步增加伤害。
  那细犬一直没吭声,偶尔要反抗一下,两只狗便猛烈地挣扎一阵。
  又一次扑腾之后,它们挣脱了对方,獒凶吠叫了一阵,后退开去。细犬顿时扑过去咬住了獒的脸颊,獒立刻一挣脱,迅速反咬,两只相互咬住对方的脖颈,再次扭在一起,獒又将细犬按在地上。
  “咬它,咬死它!”周围的人群一阵沸腾,喊声震天。可能是买獒胜的人更多,也可能草原人都更喜欢忠心的獒。
  但是獒似乎已经没甚么体力了,一阵相互撕咬后,让细犬再次脱离了控制。獒退到了笼子边上。
  细犬主动扑将上去,准确地咬住了獒的脸,来回撕扯着。獒哀嚎吠叫不已。撕扯了一阵,獒又脱离了犬牙,毛皮已被血染得湿乎乎一片。獒游走着把头往笼子外面探,拼命想逃走。但细犬再次扑上来,凶狠地撕咬着獒。
  “咬它……”失望的牧民们一面挥拳羞愤地叫喊着,一面有人发出唏嘘之声。
  但是獒似乎已经精疲力尽,再也没能找回优势。
  细犬非常凶狠,不管獒哀嚎着想出笼投降、还是游走逃窜,细犬次次都拼命撕咬它。最后獒已经躺在地上装死,完全不反抗了,细犬仍旧咬着它摇动撕扯。体壮的獒叫声非常尖、很悲惨,惨叫的模样简直丢尽了雄风,耻辱不堪。
  大伙儿已经无趣地说起话来,阿岱仍旧冷冷地看着、血肉模糊在地上时不时哀嚎的獒。
  安札施力的声音道:“大人好眼光,佩服。”
  望着笼子里出神的阿岱,这才移开了注意力,看着安札施力笑了一下,“安札施力可能不常观斗犬,不过是助兴的玩物罢了。你瞧,战败的一方最后都是意愿完全崩溃,丑态百出,但不管如何示弱也无法脱离。先前那细犬虽落了下风,却阴着不叫,耐心消耗等待机会,显然它还没有败。”
  安札施力道:“大人说得好,我看走眼啦。”
  “帐中请。”阿岱道。
  一行人离开了斗犬场,骑马回到阿岱的大帐中。不一会儿,奴仆们就把奶酒与烤肉端了上来,大伙儿盘腿坐下,开始喝酒吃肉。
  帐内的人吃得差不多了,阿岱这才屏退左右,说道:“安札施力带来了重要消息,我才劳顿诸位相聚议事。”
  安札施力道:“福余卫的海煞男答奚已经做了大明的狗。明军要对辽东用兵了,首当其冲受到威胁的、必定是咱们兀良哈人,以及中间驻牧的科尔沁部落。”
  阿鲁台听罢,心中一震,问道:“消息确定?”
  安札施力道:“咱们从各处都得到消息,辽东都司正在准备开战。另外咱们在大宁卫有明国官场上的将领,透露消息,明国皇帝已确定要对科尔沁人用兵了。”
  帐篷里一阵议论。朵颜卫首领脱鲁忽察儿道:“知院大人不久前还好心放了明国使者、一些汉人奴隶,这下倒好,立刻打上门来啦。”
  阿岱道:“脱鲁忽察儿有所不知,此事是知院宠爱的妹妹要求,知院迁就妹妹罢了。”
  脱鲁忽察儿道:“原来如此。”
  阿鲁台的脸色很不好看。放人的事,其实并不算甚么大事,但往往小事也很能激起人的愤慨。就好像上来被人扇了一耳掴子,说不定比遭捅一刀还要恼怒。
  阿岱的声音道:“这回让明国人有报复之心,阿鲁台也是为了我。说起来知院接受明国人的册封,也不是啥天大的事。但知院一心劝我继承大汗之位,才不愿那么接受明国人的爵位。”
  众人纷纷恭维阿鲁台。
  其实阿鲁台之前遣使答应称臣受封,不过是为了挑拨大明与瓦剌的大计谋,后来计谋功败垂成,甚么受封也就没必要了。
  阿鲁台当然不会当众提及那些密事,口上只道:“我们与南人不是一路人。南人对草原来说,一向只是酒肉与牛羊,广袤富庶的地方就在眼前,谁与他们结盟?只看大伙儿有没有能耐夺取而已。”
  一番淡淡的话说出来,却顿时搔到了众人的痒处,有些人已经仿佛坐不住一样挪动了起来。确实,草原诸部包括曾经投靠了大明宁王的兀良哈人,都比较认可成吉思汗的后人做蒙古大汗,除了成吉思汗惊天动地的伟业与声望,其中很重要的原因是按照以前多年的经验、跟着成吉思汗的人可以四面征服有肉吃。
  阿岱道:“放了一些汉人也不算甚么事,不过知院还是心肠太软了。”
  阿鲁台道:“朱二先放了脱火赤和阿莎丽,我之前并不愿意、太早与明国人再次针锋相对,所以出于回报,才答应了阿莎丽的请求。”
  阿岱摇了摇头,冷笑道:“凡事只要有了恶意,对手就会记恨你,并不会因你后来的某次好意、再有丝毫原谅。因此只要咱们做了让明国皇帝不满的事,便无须手软了,往死里整就是。”
  他即将登上大汗之位,说得也有几分道理。阿鲁台便点头称是。
  阿岱见状又道:“当然也有例外,除非彻底驯服他们。就像那些奴隶,平日里咱们又打又骂,但只要稍微待他们好一点,他们就会感激涕零。想当年大元退回草原后,汉人那边也有不少怀念咱们的人,那是大元彻底征服了中原。现在大明被咱们彻底征服了吗?”
  众人都笑了起来,大概觉得阿岱说话挺有趣。即便是蒙古人,也都有共识,此时大明汉人已经在全局上取得了压倒性优势,所以大伙儿才会发笑。
  安札施力问道:“明国人此番报复,缘起知院大人反悔受封?”
  阿岱答道:“还有别的缘由(挑拨离间,想让大明与瓦剌厮杀,鞑靼人从中渔利),此事只是个由头。”
  安札施力犹豫了一下,终于道:“成吉思汗征服四方前,也先统肃了草原诸部。咱们不如先与大明朝廷谈谈,等到对付了瓦剌人再说。”
  阿鲁台马上就了解了这个兀良哈人的心思,不过是因为战争在辽东那边发起、兀良哈人便有点不愿意罢了。他们一向如此,以前不堪明太祖持续在东北用兵,遂臣服了大明;接着明国内乱,科尔沁人在当地逐渐强势,兀良哈人很快就选择了阿鲁台与科尔沁部,也是想跟着能有甚么好处。
  不过这帮人总算成了鞑靼人的盟友,阿鲁台也不好当面羞辱他们。
  就在这时,阿岱的声音果断道:“到了这个地步,决不能退缩!安札施力与脱鲁忽察儿都放心,我会尽力支持你们。谁也不能求饶,不然只会死得更难看!”
  众人一阵肃然。
  阿鲁台看到阿岱眼中有红光,忽然想起了、先前在笼子里看到的那只獒。阿岱冷冷地看着獒被咬得奄奄一息,没有救它,但此时阿鲁台才确认:相比细犬,阿岱也是更喜欢獒的,一如大多蒙古人。
  “明国人每次北征,人数辎重极多,不能久持。咱们的马队总有办法与之周旋,此役必能得胜。”阿岱道。
  大伙儿纷纷附和,帐篷里的气息再次热烈。
第九百六十六章
秋色正浓
  秋风拂过的京师景色,仍旧绚丽多彩。外城的南署铁厂外,种着许多银杏树,金黄的叶子、与古典的房屋,在阳光下生辉,仿佛笼罩着一层流光。河畔的垂柳,与水面的波纹,荡起一阵阵柔美的姿态。
  然而马兴光的院子里依旧死气沉沉,看不见一草一木。
  今天这里倒是热闹,因为皇帝朱高煦又来了,随行有不少大臣勋贵,以及锦衣卫、宫廷侍从。此乃今年朱高煦第二次亲自巡视南署,他对改进的京营军备尤为重视,寄予厚望。
  马兴光在众目睽睽之下,正在拿着东西在那说话,“锻裹铳管时,外层便锻打为六棱形。乍看是圆管,稍微留心就能看出是六棱状,圣上请验视。”
  朱高煦坐在旁边,没有说话,只是点头示意。
  于是马兴光拿起两块铸件,往铳管上一套,那两块东西倒也铸造得巧妙,正好箍在铳管上。对接的地方较薄,不过拼在一起就完整了,就好像螺帽的形状;下部还有一块凸状的机关,大概是敲击铆接在上面的。两个拼接之处,有洞穿的孔。
  接着马兴光拿起钳子,从炉子里夹起一根烧红的铜条,自言自语道,“正好。”他便把铜条放进了那对接的孔里,然后将一根铁的通条垫进铳管,拿着一把小铁锤,开始小心地敲击烧红的铜条。
  那铜条很快就像铆钉一样,稳固了拼接处。马兴光故技重施,把另一处也用铜钉固定住。他专心干着活儿,后面话也很少了,不过他本来也不太会说话。
  马兴光顺手拿起了一把双开刃、带血槽的尖刀。那尖刀应该是用一根整铁棍、锻打而成,刀身修长,后半截是铁棍;铁棍上装着木柄。他把刀柄放到那铳管下面的机关上,把火铳立起来,然后拿起木槌敲了一阵。尖刀便慢慢卡进了铁箍下面的机关、以及后部的木孔。看起来十分牢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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