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宋的幸福生活(校对)第165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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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宋以前,门阀士族才是政治舞台上的主角,然而经过唐末五代的大动荡,门阀观念基础已经非常的薄弱,五代时期王朝像走马灯似地不断更迭,不仅打乱了固有的政治秩序,打散了传统的政治组合,基本上找不到唐代政治生活中常常出现的士庶之争了。
  宋朝正是鉴于历史上出现门阀制度、隋唐士庶之争、五代武装割据的弊端,加之自身是通过篡夺建立起来的,为了能够最广泛地笼络天下人,特意定下一项基本国策,虽然还没有明确提出来,但谁都心知肚明,那就是皇帝与士大夫治天下。
  范仲淹就是宋朝优礼士大夫政策的受惠者,所以在他的言行中,都浸透着一种浓厚的报恩思想,不过,在他心里,已不是简单地对皇帝一人报恩,而是升华到为一个朝廷尽忠尽力,为这个朝廷的长治久安而尽心竭虑的境界。
  少年时期,范仲淹曾为自己的将来设想了两条生活道路,一是做良相,一是做良医,可以看出,他的两种人生设想,一是救世,一是济民,都是以忧国忧民为出发点的,入仕之后,这种忧国忧民意识,变得更为强烈,所以哪怕宦海沉浮,屡遭贬谪,也不能磨灭他这种救世济民的思想。
  或许,在有些人的眼里,范仲淹活得很累,立志救世于水火,解民于倒悬,楚质自问做不来,或者正是由于这点,他才会格外的敬佩范仲淹那种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行为。
  “老夫留你下来,可不是为了听你谄媚奉承之言。”范仲淹摆了摆手,淡声道:“前几日交付与你的事情,可都办妥了?”
  “那是自然。”楚质说道,带着一丝请功似的笑容,从怀里掏出十几张契单来,都是购买粮食的凭证:“按照太守的吩咐,已将钱银支付予他们,随时可以搬货。”
  仔细翻看几张契单,范仲淹露出满意之色:“很好,这事你办得不错,没有辜负济川兄对你的期望。”
  听到这夸赞之言,楚质如同饮了蜂蜜一般,全身上下甜滋滋的,觉得自己几日来的辛苦总算没有白费,要知道为了能够尽快粮商达成协议,他可是不停的辗转于各大货船之中,费尽了口舌侃价,才和那帮漫天要价的商人签定了契约。
  “下官可不敢居功,全赖太守居中调节,运筹帷幄,此事才得以圆满解决。”楚质心服口服说道,绝对没有丝毫溜须拍马的意思。
  当初楚质自以为想到解决杭州城缺乏危机的办法,兴冲冲的前来向范仲淹献策,心里多多少少有些暗自得意,觉得自己还是很有能力的,不想范仲淹只是微笑的对他的这次行为表示肯定,却根本就没有采纳他所献计策的意思。
  嫉妒贤能?还是刚愎自用、不肯虚心纳谏?腹诽的念头还没有闪过,楚质却听到一个让他惊愕不已的消息。
  “去城东码头,与货主磋商购粮之事。”
  到现在楚质还记得当时自己听到这句话时的心情,迷惑、愕然中,却听范仲淹淡然解释起来,原来在得知干旱来临之时,他已经派人到苏州、常州甚至荆南那带宣扬此事,而且还十分夸张的渲染杭州城物价飙升的消息。
  这就是经验啊,要比自己所谓的逆向思维、反向思考更加有用,楚质感叹万千,当自己还在冥思苦想对策的时候,人家已经布置好后手,这就是差距,不是多抄几首风花雪月诗词就能弥补的。
  感叹之余,楚质当然十分荣幸的接受了范仲淹的委派,秘密的与商船货主接触,远道而来的粮食货商到达杭州之后,发现传说有虚,这里虽然发生了旱情,但粮价根本没有上涨,恼怒的大骂发泄一番,自认倒霉,准备将粮食脱手,再置买些杭州的土产返回。
  这时楚质找上门来,直接表明要吃下这批货,货商高兴之余,却没有糊涂,将商人般的精明发挥到极致,开始漫天要价起来,楚质当然不可能同意,但又怕消息泄露,引起杭州奸商们的警觉,前来破坏交易。
  请示过范仲淹之后,选择了个折中,以每斗一百六十文的价格将满船粮食买下,而随着到达杭州的商船越多,又收购了几船粮食,州衙官库钱银也有些吃紧,才收购了几万石米粮而已,远远不中心满足需要。
  而这时楚质总算出了个好主意,反而都是要用之于民,那何不先取之于民,这才有了中元节粮价猛涨的事情,办法非常有效,经过彻夜售卖、不断增设售粮点的措施,短短的几天内就筹够了大笔购粮的现银。
  “出主意的是你,不必归功于老夫。”范仲淹微笑道:“有功必赏乃是朝廷规矩,不过杭州灾情还未解除,待度过难关之后老夫再将你的功绩上报朝廷。”
  “为官之职,当忧国济民,此乃本份,不敢奢求赏赐。”楚质正气凛然说道,当然,如果朝廷硬是要加官进爵,或者赏赐金银珠宝之类的话,他肯定不会拒绝。
  这话范仲淹十分爱听,而且从楚质平日的言行中,也觉得他就是这样的人,表面上淡然点头,心里却暗暗满意,爱才之心越发浓郁。
  就当范仲淹想说几句激励楚质奋进的话时,议事厅门之外传来衙役的声音:“太守,小人有事求见。”
  “进来。”范仲淹微微扬声道。
  楚质不自然的扭动了身体,就要站起来告辞离去,却见范仲淹轻手虚抚,似有挽留的意思,楚质当然顺势坐了回去,决心待会就当自己是个泥木菩萨,只看不说。
  衙役轻步走了进来,见楚质在这里,也没有什么惊诧的表情,行礼之后,朗声道:“前些时候闭门不开百余家的粮店,今日突然纷纷开门营生,且粮价与官铺一致,顾通判深以为奇,特吩咐小人向太守汇报此事。”
  “知道了。”范仲淹点头挥退衙役,侧身对着楚质微笑说道:“终归让他们发现了端倪。”
  “几夜来不断往城中店铺搬运米粮,动静不小,有人觉察不对也是正常。”楚质说道,事情都到了这地步,被发现了也没有关系,反正货商们都已经签定契约,想反悔也没有这个胆子,不然就要他们知道官府的钱可不是那么好拿的。
  “这样也好,可让衙役们光明正大的搬运米粮,不用再在夜里熬夜不休。”范仲淹说道,非常体恤下属,同时不忘关心百姓:“粮价也该恢复正常了。”
  “不可。”楚质闻言连忙阻止道。
  “怎么?难道你还想让老夫继续背负骂名不成。”范仲淹笑道。
  “下官不敢,也绝无此意。”楚质脸面有丝泛红,很是不好意思,毕竟主意是自己出的,而却让人家背黑祸,如今就要公开真相,自己阻止确实有些不地道。
  摇了摇头,范仲淹轻微笑道:“说吧,你又想打什么主意?”
  “下官愚见,灾情还在持续,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结束,且无论是引水灌溉,还是以工代赈之事,零零总总,要用钱的地方只多不少,为了购粮,官州银库怕是已经空虚不已,若是不将其亏空填补,以后办事就难了。”楚质解释说道,有钱好办事,不管是在什么时期,这句话都是至理。
  “嗯,有点道理。”抚须点头,范仲淹笑道:“怕这只是其一罢了,还有其二呢?”
  “其二嘛……”楚质突然笑了,笑得非常腼腆,好像是偷了鸡吃的狐狸。
  ……
  城中,炎阳高照,虽然已过午时,太阳偏移,然而光芒却依然灼热,街道上平坦的青石板如同熨烫了的铁锅,穿着布鞋的百姓实在是不敢踩踏,纷纷在屋檐底下穿行,不过到了目的地后,百姓也只能强忍着烫脚的痛苦,手撑凉伞,身背布袋,挤身于滚滚人潮之中。
  踩在石板上,脚板如同被热火针刺一样,只有不停的换足蹦跳才能舒缓,不少百姓纷纷后悔不已,早知道应该在鞋子里再多加几层垫子的,蹦了大概二十来分钟,来到铺子前面,掏钱,取米,转身离去,走到凉爽的屋檐下,终于解脱了。
  长长吐呼了口热气,深深吸着清凉的气息,有人突然觉得有些不对,昨日排队买粮的时候,简直就是度息如年,今天怎么这般快,转身看向米铺,顿时恍然大悟,原来这家米店门前才有百来人排队而已,怪不得这么快轮到自己,看来今日的运气不错。
  “什么运气,这位兄台,你走路也不开眼睛的,现在满大街都是米铺,价钱也一样,何必往人多的地方挤。”
  经人提醒,百姓们突然发现,杭州城好像突然变天了,前些时间已经关门的粮店纷纷重新开张不说,那些要价昂贵的米铺也纷纷降下价来,价钱与官铺一样,而且没有了限制购粮的规定,想要多少就给多少。
  惊喜之余,普通百姓才不会寻根究底,了解怎么回事,而是疯狂的涌进各个粮铺之内开始抢购起来。
  “阿毛,快些过来,这家店的掌柜很厚道,给的米粮分量十足,没有缺斤少两。”
  大街小巷之内,像这样的招呼声显而易见,百姓们背负着沉甸甸的米袋,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笑容,而不少人感到有些后悔,不应该只带了个布袋来,下一秒,这种心情立时消失不见,转换成极度的悔恨。
  “官铺降价了,每斗米粮只要一百七十文,大家快些去买啊。”
  声音如雷贯耳,在百姓心头响彻,不要以为区区十文钱只是小数,在物价平稳的时候,一文钱就能买个馒头,十文钱在间普通小店饱餐一顿不成问题,百姓很务实,不明白什么大道理,但也知道什么叫做便宜。
  一时之间,已经准备取米付钱的百姓纷纷将装好的米倒掉,转身就往官铺跑,有的甚至已经给了钱,却忘记要回,急忙离去,客人都跑光了,该怎么办?事态紧急,掌柜们连忙将事情上报给背后东主。
  东主们自然是又聚集起来商议对策,还没等他们的意见达成一致,又有消息传来,以杨承平为首的一小摄人,其下的粮店也亦步亦趋的调整价格。
  “诸位,依我之见,大家也不必再商量了,都散了吧。”沉默了片刻,章东主率先站了起来向外走去,步履蹒跚,跄跄跌跌,仿佛随时会倒下,声音苍凉:“大势已去,万事皆休……”
  看着章东主的背景,众人感觉有些兔死狐悲的感觉,当然也有人报以不同看法,轻哼了声,古东主悻悻说道:“危言耸听,走了也好,免得再误导大伙。”
  见没人响应,古东主清咳了声,重归正题,引导众人继续商讨起对策来,讨论了半天,依然未果,天色已晚,只有相约明日再谈,众人归去,翌日清晨,粮价不约而同纷降,联盟随之不宣而散。
第二百八十五章
十五之约
  不知不觉中,已然是金秋八月,按照常理来说,如今这个时候,就算还是艳阳普照,秋高气爽之时,但也总会偶尔下几场秋雨,终归快要临近冬季,一层秋雨一层凉的景象也该发生了,然而,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整个杭州地区,不要说下雨,连云雾蔽空的场面都非常难见到,还是晴空万里,骄阳似火的场景。
  百姓想尽一切办法,又是求神又是拜佛,最后连不司雨职的灶君都烧香祭拜以表心意,希望他能够将人间的信息带到天上去,可惜天不从人愿,可能最近满天神佛都不在家,或许出门远行了,根本听不到民间疾苦之声,更加不用说深受感动,降下甘露来。
  百姓很无奈,心有不诚者还偶尔腹诽不已,但没有人感到悲观绝望,手中有粮,心中不慌,只要家、人还在,大不了明年再忍忍,苦日子总会熬过去的,况且日久见人心,关键时刻,善人总是比恶人多。
  近段时间,杭州城粮粮价格让纯朴的百姓稀里糊涂的,不仅看不明白,也想不清楚,先是限定购粮不说,而粮价也毫无征兆的从九十文钱提升至一百八十文,价钱多了倍,这还了得,大家当然是疯狂购买,但没过几日,粮价又降了下来。
  而且前些时候有事打烊暂且关门的粮铺纷纷重新经营起来,没有缺斤短两不说,价格也非常公道,想到以前总是骂人家是黑心奸商,看来真是误会人家了。
  若是知道了纯朴百姓们的心声,那些奸商们肯定会泪留满面不可,不是他们想做善人善行,大发慈悲,救民于水火,而是这世道,有心做恶也不容易啊,前几日他们还想着少赚也是赚,薄利多销也不错,现在却不停向上苍祈祷,希望不要赔太多钱。
  也不怪他们这样心灰意冷,主要是形势变化得太快,现实让他们不得不低头,当官府将米粮价格调降至每斗一百七十文钱之后,还没足三天又降十文,之后像是发生连锁反应似的,每隔段时间降一次价,直到现在,才十来天的时间,米粮价格已经降到每斗一百零几文钱,看这趋势,他们心里也清楚,还没算完,过段时间肯定还要调整,直到恢复干旱之前的正常水平。
  如果是在干旱之前,官府的动作对他们根本没有任何影响,这个价位也有利润可赚,然而今时不同往日,他们可是花了高价才能囤积到如此多的粮食,才卖出去一成不到,现在他们的心思是不指望赚钱,只求别血本无归就成。
  按理来说,随着米粮价格的不断降低,百姓应该会借机多买以存储起来,而奸商店铺的价位也和官铺的差不多,不可能只卖出那么少的粮食,然而许多事情并不是都能用常理说得清楚的。
  人们都有个心理,当物价飞涨时,那价格紧俏的商品越卖得火,有时还会出现盲目的采购现象,而当商品价格回落时,百姓好像又清醒过来,突然发现,原来自己压根就不需要这件商品,自己之前的行为是多么的冲动可笑。
  现在杭州的情况就是这样,当百姓发生粮价和以前差不多,而且很容易买到时,况且看样子说不定还会继续降价,就开始保持观望状态,商人们的米粮卖不出去也正常。
  虽然不明白什么社会学道理,但是商人们也意识到不妙,不这现在主动权不在自己手里,还能有何办法,谁不知道粮食降价会亏本,但谁又敢不卖,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就算保密工作做得再好,总会有风声泄露出去的。
  得到内线的通风报信,商人们何尝不清楚现在官衙已经购买了十几万石粮食,杭州再无缺粮之忧,所以就算大家的米粮积压在仓里发霉、腐烂、变质,也休想动摇粮价的变化,不过在这个时候,众人绝对没有了这种想法,只是期望官衙能高抬贵手,放缓降低速度,以减少损失。
  其实当粮价降到一百三十文时,某些士绅富豪就已经坐不住了,急得焦虑不安,考虑了片刻,也不知道是谁起的头,纷纷跑到州衙求见范仲淹,表示自己不忍城外百姓流离失所的惨景,愿意尽微薄之力以救乡民。
  目的不言而喻,只希望范太守大人不计小人过,放自己一马,只可惜近日来,范太守公务缠身,连吃饭的时间也没有,哪里会有空接见闲杂人等,所以某些人注定要失望而归。
  “活该,此乃报应。”沈辽从来不怕得罪人,冷笑说道:“若非有前之罪因,哪里会有今日之恶果。”
  “睿达兄,话可不能这样说,并非太守不愿见他们,而是琐事缠身,真的抽不出空闲来啊,不然有人愿意慷慨解囊赈济灾民,太守高兴还来不及,岂会拒而不见。”楚质说道,话说得大义凛然,可是嘴角微微勾出一丝黠笑,手里的碧玉折扇摇啊摇,好不逍遥,分明是在幸灾乐祸。
  虽说已二世为人,且生活如意之极,不应那么斤斤计较,只不过想到当日自己上门求助时,固然没受什么折侮,但肚子确实憋了口气,现在感觉听闻某些人的情况,心里顿时舒服许多。
  “范公大义,将此得罪人之事揽了过去,自然不像你这幕后之人这般清闲。”作为幕僚,沈辽时常待在楚质身边,自然清事情的一些内幕,口里虽然还是冷嘲热讽的,但他心里却有几分佩服楚质的手段。
  楚质笑笑,并没有表态,不过心里的确在感激范仲淹,如果让人知道是自己在背后出了这个主意,后果很严重,且非常麻烦,要知道自己还要在钱塘为官,却将杭州的大半士绅彻底得罪了,以后不要说治理地方、安抚百姓,能不能坐稳知县这个位置还是个问题。
  毕竟他不是范仲淹,门生故旧遍布天下,结交的都是名士一流,朝中根基之广,不是谁想动就动的,就算被贬出中枢,但待遇却与众不同,人家触犯皇帝,被谪的都是些偏僻的州县,有的甚至还是荒凉未开化之地,而范仲淹基本是在中原地区,若是身体不舒服,还安排他到气候温润的地方修养,简直不是贬谪,而是在公费养老,别人羡慕不来的。
  当然,楚质自己也有些妄自菲薄,且不说他大伯楚汲是掌管官员人事升适谴调的主官,也不说他老师何涉的人脉能力,就凭他是曹家女婿这点,谁想动他,也要掂量掂量是否能承受其中的后果。
  知道这事不宜多谈,沈辽也没有寻根问底的意思,反而不解道:“你不是说提价是为了能够填银库补亏空吗,现在还未补齐,却将粮价压得如此之低,比收购的成本价还不如,不要说补空,就是回本也不可能了。”
  “亏了就亏了,况且灾荒之际,钱放在库里,就是组数字,粮食才是硬通货。”楚质不在意说道,都快绝食饿死了,要金山银山有什么用,如今官衙请百姓做工,要的是粮食,给钱反而没人要。
  补亏空只是个借口而已,主要是为了能够惩治那些奸商,楚质相信,范仲淹肯定是看出自己的目的,不然也不会放手任由自己操作粮价,为什么不一下子将粮价恢复正常,而是一点一滴来呢,这只能说是楚质的恶趣味,纯粹为了恶心人,至于朝廷查账,那更加不能担心,情况危及之下,出钱购粮救民,以皇帝赵祯宽仁的性格,只会予以表彰,不会怪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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