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昌鬼事(三部全集)(校对)第595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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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云风明白了申德旭已经在妥协,于是对同断武说:“你受伤,需要几天休养?”
  “不超过十天。”同断武老实回答。
  “好,十天之后,我们在长江见,”徐云风说,“我一个人过来,拿着和泉守鉴定,你赢了,带着你曾婷和和泉守鉴定走人。你输了,对不起,我带你去你爷爷葬身的地方。”
  “看来我只能相信你了,”同断武说,“可是你不怕我把这个七星阵法的圈套散布出去?”
  “这就是我要说的,你必须要答应我隐瞒这件事情,一直到跟我再打一场。”徐云风补充。
  “我为什么要遵守这个承诺,”同断武说,“我走了,你就没有任何理由限制我。”
  “有,”徐云风对着同断武说,“我是你爷爷的介错,当年是我给他送的终。”
  同断武身体震动一下,很久才能平息。
  “好。”同断武向徐云风鞠躬,“我答应你了。”
  进入到整个布局中的所有术士,都有着自身无可奈何的命运,谁都想去反抗,但是谁也挣扎不出来。没有那个术士是心甘情愿的走到现在这一步,几千年来的术士宗师,永远只有两种结果,要么坚持到最后,众叛亲离成为主宰,要么成为他人的垫脚石。
  太一的两仪是就是两股漩涡,如同黑洞一样,把四象八卦全部都吞噬。两仪无论黑白,最终都是张开的两张鲜血淋漓的巨口,毫不怜悯,没有一丝犹豫。
  这就是拥有与常人不同的能力,无法摆脱的术士宿命,你进来了,就出不去,只能一条路走到底。在这个过程中,会遇到各种的阴谋,面对各种的残酷,从内心里的纠结和犹豫,还有永远摇摆不定的信心。当到了某天,你已经走到了你自己都没有预料的道高度,这时候,你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变成了另外的一个人。当初计算你的人,拦在你道路上的对手,都变得弱不禁风,被你掌握于鼓掌之间。
  你今后一定会走到这一步,而且你没有选择。邓瞳也一样,何重黎也是。把我的话记住,你和邓瞳、何重黎、金仲的后代,会把这个恩怨继续下去,也许在你们这一代,也许是你们下一代,这个布局并没有完结,还会继续下去,并且没有尽头。如果有有尽头和终点的那一天,就是世界上再也没有术士的时候。
  黄坤站在七眼泉红水阵法里。虽然是红水阵,但是现在的七眼泉上,跟水没有半点关系。当初的湖泊已经全部干涸,现在不仅干涸,而且湖底当初的泥土已经变得坚硬,甚至已经化作了赤红色的岩石。几个石闸孤零零的矗立在红水阵的南方方位,这些石闸当年隐藏在沟壑里,现在地面已经完全变化,石闸凸显在地面之上,显得十分的诡异和突兀。
  在红水阵的北方,是王鲲鹏在湖水还存在的时候,钉下的无数木桩,木桩笔直的插入地面,木桩之间用铁链链接起来。
  北金木南石,王鲲鹏的红水阵已经布置完毕。红水阵是一个萧瑟肃杀的阵法。当黄坤从姜家庙回到了七眼泉,告诉了在姜家庙里,徐云风和申德旭之间的矛盾,放走了同断武之后。
  王鲲鹏却给黄坤长篇累牍的说了一段话。
  并且告诉这段话的来由,就是当年诡道的金仲告诉他诡道本来就是一个肃杀的门派:天下万物有发陈蕃秀,也就有肃杀容平。诡道就是主戕杀门派。
  黄坤对王鲲鹏的这段话似懂非懂,他只明白一点,那就是现在最后的术士高手,是一场宿命的争斗,从几千年来就一直是这样延续下来,并且还远没有结束。
  黄坤看着王鲲鹏的身影,这个三十出头的男人,已经显现出了老态。手里拿着烟盒,却一直不肯点上。王鲲鹏靠着干枯的大树,在集聚他最后的力量,准备迎接他刚才所说的所谓的命运。
  黄坤走到王鲲鹏面前,“您就一点都不恼怒我师父的作为?”
  “你有打火机吗?”王鲲鹏问。
  黄坤自己不抽烟,可是因为之前跟着徐云风在网吧里混过一段时间,徐云风的烟瘾他,可是经常丢打火机。找不到打火机,就找黄坤发脾气,所以黄坤身上一直带着打火机,就养成了习惯。
  王鲲鹏接过黄坤的打火机,终于点着了香烟,狠狠的吸了一口,“我让你给曾家带信,就是让徐云风知道,即便是最不堪的事情,内心最不愿意承认的事情,都必须要去面对,而不是去逃避。”
  “你不担心我师父因此愤恨你,”黄坤说,“然后就置身事外了?”
  “如果是几年前,这是必然的。”王鲲鹏说,“不过现在,就如我刚才说的那样,他自己也察觉不到自己的变化,他已经走到了最高处。时过境迁了。”
  “原来你说的是我师父一步步走到最后,而不是您。”黄坤终于明白了王鲲鹏的用意,“其实你们的命运都一样,只是你认为你的能力不如我师父,所以你把最后决定胜负手的关键,押在了他的身上。”
  “这也是命,”王鲲鹏说,“我的资质有限,我得认。”
  “师父和同断武约了十天之后,何重黎还有他们何家的几个厉鬼要对付,”黄坤替王鲲鹏计划,“龙门的道士,已经到了猇亭,冉遗开始苏醒,我师父也并不傻,他需要时间去解决这两个难题。”
  “我现在的精力,已经顾不上他了,”王鲲鹏说,“铜镜要出现了,老严说过,张家岭要出来了。”
  “张家岭是谁?”黄坤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张家岭,拿着上古铜镜的气功师,当年名噪一时。后来销声匿迹,如果他还在,就没有张大洋和李忠武两人什么事情了。”
  张大洋和李忠武两人的名头,黄坤是听说过的。可是他不明白和张家岭有什么关系。
  王鲲鹏解释说:“当年老严培养了张大洋和李忠武两人,只是这两人的心术不正,导致老严的心血付诸流水。这两人都分别背弃了老严的安排。并且闹出了大乱子。当张大洋和李忠武两人事发的之后。老严说过,如果当年张家岭不因为性格固执,就没有这两人后来的发迹。”
  黄坤明白,张家岭一定也是一个跟老严关系密切的人物,只是他还不明白,这人到底厉害到了什么地步。
  “张红玉、严重光、张家岭,这三个人,”王鲲鹏说,“他们三人共同创建了隶属于道教协会的神秘突发事件处理研究所。研究所成立之初,排位第一领导是张红玉,严重光排名第二,张家岭排名第三。”
  “可是我只知道研究所的领导是老严,后来是你,现在是方浊师叔。”黄坤问,“那张红玉和张家岭一直在什么地方?”
  “张红玉和张家岭,因为当年的集会事件,后来都被老严排挤了。”王鲲鹏说,“张红玉好一点,他宁愿自废武功,与世无争,然后道教协会内部颁布公文,说他是一个江湖骗子。他彻底身败名裂,一生都无法再显露他的能力……他是真的没有任何能力了,他甘心做了一个垫脚石。但是张家岭没有放弃,张家岭是一个绝不低头服输的人,到现在他也没有放下。”
  “老严告诉你的?”黄坤问。
  “不是,”王鲲鹏说,“这些事情老严怎么会跟我说,不过,我师父赵一二曾经见过张家岭。”
  “原来是赵先生,”黄坤点头,“你当年跟着老严去北京,他一定提前警告你老严的为人。”
  “只从我在大鲵村答应了跟着老严去北京,就再也没有见过我师父。”王鲲鹏眼睛迷茫起来。
  黄坤也不问了,王鲲鹏当年以诡道门人的身份去跟随老严,师父徐云风每次暴怒的时候,就会提起,黄坤知道这是王鲲鹏一生都不能放下的愧疚。
  “是我师父在一本书里写下来的,《黑暗传》,”王鲲鹏说,“这些事情他都写在那本书里面。”
  “赵先生见过张家岭?”黄坤问,“在那里?”
  “在大青山。”王鲲鹏说,“当年的大青山计划是张家岭自愿参与的,他不愿意再跟老严共事。可是现在看来,张家岭要从大青山出来了。”
  “张家岭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黄坤又问,“为什么你说他就要出来?”
  “现在张天然一定不会忘记这个人的存在,张家岭出来了,就一定要找老严,而我现在和老严是一条船上的人。”
王鲲鹏说,
“他的能力不再老严之下,但是他有一个东西,很重要的东西,是老严没有的,无论老严用尽办法逼迫他,他都没有把那个东西交出来。”
  黄坤不再问了,他知道王鲲鹏说的张家岭是不会去招惹徐云风,而是会来七眼泉,也就是第三轮里红水阵的第一个对头。所以王鲲鹏在告诉自己,这个到底有什么厉害的地方。
  “那个东西叫做夺魄。”王鲲鹏没有绕弯子,直接说,“是一面铜镜。”
  黄坤听了,“天下的能人这么多,而我却都不知道。”
  “很正常,”王鲲鹏说,“因为这是术士终结的时代。”
  大青山计划从建国就开始实施,即便在六十年代也没有停滞。可是到了九十年代中期,大青山计划就不再有进展。可是计划本身也没有取消,参与的军队换防了几拨,仍旧维持这个荒漠草原里的基地运转。
  张家岭六十岁了,他在基地里呆了十九年。刚来的头几年,他参与了挖掘隧道的工程。应对来自地下的未知生物和神秘事件。可是在一九九六开始,这个工程停顿了。
  大青山计划实际上一个挖掘计划。挖掘的深度,远远超过了世界上已知的任何一个钻井的深度。世界上向媒体公布的最深井洞,是苏联在潘欣加地区的一口井洞,达到了十二公里垂直深度。但是这个数据绝非真实。
  因为中国的大青山计划,在七十年代,就挖掘到了地下十三公里。到了九十年代大青山计划停顿,深度已经到达了十六公里。
  但是因为一九九六年四月二十五日那天,发生了矿难。大青山计划就此停顿。
  这个矿难只有政府核心的几个领导人知晓,一直没有公布于世。这可矿难,被几个知情者称呼为“大青山四二五事件”!
  而张家岭是唯一一个亲历的生还者。一直到如今,还羁留在大青山四二五事件的原址。
  张家岭被羁押的地点,处于地下的六百米的一个斜矿坑,这里原本是当年挖掘工程的临时指挥部,由于工程停滞,机械和工程单位全部撤出。但是保留了这个指挥部,作为张家岭的监牢。
  从张家岭九零年进入到这个坑洞,他就再也没有见过太阳。工程停顿之后,张家岭就一直呆在这个地下监牢里。
  不能读书看报,更遑论电视和收音机。没有人能和张家岭说话,驻守的军队只有一个排,每天用矿井里的升降机,给张家岭送两顿饭和一壶茶水。茶水是必须是西湖的龙井,这是张家岭唯一坚持的待遇。领导首肯了,所以这么多年来,张家岭喝的都是特供的龙井茶。
  张家岭的身份特殊,由此可见一斑。
  张家岭坐在当年的临时指挥部,一个关押了他十二年的地下室里打坐。他的头发和胡须已经全部雪白。但是脸色仍旧红润。一个独处了十二年的人,对什么事情都不再抱有兴奋。
  所以当送饭的士兵,让张家岭换下他的衣服,张家岭立即自己重见天日的时候到了。士兵用藏在贴身内衣里缝合的剃刀,给张家岭慢慢的剃发,然后刮胡须。这个士兵给自己送饭已经两年了,张家岭知道一定有人混迹在驻守的士兵之中,当时机来临,就会帮助他离开。
  之前也有一定也有,现在这个士兵如果复员退伍,也一定有接替者。
  所以张家岭并不奇怪。士兵让张家岭剃掉毛发,并非是为了让他顺利逃脱,而是雪白的头发和胡须在地面上的世界不合时宜。张家岭是一个很讲究的人,他不想邋遢的回到社会。
  张家岭修理好了头发和胡须,与士兵交换了衣服。整个过程没有交流一句话。张家岭也没有询问士兵的身世和动机。没必要了,张天然一定能找到这种铁了心的跟随者。
  大青山助手军队的驻守早已松弛懈怠,张家岭重见天日的时间,只是掌握在张天然的控制里。张天然是绝不会无缘无故的放张家岭出去的,既然出去,张家岭就要去做一件事情。
  ——找到严重光,讨一个说法!
  一九八三年,在古赤萧的授意下,成立了宗教内部神秘突发事件研究所,成立之初,三个领导,两张一严,即张红玉、张家岭、严重光。三人一直在处理道教协会内部,和社会上闲散修炼的宗教人士相关的突发事件和矛盾。当然最重要的就是谋划应对,一直隐藏在暗处,即将死灰复燃的一贯道道魁张天然,以及张天然布置在社会各个层面的追随者。三人合作之初,同僚关系比较融洽。
  一九八六年,古首长去世,古首长的在临终前,表达过遗愿,两张一严是行政政策的直接下属,要保留三人的地位和身份,所以两张一严是实际上的政府官方地位最高特异功能人士。
  古首长逝世后三年,因为三人之间在工作中发生矛盾,张红玉和张家岭两人与严重光分道扬镳,相互交恶,两张同时退出研究所,张红玉放弃行政职务,张家岭始终没有屈服,被严重光下令调往大青山工程。一九九零年,张家岭作为顾问身份,参与大青山工程,从此再也没有离开。
  三人同为当年的古首长器重的行政下属,地位不相上下。所以以严重光的地位在九十年代初开始如日中天,也没有权限迫害两张。张红玉为人相对平和,不愿意再参与内部斗争,于是放弃身份和法术,赋闲在家,后来移居美国。而张家岭不肯妥协,所以严重光以行政命令,调动张家岭去往西北大青山计划,表面是调动工作,实际上是变相囚禁。
  即使在一九九六年大青山计划实际上叫停,但是大青山计划在行政的名义上仍旧没有终止,而是无限期搁置,所以张家岭一直留在地下的监牢里,无法离开。这就是严重光困住张家岭的权宜之计。
  可是十几年后,严重光最担忧的事情来了,张天然孤注一掷出阴,严重光也无法控制局面。张家岭作为当年的重要人物,当然不会被张天然遗忘,拿来作为对付严重光的重要环节。
  士兵在非送饭的时间过来,张家岭就知道自己出去的时刻到了,很明白,张天然已经把严重光逼到了绝境。现在是轮到他这种当年显赫一时的人物出来了。
  张家岭乘坐升降机到了地面,升降机已经年久失修,如果再晚几年,可能就彻底报废,张家岭在地下几天不吃不喝,饿就饿死了,连个矿难事件都谈不上。
  升降机到了地面,张家岭心若沉水,慢慢走出了升降机之外的隧道,隧道的尽头是一间房子,这间房子过了十几年也没有改变——飞星观,道观里的大殿布置依然,只是无人搭理,十分的凋敝。张家岭深吸一口气,走出井洞的出口道观,空气清新干燥,不同于地下浑浊潮湿的空气,鼓风机也坏了几次,每次都差点让张家岭窒息在地下。
  地面上是凌晨,天空明净,银河放佛就倒扣在头顶不远的上方。张家岭放眼眼看去,是一望无垠的空旷戈壁,身后破败道观静静的立在戈壁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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