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国重工(精校)第343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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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如果中国装备工业公司愿意支付足够高的价格,我们是可以向中方发放工艺许可证的。”内田悠说。
  “您说的足够高的价格,具体是多少呢?”
  “哈哈,我们要的并不是钱,而是装备公司的一个承诺。我们希望装备公司能够从日中友好的大局出发,要求各地企业降低分包工程报价,并且承诺未经双方协商,不得自行涨价。”
  “这个条件并不算是很苛刻啊。”赵辛未脱口而出。
  冯啸辰安排赵辛未去谈判,自然也是要向他交代一些底牌的,比如说这个项目能够给中方赚到多少利润,中方愿意付出什么代价之类。当然,赵辛未并不知道,冯啸辰所以如此坦诚,是因为他压根就没打算真的和池谷制作所谈判,他是要利用赵辛未去给内田悠传话,把内田悠稳住,给中方赢得腾挪的时间。
  赵辛未在装备公司也找其他人聊过,了解到了装备公司以往与池谷制作所合作的情况。关于日本化工设备企业到中国企业代工的事情,赵辛未也是知道的,他对比了一下代工的价格以及阿根廷项目的利润,觉得内田悠提出来的条件,的确是宽松得令人起疑。如果真的只要承诺降低一些代工价格,日方就愿意向中方发放工艺许可证,中方完全没有拒绝的理由。
  内田悠淡淡地说:“这个条件本来就是很优惠的,我们池谷制作所与中国合作多年,怎么可能会提出苛刻的要求呢?但中方在这件事情上,明显是缺乏诚意的。到目前为止,与我们谈判的都是中方的低层官员,这显然是没有把池谷制作所放在一个对等的位置上。”
  呃……赵辛未窘了,自己好像就是内田悠说的低层官员,自己的级别比王根基还低呢,内田悠是不是想说自己没有资格与他会谈呢?
  内田悠看出了赵辛未的心思,他笑笑,说:“赵先生,你不要误会。我们之间是朋友,什么话都可以说的。但如果装备公司只是派你作为代表来与我们谈判,我想我们是谈不出什么结果的。有些事情,恐怕你也做不了主吧?”
  “内田先生的意思,是希望装备公司的领导来和贵公司洽谈?”
  “这是你们的自由。”内田悠装作无所谓的样子说。
  “但是……”赵辛未迟疑了好一会,终于还是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内田先生,恕我冒昧,我看不出贵公司向我们转让这些专利的必要性。我在装备公司听他们说,中国的企业拥有更强的成本控制能力,只要拿到池谷的许可证,那么就必然能够拿下阿根廷这四套大化肥装置的订单,换言之,池谷将失去这些订单。在这种情况下,池谷为什么还要扶植自己的竞争对手呢?”
  “这是因为,我们对这四套设备的订单并没有兴趣。”内田悠说。这个回答是他酝酿已久的,要让中方相信池谷制作所有可能发放许可证,就必须有一个让中方相信的理由,毕竟大家都是生意人,凡事都要计算一下利益得失的。
  赵辛未听到这个回答,却并没有什么兴奋的感觉。他打心眼里都不希望装备公司拿到这四套订单,这其中自然是由于王根基逼着他打的那个赌,虽然他并没有接受这个赌约,但他依然不想输。他对王根基、冯啸辰都充满了恶感,不希望看到他们得意洋洋的样子。
  “我觉得,内田先生还是慎重考虑一下这件事情为好。”赵辛未讷讷地说,“我觉得,这不仅仅是一个项目的事情,而是有可能让中国获得一个进入国际市场的机会,未来对于池谷制作所等日本企业,会构成严重的威胁。”
第六百八十九章
拿错剧本了
  圈套,这一定是一个圈套!
  听到赵辛未的话,内田悠猛然警醒起来。多年做销售培养起来的素质,让他能够保持住平静,但他的一双眼睛却盯住了赵辛未,他意识到,眼前这个形容猥琐的中国官员,绝对不像郭培元说的那样,是什么精神日本人,他是一个老谋深算的反串黑,是冯啸辰派来试探自己底牌的。
  “赵先生,谢谢你对我们的提醒,事实上,我们从一开始就不认为中国企业能够成为日本企业的竞争对手,否则在10年前我们是不可能向中方转让技术的。我们和中国企业并不处在同一个竞争层次上,池谷制作所刚刚接到了意大利一家大型石油化工企业的订单,这一个订单的利润就超过了阿根廷项目里四个订单的利润,你认为我们会对阿根廷这样的小项目感兴趣吗?”
  “可是,我觉得中国企业的学习能力是非常强的,一旦他们进入了国际市场,对日本企业是会造成影响的。”
  “不不不,我们丝毫也不担心这件事……”
  “我觉得可以担心一下……”
  “这个真的不用担心……”
  “这个真的值得担心……”
  坐在旁边的菊池十郎都听傻了,这俩人是不是拿错剧本了?内田悠拼命地说不在乎中国企业对自己形成竞争,而赵辛未却不断地警告他要小心这种情况,你们俩到底谁是日本人,谁是中国人呢?
  对于内田悠来说,赵辛未越是这样说话,他就越相信赵辛未是来套他的话的。很显然,冯啸辰现在对于池谷制作所会让渡技术一事存着极大的怀疑,所以才派出赵辛未来进行试探。如果自己流露出一点不想发放许可证的意思,冯啸辰就有可能会偃旗息鼓,放弃这个项目,也不再试图与自己谈判。
  这样一来,自己希望利用阿根廷项目败坏中方信用的如意算盘就会破产,引诱冯啸辰亲自来谈判,并且当众给冯啸辰一记耳光的梦想也将破灭,于公于私,这都是一个失败的结果,内田悠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看到的。
  “赵先生,我方的诚意,你是不用怀疑的。”内田悠粗暴地打断了赵辛未的规劝,他板着脸说:“中方目前掌握的池谷合成氨工艺,只是我们的第一代工艺,对我们的价值并不大。如果中方愿意付出一定的代价,我们是非常愿意把它转让给中方的,我们可以向中方发放无限制的许可证,以取代此前每个项目单独授予的许可证。请你把这个意思转告给你的上司,并且告诉他们,如果他们对这样的好意置之不理,那我们也不会勉强。我们能够给予你们的机会只有这一次,虽然我们对阿根廷项目并不感兴趣,但我们是完全有能力完成它的。”
  看到内田悠都被自己说急眼了,赵辛未也无奈了。他想到了自己的身份,似乎是不适合一直对内田悠的好意泼凉水的。万一他今天说的话传到冯啸辰的耳朵里,这事情就麻烦了,连他的老领导都没法再罩着他了。
  赵辛未回去传话去了,他当然不会说这些话是内田悠直接告诉他的,而是会说这是从他的“关系”那里了解到的。而内田悠则坚信自己已经猜到了冯啸辰的真实想法,那就是既想得到专利许可,又担心这是池谷制作所设下的圈套,所以才会使出这种欲擒故纵的把戏。
  在随后的几个月时间里,整个局面变得异常诡异。中日双方的谈判仍在进行,但双方都会不时找出理由拖延几天。在内田悠看来。中方故意拖延,是不想显得太急切,以免落入日方的陷阱,而他自己同样拖延,则是为了让对方相信这的确不是一个陷阱。
  负责中方谈判的,始终是赵辛未。装备公司方面派出了几个人与他一同参与谈判,但这几个人明显能力不足,遇到事情只会拿着写好的材料照本宣科,有时候甚至还会拿错了材料,以至于说出一些风马牛不相及的话。直到很多年以后,赵辛未才在一个偶然的机会里得知,装备公司给他派的这几位助手,其实只是公司里的勤杂工。当然,装备工业公司的勤杂工也都是有文化的,没错,就是周梦诗向赵辛未说起过的那批知道啥叫倾销的楼道清洁工。
  内田悠一直盼着冯啸辰能够出现在谈判桌上,他也因此而私下找赵辛未问了好几次。赵辛未不是说冯总在外地考察,就是说冯总原本说好参加,结果一早被经贸委领导叫走了,总之,就是各种巧合凑到一处,始终不能让内田悠得偿所愿。内田悠也曾不止一次地在心里想过是不是别再等了,索性与中方摊牌,结束这场闹剧。但每一次他都会向自己说,既然已经布了这么久的局,没看到结果就放弃,是不是太可惜了?
  在阿根廷那边,曹志远亲自出马,带着装备公司和另外几家装备企业派出的工程师、销售人员与阿根廷农业部的官员进行着马拉松式的洽谈。中方故意制造出各种变化,迫使阿方的谈判代表不得不经常表示要向上级请示,一来二去便拖过数月的时间。
  内田悠在日本、中国两地来回跑,但对阿根廷那边的事情也是洞若观火。他交代自己在阿根廷那边的属下,不必催促阿根廷政府签订,相反,还可以推波助澜,让中方与阿方的谈判再拖延下去。在此过程中,日方的销售人员要不断地向阿方陈述一个观点,那就是中国人其实并没有能力接下这四套大化肥设备,阿方与中方的合作终将成为竹篮打水一场空。
  既要让阿方对中方产生怀疑,又要让阿方愿意与中方继续谈判,这其中就涉及到很复杂的话术了。幸好,日本人都是极具工匠精神的,编几个自相矛盾的说法并不困难。
  在滨海二化的工艺实验在紧锣密鼓地进行。冯啸辰放出了不惜工本的豪言,各家装备制造企业在经济利益加政治利益的双重驱使下,也是开足了马力,夜以继日地为新工艺试制各种对应设备。有些设备造出来之后,又被发现原始设计存在问题,设计者痛心疾首,觉得自己浪费了国家的资金。冯啸辰却只是淡然一笑,声称失败是成功之母,这样的代价是必须付出的。
  与勃朗、埃尔、克雷默以及其他一些国外企业的专利互换谈判也取得了可喜的成果,这些企业都乐于用自己已经过时的专利与中方交换具有良好应用前景的钌触媒专利。负责与这些外国公司谈判的,是装备公司战略规划部的少壮一代,包括黄明、陈默、张翰匀等等,知识功底扎实,脑子也灵活,看到对方对钌触媒专利如此感兴趣,便擅自提高了谈判底价,结果换回来的东西比吴仕灿最初交代的多出了好几倍,这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在此期间,王宏泰已经做完了他的理疗,在百忙之中抽时间去了一趟滨海,并得到了冷飞云等人热情接待。不过,王宏泰并没有见到众人围着他讨教问题同时对他顶礼膜拜的场景,他见到的是同行们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设备调试,大家互相讨论的话题颇为精深,他连插嘴的机会都没有。
  王宏泰找到自己的博士生徐致远,向他了解项目进展情况。徐致远倒是忠心,把情况一五一十都向导师做了汇报,说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目前钌触媒合成氨工艺的所有障碍都已经被突破了,还涌现出许多理论创新,估计能产生若干专利和若干SCI的文章。王宏泰听罢,心里充满了羡慕嫉妒恨,连带着对徐致远也产生了怨怼之意,这就是后话了。
  王宏泰到滨海的时候,冯啸辰并不在现场。这几个月时间里,冯啸辰大多数时候都在现场,帮助解决各种问题,协调各家企业、科研院所之间的矛盾。不过,就在王宏泰从上海出发的那天,冯啸辰却接到一个紧急电话,然后便赶到北宁省去了。
  天地良心,冯啸辰真的不是故意在回避王宏泰,而是林北重机那边遇到了一件麻烦事,让他不得不亲自赶过去解决。
  “我们出口西班牙的一台挖掘机,底架梁断裂,现在已经趴窝了。我们要紧急调运一套底架梁过去,还有其他一些备件。可就在这个节骨眼上,铁路局说安排不了车皮,这不是开国际玩笑吗?”
  冯啸辰风尘仆仆地赶到林北重机时,林北重机常务副厂长刘旺也顾不上与他寒暄,直接就满脸委屈地抱怨起来。
  冯啸辰脸色凝重,问道:“刘厂长,我先了解一下,底架梁断裂是谁的责任?客户有没有对你们的产品质量提出质疑?”
  “这个倒是没有。”刘旺说,“我们在电话里询问过对方,对方表示这起故障完全是因为他们操作上的原因,与我们没有关系。不过,他们希望我们以最快的速度把替换的底架梁和其他备件运过去。他们那边的工期非常紧,一台挖掘机趴窝,对他们的影响太大了。”
第六百九十章
自己摆的乌龙
  “冯总,你可真是冤枉我们了。”
  林北铁路分局,副局长宋洋听完冯啸辰的要求,便苦着脸喊起冤来了:
  “林北重机是我们林北最大的企业,在整个北宁省也是数一数二的,我们作为北宁省的铁路分局,怎么可能不重点保障林北重机的运输需求?但你问问刘厂长,这件事到底是我们的问题,还是林北重机自己的问题。我们运输部门也有自己的难处,林北重机也该体谅一下我们的难处吧?”
  “刘厂长,这是怎么回事?”冯啸辰把头转向了陪他同来铁路分局的刘旺,诧异地问道。他是一听说林北重机遇到运输上的难题,便赶紧让刘旺带他到铁路分局来的,有些事情还真没有问得太清楚,现在听宋洋一说,他敏感地意识到,这其中似乎还有一些隐情。
  刘旺脸色有些尴尬,解释说:“这件事吧,的确是我们做得有些不妥,不过也不能怪我们。上个月,西班牙那边的客户发来传真,说是他们的挖掘机在使用的时候不慎摔了一下,行走机构损坏了。我们技术处的同志根据他们传过来的照片分析了一下,确定是履带架损坏……”
  冯啸辰打断了他,问:“等等,你不是说底架梁吗?”
  刘旺苦笑道:“问题就在这了。我们当时判断的是履带架损坏,所以就请宋局长紧急协调了一个车皮,运了一套履带架到红山港,然后海运送到西班牙。我们这边的维修人员坐飞机赶过去,到那一看,才知道坏的根本不是履带架,而是底架梁,发过去的履带架根本就没用。”
  宋洋向冯啸辰耸了耸肩,那意思冯啸辰是能够看明白的:你们自己摆了乌龙,怎么能怪我不帮忙呢?上次你们火急火燎地找我协调车皮,我给你们办了。现在你告诉我说发错货了,又来要车皮,我还要不要干正事了?
  “老刘,你们就不能先派人去确定一下到底坏了什么,然后再安排发货?且不说发错了配件所浪费的运费,光是麻烦宋局长一而再、再而三地给你们安排车皮,也是很不合适的吧?”冯啸辰说,他这话里多少有些替刘旺向宋洋道歉的意思,宋洋肯定是能听出来的。
  刘旺叹道:“冯总,我们也知道这一点。可是,我们派几个人去西班牙,光是办签约就要半个多月,没准还办不下去。海运到西班牙的时间是30天,如果我们等人去了西班牙再发货,耽误时间不说,几个修理工在西班牙白白地等上一个月,人吃马喂,也是一大笔钱,这些钱可也不比一趟运费少了。”
  “但你们现在不还是要让工人在西班牙等着了吗?”冯啸辰反问道。
  刘旺再次苦笑:“唉,这就叫欲速则不达啊。我们怎么会想到西班牙那帮人连底架梁和履带架都分不清楚,如果他们自己多看一眼,我们也不至于闹出这么大的差错。早知道这样,我们就派个人常驻在西班牙了。”
  “派人常驻在西班牙?”冯啸辰脑子里一个念头闪过。
  “这怎么可能?”刘旺马上就否定了自己的话,“西班牙的生活成本多高,我卖那几台挖掘机赚的钱,都不够付差旅费的。以后还是多个心眼,让客户那边拍照片的时候拍得清楚一点,也省得我们这边弄错了。”
  冯啸辰也不便在这里与刘旺继续探讨下去,他转过头,向宋洋问:“宋局长,情况你也清楚了。这件事,绝对是刘厂长他们这边的责任,对于铁路分局和宋局长给予的大力协助,我代表我们装备工业公司,表示感谢。”
  “感谢倒不必了,这也是我们应该做的。”宋洋摆了摆手,并没有被冯啸辰的态度所感动。他知道,对方这样谦恭,不外乎是想继续求情,他在心里琢磨着该如何拒绝,或者在无法拒绝的情况,该从什么地方给林重调一节车皮来。车皮紧张这件事,并不是宋洋编出来的,正如他前面说过的,林重是林北市最大的企业,但凡有点办法,宋洋也不至于拒绝林重的要求。
  果然,冯啸辰在说完客套话之后,露出一脸为难的神色,说:“但是,宋局长,你也知道的,这套底架梁,是给西班牙客户运输的。如果耽误了时间,影响的不仅仅是林重的声誉,更是我们中国装备制造业的声誉。我们的装备制造业能够冲出亚洲,进入欧洲市场,意义之大,我想宋局长也是清楚的。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我也不会专门跑过来替刘厂长他们求情了。”
  宋洋也叹气了,他说:“冯总,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其实,这种涉及到出口的事情,慢说你不远万里亲自从京城过来联系,就算是林重自己过来说,我们也是应当不遗余力地提供支持的。可现在我们的运输任务实在是太紧张了,我们林北分局手里掌握的机动车皮,一个月也就是十几个,现在都已经分配出去了,这些车皮有的是运送救灾物资,有些是涉及到国防任务,你说我能压哪个?我跟刘厂长他们也说过,不是我不帮忙,实在是这个月的车皮都分配完了,要给林重安排,怎么也得等到下个月了。”
  “可是,我们客户那边已经耽误了一个多月,就算现在发货,走海运还要一个月,实在是没时间了。如果我们再等一个月的车皮,那前前后后就是三个月时间了。”刘旺说。
  宋洋说:“这个我真是爱莫能助,北方铁路局给我们分配的车皮就这么多,我也变不出来,除非铁路局能够临时给我们增加一个车皮……”
  说到这里,他似乎是不经意地向冯啸辰和刘旺瞟了一眼,然后便微笑着不吭声了。
  合着是在这等着我呢。
  冯啸辰算是明白了,他甚至猜到,刘旺和宋洋没准是串通起来唱了一出双簧,目的就是请他冯啸辰出面,去找北方铁路局联系机动车皮。
  中国是一个短缺经济的国家,许多资源都处于短缺的状态,需要通过计划进行调配。但有一句俗话说得好,计划不如变化快,所以有关部门必须在手上掌握一些所谓的“机动指标”,以便应付各种计划外的变化。
  机动指标的用途,不外乎三个方面:一是遇到紧急或者重大的事项,比如说救灾、国防之类的;二是用于平衡各种关系,比如某个领导或者某个部委打个招呼,掌握资源的部门不能不给面子;至于第三,那就是给各级单位用来交换一些好处的,比如说给当地政府一些指标,用来交换几个重点中学的名额。顺便说一句,当地政府手里的重点中学名额,同样属于一种“机动指标”,也是可以拿出来交换的。
  具体到车皮,也是这种情况。铁道部手里会有一些机动车皮,下面的铁路局、分局、站段等,同样有一些机动车皮。林北分局的机动车皮用完了,但上面的北方铁路局还有车皮,是可以调配给林北分局的。要让北方铁路局拿出车皮来,就需要有足够份量的领导或者单位去联系,拿出人情或者利益作为交换。林北重机没有这么大的面子,也没什么可以用来交换的好处,所以只能向冯啸辰求助。
  那么,冯啸辰有没有这么大的面子呢?答案是肯定的。铁道部要修铁路,而修铁路涉及到的装备多如牛毛,什么推土机、挖掘机、压路机、铺路机、架桥机,还有制造铁轨的各种加工机械,比如什么重轨铣床、磨床等等,这其中有一部分是国内无法制造的,需要依赖进口,但绝大多数的装备还是必须立足于国内,而这就是装备工业公司的事情了。装备工业公司如果能够全力支持铁道部,敦促国内装备企业积极开发和生产各种铁道装备,铁道部的工作就会更好做,反之,许多铁路建设项目就要拖延了。
  事实上,这些年装备工业公司与铁道路下属各工程局和制造企业的往来非常多,两边可以算是“关系户”了。以装备工业公司的面子,找北方铁路局要几节车皮,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当然,冯啸辰也明白,刘旺把他请到林北来,显然不仅仅是为了一节车皮的事情,而是要请他帮忙与北方铁路局接上关系,这样未来林重就可以自己去与北方铁路局接洽,获得一张长期的“饭票”。
  这样的要求,冯啸辰也是无法拒绝的。毕竟林重是装备工业公司联络的重点企业之一,帮助林重解决运输问题,也是装备工业公司的职责。他前面也说过,林重能不能及时把底架梁运到西班牙,关系的是整个中国制造的声誉问题。慕尼黑展会上,各家国外企业都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采购了中国制造的装备,如果因为售后服务跟不上,导致国外企业对中国装备失去信心,这个损失可就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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