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骨(校对)第215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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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在换上苦力工背心的邓斌和安晋脸上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笑容,特别是邓斌,显得非常的懊恼,他没想到开枪的一刹那刘首江鬼使神差地举起了左手也低下了脑袋,只打断了他的手腕而没能除掉这个临阵逃脱害死数百弟兄的败类,下次再想刺杀可就难多了。
  外面的大街上零星的枪声不时传来,李福强神色一变,连忙吩咐邓斌两人快到院子里把那堆沉甸甸的棉纱搬到东面库房里堆起来,邓斌和安晋说干就干,不一会儿就大汗淋漓。
  没过多久,唐生智麾下的卫戍部队十余名官兵撞开门冲了进来,草草搜查一遍问过会馆老会长没见什么陌生人后立刻离开,安晋和邓斌扔下肩头的大包棉纱,相视一笑,他俩都知道今晚唐生智和汪精卫以及他们麾下军队,面对勃然大怒的日本人有得忙了。
  ……
  汪精卫遇刺的消息就像一颗悬挂在混乱政坛上空的炸弹,爆炸所产生的杀伤力极为惊人,面积也非常巨大。
  次日,武汉政府下面的报纸一致对这种卑鄙的阴谋刺杀行径口诛笔伐,激烈声讨,除了报道汪精卫的一名督察官被误杀、一名侍从官受重伤之外,并没有具体列出死伤者姓名,而是一口认定这是一次有组织有预谋的、针对革命领袖的令人发指的谋杀,隐约间矛头直指李宗仁和白崇禧操纵的南京政府。
  唐生智再次公开发表讲话,无比愤怒地指责凶手暴行,话音一转,立即猛烈抨击李宗仁的南京政府是一个没有法理的新军阀和党内阴谋家纠集而成的利益集团,表示决不屈服于新军阀的暴行,为了党国前途、中山先生遗愿和神圣的革命大业,不惜与南京方面兵戎相见。
  唐生智说得到做得到,第二天即命令麾下各军直逼安庆、芜湖,战争危机迫在眉睫。
  万般忍让只求政令军令统一的李宗仁和白崇禧等人接到汪精卫遇刺的消息后非常震惊,宁汉合流已取得巨大进展、期盼已久的合法联合政府将会在一两次最后的讨论之后成立,偏偏在这个关键时刻冒出个轰动全国的刺杀事件,令原本信心满满的李宗仁和白崇禧无比头痛。
  白崇禧当即想到了虽已下野但一直贼心不死而且一贯手段卑鄙恶劣的蒋介石,认为目前走向成功的宁汉合流绝对不是赋闲在家的蒋介石愿意看到的,因此他使用任何的卑鄙手段阻挠破坏都不足为奇。
  李宗仁反复分析之后,非常同意白崇禧的分析,他本不愿对刺杀事件发表什么评论,以免给人落下个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口实,但在武汉方面铺天盖地的舆论压力和唐生智的公开指责下,全国新闻报纸开始议论纷纷谣言四起,被误导的舆论对李宗仁集团越来越不利,特别是上海的几家小报直接说是他李宗仁、白崇禧幕后操纵了这次卑鄙的谋杀,以扫清道路,称王称霸。
  面对如此被动的局面,李宗仁和白崇禧召集众心腹,紧急集合商议对策,最后一致认为,要是再不说点儿什么似乎真的是默认了。
  于是,雄才大略、大公无私的李宗仁立即高调发布公开声明和呼吁,再一次显示出他的宽阔胸襟:严厉谴责刺杀党的领袖汪精卫这一无耻暴行的同时,呼吁唐生智将军和全国军民擦亮眼睛,不要中了一小撮阴暗的反革命势力的阴谋诡计,同时命令麾下各军退出安庆、芜湖,以避免亲者痛仇者快的同室操戈。
  李宗仁声明的字里行间,又把矛头隐隐指向了已经下野的蒋介石,上海各地亲蒋报纸随即反唇相讥,而且理由五花八门,非常充分,告诉天下人要是李宗仁、白崇禧真的问心无愧的话,为何长时间都保持沉默?直到愤怒的武汉方面大兵压境,一场大战难以避免才匆匆诡辩而且百般抵赖,转而陷害他人?如果李宗仁、白崇禧心中没有鬼的话,为何会全线后撤并一再低三下四地对武汉方面求得谅解……
  一时间,整个中国流言四起,宁汉报纸相互攻讦,上海媒体煽风点火,北京、天津、广州、南昌、西安等媒体连续数日大幅度装载各种舆论和报道,正在与奉系打得你死我活的冯玉祥和阎锡山看到情况不对,不约而同停下来向南眺望,本就无比混乱尔虞我诈的中国政坛顿时尘嚣四起,一片浑浊。
  下野的蒋介石由始至终没有开口,也谢绝任何媒体的采访,似乎真的是在奉化雪窦寺里修身养性,超然世外,可暗地里他身边却智囊云集,夜以继日地紧张研判这段扑朔迷离混乱不堪的时局。
  蒋介石放下手中的报纸,沉思了一会儿,又与张群、陈布雷等智囊展开激烈的讨论,但仍然找不出始作俑者,张群、刘文岛等人坚持认为李宗仁的嫌疑最大,陈果夫却对刺客的精妙策划赞不绝口。
  蒋介石感兴趣地问:“精妙在哪儿?”
  陈果夫立即一点点分析总结:“首先,刺客没有选择在戒备森严的南洋大楼党部主会场下手,而是选择在汉江路团拜酒宴结束之后汪兆铭登车之前这段稍纵即逝的良好时机出手,估计是汪兆铭手下侍卫和高手以命相护,才保住了他的性命。其次,刺客的计划非常完善周密,在刺杀汪兆铭的同时枪击日租界的日本兵,捅破这个马蜂窝造成了全城混乱,使得汪兆铭和唐孟潇的军队不得不将绝大部分精力转向可能借机制造事端的日本人,刺客因此而轻松逃脱,将一个很可能引发外交纠纷甚至局部战争的混乱残局扔给了汪兆铭、唐孟潇去疲于应付。如此精明的策划,处处体现出刺客的凶狠老辣,面面俱到,实在是令人拍案叫绝啊!不单是如此,连日来舆情沸腾,举国哗然,李徳邻、白健生疲于应付,不得不在沉默几日后发表声明,妄图转移国人的视线,结果却越描越黑,闹得个焦头烂额,而唐孟潇却充分利用舆情,在此时派出大军东进,轻取芜湖、安庆,接下去恐怕整个时局更为混乱,未来走向如何瞬间变得扑朔迷离了。”
  “这么说来,果夫认定这一刺杀勾当是李徳邻、白健生二人所为了?”张群含笑问道。
  陈果夫毫不迟疑地点了点头:“小弟是这么分析的,汪兆铭与唐孟潇虽然貌合神离,但不管怎么说也属于同一阵营,至少到目前为止,两人仍然需要休戚与共,而除了李徳邻桂系利益集团之外,谁会与汪兆铭有此不共戴天之仇非要取其性命?大家想想看,除掉汪精卫之后,谁人可以从中获得利益?我想至少我们不会这么干的,哪怕我们真与汪兆铭结下深仇大恨,此时也不会去为难于他,因为汪兆铭与唐孟潇一样,已经被心比天高、急不可耐的李徳邻所排斥,从联合政府即将成立的各次会议内容来看,李徳邻、白崇禧之流为了顺利上位不被人横加掣肘,一直明捧暗压、不遗余力地打压老资格的党内领袖汪兆铭,如今竟然让李徳邻想出个‘通共融共’的罪名予以猛烈抨击,且已引起极其仇视共产党的沪派和党内右派的共鸣,这对汪兆铭和唐孟潇而言,无疑是打在了七寸之上。因此,两人这半月来百般辩解,甚至恼羞成怒,要不是李徳邻为了尽快形成共识,组建联合政府,恐怕仍然会苦揪着不放。估计宁汉合流之后,阴险狡诈的李徳邻恐怕又会故技重施,逼迫没有军队支持的汪兆铭下野,以保证自己的稳固地位不受挑战,毕竟,李徳邻和白健生二人在党内的资历太过浅薄了,如今他们手握重兵空有杀生之大权,为了成功上位却不敢轻易举起,他们活得也很累啊!”
  众人听了会心一笑,蒋介石也极为欣赏地点了点头:“不错,看得出来果夫是下了一番工夫研究的,把李徳邻和汪兆铭他们的心思摸得比透彻,非常难得啊!只是,这中间有一点你没看到,那就是李徳邻如今早已是捉襟见肘,度日如年,要执掌权柄,除了十几万军队支持是远远不够的,必须还得有强大的经济实力做后盾,可是他李徳邻没有,广西穷山恶水,数年来穷兵黩武,每年除了与贵州、云南大肆走私鸦片以充军资之外,再没有别的经济来源了,因此,富庶的两湖地区就成了李徳邻、白健生志在必得之地……”
  蒋介石的话引起了所有人的兴趣,不约而同屏息静气,认真倾听,房间里除了蒋介石那抑扬顿挫的声音外,再也闻不到任何声响。
第367章
连锁反应
  “唐孟潇生性谨慎,不可能看不到桂系的目的,否则也不会先行赶走李徳邻的军队,接着不惜撕破脸皮挤走盟友张向华的第四军和十一军,就是因为这个利害关系在里面。从本质上来说,李徳邻和唐孟潇之间的矛盾是不可能调和的,两人肯定会恶斗下去,这段时间的几次宁汉合流会议,李徳邻严厉抨击唐孟潇而拉拢利诱汪兆铭就是铁证,李徳邻这一招不可谓不狠,轻而易举就拆散了汪兆铭与唐孟潇的军政联合,所以唐孟潇恼羞成怒才不顾一切地挥师东进,看来李、唐之间这一战已经不可避免了。诸位,请把我说的以上问题好好想想,结合这次突然发生的刺杀事件一起分析,也许能更清晰一些。”
  蒋介石的一番话说出,众人沉思之下连称高见,可接下来却更迷糊了,这种时候李徳邻拉拢汪兆铭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派人去刺杀?会不会是唐生智以苦肉计而行的嫁祸阴谋呢?反正自己一方是绝不会去刺杀汪兆铭的,留下汪兆铭这个始终抓住主席权柄不愿放手的大政敌让李徳邻头疼,让整个局势越复杂越乱越好,各方斗得越是激烈,对自己一方就越为有利,可是深入分析,发现唐孟潇在这个时候对汪兆铭下手纯属败招,除非真被激怒得丧失理智,否则断然不会行此险招。
  那么,如果不是李徳邻干得,又不是唐孟潇干得,更不是自己人干的,这事儿到底又是谁干的?
  一群智囊越想越乱,满头雾水面面相觑,蒋介石摇了摇头,吩咐大家别着急回房慢慢想,等众人退下之后立即招来等候已久的陈立夫、贺衷寒、康泽、戴笠等十余名手下心腹大将。
  蒋介石吩咐大家坐下,康泽立即将所得密报低声汇报:“校长,在武汉方面的袍泽的帮助下,三日前在刺杀事件中一死一伤的两个人身份已经查到了,死者名叫李铮鸣,原是安毅独立师政工科长兼宪兵队长,伤者名叫刘首江,是安毅独立师的党代表。”
  蒋介石心里一突,顿时坐得笔直:“刘首江?确定?”
  “确定!”
  康泽重重地点头:“学生等人还查到,这两人在安毅师北上阻击之前就没有跟随主力北上,而是率领后勤军需一个连看护数百伤员留在王集,安师弟率主力北上退路被断之后,独立师留在南面尹集的一半炮兵部队根据安师弟预先布置撤至明光,最后在顾长官三师的接应下携带数十门火炮成功南撤,最后跟随三师驻扎于镇江,此后听到安师弟率领残部回到下关,立即尽数赶往汇合,目前已随安师弟回到南昌县。而位于王集的刘首江、李铮鸣率领的一个后勤连和数百伤兵却不幸被敌人合围,最后的消息是全部牺牲。可是,其中负责领军的党代表刘首江与政工科长李铮鸣等四人,却早在八月九日便出现在南京,随后再也无人见其行踪,没想到此次在武汉出现。另外,学生还得到一个消息,上月十二日上午,临阵率部放弃阵地逃跑的独立师二团团长陈志标、教导大队长陈侃先于安师弟残部安全撤回南京,随后被李徳邻将军第七军钟祖培师和十九军军长胡宗铎收留,陈志标现已被任命为第七军新成立的补充师少将副师长,陈侃被任命为第七军教导团少将团长,陈侃不知为何却于五日晚吞枪自杀了,两人麾下官兵几乎尽数逃亡,有迹象表明,这些官兵全都逃向安师弟如今所在的南昌县。”
  蒋介石惊愕地站起来,走出几步缓缓回头:“不会!安毅心胸开阔,谋定而后动,应该不会这么鲁莽才是,不会是他!刘首江和那姓李的败类一死一伤,也许只是个巧合……庸之先生(孔祥熙)从南昌视察返沪那天,就把安毅的信转交给我,安毅的字里行间一派平和,他立志工业救国并已有了通盘计划,庸之先生对他赞不绝口,寄予了很大希望,说他做得有声有色,成绩斐然,与江西省主席朱益之将军相处融洽,颇受照顾,每日为了工商发展大计废寝忘食,哪里会去干这等冒险之事?不会,不会的……”
  康泽等人非常诧异不敢多说什么,戴笠看到蒋介石回到座位上大胆进言:“校长,小毅确实是个宽厚豁达之人,他对同袍情谊深重,对尊长恭敬尊崇,可谓谦谦君子。但众同袍也都知道,小毅有个非常鲜明的风格,那便是对麾下将士情如手足,对敌人却凶狠残酷。近来,学生有空就研究小毅从奉新之战开始的战例,希望能从其中学到小毅的成功经验,特别是对小毅孤悬江北之后各战经过,学生尤为佩服,每一个计策都深思熟虑,谋定而后动,看似铤而走险,却又无比精妙出人意表,常常收到超出目的之奇效。小毅一系列惊心动魄杀伐果断的决然行动,学生每每念起便心潮澎湃,神往不已。可是,学生也从中看到了一点非常重要的问题,那就是小毅对凶恶残酷之敌从不手软,每每除之而后快。由此推理,小毅对麾下叛徒就更不能容忍了,何况小毅麾下数名猛将都是铁骨铮铮爱憎分明之人,就算小毅能忍下来,性如烈火的一干悍将又如何能平复心中之仇恨?”
  蒋介石非常惊讶于戴笠的能力和勤奋,点点头示意他继续。
  戴笠接着说道:“因此学生以为,在目前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中秋刺杀事件是何人所为之时,本着严谨求实之精神,我们不能排除小毅与中秋之夜刺杀事件毫无关系,相反,一个更有刻意的现象是,目前武汉方面初步探明,刺客在一百八十米外只开了两枪随即逃匿,由此可见刺客之高超水平。以刺客精准之枪法分析,要是目标为汪兆铭的话,为何汪兆铭及其身边其贴身侍卫毫发无伤?偏偏死的是当时远离汪兆铭数米远的刘首江和李铮鸣这两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另外,学生还以为,汪兆铭或许也从两个手下之死伤中看出些端倪,但是汪兆铭如今所处之政治地位非常尴尬被动,李徳邻一派迅速壮大而汪兆铭没有兵权失却依仗,不能排除汪兆铭将计就计大造舆论,以博取天下人的同情再次增添自己的影响力,同时巧妙利用刺杀事件,果断地向李徳邻等人施压,以换取某种利益。以上是学生一点浅见,请校长明察!”
  众弟兄听了戴笠的话,均认为有理,蒋介石对戴笠严谨的作风和深入细致的分析非常赞赏,虽然心里很不愿意相信是安毅派人干的,但是在戴笠抽丝剥茧般的推理分析之下,也渐渐改变了自己的看法,沉思片刻,不得不佩服戴笠的大局观和精明强干。
  蒋介石微微点头,扫视一圈谆谆叮嘱起来:“雨农的分析很好,很有逻辑性,我心甚慰!此事就交给雨农负责深入调查吧,但必须缓缓而行,切勿让安毅心生反感伤了他的心,他刚从百般痛苦中摆脱出来,太不容易了!”
  看到麾下众将齐齐点头,蒋介石深情地说道:“诸位,我准备赴日考察,行期在即,眼下风云突变,国难当头,党国处于风雨飘摇之中,更需各位团结努力齐心奋发!康泽、衷寒等人负责的黄埔同学会必须加强,立夫要尽快回到上海,尽快壮大中央俱乐部的实力。现在,可以考虑恢复南京、南昌两地的黄埔同学会分会了,只有上海、杭州、苏州这几个地方是远远不够的,距离太远不足以团结大多数黄埔将士和各界有识之士,将来同学会终将把总部移至南京,因此,此事刻不容缓。另外,你们自己好好商量一下,如何才能更有效地利用无处不在的黄埔学子这一有利条件,如何能及时、准确、高效地掌握时局和各军队之动向,这方面,可以给雨农肩上加些担子了。还有啊,你们的安师弟也是我黄埔同学会的干事之一,千万不能把他忘了,要经常和他联系,继续做他的工作,虽然他如今醉心工商,谋求经济上的发展,但是我相信,只要党国召唤,革命事业需要,他还是会回来的!他和你们有一点不一样,专注于军事和经济不喜欢政治、文化,这是他最大的缺点,但是从另一方面来讲,他的军事才能与你们在政治、文化各方面又是相互弥补的!只要记住我黄埔精神,记住亲爱精诚之校训,我们就永远不会失败!”
  “是……”
  众将校全体起立,轰然回答。
  ……
  安毅将珍藏的一块翡翠麒麟和一份糕饼放到桌面上,一屁股坐在舒适的檀木摇椅上,优哉游哉地晃动,接过二毛递来的报纸大声问道:“都几点了还在这儿磨磨蹭蹭的,不怕迟到?”
  早早起来站了两小时桩功的二毛背起书包,飞速抓起桌面上的香蒸紫山薯塞进身边的柱子手里,自己也抓上一块,望了一眼进口的落地钟,随即与柱子跑向院门外:“还有五分钟,打铃就能进教室……”
  安毅莞尔一笑摊开报纸,一面摇晃身子下的躺椅,一面细细阅读。
  昨晚喜得贵子的劳守道整理衣襟下楼,走到圆桌边上看看桌上的礼品,再看看安毅霸占自己的摇椅,只能一屁股坐在一旁的靠椅上,端起茶杯喝下一口,慢条斯理地说道:“礼物不错嘛,这块玉至少也值三四千大洋。”
  安毅眼睛一直看着报纸,嘴里却调侃道:“给你儿子取名了吗?如果你江郎才尽的话,求求我也许愿意帮你这忙。”
  老道摇头一笑:“给我滚远点儿!就你肚里里那点玩意儿,还想给我儿子取名?免了吧,哈哈……对了,这几天你都蹲在军械车间,连吃饭也找不着人影,是不是有所突破了?”
  安毅放下报纸坐起来:“给你说中了,用美制勃朗宁轻机枪改装的半自动狙击枪终于定型了,装上刚到货的蔡司新式六倍瞄准镜,六百米的命中率为百分之七十以上,老李、邓斌和小晋很轻松打出八成的命中率,比我强不了多少,杀伤力和准确度远远超出预定指标,咱们的又一拳头产品终于做成了,以此为蓝本,进一步的研发继续进行下去,由小胡子和老孔的大徒弟魏东渊负责,我奖励他们几个每人五千块,这可是绝不外传的杀手锏啊!”
  老道不为所动地说道:“我对你那些新枪什么的没兴趣,眼下码头的龙门吊已经用上了,近万套捷克机枪的散件我也给你运送到位了,两条子弹生产线也都由汉斯派来的洋人负责安装,其他什么特种钢材、钢盔生产线等等这些我都不管,只想问你一件事,粮油仓库里的三十八辆德国卡车和十辆奔驰轿车你打算怎么安排?”
  安毅连忙站起来,拍拍脑门儿恍然大悟:“叔,你赶紧给留在南昌的王均大哥打个电话,让他派人来开走五辆卡车两辆轿车吧,我忙糊涂了,一时竟然想不起这些人情世故,德叔去南京、上海开会回不来,让王均大哥派人来提走,如果全都留着自己用,有点儿对不起第三军的弟兄们,毕竟都是自己兄弟啊!”
  老道满意地点点头:“这才像话嘛,钱财是身外之物,去了还来,不要让第三军弟兄有别的想法,毕竟夏俭率领的一个团已经进驻丰城,三个钨矿以及四个征税关卡都握在自己手里,接下来稍微出点儿力气,不出两月什么钱都能回来,把这点好处送给自己弟兄多自在?等会儿我得赶往昌北码头,程光、老四川和其他几个营团级弟兄的家人都快到了,我得把他们接回来安顿好,完了还得去看看药厂和纺织厂的机器调试干得怎样,否则万寿宫的师兄弟问起我丢人……我说,你得快点儿找人替我分担一些,我实在忙不过来了,随着一批批机器陆续到来,家业越来越大,不堪重负啊!你小子一天到晚不是开军事会议就是泡在军械厂弄枪弹,根本不知道我这儿压力有多大,几个厂试产成功后就得开始生产,原料采购产品调拨这些姑且不说,转眼就一万多工人的吃喝拉撒都得事无巨细面面俱到,你知道吗?”
  “知道了,我这不是正在物色人选吗?一时半会儿急不来的。”安毅忽然记起件事:“对了,叔,我等会儿让焕琪跟你一块进城,今天上海、南京的几个新闻界朋友到来,让基地汽车连长贾远征开那些新车跟你一块去。”
  劳守道点点头开始吃早点,安毅胡乱吃了点山薯快步走出大门,开着那辆黑色轿车赶赴医院,看望路程光等仍未康复的五十余名弟兄。
第368章
这年头最缺的是什么
  自从中秋锄奸行动之后,安毅停止了一切对外行动,让麾下弟兄把所有精力全都转到艰苦的训练和自我壮大之中。
  安毅亲自担负起了一百八十人的教导队的政治培训和军事理论教育等课程,十余名专业教官每天不断传授实战技巧和经验;丁志诚率领的特种大队进入为期十天的休整期,他们将利用这段宝贵时间,从两千多名将士中严格挑选出五十名优秀官兵充实到自身队伍;征募处恢复工作后征招的首期三千六百多新兵,被安毅麾下众将和十余名教官足足折腾了三天,其中的八百三十名优秀新兵转到了士官训练基地,开始了高出普通部队训练强度两倍以上的艰苦训练,剩下的两千八百名新兵则留在一墙之隔的征募处大营,进行为期一个月的新兵基本训练,一个月后这些新兵就会被第一军各师领走。
  征募处重新获得军费拨款后,再次恢复行使其职能,何应钦的第一路军参谋部和政治部联合下发的文件规定,南昌征募处每月的军费总额为五万元,而且必须完成每年向第一路军各部输送两万名经过初步训练的、合乎标准的兵员这一任务。
  晃眼一看,这笔钱似乎很多,每月五万每年高达六十万,可是平均下来,每招一个新兵只能获得三十元的招募费,征募处百余名官兵的薪水还没计算在内,服装费、训练费、伙食费等杂七杂八的费用全都包含在其中,这个艰难的任务根本难以完成,但是安毅吩咐代理主任常保芳遵命执行。
  安毅敏锐地觉察到其中的复杂关系,知道征募处之所以能够保留下来,全都是在第一军中担任各级主官的黄埔师长、师兄弟和同袍们向何应钦竭力争取的结果,至于能不能完成任务倒是其次,关键是征募处能够继续存在下去,只要继续运营,各种费用最终都会到齐,因为,第一军任何一个师都不愿看到自己的补充兵员徒手到来,而且仍然穿着老百姓的衣服,在这点上安毅非常有信心,也知道第一军的尊长和同袍们不会熟视无睹。
  入夜,拜见完弟兄们家人的安毅还得招呼来自南京和上海的新闻界朋友,其中的大多数人在安毅率领残部杀回南京受困于下关大营之时,都曾经为安毅和将士们受到的不公正待遇高声呼吁伸张正义,因此,安毅满怀感激地接待这些新闻界的朋友,其中就包括何京、周崇安这两个老朋友在内。
  老韩头的饭馆二层,杯盏交错,欢声一片,周崇安等十五名远道而来的记者被分成了两桌,由扶着拐棍的尹继南、南昌保安团参谋长詹焕琪、第一军征募处代理主任常保芳等人招呼一桌,安毅、顾长风和刚刚从第三军各部巡查返回的杨斌陪同周崇安、何京、著名摄影师老庄和上海《时报》的年轻记者陈剑轩等人又坐成一桌。
  酒至半酣,何京打断了安毅的致谢:“别谢了,干嘛啊?从坐下来你们几个就谢个不停,行了,行了,大家都是老朋友了,至于这么客气吗……对了,我得告诉你件事,《铁血雄狮》一书已经出版,首印五万册十天内即销售一空,很快就得再次加印,影响力绝对不在《模范营》之下,我也因此又大赚了一笔。要是我估计不错的话,受这本书的影响,恐怕很快就会有很多有志青年赶到老南昌来投奔你,你可得先有个心理准备。”
  “哈哈,我这里百废待兴,正求之不得呢。”
  安毅打了个哈哈,看到何京情绪不佳,不由放下筷子,奇怪地问道:“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周崇安苦笑着摇了摇头:“何兄和庄前辈都已经离开了《中央日报》社,由李宗仁主导的国民党南京新政府组成之后,迅即对《中央日报》社进行大清洗,裁撤几乎一半的采编和部门负责人,换上一大批出身于桂系和沪派的新人,一朝天子一朝臣啊!所以,何兄和庄前辈他们准备转到上海,休息一段时间后就开始联系工作,我想以他们的能力,很容易进入像我们《申报》这样规模的报社。”
  顾长风瞪大眼睛,惊讶地看着蓄着漂亮大胡子的摄影师庄丰硕:“呀?!老庄,连你这种级别的高人也被弃用?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老庄毫不在意地与投缘的老朋友顾长风碰了一杯:“不是他弃用我庄某人,而是我不屑于与那些没脊梁的马屁文人为伍,所以自动辞职了!现在乐得一身轻松!”
  众人听了会心一笑,安毅含笑看看何京,又望望老庄,提出个令人意想不到的建议:“你们不会自己开一家报社吗?为何总得看人家脸色行事啊?这年头开个报社就像开家餐馆一样简单,费不了多少事。”
  何京白了安毅一眼,瘪瘪嘴道:“你以为开报社真像开餐馆一样容易啊?先不说人员和开办审批手续的问题,一家像样的报社应有的办公室、印刷厂这两个最基本的条件你总得具备吧?此外还要建立自己的发行渠道,否则就会像市面上那些五花八门的小报一样无法长久,得不到民众的认可最终定会亏得一塌糊涂,难以为继。而办公室和印刷厂这两个基本的条件远不是某个人能支撑的,这笔巨大投入不在二十万之下,把咱们两个切开卖都满足不了投资的一个零头。”
  众人又是一笑,周崇安已经从安毅的笑容中意识到了什么,晓有兴趣地静静观看,安毅果然露出阴谋得逞的笑容,搂住身边何京的肩膀,不怀好意地说道:“你看由小弟来出这钱,你和老庄负责去招兵买马如何?”
  老庄听到后吃了一惊,指着安毅说不出话,何京也很惊讶,想了想急声问道:“你真有这打算?”
  “我早就有这打算了,只是原先一直带兵没时间,再就是老南昌工商业区目前仍处于起步期,没那份精力,现在一切逐渐走上正轨,开办一家报社的时机也成熟了。”
  安毅郑重地说出自己的想法:“我一直认为,这世界上很多正义的声音无法传达,很多军阀依靠自己把握的宣传工具操纵民意,混绕是非,民众的利益和愿望得不到保障,也没有说话的机会。比如我自己和麾下弟兄们,这次要不是有各位大力帮助齐声呼吁,被悄悄宰了也没人知道,所以我感触很深啊!其实,我办报的基本目的很简单,弘扬爱国主义精神,维护大多数人的利益,严守公正客观的立场对待每一件事情即可。再者,我要宣传自己的企业和产品,南昌越来越多的工厂商铺也需要在报纸上刊登自己的信息,很多的工商企业都与我们建立了或者正在建立起密切的合作关系,所以我很有信心,唯一没有信心的是在这方面我是个外行,所以必须有内行来领导和经营这个报社。只要遵循严谨求实的办报原则,严守中立,不偏不倚,就事论事,追求真理,我就会给予领导者充分的自主权和决策权。何兄、老庄,小弟现在就诚恳地征求你们俩的意见,担任小弟即将成立的报社正副社长如何?人员由你们自己招聘,等报刊出版之后一切走上正轨,我们再一起总结经验,定下新的规章制度和中长期发展目标。”
  两桌客人和弟兄们全都望向了安毅,何京眼里满是跃跃欲试的激动之色,惊喜的老庄说话都不利索了:“小毅,你说的……可是真的?这报社你打算办多大规模?”
  安毅严肃地回答:“千真万确!今天就算你们俩没来,我也会很快找到你们征求意见的。至于报纸的规模我有个初步计划,那就是不干则已,要干就干得像样点儿,不但要在南昌和江西地区发行,还要在南京、上海这两个政治经济文化的中心建立自己的印刷厂和发行渠道,等做大做强之后慢慢向各大城市辐射,最后要在祖国的每一个城市都能买到我们的报纸。报社总部我已经初步确定,就放在上海法租界,我在法租界金神父路一百九十八号安和新村里面有栋新购房产,就在广慈医院边上,占地九百多平方米的院子和一栋三层别墅,别墅左右还有两栋小房子,再不够用,院子后面的那片空地完全可以建起个印刷厂;南京厚载巷口面临主干道的两栋三层楼房带一亩宽的院子产权也是属于我的,南昌这边就更不用说了,看上哪个地方我都可以立即买下来。办公和印刷地点有了,机器设备这些你们得自己挑选,记住买最好的,多少钱实报实销,从业人员的编制、薪水和福利待遇、办公器材设备、人才招聘和管理都由你们全权负责,再做个一年的预算计划,一年内的所有开支我来负责,一年之后要自负盈亏,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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