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骨(校对)第280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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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毅随即将湘军何健和桂系各部目前所处的位置详细向鲁涤平通报,看到激动的鲁涤平想要站起来,连忙按住他:“鲁将军请安坐,一切自有校长把握,只要你现在能与常德的谭逸如将军联系上,估计能转危为安。”
  “啊?!怎么办?我该怎么做……”鲁涤平着急地转向蒋介石。
  蒋介石点点头,依旧不紧不慢地问道:“你认识原四十四军副军长张弘栾吗?”
  鲁涤平一愣,随即回答:“认识,当然认识了!事实上,湘军老的将领基本上都认识他,北伐初期唐孟潇第八军四个师都围不住他,是我湘军中不可多得的一员猛将,只是自从竟秋(叶开鑫字)将军请他出任四十四军副军长参加北伐后,前年响应中央号令西征武汉到达湖南,就遭到当时的李徳邻桂军和归顺桂系的湘军围攻,之后就再也没有他的消息了,据说他已经再次隐退解甲归田。总司令,你说这是……”
  蒋介石摆摆手止住了鲁涤平的话头,和蔼地说道:“咏庵啊,实话告诉你也无妨,不过事关机密,你还需要暂时保守这个秘密,至少半年之内不要传扬出去。张弘栾将军并没有归隐,当初一路冲出重围之后,就召集数千残部遁入湘西的崇山峻岭休养生息,如今该部已经发展到三个师两万官兵了。他们一直顶着四十四军的番号,在我的授意下驻留湘西,忍辱负重,默默耕耘。此刻,他的两个主力师距离常德以西不到二十公里,你的第五师若是要保存下来,唯有与他建立联系,快速撤进湘西四十四军的地盘休整,等形势改观再开来南京或者江西整编。当务之急是需要你给谭逸如发个指令,让他率领五师赶快西撤,否则一旦合围形成就来不及了,那么多伤病减员又苦战那么多天,形势不容乐观啊!”
  鲁涤平先是大惊失色,随即大喜过望,站起来激动地致谢:“感谢总司令,鲁涤平和二军全体将士向总司令宣誓:从此效忠党国,效忠领袖,义无反顾,誓死追随!”
  “好、好!”
  蒋介石欣慰地站起来,和颜悦色地走到鲁涤平面前,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记着我的话,困难只是暂时的,你们第二军是一支有着光荣历史和传统的军队,是我革命军中不可或缺的一员,渡过眼前这个难关之后,只需要好好休整一下,便又是一只优秀的部队,对此我很有信心。咏庵,目前你麾下的张石候师在赣西,有朱益之将军的保安部队照顾很安全,我准备拨下一笔安置费,让他们进驻吉安进行休整,谭逸如的第五师进入湘西之后也就安全了,你放心吧。不过这几天你还要多费些心思才行,一定要在政治上对倒行逆施无恶不作的桂系做出强烈的反击,党部祖燕他们会积极配合你的,你还要在三次大会和中外记者会上揭露他们的阴谋,湖南这几年已经很苦了,不能再让桂系这么搞下去。”
  “属下明白怎么做了!”鲁涤平双腿并拢,再次立正。
  蒋介石微微一笑,指着安毅道:“这次你得好好感谢安毅才行,是他最先发现险情并及时上报,并快速制定出一系列对策的,以后你们两个要精诚团结好好合作,为党国事业做出最大贡献。”
  鲁涤平转向安毅,感激地说道:“我第二军曾与安将军在南昌战役、以及入浙作战期间建立起了深厚情谊,安将军的独立师中也有很多湘籍将士,我们两军之间的关系一直很好,这次又承蒙安将军关照,非常感谢!”
  “鲁将军客气了,谭公和将军都是安毅极为尊敬的前辈,还有贵军的张石候将军与我关系不错,这次能帮上忙,是晚辈的荣幸!对了,我想请问一下将军,贵部原团长张天彝是属下的同窗师兄,他去苏联留学之后属下一直没有他的消息,不知他现在如何了?”安毅礼貌地问道。
  鲁涤平微微摇头:“去年底他刚刚提升为教导师少将副师长,上月的长沙突围中教导师被打散了,一直没有他的消息传来,估计他追随张石候的十八师入赣了,明天愚兄就给安将军一个确切的消息吧。”
  “谢谢了,鲁将军!他是安毅的同袍师兄,从进入黄埔认识到现在,安毅一直把他当成兄长看待,心里面很是挂念,如果他有个三长两短,谁犯下的罪我安毅都要找他清算。”
  安毅诚恳地致谢,眼里闪现丝丝担忧。
  鲁涤平与蒋介石对视一眼,均看到对方眼里的惊讶,也为安毅如此重情重义深为感动。
第493章
多管齐下(一)
  民国十八年三月二日,国民党中央颁布中央军战斗序列,并对外正式公布了第一、第二、第三军正副军长名单,前前后后争吵不休长达十个月的全国军队编遣计划至此夭折,全国各军阀闻风而动,风声鹤唳之下拼命搜刮地皮大肆扩军,战争的乌云瞬间笼罩了多灾多难的华夏大地。
  此后数日,各方军阀悉数粉墨登场,晋绥军统帅阎锡山与南京国民政府之间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首先通电拥护中央的领导;西北军冯玉祥眼见二虎相争暗自高兴,一面高呼各方“克制”,一面调兵遣将,以争取最大的利益;眼看山雨欲来的李宗仁在上海法租界海格路“融园”的洋楼里坐不住了,于三月四日发出通电拥护蒋总司令领导,以促进全国统一;白崇禧嗅出空气中浓浓的火药味,也随之致电国家领导人胡汉民,告诉中央他已经以第四集团军参谋长兼前敌总指挥的名义,严令武汉方面所有部队原地待命,停止一切军事行动,并致电犹豫不决的革命军总参谋长兼第八路军总指挥李济深,催促李济深尽快离开广州前往南京,与中央各部一起商议和平解决“湘案”。
  白崇禧虽然在军事上是天才,在政治上却很短视,没有看到蒋介石种种举措后的深意,这一催促等于是彻底断送了桂系连成一体坚若磐石的两广大后方,他原本以为以目前桂系的军事力量和强悍战斗力,中央军绝对不敢对桂系发起讨伐,此时武汉和南京北方还有个手握重兵虎视眈眈的冯玉祥,蒋介石根本就不敢冒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危险进攻武汉,更不敢控制身后拥有八万粤军支持的中央大员和革命军元老李济深,因此自负的白崇禧两次否定了李宗仁的劝阻,公开致电李济深请他速到南京开会,希望以和平方式化解此次危机,以便为将来的战争赢得充足的准备时间。
  蒋介石看到白崇禧的电报,心中暗喜,再次致电犹豫不决的李济深,客气地请他移驾南京,一起携手解决“湘案”,共商国是。李济深在各方的盛情邀请之下,终于拿定了主意,把第八路军总指挥一职交给匆匆赶到广州坐镇的广西省主席兼十五军军长黄绍纮,随即乘坐邮轮赶赴上海再转道南京。
  李济深根本不知道,蒋介石之所以会同意武汉政治分会任命何健为湖南省长的决定,一直忍耐不发不调动一兵一卒,完全是迷惑李宗仁和李济深的缓兵之计,只需要控制李济深,蒋介石就有办法肢解广东的粤军,中央政府名下的十四个师十五万军队将会全线西征,攻打武汉的号角就会随之吹响。
  三月七日,蒋介石终于露出峥嵘,一封亲笔信送到了上海的李宗仁手上,李宗仁看到信中口气坚定不容商量的“必须维护中央权威”等内容,急呼大事不好,转身便给身在北平紧张观望事态发展的白崇禧发去急电。
  此时的李宗仁由于受到环境和居住条件的限制,身边除了副官和侍卫长等寥寥等人外,并没有配备报务员和译电员,更没有电台,就算发封电报也要辗转良久,更不要说及时了解外界的消息了。因此李宗仁根本就不清楚,就在他接到蒋介石信件的三小时前,麾下将领叶琪的五十二师独立团一千七百官兵轻敌冒进,狂追逃跑的谭曙卿师残部十六公里,在常德以西荷花堰两面是水一面是山的狭窄区域里遭到埋伏,四十四军张存壮师和邓斌教导师一万六千将士,在四百余挺轻重机枪和四十八门迫击炮的帮助下,只用了三十多分钟,就将叶琪麾下装备最精良、战斗力最强的主力团尽数歼灭,仅存的五百余名俘虏被迫背负全团的武器装备,在上千名张存壮第一师官兵的枪口下艰难西行。
  战斗结束半小时后,叶琪率领五十二师三个团主力赶至荷花堰以东三公里,望远镜中展现一地横七竖八的尸体,让这位矮壮敦实的勇将无比震惊,两名特务连尉官见状自告奋勇,骑上马奔赴战场勘察情况,可惜尚未接近战场边沿就听两声枪声传来,两名身经百战的精锐几乎同时落马,其中一名被受惊的战马拖拽冲进山凹小路消失不见,另一名横在地上再也没有起来。
  叶琪震惊之下连忙端起望远镜细细查看,只见那名忠勇部下脑袋上穿涌而出的全都是红白之物,显然是被人一枪爆头,此刻弯曲的膝盖仍在抖个不停。脸色苍白的叶琪心中一阵颤栗,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便立刻下令全军撤守常德,接着电告武汉大本营寻求对策。
  胡宗铎接到急电后非常吃惊,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煮熟的鸭子居然飞了,叶琪这一撤退不打紧,一路穷追猛打的鲁涤平部谭道源师算是就此逃出生天。不过想想叶琪所部的损失,胡宗铎释然了,在如此短的时间里遭受如此惨重的打击,对手之强大不言而喻,也难怪叶琪会心生退意。
  这时,胡宗铎突然想到两年前四十四军残部打击白崇禧十三军先锋团的手法,觉得其中蕴含有更大的阴谋,当下不敢怠慢,立即急报北平的白崇禧,同时通报陶钧的一个师,命令全体停止前进,以防落入更大的圈套中。
  北平朝仪门内大街,第四集团军前敌总指挥部。
  一辆黑色道奇轿车快速驶过,碾压街道上的一连片积水潭,将融化的雪水带着污泥高高溅起,轿车拐了个弯越过四名敬礼的卫兵,进入古香古色的院子大门,在一栋高大雄浑的黄瓦重檐楼宇大堂前停下,侍卫长黄瑞华钻出车厢打开后车门,白崇禧缓缓下车,紧了紧黄呢大衣领口,大步走进大堂,机要副官快步迎上把刚刚收到的武汉急电交给白崇禧。
  白崇禧看完电文眉头紧皱,在原地停留片刻,大步走进位于中殿的办公室,吩咐机要副官找来湖南地图仔细查看,数分钟过去,白崇禧摘下眼镜抬起头,望着古老而精致的彩绘天花板,脸色变幻不定,显然是非常恼火和困惑。
  “报告军座,德公自上海发来急电。”
  刚刚根据编遣会议精神麾下缩编为教导旅的少将旅长陈志标走进房间低声禀报,由于教导旅担任拱卫总指挥部的重任,陈志标与白崇禧朝夕相处,北伐战事结束后没有多少事务的陈志标看到白崇禧身边助手很少,于是默默地跟随在总指挥身边尽些心力。
  白崇禧有些惊讶,转头看了陈志标一眼,带上眼镜接过电报细细看完,微微吁了口气,随即放下电文从容不迫地问道:“志标,我正要找你,你还记得当初在湘西追击叶开鑫残部那次遭遇吗?”
  陈志标一愣,随即摇头苦笑道:“耻辱啊!属下没有一日能够忘记,那是属下从军以来屈指可数的惨败,刻骨铭心,军座……”
  “嗯……志标,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刚开始没有,现在也没有,我只是想告诉你,就在数小时前,叶翠微(叶琪字)的五十二师独立团遭到了同样的埋伏,不过比你当初还要惨,时间也要短得多,整个团几乎全军覆没武器尽失,如果不是机炮营行军速度太慢没能跟上,恐怕损失的就不止一千七百名官兵了。想必你也清楚五十二师独立团的情况,这支具有光荣传统的部队的战斗力决不在你的教导团之下,几乎都是由三年以上兵龄的老兵组成,竟然在转眼间没了,大出我的意料之外。要是说偶然一次还能找些理由搪塞过去,可这已经是第二次了,不得不引起我们足够的重视。你知道湖南对于我们是处于什么样的战略地位,若是让湘西的叶开鑫残部顺利发展壮大的话,很可能会在某个关键时候给我们致命一击,因此我想弄清楚,为什么这股残部会拥有如此强悍的战斗力?这两年那片地区究竟发生了什么?会不会从另一个角度证实你当初的怀疑?”
  陈志标犹豫了一下,在白崇禧鼓励的目光中低声说道:“两年来属下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并反复回忆了安毅与叶开鑫交往的前前后后,北伐之初叶开鑫还是我们革命军共同的敌人,归附革命之后在唐孟潇将军的缴械收编威胁下率部东逃,从此加入到中央军序列,安毅也是在那之后与叶开鑫认识的,不过,叶开鑫当时的副军长张弘栾却与安毅认识更早,当初张弘栾率领湘军二师苦守岳阳,死战不降,最后一举突破唐孟潇第八军四个师的重围向东亡命,在强弩之末的情况下,正好被当时刚晋升代理工兵营长的安毅发现,率领麾下所有能打仗的弟兄冒死拖住张弘栾残部,才使得刘经扶师长率领主力成功合围,没花什么力气就打了个漂亮仗。属下记得当时张弘栾将军被刘经扶释放前,还特意要求见一见把他几千残部死死拖住的安毅,两人说了几句话就分手了,后来在江北的北伐中意外重逢,安毅已经成为少将师长,与张弘栾和叶开鑫也因此成为忘年之交。”
  白崇禧眼睛一亮,脱口而出道:“张弘栾!这人我认识,保定毕业之后桂军陆荣廷上下根本就不愿使用我们,我差点儿便加入了湘军第二师,当时张弘栾就已经是旅长了,整个湘军系统中此人最有军人风范,作风硬朗带兵有方,数他最能打仗……接着说吧。”
  陈志标点点头:“综合以上情况,属下猜测,安毅很可能出于与叶开鑫、张弘栾之间的交情,悄悄派遣教官组进入湘西四十四军帮助其训练队伍,或者会接纳四十四军优秀官兵前往老南昌士官训练基地培训,或者双管齐下,否则目前的任何一支军队都不可能拥有酷似于独立师的作战风格和严明军纪。安毅培养训练部队的确很擅长,也有一套独特的政治教育手段,加上安毅本人以及长期接受他和各科教官不断训练的基层军官都很自律,独立师上到师长下到排长,基本个个都能做到身先士卒以身作则,因此深受基层官兵的尊重,传授和学习的进度都很快。属下现在带领的教导旅,基本上沿袭了独立师那一套,可惜的是,我们没有独立师那么多优秀的具有一技之长的教官,也没有时间和机会从成千上万的官兵中选拔教官,属下为此深感遗憾。”
  白崇禧缓缓站起:“这么说起来,你我的判断基本上一致……安毅和他的独立师在官兵培养方面闻名全军,此人心智过人,满腹韬略,年纪虽轻却老谋深算,从他打过的每一仗到如今他在江西创下的那么大家业,就能看出此人的能力,唉……志标,慢慢来不着急,我们还有时间和机会,只是目前恐怕不行了,从德公刚才的电报和中央政府宣布的中央军三个军序列来看,蒋总司令已经磨刀霍霍准备动手了。湘西的事情我们各军暂时没有精力去对付,我想想办法让何健去伤脑筋。现在情况紧急,必须把夏苍熙(夏威字)的十五师火速调往鄂东,并且需要急令驻守宜昌的十八军立刻收缩阵型,严防川军偷袭,还要把叶翠微的五十二师调到湘鄂交界一线,以应付中央军随时可能发起的进攻。你也准备一下,如果情况紧急,说不定我们会冒着被冯玉祥截击的危险,尽数乘专列火速南下加入战场,武汉不能失去,失去武汉一切都将会失去。”
  “是!”
  陈志标转身离开,走了几步似乎想到了什么,犹豫一下再次折返回来:“军座,有件事属下觉得还是禀报你为好,并非是属下嫉妒李鹤龄(李品仙字)将军,而是对一些事深感困惑,不吐不快。”
  白崇禧惊讶地看了陈志标一眼,微微一笑:“志标,你的为人我很清楚,有什么事情尽管直说吧。”
  “是!今日属下带领宪兵巡查,发现李鹤龄将军麾下的很多将校都在饭店里大吃大喝,出手极为阔绰。属下当时就觉得很奇怪,我们三个军虽然缩编为三个师,但仍然是军一级的人数编制,因此军饷一直成问题。距今为止,大家已经有三个月没有发饷了,李鹤龄将军的将士哪儿来的钱?这事属下本不愿说,但是心里总感觉有什么不对,所以只能冒昧地禀报,请军座见谅。”陈志标苦笑着说道。
  白崇禧心中大吃一惊,脸上却露出从容的笑容:“没什么,这事你做得很好,没有错反而有功,这事看似很小,却很可能会让军中将士生出误解。没事了,我等会儿给李鹤龄打个电话问问,你回去休息吧。”
  “是!”
  陈志标前脚刚走出房门,白崇禧脸色立变,沉默了一会儿,当即叫来副官安排车辆,数分钟后白崇禧在前后两辆运兵卡车和卫队的护送下,乘车直驱李品仙的五十一师指挥部。
  享受丰盛的晚宴过后,正在惬意剔牙的李品仙听到值星官的急报,大吃一惊,白净的脸上阴云密布,双眼闪烁不定。虽然李品仙出身于广西苍梧,与李济深是老乡,但是从保定军校第一期毕业之后,回到广西陆军第一师见习处处受排挤,连续两年没有获得任何的升迁机会,一怒之下李品仙转而投奔湘军,在保定老同学唐生智的关照下官运亨通,这一干就是十三年,从一个排长一步步升为陆军中将军长,对唐生智抱有知遇之恩和同袍之情。
  桂系假借中央之名西征武汉,在情非得已的情况下,又得到下野的唐生智许诺,李品仙这才不情不愿加入桂系,三天前老上司唐生智突然在天津现身,秘密赶赴天津会晤的李品仙发现,原第八军党代表老上司刘文岛也赫然在座。
  之后没费什么功夫,李品仙便欣然接过了唐生智的八十万现金支票,并获得中央将会尽数补发全军三个月欠饷的承诺,于是李品仙回到驻地后立即召集各团长旅长秘密协商,满堂将校听说老上司唐生智已经返回,并获得南京政府的委任准备重振旗鼓,立即欢欣雀跃齐声赞颂,李品仙见状拿出四十万支票,命令军需官立即到银行兑现发放全军将士,于是,这个由原第八军整编为五十一师的湘军嫡系从此又重新姓唐了。
  可这个时候显然不是摊牌的良机,白崇禧的突然到来让李品仙心惊不已,心想很可能是发饷走漏了消息引起白崇禧的警觉。
  李品仙深深知道自己的保定师弟白崇禧的手段,知道白崇禧对待叛徒和异己的凌厉阴狠,无论在哪方面他都不敢与白崇禧一较高下,可此番白崇禧突然出现不请自来,车子已经开进辕门来到了指挥部门口,想躲都躲不掉,只能硬着头皮整理风纪,故作镇定地大步迎了出去。
第494章
多管齐下(二)
  白崇禧离开唐山的李品仙指挥部,一路上呆呆地望着车窗外黑黝黝的景物,心事重重。此行没能从圆滑世故的李品仙嘴里套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又扯到了需要武汉方面及时下发军饷上面,白崇禧手里没钱说话也硬不起来,只能以晚上还要参加参谋长王泽民招待北平政要的宴会为由,婉拒了李品仙设宴款待的请求,匆匆带着卫队返回北平。
  李品仙对于突然获得的军饷,被解释为来自于平津老朋友的慷慨借贷,对此白崇禧满腹疑惑却也无可奈何,自己没本事解决麾下各军的军饷,总不能不允许人家自己借钱度日吧?但是当白崇禧以“北方战事已了准备全体返回武汉”征求李品仙意见时,却碰了个不小不大的软钉子,李品仙愁眉苦脸地说道:“没钱啊,现在借的钱只是稍微解了燃眉之急,其他的诸多消耗,远不是这点儿钱能解决的!如果真要回南方,至少得让武汉方面汇来五十万开拔费才能行,如今朝吃卯粮度日如年,全军将士士气低沉,怨声载道,衣不裹身食不果腹,如何能够动身啊?要是造成哗变算谁的?”
  这几句可怜巴巴的话立即就把白崇禧将死了,言下之意很简单,就是数月欠饷分文未发,你这个前敌总指挥是怎么当的?没有钱凭什么要我疲于奔命?
  回到北平总部,白崇禧越想越发现情况不对劲,越琢磨越觉得李品仙态度暧昧似有所谋,左右思虑放心不下给驻扎在开平的廖磊打电话又不通,只能疲惫地躺下细细思忖,打算次日清早去一趟廖磊的大营。
  白崇禧哪里知道,原三十六军军长、编遣后成为五十三师中将师长的廖磊此刻正在召集麾下团长旅长举行紧急开会,三十六军的中层低层校尉几乎全都是唐生智在位时提拔重用的三湘子弟,听廖磊直言不讳地说唐生智已经到了天津准备东山再起,一个个的真实面目立刻展露无疑:欢欣鼓舞激动万分,就像找到了失散多年的亲爹一样!
  素来重情重义的廖磊脸上一派从容,心中却感慨万分,终于知道李徳邻和白健生虽然名义上控制了湘军,但根本无法赢得湘军的信任和拥戴,特别是对待桂系直属部队和从属部队的两种截然不同标准,早已让无数摇摆不定的湘军将士心寒,身为广西人的廖磊也只能顺应民意,随波逐流了。
  廖磊知道这个节骨眼儿上自己不能逆大局而行,否则这个师长干不下去了,这个年头有钱就是老大,没有麾下的支持自己什么也不是,何必陪着桂系一块儿完蛋?打定主意后,廖磊缓缓掏出李品仙上午悄悄交给自己的二十万元支票递给军需官,如实告诉所有将校,这笔钱是孟公(唐生智)送给弟兄们救急的,立刻引发阵阵热烈欢呼。二十七旅旅长凌兆尧率先站起来,兴奋地说道:明日咱们弟兄就把孟公从天津迎回来!只有跟随孟公才有好日子过!二十六、二十八旅两位旅长随声附和,满堂将校齐声叫好,廖磊立时知道白崇禧大势将去,只能微笑着摆摆手示意大家少安毋躁,从容地说孟公自有安排,诸位回去把兵带好就是一大功绩,这才让满堂将帅安静下来,一个个欢天喜地向廖磊敬礼离去。
  次日上午,用过早餐交代完诸多事项,白崇禧就要出门乘车前往开平的五十三师驻地,这时属下急报阎长官来访。
  白崇禧微微吃了一惊,心想北上以来阎锡山对自己处处掣肘,百般刁难,从未主动向自己打过招呼,每次见面也都是在军政会议上虚伪应付,连话都不愿多说两句,今日突然到访实属意外。白崇禧突然联想到当前的诡异局面,心中一动,连忙迎出去,客气地把阎锡山迎进大堂看座奉茶。
  阎锡山皱着眉头皮笑肉不笑地打了声哈哈说了两句鬼天气,喝下口茶水这才转向白崇禧:“健生兄,你可知孟潇兄已经从日本到了天津?”
  白崇禧的心脏猛然收缩,脸上却微微一笑低声说道:“想必孟公在日本呆腻了,到处走走换换心情。”
  阎锡山似笑非笑地看了白崇禧一眼,暧昧地点点头:“这倒也是,不过,天津卫戍司令傅宜生(傅作义字)前天赶来汇报,他看到孟潇兄和老朋友永清兄(刘文岛字)在日租界的酒楼上谈笑风生,昔日湘军几个赋闲将领围坐左右,还听说担任蒋总司令高参的永清兄这次带来了蒋总司令的委任状和密令,眼看复出在即了!然,事情未必有我揣测的那么复杂,说不定他们彼此只是偶然相遇的,但愿那些传闻只是道听途说,不值一提!健生兄,小弟军务繁忙,即将返回太原,离开前心里实在放不下这北平混乱的治安和潜在威胁,还请健生兄多多帮忙协管一下,小弟暂且告辞了。”
  说罢,阎锡山紧了紧大衣,转身向门外走去。
  “百川兄请留步!”白崇禧站起来恭敬地向阎锡山微微鞠躬:“感谢百川兄的金玉良言,小弟受益良多,铭记在心!”
  “哈哈!好说、好说,我先走一步了,健生兄留步、留步……”阎锡山笑眯眯地拱拱手,迈着方步从容离去,白崇禧感激地将阎锡山和随从送上汽车,目送到看不见才匆匆返回内室。
  下午四点,开平五十三师大营。
  夏磊巡营完毕回到指挥部坐下,微微发了会儿神就听值星官急报有三个说是军座老朋友的客人求见,客人自称姓诸葛,告诉属下说军座一听就明白了。夏威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醒悟后心中猛然一怵,大步走出指挥部迎向辕门,很快便把头戴礼帽身穿长袍马褂的白崇禧和侍卫长黄瑞华、旅长陈志标领到自己的卧室前厅。
  白崇禧见夏磊没有翻脸的意思,心中的石头落地,轻吁了口气缓缓坐下,四处看看最后目不转睛地望向廖磊。廖磊知道这道目光的深意,摇摇头长叹一声,坐到白崇禧身边将实情一一相告。
  白崇禧苦笑着摇了摇头:“我想不单只唐孟潇,老蒋的人恐怕也在北平总部四周潜伏了,估计还有一个隐藏更深的危机,那个老朋友虽然满脸笑容一副和气生财的模样,其实他早就想把小弟和桂系军队赶走,以便全部占领华北与他那满是陈醋味道的三晋大地连成一片,如今人心背向危机四伏,小弟若是再不识趣,恐怕就要步去年安毅遇刺的后尘了。想想真让人胆寒,以安毅出众的交际能力和蒋介石无孔不入的情报系统,至今仍然不知道幕后黑手是谁,要是我白崇禧也在这个地界上倒下,恐怕更没人知晓其中缘由了,哈哈!如今整个华北各势力恶斗不止,每天都会发生些意想不到的事情,兼之恰逢乱世,人心难测,小弟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白崇禧说完仰起头,神色悲壮,一副英雄末路的凄惨模样。
  “健生兄何出此言?小弟久慕健生兄德操才智,素以彼此身为同袍和同为桂人而骄傲,廖磊自信一生行事光明磊落,从不负人,健生兄怎么信不过小弟?直说吧,小弟能为健生兄做点儿什么?只要小弟能够做到,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义气深重的廖磊激动地站起来,一张威武的红脸膛更红了。
  白崇禧感激一笑,动情地拉住廖磊的手请他坐下,随即将自己现在面临的险境和打算如实告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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