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骨(校对)第326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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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毅看出来朱培德的心思,放下茶杯,把自己的想法如实相告:“德叔不用担心,在对待龙云的问题上,我们第五军团还是非常慎重的,为此专门召开四次专题会议,最后定出针锋相对、绝不姑且的方案!”
  安毅收起笑容,郑重地继续说明:“龙云年轻习武,性格强悍,连年征伐让他积累了丰富经验,从去年开始整个人似乎突然觉悟,谋略和精神境界似乎都上升了很多,根据我们掌握的资料,龙云去年重开云南讲武堂,培训自己的部队,从安南的法国人手里购买大量新式武器装备部队,以提升战力,修筑的大型飞机场已于年初完成,向法、意两国购买的八架飞机估计很快就到。去年八月,龙云一改旧制,实施开明的政策,恭请云南贤达之士、各界人才参政议政,提出民主协商、共建云南的漂亮口号,引发全省震动,好评如潮,要不是奉总司令之命率部东征老仇人李徳邻桂军,龙云的施政方略和政权基础也许就会初步建立起来;其次,龙云在一群智囊的说服下,开始注重教育,提高教师工资,连续扩建、新建五所学校,使得他在文人中赢得较好的口碑,要不是东征广西拖了他的后腿,‘轻徭役重民生’这一赢得绝大多数工农之心的惠民政策估计也都实施了,由此可见,龙云已经从一个单纯的军阀,转变成一个拥兵自重、军政一体的地方军政领袖,正处于关键的上升期和转变期。小侄敢肯定,只要再给龙云三五年发展时间,中央再想撼动他就难了。蒋总司令和中央各部大员估计也正是看到这一点,才会冒着政治上带来的负面影响以及失信于地方的危险,果断决定趁热打铁收复云南,防止龙云迅速发展,变成拥兵自重割据一方的大军阀。”
  朱培德点点头:“离开南京之前,总司令和五院院长也与我一同反复分析云南局势,共议新政府的组建问题,尽管谁也没有谈及龙云主政云南的政绩及进步,但我还是从总司令的话语中听出与你相同的忧虑,也从五院院长急切的心情中,体会到中央对云南势在必得,绝不愿拖延,只是没有料到你们第五军团的进兵速度如此之快,态度如此强硬,立场如此坚定。看来,你们是对的,这个龙志舟(龙云字)思想境界确实进步不小,前后对比犹如脱胎换骨啊!可惜的是,他还有一个致命弱点,生性多疑,好大喜功,致使麾下众将饱受压制,离心离德,让他东征大败之后又被内乱搅得心神不安,进而一意孤行,重开内战。既然老天给了我们这么一个稍纵即逝的机会,让我们得以高擎大义之旗挥师疾进,以超出其数倍的正义之师一举打破云南数十年来的封闭,那我们就要牢牢地把握住……龙云此刻恐怕追悔莫及了。”
  众人齐齐点头,朱世杰仍然担忧地询问安毅:“贤弟,龙云对大兵压境有何反应?”
  “他在昆明城外紧急修筑了三道防线,全军两万余人加上征用的五万民夫,没日没夜地干,弄得军民精疲力竭,怨声载道,原本支持他主政的各界贤达也都深感失望,龙云又棋错一招了。”
  安毅笑着摇摇头,又接着说道:“正因为如此,我们才越发坚定实施更为强硬政策的决心,龙云此人严格来讲是个武人,而且是个意志坚强的武人,对于他这样的人,只能针锋相对,而不能一味逢迎,要比他更狠、更硬、更坚决,才能一举击碎他的意志,哪怕他逃到国境之外,也要追着他打才行,否则,今后的隐患还会层出不穷,只有这样,才能最大可能清除云南的这个最大势力,威慑云南各路豪强,让德叔今后不那么累。”
  众人会心一笑,赵瑞询问朱培德:“德叔,中央给德叔什么番号?”
  朱培德迟疑一下:“初步决定保留云南的三十八、三十九军两个番号,三十八军番号在我手里,焕琪的警备师更名为一师,世贵的十七师编入三十八军,更名为二师,不足部分另行招募。卢汉晋升三十九军军长,朱旭为副军长兼参谋长,负责滇西地区的防务,其他张凤春、张冲两个师并入三十九军;胡若愚晋升省保安司令……委屈你们了,世贵的十七师一直属于第五军团,可如今又被我抢回来了。”
  安毅微微一笑:“德叔别说这话,晚辈替你高兴还来不及呢,朱大哥的十七师中还保留许多云南籍官兵,正是组成滇军三十八军的中坚力量,这一点晚辈和弟兄们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咱们只需接过十七师番号,十天内再行组建一个满编的十七师毫无问题,无须多虑!”
  众弟兄纷纷表达相同的意思,朱培德笑得有些勉强,环视众将一眼,站起来抓住安毅的手,似乎很有兴致地吩咐安毅和赵瑞陪自己到江边走走。
  安毅欣然答应,吩咐丁志诚和其他弟兄几句,就与赵瑞陪伴朱培德左右,一起走出院门来到江边,凝望合江门三江汇流的滂湃之势,情怀激荡,感慨万千。
  朱培德停下脚步,颇为担忧地说道:“小毅、赵贤侄,刚才将士们太多,有些话不便说出来,可是不说我心里不好过啊!”
  “说吧,德叔,什么事让你如此为难?”
  安毅预感到什么,心中一沉,脸上却仍是轻松的微笑。精明的赵瑞凝视朱培德的眼睛片刻,转向安毅,随即微微低下头。
  朱培德叹息一声:“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恐怕十七师的番号要被中央收回去了,还有就是第五军团的番号,中原大战结束之后,其他四个军团尽数撤销,只留下剿共的各路军番号,我很担心云南平定之后,第五军团也会相应撤销。我离开南京之前,就听到某种别有用心的声音,说第五军团实力太大,将来恐怕难以驾驭。临行前的那天晚上,葛次长悄悄到我家给我送行,喝完酒直到告别之前,他才难过地对我说,何敬之和杨永泰这一文一武分别给总司令递交了一份关于第五军团的秘密报告,核心内容都涉及第五军团继续存在下去的隐患,葛次长还悄悄透露说,果夫先生没有发表任何意见,也没有出言反对,负责党务的陈祖燕秘书长提出要加强第五军团的党务建设和监督,看样子,真应了我道兄的那句话,功高震主啊!”
  安毅与赵瑞面面相觑,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冷冰冰凉飕飕的缓缓下沉。
第590章
赤诚的托付(一)
  次日上午,送走朱培德一行的安毅没有第一时间返回司令部,而是在卫队的陪同下,骑上心爱的战马,奔赴城西七公里的菜坝机场。
  这座在黄土上平整夯实的简易机场,原属于“叙南王”刘文彩所有,如今连同城中的两座公馆、两大码头、糖烟酒公司、盐务局、五家钱庄、三百六十余座临街旺铺、三家大型典当行、五座客栈、三座军营和两座府衙一起,都成了安毅第五军团的财产。
  刘文彩逃离叙府的时候非常匆忙,用轮船、汽车、马车运走了三千多箱金银财宝和贵重物品,但还是有大量财富无法及时转移,被迅速到来的第五军团所占据,仅两个钱庄、一个铸币厂和三家典当行缴获的金银就高达四百三十余万元,古董字画以及房产折合大洋高达千万之巨,安毅和他的弟兄们对经营川南十余年的刘文辉、刘文彩家族的富有程度瞠目结舌,对之前没有能算计到刘氏家族财产转移速度如此之快而深为懊悔。
  不过能有现在的收获,安毅还是比较满足的,遥望机场宽阔的跑道,以及通往市区的七公里沿江大道,安毅甚至对刘文彩产生了几分敬佩。
  七公里长八米宽的沿江大道,结实平整,两旁竹木繁茂,排水系统相当完善,只需从上海运来几船柏油或者从湘西水泥厂拉来水泥,就能将这条重要道路铺设成一条高标准的专用公路。
  机场南面依山建有两排高大的库房,最高的那栋三十米长二十米宽的库房空荡荡的伫立在风中,里面的飞机已经不在,只剩下十几个大油桶整齐地摆放在高墙边。刘文彩的那架飞机是去年三月才从德国购进的,与冯玉祥购买的四架飞机同一批到货,型号为容克F13,只能乘坐四人,如今已经飞往成都,空空荡荡的机场上分散布置着第五军团一个营的驻守官兵。
  “司令,此处地势平坦,足有千亩,周围山势低缓,依山傍水,看来刘文彩建这个机场请来不少能人勘定和修建,咱们只需在现有基础上稍微扩建一下,把西面的临江三角地带封闭起来,南面的矮山上建起指挥塔和灯塔等附属设施,再调来一个团的警卫部队防守,就是一座不下于南昌机场的大型军用机场了。”赵瑞低声说道。
  安毅点点头,翻身下马,与赵瑞并肩走向江边警戒哨所在的小凉亭:“前几天我询问了原府衙建设局的那位祁老先生,他对我说这个机场有个非常独特的地方,每年起雾的季节,南面的真武山和江北的豆子山到赤岩山一带白雾缭绕,夹在之间的这个三面环水的机场却没有雾,说是块真武宝地,得天独厚,现在瞧瞧真像那么回事!我估计是此处地域开阔,风力轻缓而不受重山阻隔,这才使得此地极少大雾聚集的缘故,可不管怎么说,此地建机场确实很好,可见刘氏家族的确是花费了一番工夫的,不过咱们也不忙着改建扩建,一万五千工程兵正在扩建通往周边各县的道路桥梁,郑经纶先生和瑞典的两个专家组下月初才能到来,勘测泸州、叙府两地的四座大桥建桥点,至少需要两个月才能确定,四座大铁桥建起来恐怕要等到明年底甚至后年中才行,等局面安稳下来,各师工程兵还要疏通行道,炸掉江面狭窄处的一座座礁石,竖起一座座航道标志,才能让千吨级的货船开到叙府,此外还得扩建泸州南码头、叙府西码头和南码头,没有两年时间,如此庞大的建设办不成啊!”
  “一下子上马这么多项目,还有援建川南各县镇的水库和灌溉水渠,钱够用吗?”赵瑞担忧地问道。
  安毅微微叹了口气,摇摇头道:“唉,难啊!几个月打下来,悄悄积攒的缴获仅有六百余万元,现有的鸦片和预计三个月内收缴的鸦片预计有七百万,还不够现有工程预算的三分之一,再加上我们已经高调承诺两年内不征收川南民众一分钱的农业税和人头税,取消了刘氏家族原有的三十一个税种,只征收商业税和交易税,就算把整个川南三万多亩土地和泸州、叙府的五百余座旺铺都拍卖完,也只能勉强凑足这笔巨大的建设资金,可这至少得需要一年时间!在此期间,咱们八万弟兄的吃喝拉撒要钱,练兵要钱,建士官训练基地和川南医学院要钱,扩建刘文彩的那个火力发电厂和扩大煤矿产量要钱,随便动一动都是钱啊!”
  赵瑞沉默无语,过了好一会儿才悠悠道:“我算服你了,这样的环境下你仍然有胆量准备全面铲除川南的鸦片种植和交易,把占四川鸦片年产量一半的罂粟全铲除了,你从哪儿弄钱啊?”
  “如今可以动脑子的只剩下泸州铁矿和南面的银矿了,这是最快来钱的地方,还有就是利用目前高度自治的有利时机,尽快成立遍布川南的工商业银行,慢慢向黔西、湘西和云南辐射,吸收民间资本用于建设;弄几个商品批发市场,在现有市场的基础上稍微改造一下,花钱不多,把南昌和江浙等地的各种商品运过来,让泸州和叙府各地的民众卖到四方少数民族聚集地区,换取少数民族传统开采和冶炼的金银铜锡,等张熹和欧先生帮忙购买的三套最新的印钞和铸币设备运来,就开始印制和铸造银元,只有这样多管齐下筹措资金,才能勉强应付得了。”
  安毅详细地向赵瑞解释,他隐隐预感到随着第五军团兵锋益盛,深恐再培养出实力军阀的老蒋绝对不会让他长期待在川南,所有有意无意地把自己的整套设想向才华横溢忠诚勤恳的赵瑞灌输。
  赵瑞并未体会到安毅的良苦用心,惊讶地看着安毅:“这么复杂的系统事务,需要找多少人才来实施啊?”
  安毅苦笑一下,望向波涛滚滚的江面,有些怅然地说道:“是需要很多人……不过你放心,我已经让周崇安过来帮忙了,老南昌的整个经济布局和发展过程,就是他和张熹,以及江南集团的智囊们一起精诚合作弄起来的,他们比我们谁都更加专业。还有,你别忘了我们理工大学财经专业的上百毕业生即将走向社会,由他们一起来组建川南经济发展委员会,我来担任这个名义上的主任,这样班子就算搭建起来了。你也不能躲懒,还得进来当个把关监督的副主任,再从士官学校即将毕业的特别班中调来十个八个老兄弟,从军中挑选百十个忠耿坚定有文化的弟兄成立川南军政监察局,负责对整个川南的军政、民政机构进行监督检查,还担心什么做不成的?”
  “这样就好,看来什么事你都有了充分的考虑,真是难为你了……”
  赵瑞走出几步,突然意识到什么,拉住安毅的袖子停下,盯着安毅的眼睛严肃地问道:“等等!你刚才跟我说这么多是什么意思?我只是你的二十四军参谋长,负责军事这一块,就算第五军团不被取消,我也只是你的司令部参谋长,从来没有涉及什么民政事务,你今天突然跟我说这么多,到底是为什么?”
  安毅莞尔一笑,认真地看着赵瑞:“除了军事,难道你就不愿意多了解点其他领域的事情?仗总有一天会打完,我们这些军人总有一天会离开军队,难道你想学那些寓居上海租界、天津租界的各军遣散将领一样,天天打麻将喝酒闲聊,干不来任何有益国家民族的事情吗?”
  “你这分明是在狡辩!师弟,你老老实实告诉我,你想到什么了?”
  赵瑞固执地盯着安毅的眼睛,一年多来的相处和并肩作战,他与安毅深深了解,惺惺相惜,彼此间情谊深厚亲如兄弟,对安毅的性格和习惯异常熟悉,因此安毅略微的反常言行都逃不过赵瑞敏锐的眼睛和优秀的感知力。
  安毅收起笑容,摇头微微叹息,拉着赵瑞走进小亭,挥挥手让敬礼的哨兵退开,一屁股坐在石条凳上,望向滔滔岷江:“坐吧,师兄,咱们坐下慢慢说……虽然你没说什么,但是我看得出来,你想到了很多,不但想到了我第五军团接下去的命运、想到了二十四军和刚理顺的川南警备司令部,估计你也想到了整个川南的局势,否则你就不会有心情和我谈这么多了,对吧,师兄?”
  “是想得很多,可我觉得肯定还是没有你想的多。”赵瑞靠在柱子上,掏出香烟分给安毅一支。
  点上烟深吸一口,安毅转向大江,低声说道:“师兄,如果撤销了第五军团,你想校长会如何安置我?”
  赵瑞有些无奈地回答:“说真的,我不知道!估计校长已经被何敬之和那个阴谋家杨永泰的谗言说服了,否则不会在云南尚未彻底征服、四川尚未完全平定之时,急于卸磨杀驴,削蕃夺权,何况咱们第五军团还是他的嫡系部队,军中将校一大半以上全部出自黄埔,这么干着实让人心寒!说实话,我心里非常愤怒,甚至有干脆就当个军阀的冲动!”
  安毅大骇:“师兄,咱们两个说说就行了,你可千万别对人说出刚才这番话,更不能让弟兄们看到你有任何的冲动和不满,否则绝对会引发巨大混乱,后果不堪设想啊!师兄请冷静一下,想想换做你是校长,你会怎么做?如今我安毅麾下摆在明面的兵力就高达八万,而且全都是国内一流的精兵,在讨桂讨唐、中原大战、西南征伐这一系列战役中,拥兵近十万的湘西部队和拥兵六万的黔西部队对我安毅密切配合,言听计从,要是我安毅哪天一怒之下高举反旗,联合势力就是二十余万军队啊!尤为可惧的是,这二十余万实行新式教育、经过新式训练的军队能够自给自足,拥有自己的兵工厂和其他众多辅助企业,还有自己的航空兵和少量的水面舰艇,方圆数百公里的东面地盘是骄傲不逊的桂系李宗仁,北面是貌离神合的四川各势力,要是一旦反叛,危害之大绝对不在冯、阎之下。这种可能存在的危险经过某些人反复挑拨,在校长心里犹如一团沉甸甸的乌云,越来越浓,越来越大。屡屡经历分分合合打得自己精疲力竭的校长宁愿信其有不愿信其无,或者本着上位者之心疑虑重重深恐万一,进而再也不能给予任何的信任,不惜任何代价也要实施令我第五军团将士心寒的系列分拆和削权。从这个角度来说,我们遇到今天这种伤心局面确实是不可避免的,谁让我们表现得不平庸一些?”
  “也许你的话有道理,可那也只是一种借口,一种莫须有的假设,我第五军团连年征战,战功赫赫,忠于先总理的三民主义,忠于中央,忠于校长,可如今竟然落到这样的结局,别说弟兄们想不通,就是我也难以忍受。不瞒你说,昨晚我一夜无眠,数次想到要是我们真的被压制,干脆反他娘的算了!天下造反的何止一个?放眼如今的全国,造反何处不在?我就不信凭借如今咱们的基础和实力,就不能闯出一片新天地来!难道你这孙子还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忍受这种窝囊气?”
  赵瑞越说越激动,说到后面赫然站起,对着安毅怒吼起来。
  安毅难过地闭上眼,靠在柱子上颓然叹息:“师兄,如今列强环视,内战方息,千万灾民仍在死亡线上苦苦挣扎,日本人磨刀霍霍侵略在即,你却为了咱们一个集团的利益如此激动,难道师兄想做民族的千古罪人吗?”
  赵瑞全身一震,僵硬地站在安毅面前,一张脸时红时白,变化不定,好久才倒退一步,颓然坐下,摊开四肢,转头望向滔滔江水,一双眼里蓄满了委屈而伤痛的热泪……
第591章
赤诚的托付(二)
  第五军团四个师五万余将士将昆明城三面合围,与城外三道战壕里的龙云部两万余惊恐万状的官兵相互对峙,守军从望远镜中清楚地看到三个炮团数十门黑洞洞的炮口指向自己所在的天空,脑袋上还不时飞来几架机翼上画有青天白日徽章的飞机,巨大的轰鸣声搅得全城军民人心惶惶,寝食不安。
  已经顺利进入昆明城的朱培德、李鸿祥四处奔走,临时官邸里各界贤达云集,天天聚会,苦口婆心地规劝龙云和他的将士们认清形势,放弃抵抗,以免历史名城昆明毁于战火,生灵涂炭。
  在中央任命下连升三级一跃成为一军之长的卢汉和一群同样名利双收的滇军将领连声附和,处处给昔日的老长官龙云使绊子,本来想付出些代价下放些权利换取旧部重新聚集于自己麾下,高呼“滇人治滇”企图击败中央军的合围卷土重来的龙云江河日下,逐渐陷入绝望之境地……到了这个时候,就算他想誓死一搏也都没有了胆气,因为从三面包围自己只留下南面让自己选择的第五军团不是一般的武装部队,而是身经百战攻无不克、素以铁血手段著称的强悍的安家军。
  从南向北的道路上,奔驰着一个个全副武装的马队,第五军团各师主官在卫队的护送下,策马赶往滇北重镇昭通,军团司令长官安毅正在前往昭通的路上,紧急召集各师正副师长、参谋长参加重要军事会议。
  云南第二大城昭通城居于云岭高原与四川盆地的结合部,山高谷深,群山莽莽,素有“咽喉西蜀、锁钥南滇”之称,是云南连接长江流域和川湘各地的重要门户,是内地入滇乃至南下东南亚的便捷通道,据说昭通人几乎都是古代被废贬发配而来,祖籍大多是南京或江浙一带迁移过来的,子孙后代秉承先祖优秀的基因以及逆境奋起的精神,经昭通的沃土孕育,兼具不折不挠的顽强意识,因此近代云南的伟人几乎全部出自昭通,如唐继尧、龙云等统治云南的将领全部是昭通人。
  今日,昭通城里的民众突然发现今天的气氛与往日截然不同,艳阳下,全城内外几个主要路口布满头戴钢盔、荷枪实弹的中央军官兵,府衙东面的军营尘土飞扬,战马长嘶,进城之后从不扰民的官兵们似乎个个都收起了友善的微笑,一双双眼睛警惕地注视着来往行人,一个个手不离枪,神色严峻。
  经验丰富的长者们看到这幅情景,立刻意识到城里来了大人物,连忙告诫家人和亲戚不要外出滋事,否则惹出祸端来谁也挽救不了。
  雕梁画栋古色古香的中军大殿正中央,摆上了一排整齐长桌,深绿色的厚军毯覆盖其上,显得整齐洁净,身穿迷彩服的安毅坐在首位,与左右的参谋长赵瑞和副军长兼前敌总指挥尹继南低声商议,一个个龙行虎步的将军大步入内找位置坐下,把脑袋上的软帽和钢盔摘下整齐地摆放在桌面上,用眼神表情相互致意,静静地等待司令安毅发话。
  “既然人到齐了,现在就开始吧。”
  安毅扫视一圈,低声吩咐赵瑞。
  赵瑞站起来大声宣布会议开始,南下作战的十六师代师长谢驰、四十四师师长顾长风、二十四军师长赵东全、二师长杨烈分别汇报各部入滇作战情况。
  安毅对各部的表现颇感满意,轮番赞扬几句,大声说道:“诸位,也许大家有些奇怪,为何军团作战会议没有将四十三、四十四两军的兄弟部队主官招来,朱世贵大哥的十七师也没有派人出席,只有我二十四军和军团直属两个师的主官?下面就给大家解释一下……参谋长,你念一下总司令部的相关命令。”
  “是!”
  赵瑞打开文件夹,大声宣读:“总部电令:即日起,第十七师脱离第五军团序列,转属滇军三十八军编制;中央直属部队第十六师、第四十四师即日起撤离云南,返回川南驻防,第十六师驻扎叙府、第四十四师驻扎泸州;原二十四军三个师编制保持不变,三日内陆续撤离云南,返回驻地,军部所在地为南溪县城,二十四军第一师师部驻地为长宁、第二师师部驻地纳溪县城、第三师师部驻地高县;另,取消二十四军政治部,成立直属政训处,政训处长为刘琨上校。此令!国民革命军总司令部,民国二十年四月十五日。”
  赵瑞话音未落,弟兄们一片哗然,这个说直属总司令部吃饱没事干还是怎么的竟然管二十四军一个师的驻地设置?那个说刚刚抵达昆明城外不让看一眼就命令撤退是怎么回事?会场吵吵嚷嚷,抱怨声不绝于耳。
  杨烈双眉紧凝,大声询问赵瑞:“参谋长,这个刘琨是何方神圣啊?”
  赵瑞不紧不慢地回答:“中央党务调查处第二科上校副科长,苏州人氏,毕业于黄埔二期步科,北伐后一直在中央党部电讯培训班担任督导一职,今年初刚刚晋升的副科长。这次刘琨上校将作为中央党部直属特派员进驻川南,兼任川南绥靖公署督导专员,负责整个川南中央所属部队、二十四军、川南警备部队的政治督导任务。”
  “这孙子我熟悉,一副道貌岸然油盐不进的样子,走到哪儿祸害到哪儿,中央党部派他来川南,不会是来添堵的吧?”
  四十四师副师长颜耀寰少将不满地直嚷嚷。颜耀寰是浙江宁海人,同样毕业于黄埔二期步科,原为军政部上校参谋,对打仗不行搞阴谋却有一套的刘琨非常熟悉。
  顾长风听了自己副师长的话,虎目一瞪:“老颜,你确定?”
  “我何时有过虚言?刘琨那孙子在军校时就特招人恨,二次东征整个区队弟兄打得老爹姓什么都忘了,这孙子竟然还有心机为了受伤临死的弟兄偷个地里的红薯充饥向上峰打小报告,就连青年军人联合会的那些无比廉洁的师兄弟都恨不得宰了他。不过这孙子倒也有个优点,就是他娘的记性特别好,什么东西看一两遍就记住了,各门功课成绩拔尖,自己也能做到没把柄,你骂他他跟你辩论一天一夜都行,打他他肯定不还手,但绝对会去告状……狗日的,怎么会摊上这孙子……”颜耀寰恼火得直骂娘。
  “颜副师长,你怎么回事?跟虎头共事就学会满口的粗口话,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安毅不满地责怪。
  “对不起,司令!属下定会注意。”颜耀寰立即致歉不敢再骂。
  顾长风可不管,他转向安毅疑惑地问道:“龙云还没投降,咱们五个师怎么就先撤了?这仗还打不打了?”
  “谁说龙云没投降?他已经致电总司令,愿意前往总部任职,并请求带上他的一个师死忠将士前往南京,总司令答应了,现在整个云南已经安定下来,以后也没仗可打了,否则怎么会命令撤退?”
  安毅平和地回答,悠闲地掏出香烟点上一支。
  “司令,你慢点儿抽……既然是这样,你来个电报不就行了,用得着急巴巴赶来昭通开这个会吗?定是有什么事情,对吧?”
  顾长风敏锐地意识到今天的会议有些不对劲,再看到斜对面不善掩饰的李福强和丁志诚两人一副懊恼沮丧的表情,似乎突然间预感到什么。
  安毅强忍波动的情绪,冷冷地扫视一圈,大声说道:“根据军委、总司令部、参谋本部的决定,第五军团从即日起撤销,原属第五军团参战的各师返回各部,恢复原有之隶属关系……诸位别这么看着我,说起来咱们的第五军团早就该撤销了,其他四个军团早在去年大战之后就陆续撤销,各部回归原地,只是因为我第五军团肩负统一西南的重要使命,这才推迟到今天的。如今四川平定,我中央军六个师进驻四川,云南又顺利回归中央领导之下,滇军各部相互谅解已经达成共识,并将新政府组建方案上呈中央政府和中央军委,战事至此结束,我们应该为此感到高兴才是,否则继续打下去要多死多少人啊?好了,这些道理大家都知道,严格遵循总部命令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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