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骨(校对)第532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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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几年来,刀疤五顺风顺水,骄气日盛,这几年川中内战不休,黑白两道同样失去了管束和规矩,抓住机会迅速壮大的刀疤五看准机会大发其财,屡次与川湘地方守备军和外来的驻扎宜昌、巴东、涪陵等地的中央军为难,最终都能占到些便宜,因此也就胆气日壮,志得意满之下便对围剿各个山头同道的安家军猛将夏俭口出狂言,还胆敢把夏俭贬斥为半残废。
  当时他怎么也没想到,夏俭会为了他刀疤五贪一时之快叫嚣的几句话,指挥数百精兵强将,翻山越岭,穿越湘军、鄂军、中央军和川军的防区,把他刀疤五年多来好不容易建立的六百多精锐武装几乎杀绝,刀疤五和六名心腹四次艰难逃脱,绝处逢生,都无法摆脱夏俭这个疯子的步步追杀。
  刀疤五在黑道上辈分极高,整个长江流域最大的帮派“排帮”的各方堂主,见到刀疤五都得恭恭敬敬叫声五爷,刀疤五素有慷慨仗义、恩怨分明的好名声,对各路落魄英雄投靠或路过时,常能慷慨解囊予以接济,故此在长江流域的声望一直不错,就连上海滩的青洪帮,都会给盘踞长江中上游咽喉地区的这个黑道魁首几分面子。
  但土匪就是土匪,刀疤五始终改不了贪婪好色的性格,随着名声越来越大,他对女人和金钱的征服欲也水涨船高,在江湖道上司空见惯的巧取豪取,助长了刀疤五目空一切的狂妄之心,这一江湖上随处可见的、并非致命的缺点,最终还是要了他的小命。
  刀疤五在丰都守备团那个讲义气的营长的帮助下,领着两个心腹,悄悄钻进停泊在丰都大码头转运物资的川南航运公司“川兴号”货轮,知道只有藏在安家军麾下公司的大轮船里,才能躲得过宜昌江段水警大队的搜查。
  通常情况下,同属安家军的宜昌水警大队官兵对自家的过往船只非常宽松,没有特别命令,通常只是上船行走一圈,确保安全无恙,在通行凭证上签上字盖上章即可放行,丰都守备团的那个营长对此情形非常熟悉,利用军务之便,帮了结拜大哥刀疤五的大忙,冒着被砍头的危险把已经吓得魂飞魄散的刀疤五三人悄悄送上船。
  结果,刀疤五和两个心腹安全逃出安家军特种分队的追击范围,可那个倒霉的营长,却被自己的营副暗中出卖,夏俭亲自赶到丰都立即和战战兢兢的守备团长一起提审,小营长刚开始还硬气,被夏俭一巴掌拍掉满口槽牙之后立刻招认了。
  躲在底舱成堆中药材下的刀疤五,从甲板上传来的对话声中,知道已经成功躲过宜昌水警大队缉毒缉私队的检查,货轮顺流而下数十公里之后,刀疤五这才松了口气,可是多年来刀口舔血养成的敏感意识似乎在不断提醒他,危机未过、很可能更大的危险就在前头。
  惊魂不定的刀疤五终于下定决心,在黎明到来之前悄悄爬出底舱,和两个彪悍的心腹一起,神不知鬼不觉悄悄滑下货轮左舷,在冰冷的长江水中哆哆嗦嗦游到岸边,胡乱找了一户人家填饱肚子,烘干衣服,扔下两个大洋继续向下游地区逃命。
  在刀疤五的心目中,如今说什么后悔的话都没有用,只有上海租界才是下一步最稳当的落脚点,只要逃到上海,凭借多年来与青帮两个“悟”字辈头目建立的老关系,加上三人身上带着的五百两黄金,怎么样也能先过上一段安稳日子,什么事都需要躺下来喘口气再说,那个没了半个手掌的疯子夏俭确实追杀得太狠了。
  刀疤五不知道他的潜意识危机感拯救了他,他刚逃离货船,船长就接到叙府总部情报局的电令,立刻亲自率领八名大汉拔出手枪全船搜索,从仓底药材堆里发现了刀疤五三人扔下的水煮五香花生壳和遗留的尿渍,船长迅速将此情况和自己的判断通过船载电台急报叙府。刀疤五更没想到,冒死送他上船的拜把兄弟,已经在刘湘恼火的骂声中被丰都守备团长执行枪决。弹药消耗一空、自有兵工厂又生产不及的刘湘数日来上蹿下跳,正需要安毅帮忙,接到安毅的请求电报怎么会犹豫?刘湘连麾下守备丰都的小小营长名字叫什么都没问,一句话直接脱口而出……操他娘的,怪不得匪乱不止剿之不绝,砍了!
  连续五天过去,再也没有收到关于刀疤五的任何消息,似乎这个悍匪头目突然间销声匿迹了一样。
  安家军情报部门的将校对短时间内抓住刀疤五都不抱什么希望,毕竟中国实在太大了,身材魁梧、脑袋到左脸颊有道刀疤的匪首一旦隐于乡村田野,哪怕花再多的人力物力一时半会儿也很难找到,何况刀疤五纵横江湖十多年,本身就是个诡计多端、经验丰富的狠角色,只能通知各地情报站暂时停止追寻,把有限的精力用到更重要的日常事务中来。
  安家军中最沮丧、最不甘心的恐怕要数夏俭了,麾下两个新兵师在邓斌和颜耀寰的率领下已经开赴滇南,悻悻然回到叙府的夏俭只能搂着三个老婆和五个年幼的子女,收拾行装,依依告别,准备第二天乘飞机直接飞到思茅,开始走马上任。
  晚上十点,洗完澡憋着一肚子火的夏俭看到孩子们都睡觉了,放下酒杯连连叹息,心有不甘也没办法,正想着先到哪个老婆房里去泄泻火,副官朱寿延大步走来,兴冲冲地交给夏俭一封急报:“司令从南京来电,说咱们上海站的弟兄发现了刀疤五那孙子的行踪,问军座是否有兴趣亲自飞一趟上海?”
  夏俭豁然站起,像打了鸡血似的亢奋得双眼发出绿光,抢过电文细细看了两遍,随即畅快大笑:“哈哈哈哈……狗日的刀疤五,有本事逃到日本去啊!除了日本咱们没法弄死你,否则一旦露面,这天底下再也没你活命的地方了,哈哈哈……谢了老大,谢了弟兄们!兄弟我感激你们啊!哈哈……”
  夏俭的狂笑声震得屋子嗡嗡直响,三个老婆都吓得跑出房来连声询问,夏俭开怀不已,一把搂住三个女人:“都别问了,一起到我房里去,老子好好告诉你们是怎么回事,哈哈……寿延,你小子看个吊啊看?还不快速准备一下,明天一大早咱们就飞上海,快滚吧!哈哈……”
  次日中午,昨晚在福熙路青帮赌场疯狂赌了大半夜,回到诸家桥“春华园”继续搂着两个妓女喝花酒的刀疤五尚在暖烘烘的大床上酣睡,一左一右两个妓女一丝不挂睡得正香,法租界华探长、黄金荣的高徒谢正明已经抱着双手站在床前,手下警探薛耕梓等人的四支手枪,已经顶在刀疤五的油亮脑门和毛茸茸的胸口上。
  心生警兆、猛然睁眼的刀疤五傻了,好一会儿才恼火地询问谢正明:“正明老弟,你这是什么意思?”
  谢正明歉意地笑了笑:“五爷,要不是在法租界,要不是兄弟我来得快,五爷恐怕已经不能睁眼了。五爷,安家军的密探已经把这座园子紧紧围住,只要五爷一露面,就不知道会有多少乱枪打来,兄弟为了五爷的安全着想,只能把五爷带到巡捕房避一避,担心五爷误会,只能出此下策了。弟兄们知道五爷的高超身手,一个误会恐怕就死伤一地啊!五爷,为了你的安全,还是快起来跟我走吧,到了巡捕房再作打算,否则五爷就是插上翅膀,也飞不出去啊!”
  刀疤五痛苦地闭上眼睛,宽大黝黑的脸庞、坚实的肌肉频频颤抖,好一会儿才睁开眼,轻轻拨开顶住自己脑门的手枪:“好!谢谢正明老弟了,前天辛逸老弟提醒愚兄,愚兄还以为他是开玩笑,没想到安家军势力会这么大,在洋人的地盘也敢如此嚣张,愚兄孤陋寡闻了……”
  谢正明捡起地上的衣服,递给刀疤五,目光冷冷地警告两个妓女别出声,随即换上笑颜,再向刀疤五说出件更为惊讶的事:“五爷,你也知道安家军的老大安毅是全军参谋次长,五天前就对五爷下发了全国通缉令,可不知道是谁走漏了消息,小弟赶来的时候已经看到百多名中外记者围在门外,估计是为了五爷而来,毕竟五爷的名气太大了,这段时间川南的广播电台和全国的报纸都在报道五爷的消息,把五爷形容成了能够飞天入地的全国最大的黑道魁首,嗨……这事闹的,为此小弟已经派来汽车了,等会儿五爷穿上衣服后,得按照法租界的程序戴上手铐,小弟将以最快速度把五爷送进车里,到了巡捕房一切都好办了,法国人是不给国民政府面子的,有什么罪都由法国人来定,而且至少需要一个月,这一个月,足够咱们一起想办法逃走了,五爷还得先委屈一下,五爷的两个弟兄小弟先一步请来了,就在外面的车里,省得五爷挂心。”
  刀疤五长叹一声,穿好衣服,感激地站在谢正明面前,伸出肌肉遒劲的双手,平静地笑道:“有劳正明老弟了,拷上吧,枕头下的小皮包里有愚兄刚开的银行户头,所有钱都在里面,有劳正明老弟和黄老前辈关照了,如果不够打点,等愚兄出去之后立刻加倍奉上。”
  “没关系,都是自家兄弟,只是委屈五爷了,请……”
  刀疤五戴着手铐,在四名警探的押送下走出大门,围在门口的百余名中外记者蜂拥而上,抢先拍照,数十名巡捕死死阻拦,费了好大力气,才堪堪保住刀疤五被塞进汽车,很快在闪烁不停的灯光中轰隆离去。
  囚车在两辆黑色轿车的护送下,没有开往巡捕房,而是直接开到法租界与华界的交界处海格路口,十数名全副武装的国军官兵一拥而上,麻利地给惊慌失措的刀疤五等三人罩上头套,从囚车上抬下来直接塞进等候多时的箱式军车里。
  轿车旁,一个年轻的国民革命军少校与法租界警务督察长友好地握手,在交接单上签完字,礼貌告别。
  数十分钟后,五辆军车组成的车队停在龙华机场的宽阔跑道上,刀疤五三人已解除头套,在《中央日报》、《东方新闻报》、《申报》等十余名记者闪烁的拍照中,被拽进飞机。
  标有飞狐图案的大型运输机徐徐升空,刀疤五这时才看清坐在自己对面笑眯眯的国军中将左手没了半个手掌,立刻判断出是指挥虎狼之师把自己追杀得逃亡千里的夏俭,也知道自己已经被视之为义气兄弟的青洪帮给彻底卖了。
  刀疤五摇摇头,沮丧地苦笑道:“夏俭是吧?”
  “对,五爷好见识,你肯定没想到咱们会在这样一种情形下见面吧?”夏俭洋洋自得地回答。
  刀疤五长吁一口气,竟然也笑了:“想不到老子这辈子还能坐一次飞机,而且是和闻名全国的猛将坐在一起,值了!哈哈……”
  夏俭大声喝彩:“五爷好胆识!果然是名震川湘鄂三省地界的黑道枭雄啊!可惜,五爷挑衅太过,所言所行大伤我安家军的颜面,不杀不足以振奋军心、鼓舞士气!否则说不一定咱们能做朋友!”
  刀疤五佩服地点点头,没有接过夏俭的话自吹自擂,而是很从容地咧嘴一笑:“我也不废话了,称你一声夏老弟吧,希望临行前给我顿饱饭,还有三斤叙府名酒,老哥我在九泉之下也瞑目了。”
  “没问题,就凭你这句话,公审大会也不开了,小弟给你个痛快,完了厚葬你!五爷,小弟只能做到这个份上了,要是五爷还有什么未了之事,不妨说说看。”
  夏俭也被勾起了豪气。
  刀疤五心里一动,随即放弃了:“没什么了,也不知道被你们攻下山寨后,那几个女人是死是活,唉,算了!”
  “活着,都送回家了,咱们安家军从不为难女人。”夏俭知道那几个女的是刀疤五的压寨夫人。
  刀疤五点点头不再说话,夏俭想了想,似乎下了很大决心,才低声说道:“我记起来了,其中一个叫玉容的女人挺着个大肚子,这样吧,要是老哥你放心的话,明天我就派人从涪陵乡下接到叙府,等孩子生下来,我帮你养着,怎么样?”
  刀疤五猛然睁开眼睛,看到夏俭眼里没有任何的敌意和欺骗,感激之下,再次闭上眼睛缓缓点头,躺在舱板上一动不动地喘息,两行浊泪从他黝黑的、满是横肉的脸上滚滚淌下……
第980章
随波逐流
  匪首刀疤五落网的消息见诸全国各大报纸铺天盖地的报道,安家军猛将夏俭、三十九师特务团团长夏雨凌、四十师情报科长孝宗骅等人的名字,至此被全国军民所熟悉,一个个精彩的特种作战、千里追踪和跨越租界的迅雷抓捕过程,在报纸和电台的连续报道中很快流传于大江南北,再经过无数的口口相传,被崇拜英雄的人们有意无意地夸大和添枝加叶,竟然成了民国历史上最为轰动的系列传奇故事。
  国民党中央党部、宣传部对安家军坚忍不拔、锲而不舍的战斗精神大加赞扬,出于围剿红军的政治宣传需要,中央党部这次不遗余力地推动川湘剿匪的宣传,全国剿总司令蒋介石特为此给予二十四军和夏俭、夏雨凌、孝宗骅等通报嘉奖,号召全军向川湘剿匪各时期取得一个个优异战绩的第二十四军学习。
  能接触到诸多绝密资料的著名记者叶青,一周内就写出了情节跌宕起伏的纪实文学作品《川湘剿匪记》,在高效的安家军政治部印刷厂的支持下,于元月一日在全国各大城市发行;已经成为全国最大广播电台的西南广播电台文学艺术频道获得叶青的授权,以广播剧的方式,从元月一日开始了《川湘剿匪记》的连续播报。
  没过几天,位于上海的东方电影公司隆重宣布把《川湘剿匪记》拍成电影,并借此机会面向全国招收特型演员和扩招艺员训练班学员。
  一个千里抓捕,不但维护和弘扬了安家军的威名,还能形成巨大的政治影响,并成为一个赚钱的契机,多少让安毅和他的弟兄们感到意外,但在新年到来的数日中发生的诸多重大事件,没有给安家军的将校们多少沉缅追忆的机会,他们的目光再次死死盯住了闽赣、川鄂和华北这三大焦点地区。
  刚刚过去不久的民国二十二年底,中央红军果然紧紧跟随苏联的政治道路前进,共产党中央委员会发表宣言,谓“福建之生产大众党及人民革命政府为国民党进一步的动摇与崩溃,但并无任何真正反帝国主义与反军阀官僚豪绅地主的实际行动,此政府仍非人民政府,仍是不革命的。共产党希望福建工农劳苦群众立刻自动组织起来,取得武装,与苏维埃政府及红军联合一致进攻共同敌人,只有工农兵以及劳苦民众革命的胜利,才能保障中国民族解放的胜利。一切想在革命与反革命中间取第三条路者,必然失败”。
  随即,共产党中央几名重要的国际派领导人纷纷发表通告,痛斥福建人民政府为中间派,实乃革命之敌人!至此,形单影只、孑然无助的福建新政府和十九路军十万将士,陷入了极为不利的艰难处境。
  福建政府在大兵压境、盟友背离的情况下,仍然坚持主张加快政治和军事斗争的准备,福建共和国把福建省划分成四个省,委任何公敢为闽海省长,萨镇冰为闽北(延平)省长,戴戟为泉海(兴泉)省长,许友超为龙漳(龙汀)省长,每省又另外任命一批副省长,俨然成了一个独立的国家。这一分裂国家的不明智举动,终于招来全国各势力的强烈谴责和围剿呼吁。
  蒋介石等的就是这个机会,看到众叛亲离的福建十九路军开始出现慌张动摇,终于举起维护国家统一的正义之旗,命令蒋鼎文率领东路大军发起攻击,第四纵队李延年、第九纵队刘和鼎、第十纵队汤恩伯,共十四个师同时发动三路进攻,其中王敬久的第八十七师、孙元良的八十八师一日之内攻克福建古田,十九路军三万队伍一触即溃,师长赵一肩立即率领麾下三个团缴械投降,原本以为至少能守住一个月的福州北部防线,至此分崩离析,门户大开。
  与此同时,陈诚率领的第五纵队黄维第十一师、霍揆彰第十四师、傅仲芳第六十七师、李树森第九十四师,以及周浑元第八纵队,先后击败红军彭德怀第三军团和董振堂第五军团,连克黎川东南之东山等数个重镇,欧震的第九十师、邹洪的第四十三师也击败了猛攻宜黄五都的林彪第一军团。中央红军临时最高军事裁判法庭却在这个关键时候,由何叔衡、董必武、何长工组成特别军事法庭,判处红军闽浙赣军区司令员、第七军团政治委员萧劲光五年监禁,把红军的失败归罪为萧劲光执行错误的路线所致。至此,闽赣地区的红军和十九路军都遭受了重创。
  中央军抓住机会高歌猛进,在蒋介石“先荡平福建叛军、再自东向西合围红军”的命令下,蒋鼎文加快了作战步伐,在中央军空军两个大队三十六架战机的协助下全线猛攻,冷欣第四师、宋希濂三十六师、刘和鼎五十六师三路夹击,攻克福建延平,守军司徒非师放下武器投降;第九师李延年、第三师李玉堂克福建水口,大破谭启秀率领的一个军主力,海军司令陈绍宽率领的舰队几乎没有遇到任何抵抗,两个陆战旅轻轻松松登陆厦门并完全控制。
  全线溃败的福建军队原本拥有的三十几架飞机,开战数日内似乎没睡醒,等他们想到起飞拒敌的时候,中央军的十几架战机、轰炸机突然杀来,十分钟不到就把福建空军的三十几架飞机全都被炸毁在机场上,唯独剩下的两架飞机还是因为飞抵广州才逃过一劫,结果成了陈济棠欣然笑纳的小礼物。
  安毅对福建新政府能保存多久已经没有兴趣,转而把目光投到华北,原因是元月二日驻扎保定的胡家林发来一份密电,陈述叛军刘桂堂在万福麟指挥的一个军和关麟征指挥的一个师夹击下,经高丽营南窜至通州、北平间,晋绥军华北主帅商震的一个师配合刘多荃师夹击堵截,刘桂堂损失惨重,一如丧家之犬,正在调转方向逃向沧州。胡家林询问是否遵照何应钦的指示,将刘桂堂的七千余残部尽数歼灭在沧州至衡水一线?
  三十九岁的刘桂堂绰号“刘黑七”,山东费县(今平邑县)人,是流窜华北七省的巨匪,早年当过木匠和搬运工,十五岁便开始拦路抢劫,打家劫舍,逐渐成为鲁南地区最大的匪帮。由于他面如锅底,在起事的八个土匪头目中排行第七,便得了“刘黑七”的诨号。刘匪到处打家劫舍,烧杀抢掠,祸害华北七省近二十年,当年的张宗昌和现在的韩复榘都拿他没办法,这家伙先投靠阎锡山,再投靠韩复榘,反出去之后再次投靠冯玉祥,冯玉祥下台谁也不愿再收留养不熟的刘黑七,不约而同地决定联手打击这个危害多年的大祸害。
  安毅自然明白胡家林担心的是什么,虽然东北军、晋绥军和宋哲元的部队都对刘黑七部展开打击,但刘黑七仍然能率领七八千残部逃向沧州,很显然是各军都不愿做灭掉刘黑七的“罪魁祸首”,只是把这个惹是生非的土匪头子赶出自己的地盘即可,因为刘黑七在华北绿林中名气太大,二十余年经营下来,与华北各省的帮会和地方大族保持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各军才故意把刘黑七从长城脚下一路赶到胡家林镇守的冀中、冀南地区,让同是出身华北武林的中央军大将胡家林来做这个恶人,否则,以万福麟、商震、宋哲元的实力,刘黑七就算多出数倍人马,也早把他灭掉了。
  众弟兄反复讨论之后得出一致意见,建议胡家林对刘黑七部展开重兵合围,就当是一次难得的军事演习,收缴绝大部分武器弹药之后,给被俘的匪众每人发几个大洋放他们回家,遇到好苗子还可以招收进来,但不要抓住刘黑七,最好让他率领百十个人突出重围,逃进韩复榘的地盘,让韩复榘头疼去。
  胡家林得到安毅的回电,心领神会,立刻召集麾下四个师长暗中布置,一个近百公里的夹击通道很快被确定下来。
  从内心讲,同样是十五六岁便开始行走江湖的胡家林,也不愿杀掉同是武林同道的刘黑七,而背上屠戮武林同仁的骂名,至少刘黑七良心未泯,不像东北军诸多将校那样,在走投无路之时去当日本人的走狗。
  相对于华北的剿匪,日本军队肆无忌惮的野心才是安毅最为重视的。
  进入民国二十三年的第一天,日本军队的战机就飞越长城,炸毁密云以西的龙王庙,如此恶劣的挑衅行为,在何应钦的主持下竟然不让华北所有报纸揭露,民怨沸腾、群情激动之下,何应钦顺应日本人的要求,称之为“误炸”。
  安毅正为此恼火不已,劳守道从南昌发来密电,电文只有一句极为愤慨的询问:安毅,你知道新年第一天龙王庙被炸意味着什么?
  安毅立刻把沈凤道叫来,从识字开始就背诵道德经、易经的沈凤道根本不用掐算,一句解释就让满堂将帅勃然大怒:“司令知道咱们中国人信奉什么,新年到来祈求什么,今年是西历一九三四年,农历却是甲戌年,天干为阳之木,地支为阳之土,小日本炸掉龙王庙,就意味着他们希望咱们中国今年缺水而干旱,用心非常歹毒。”
  安毅勃然大怒,当即下达命令:“狗日的小日本,老子想清闲几天随波逐流都不行,既然这样,谁也别想安稳地活着……给华北局下达死命令,不管他们用什么手段,爆炸也好,放火也罢,必须给全国人民一个满意的交代!”
  “是!”
  刘卿领命走向电讯室。
第981章
分身乏术
  国民党第四届中央执行委员会扩大会议于元月二十日隆重开幕,大会推举蒋中正、汪兆铭、孙科、戴传贤、于右任、顾孟余、居正为主席团成员,而此时蒋介石还在福建前线亲自指挥中央军对落荒而逃的十九路军残部发起追击。
  接下来的两天里,安毅和一群老家伙一起坐在会场里,睡又不敢睡,走又不能走,耐着性子倾听各部大员拖沓冗长的工作报告。
  虽然安毅在新任行政院副院长孔祥熙、经济委员会执行委员宋子文的推举下,以全票通过的方式成为全国经济委员会委员,但是各委员先后上台发表长篇大论的报告中,没几件事和安毅相关。
  到了第三天上午,安毅终于失去了耐心,借口给即将远赴德国进修的尹继南送行,缺席了这一天的会议。
  一大早,安毅就和尹继南待在一起,整整密商了五个多小时,吃过午饭催促的电话一个接着一个,眼看着要到开船时间了,才亲自驱车把尹继南送到中山码头。
  段馨儿知道安毅和尹继南之间亲如手足的关系,由始至终带着微笑,没有半点儿不悦,反而因为送行途中安毅与尹继南貌似普普通通的对话里蕴含的浓浓亲情而感动不已。
  令安毅非常意外的是,军事顾问团团长魏采尔也来到了码头。
  这位作风严谨得有些近乎固执的军事顾问团德国籍团长一看到安毅,就露出亲切的笑容,远远地和安毅举手打招呼。
  待安毅一行走近身边,魏采尔指着身后三十余名身穿便装的精壮德国人,笑着问道:“安,你还记得他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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