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校对)第113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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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主?”白媚停止了说笑,收了笑容,和木不韦互相看了一眼,都有些不可思议。吕臣背叛了共尉,共家和他一直没有来往,熊英自从嫁到吕府,就很少到和白媚见面了。更何况天这么晚了,她突然上门,肯定不是串门这么简单。
  白媚犹豫了片刻,沉着的示意道:“请公主稍候,我换好衣服就去迎接。”
  “咯咯咯……”一个清脆的笑声从一旁响起,熊英露出了她那么依旧清纯的脸:“我以为姊姊不愿意见我呢,既然不会有闭门之虞,我就不请自来了。”
  白媚瞪了那个侍女一眼,连忙起身要给熊英行礼,只是大肚便便,不能象以前那么利索,行动颇为艰难。木不韦上前要扶,被熊英拦住了。熊英紧赶两步,按着白媚的肩道:“姊姊身体不方便,还是不用那么繁礼了,要不然,我会过意不去的。对了,是我不让通报,还请姊姊不要责罚她们。”
  白媚笑了笑,没有再坚持起来,只是欠身给熊英一揖:“既然公主开了口,我就暂且饶她们一顿打。”
  “谢谢姊姊了。”熊英坐下,抽了抽鼻子,很好奇的问道:“咦,姊姊这屋里点的什么香,煞是新鲜呢。”
  木不韦有些紧张,白媚却淡然笑道:“就是这只鱼烛了,是东海那边刚刚送过来试用的,也不知是否堪用,没敢直接送进宫里去。”
  熊英呵呵一笑,很好奇的打量了两眼案上那只如玉一般半透明的鱼烛,赞叹的说道:“真不知君侯在东海那边有什么样的奇人,总有让人觉得新鲜的东西出来。这鱼烛一看就十分精致,让人忍不住的想把玩一番。姊姊,等下次再有来,赏些我吧。”
  白媚见熊英还是以前那一副纯朴不通世事的样子,心里的疙瘩倒去了些。她笑着点点头:“公主放心,臣妾一定不会忘了公主的。”
  “那就先谢过姊姊了。”熊英笑盈盈的说,伸出手轻轻的抚了一下白媚的肚子,手刚碰上去,忽然觉得白媚的肚皮一动,似乎有只小手在里面顶了一下似的,吓得她连忙把手缩了回去,吐了吐舌头道:“他不喜欢我摸他吗?”神情可爱之极,白媚和木不韦见了,忍不住的笑出声来。“公主的玉手,岂是一般人,他如何敢不喜欢?想必是对公主行礼呢。”
  “真的吗?”熊英睁大了眼睛,似乎觉得不可思议。
  白媚更是忍不住了,笑着连连点头,拉过熊英的手轻轻的放在肚皮上:“公主再摸摸就知道了。”
  熊英将手放在上面,感受着肚皮里的脉动,又好奇的将耳朵贴了上去,听着隐隐约约传来的声音,欣喜不已:“还有声音呢,好有趣。”
  “那是心跳。”白媚抚着肚皮,脸上露出将为人母的骄傲。
  “他将来一定象他的父亲一样,是个能征惯战的无敌英雄。”熊英赞叹道,然后抬起头看了一眼四周,白媚心中一惊,不动声色的冲着木不韦使了个眼色,木不韦会意的站起身来,将旁边侍候的侍女们带了出去,顺手关上了门。
  “君侯带着大军去巨鹿了。”熊英收了脸上的笑容,轻声说道。
  “哦。”白媚并不惊讶,很平静的应了一声,共尉不会入关的消息她早就知道了,并不是什么意外的事情。熊英见她如此,抿了抿嘴唇,顿了片刻,又说:“项羽杀了上将军,说他与齐国有谋,意图背叛我楚国。”
  “什么?”白媚惊讶的直起身子,睁大了眼睛,露出不敢置信的神情。
  这个消息太令人震惊了。
  “今天刚刚收到的消息。”熊英轻声说:“其他人还不知晓。”
  “那……大王怎么处理?”白媚犹豫了片刻,重新恢复了平静。
  “我父王还能怎么处理?”熊英的声音带了些哽咽:“眼下大战在即,如果不答应项羽的要求,那么楚国内部就会大乱,天下也将重新落入暴秦之手。为楚国计,为天下计,只能封项羽为上将军,指望他能渡河击秦,缓解目前的局势。”
  白媚一声不吭,目不转睛的看着熊英,她以前经常出没于共府,再说了,共尉和项羽是异姓兄弟的事也不是什么秘密,楚国的官员基本都知道。项羽杀了宋义,就等于向怀王宣战,这个时候她跑到共府来干什么?她还是吕臣的夫人,吕臣和共尉的关系如同水火,她也应该一清二楚啊。
  “我家夫君有没有参与这件事?”白媚的声音带着三分拒人千里之外的寒意,两人相隔不到三尺,可是白媚语气中的隔阂却仿佛一堵墙横亘在她们中间,谈笑风生的和谐局面消失得无影无踪。
  “如果君侯也参与了这件事,我还敢来见姊姊吗?”熊英抬起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强笑了一声:“我是来求姊姊的。”
  “求我?”白媚似乎很意外,挑了挑嘴角,又自我解嘲的笑了:“我共家现在就是人质,除了阿翁手中还有四千老弱,其余的手下都被上将军带走了,哪有还有什么实力帮大王和公主。公主,彭城的大军可都在你家夫君的手上呢。”
  熊英听了白媚的这几句话,眼中的泪水更止不住了,她拉着白媚的手,泪光盈盈:“姊姊,我知道你记恨我父王,我也知道,我的夫君对不起君侯,本没有脸面再来见姊姊。可是,除了姊姊,我又能去求谁呢?”
  “你可以去求刘夫人。”白媚冷冷的说道。
  “武安侯和共君侯是姻亲。姊姊不答应,刘夫人又如何敢应承?”熊英可怜兮兮的看着白媚,眼中充满了企求:“姊姊,我不求别的,只求姊姊劝劝君侯,留我父王一条性命。我父女必不敢忘姊姊的大恩大德。”说完,她向后膝行了两步,头抵在地上,抱着白媚的膝头痛哭不已。
  白媚皱起了眉头:“公主何出此言,项将军杀宋义,又不是要弑君,项家世代为将,这种不逆不道,为天下所不齿的事情,他还做不出来吧。”
  “姊姊,你还不知道项羽那个人吗?他屠戮成性,动辄屠城。武信君死后,他一直以为应该由他来继任武信君的兵权,最后却被父王……”熊英泣不成声,说话都断断续续的,显得极其紧张:“他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如今重夺了兵权,又怎么会不报复?他可不是武信君,顾忌着大局,一旦得势,没有人能够制衡他,他岂不是要杀个痛快?到时候不仅我父王性命不保,只怕其他无辜也难免殃及啊。”
  白媚想起彭城流行的那些关于项羽好杀的流言,也不禁皱起了眉头。项羽独大,似乎确实不是什么好事情,虽然说以共尉的实力根本不惧项羽,但是共尉长久以来一直对项羽有一种莫名的忌惮,这种情况下,共尉会不会屈从于项羽,重演项梁夺权的那一幕?
  “大王的意思是?”白媚眨了眨眼睛,轻声问道。
  “请共君侯与武安侯合力,制衡项羽。”
  “这……”白媚迟疑道:“制衡要有实力的,现在项羽不论是实力,还是官位,都比我家夫君高出一筹,就算想制衡他,恐怕也没那么容易。”
  “这个无妨,只要姊姊愿意,哪怕这个上将军之位,都可以由共君侯来担任。”
  “嗤!”白媚冷笑一声:“你是希望我夫君和项羽刀兵相见吗?”
  熊英面红通红,不好意思的看着白媚:“姊姊,我确实是乱了方寸,不知所云,还请姊姊指点。”
  白媚又好气又好笑的瞥了一眼熊英,思索片刻:“兹体事大,你容我再想想。这样吧,你先去见见刘夫人,如果没有武安侯的帮衬,单凭我夫君的实力,恐怕也做不成什么事情。”
  熊英愣了片刻,觉得白媚说得有理,只得点头道:“姊姊说得有理,我这就去求刘夫人,还请姊姊早些给我一个答复。如果可行,自然无妨,如果不可行,我也好有些时间给我父女夫妻准备棺木,到时候还得麻烦姊姊费心,别让我们抛尸荒野,葬身野狗之腹。”
  “呸!”白媚见她说得可怜,没来由的心中一软,瞪了熊英一眼,嗔怪道:“你看你都说些什么丧气话。”
  熊英也觉得自己太悲观了些,抹了抹通红的眼睛,不好意思的笑了。
第二章
巨鹿鏖兵
第十节
两只狐狸
  闻说共尉要拔营回颍川,沉稳如范增也坐不住了,正巧项佗带着四万多人出现,本来心中有些忐忑的范增更有了底气,当即赶到了共尉的大营。项羽本来也要去的,可是又觉得无颜面对共尉,只得罢了。
  范增进帐的时候,共尉半靠在几上,两只腿交叉着,显得十分无礼,头微微的仰着,仿佛在研究帐顶,一点起来给范增见礼的意思也没有。范增有些恼怒,却又暗自欢喜,这么一个连基本礼仪都不知道的人,怎么可能争夺天下。
  “共君侯就是如此对待长者的吗?”范增在门口站定,阴沉着脸,一脸的不爽。
  “长者?”共尉不屑的哼了一声,转过头瞟了一眼范增,又把头扭了过去:“恩将仇报,敌我不分,暗箭伤人的人,也配称长者?”
  范增老脸一红,随即勃然大怒,他活这么大年纪,还是第一次被人当着面这么责骂。他没想到共尉居然这么不给他面子,当面肆无忌惮的羞辱他,看样子真的气疯了。他平时本是个倨傲的人,要是被人这么骂,他肯定要发飚,大骂一通之后拂袖而去。可是今天的情况又不容许他这样,共尉是一个年轻人,他可以气急败坏,可以不讲道理,他范增却不能,特别是他来的目的是让共尉与他一同回去,而不是为了骂人斗气。
  “共君侯,你和子羽是异姓兄弟,我是子羽的亚父,你这么对我,是不是有失身份,也不给子羽面子?”范增强压着怒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稳,不失风度。
  “兄弟?”共尉冷笑一声,站起身来,背着手晃到范增面前,他比范增高一个头,又比范增强壮,站在范增面前就象一堵墙似的,再加上横眉怒目、一副要吃人的样子,无形的威势让范增禁不住有些心虚。说起来项羽发怒的威势要比共尉还强上几分,但是在范增面前,项羽从来就是一头温顺的老虎,范增根本没有机会直接面对发怒的项羽,这下子突然被共尉逼到面前,不免有些准备不足,禁不住想往后退一步以避开共尉,可是他毕竟阅历丰富,知道此时此刻一退就丧失了气势,硬生生控制住了自己的脚步。
  “我放弃了大好的入关机会,千里迢迢的跑来助阵,他倒好,收拾了宋义,顺便连我的人马他也收拾了。我就不明白了,他是这对付宋义呢,还是对付我?”共尉咬牙切齿的,白森森的牙在范增面前开合,唾沫都喷到了范增的脸上,范增的肺都快气炸了,可是却又无可奈何,如果现在转身就走,那后面的事情就没法谈了。
  “君侯,你能坐下来听我一句吗?”范增皱起了白花花的眉毛,强忍着自己抬手去推共尉脸的欲望,沉声说道:“如果你觉得我说的有理,那就稍安勿躁,如果觉得我说的没有道理,那么你想回颍川就回去吧,我绝不拦你一步。”
  共尉斜着眼睛看了范增一会,鼻翼抽动了两下,没好气的说:“你说。”
  面对共尉的无礼,范增也无可奈何,他侧向挪开一步,让开共尉的威压,自己找了个位置自顾自的坐下了,转脸对一旁的郦寄喝道:“竖子,连上酒都不会了吗?”
  郦寄吓了一跳,胆怯的看了看共尉。共尉很有兴趣的看着范增,心中暗笑,这个老头倒还真是个人精,居然吓不住,这么快就回过神来了。他摆了摆手,示意郦寄去拿酒,自己蹓蹓跶跶的回了座位,歪着身子,一副有话快讲,有屁快放,放完赶紧走人的样子。
  范增喝了两口酒,这才满意的松了口气,挥挥手示意郦寄等人都退出去。郦寄被他的反客为主搞得局促不安,下意识的想退出去,又觉得不妥,眼睛不住的瞟共尉。共尉暗自叹了一声,这小子没见过什么世面,反被范老头镇住了,留在这里也没用,不如让他出去吧。
  范增赶走了郦寄,又让共尉把亲卫们都赶出大帐外,只剩下他们俩,这才压低了声音,开门见山:“君侯,你觉得是那些并不忠心的人马重要,还是裂土分封更重要?”
  共尉歪了歪嘴,不屑一顾:“我现在就是封君。”
  范增摇了摇头,直接了当的说:“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共尉眨了眨眼睛,来了兴趣,他坐直了身子,盯着范增说:“你是什么意思?”
  范增暗自一笑,这个竖子不过如此,说什么兄弟道义,还不是为了好处,有了好处,自然就听话了。他从容的端起青铜酒尊饮了一口,有滋有味的品了品,满意的点头赞道:“好酒,君侯帐中的酒果然不错,是正宗的宛城樗酒,老夫已经有好多年没尝过这个滋味了,能不能送我两瓮?”
  共尉哭笑不得,摆摆手:“亚父你先说正事,酒的事等会儿再说。”
  范增笑了,共尉无意之中变换的称呼,说服他已经被他勾住了。他呵呵一笑:“君侯想必也知道,子羽杀了宋义,其实已经和大王撕破了脸。”
  共尉有些意外:“宋义让他儿子宋襄相齐,勾结齐国,背叛我大楚,这可是灭族的大罪,子羽兄杀了他,虽然有先斩后奏之嫌,可也是为国除奸,就算是大王有些不快,也不好怪罪子羽兄吧?”
  范增白了他一眼,暗自骂道:“竖子,你在老夫面前还装糊涂吗?”可是脸上却丝毫不露,他叹了一口气:“君侯有所不知,宋义派宋襄入齐怎么可能是他自己的主意?这后面肯定有大王的意思,要不然田假怎么会被送回临淄?当初与齐国交恶,就是因为武信君不愿意用田假的命来讨好田荣那个竖子,现在武信君死了,田假被送给田荣了,这其中的变化,不是很明显吗?”
  共尉倒吸了一口凉气,惊骇莫名。他想了片刻,忽然说道:“这么说,子羽和大王之间……”
  范增点了点头。
  共尉忽然有些后悔,站起身来焦躁的转了几圈,喃喃自语:“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子,早知如此,我又何必来趟这汪浑水?他娘的,我怎么没想到这事呢?”
  “你没想到?”范增有些不太相信。
  “我只是不喜欢替宋义卖命,谁想到他……”共尉懊丧不已,唉声叹气:“这可祸事大了。打不赢,死在秦人手上,就算打赢了,迟早也得死得大王手上,这可怎么办?”
  范增抚着胡须,微微的眯起眼睛,打量着象头困在牢笼里的猛兽的共尉,将共尉的表情尽收眼底。从共尉的惊慌来看,他确实没有想到这件事,现在已经不知所措了。一丝笑容悄悄的从他嘴角一闪即没,他咳嗽了一声:“正如君侯所言,如果不能解巨鹿之危,那么我们就会死在秦人的死里,大王虽然会迟一些时候,不过也逃不了几时,秦人大胜之后,不会放过他的。但是,如果解了巨鹿之危,天下的形势可就不是君侯想的那样了。”
  “怎么说?”共尉猛的转过头,盯着范增的眼睛,眼神焦虑而又惶惶不安。
  “如果打赢了,你们兄弟就会天下闻名,足以改变天下的形势,又何必怕他?”范增缓缓的说道,他的声音很低沉,里面包含着一种说不出的狠厉,狠厉之中,又有些莫名的兴奋和紧张。他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共尉的双眼,象一头择物而噬的狼,刹那间的寒意,让共尉都有些不寒而栗。
  这老头够狠的,这把年纪了,还不安分守已,居然要做这种抄家灭门的事。
  “这……”共尉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想了半天,连连摇头:“不行,不行,我的家人全在彭城呢,要是让大王知道我参与了这件事,我一府几十口人就没命了。我可不想让我那没出世的孩子就稀里糊涂的跟着受难。不行,不行,我还得回颍川去。”说着,转身就往后帐走。
  “君侯留步。”范增以和他年龄不相称的敏捷站了起来,一把拽住共尉的衣襟:“君侯,你听我一言再走不迟。”
  “快说快说。”共尉很不耐烦的推范增的手,范增却死死拉住不放:“君侯,子羽为什么会吞掉那些人马,就是为了君侯的安全考虑啊。这样一来,这件事就是子羽一个人干的,与君侯无关,大王自然不会迁怒于君侯了。”
  “真的?”共尉停住了脚步,狐疑的看着范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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