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校对)第124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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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邯看着这些手下哭笑不得,他不得不承认,共尉这一手玩得很漂亮,很顺利的把麻烦又踢了回来,同时打乱了他出兵的计划。他不是怕共尉发现他的计划——共尉发现了也没办法,他不可能放弃这个阵地逃跑,只能被动的等着被他包围,他也不是担心时间——在他看来,迟几天早几天都没有区别,共尉不可能在四面都栽上拒马,栽上也无所谓,楚军缺粮,他只要把四面一围,共尉就等着断粮,自乱阵脚。
  他郁闷的是,这么一搞,自己这几天就不能用兵了,不管他愿意与否,他都必须摆出一副去谈判的姿态,要不然手下人会认为他急于立功,置一万兄弟的性命于不顾,这个事情就搞大了。
  “再谈吧。”章邯无可奈何的对肿了半边脸的始成说:“再去和楚军谈,就说我拿不出这么多粮食,能不能再降一点,另外问问能不能先换一部分人。”
  始成被章邯那一耳光打得狠了,耳朵到现在还嗡嗡作响呢,险些被打聋了,他越想越后怕,胆战心惊的看着章邯:“还谈?”
  “不谈能有什么办法?”章邯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恨不得再上去打他一巴掌,居然没看出楚军释放这一百人的用意,结果把他的计划全搞砸了,真是笨到家了。可是想想始成对自己的忠心,他又下不了手。算了,谈吧,他也看出来了,共尉的用意无非也是拖两天,等巨鹿城下的结果,他本来也没什么兴趣去巨鹿,王离想必也不欢迎他去争功,干脆大家就在这儿耗着吧,反正王离击败了项羽之后,共尉也跑不掉。
  看着去而复返的始成,共尉暗笑不已,大家心照不宣,继续扯皮。不过共尉这次不敢大意了,让李四把所有的力量都派出去,不惜一切代价打听秦军的消息,务必不能让章邯再玩出什么花样来。
  ……
  巨鹿城下,血战已经拉开序幕。
  王离虽然自负,把主战场设在了巨鹿城北,和陈余、臧荼等人的壁垒之间,存心要在天下人面前彰显他的赫赫战功,但是他并不傻,他有足够的兵力将自己的阵势打造得铁桶一般,不给项羽任何可趁之机,逼着他与自己以堂堂之阵决战。大军被他分成前后左右中五军,后军最少,两万人,在中军以西列阵,以防不测,左军五万人,面向北立阵,主要是防备陈余、臧荼等人,以防他们趁火打劫,右军两万人,防备巨鹿城里的张耳、赵歇出来拼命。中军十万人,自领之,前军七万人,苏角、涉间为将,这是作战的主要力量。剩下的一万轻骑是游军,在巨鹿城前游弋,防备巨鹿城里的人外逃,同时也监视巨鹿城南的共尉。
  前军是与项羽作战的主力,王离寄予了厚望,他特地把两员副将苏角和涉间都调到了前军,就是希望他们能击败项羽,至少能够极大程度的消耗项羽的实力,把他打得奄奄一息,然后自己一举而胜。在他看来,十余万的楚军再凶悍,能和这七万前军打成平局也就顶了天,已经值得项羽自豪一番了,他甚至有些遗憾,如果不是主将不能轻易离开中军,他真想自已去前军,亲手击败项羽。
  项羽对秦军的阵势打听得明白,知道没有什么机会可趁,只有用鲜血和勇气硬碰硬,他一到城下就摆出了咄咄逼人的进攻姿态,命令英布打前阵,务必一战立威。英布接受了将令之后,二话不说就带领部下投入了战斗。项羽金光罩体的威猛形象彻底震撼了他的心,他现在彻头彻尾的相信,项羽就是真命天子,就是那个能让他称王的人,这一仗,也就是他称王的功劳,这时候不拼命什么时候拼命?
  英布身先士卒,没用任何花式,带着手下的一万人直扑秦军的前阵。他举着盾牌,在亲卫的护卫下,由蒲将军的弓箭掩护下,谨慎而坚决的向秦军阵势靠拢。
  苏角站在指挥车上,注视着前方藏在盾牌后面的楚军,冷静的挥动手中的战旗,同时打量着楚军奇怪的阵形,暗皱眉头。
  楚军倚仗着盾牌的保护在缓慢接近,他们排成圆锥形攻击阵势,尖尖的像是秦军使用的箭头侧面,有效的了降低了秦军弩箭的攻击受面,前面和侧面的人用盾牌护着身体,而里面的人则将盾牌举过头顶,重重叠叠,象是龟甲,又象是他身上的战甲一般,后面的盾牌插到前面盾牌的下方,这样从前方射来的箭就没有缝隙可钻,虽然盾牌上钉满了犀利的长箭,但是杀伤却很有限。
  虽然这种密集防守的阵形极大的影响了行进的速度,但是其超强的防护能力,还是让天下闻名的秦军箭阵的威力大打折扣,秦军三连射的弩阵虽然连续而凶猛,但是在阵前倒下的楚军却实在有限,即使有楚军士卒在移动过程中露出了空隙,被穿过缝隙的弩箭射中,很快就会有其他人把漏洞补上,任凭秦军的弩箭发威,他们却是坚决的不断靠近。
  “传令,弩手让开通道,步卒向前攻击。”苏角一时找不到破解这个怪阵的办法,他不能让只有长剑防身的弩手们面对楚军的步卒,立刻把弩手后面的步卒调了上去,准备接战。他对此很有信心,就算楚军逃过了箭阵的屠杀,能够进行短兵相接,他们也不可能击破自己的阵势,七万长城兵团组成的厚实阵势又岂是楚军能轻易攻破的。
  英布从盾牌的缝隙中看到了秦军变阵,得意的笑了,他对自己这个阵势很有信心。他早就知道秦军的弩阵厉害,每战都要先用密集的弩箭攻击对方,造成对方重大伤亡,摧毁对方的意志,要想战胜秦军就先得越过秦军的弩阵,否则一点机会也没有。经过长时间的冥思苦想,终于让他找到了好办法,这个办法就是现在的这个阵型,他称之为鼋阵,因为这是他从大江里的鼋龙身上得到的启发。鼋龙是大江里最凶猛的怪兽,体型巨大可达一丈左右,更重要的是,它全体长满盔甲一类的鳞片,普通的刀剑砍上去根本不起任何作用,英布在江中为盗的时候没少吃它的亏。为了对付秦军的箭阵,他采用了这种鼋龙阵,用层层叠叠的盾牌仿照鼋龙身上的甲片布阵,不让弩箭有发威的机会,同时把自己的力量极中到一点,更容易攻破对方的阵势,又是个极犀利的攻击阵形。
  从几次实战的效果来看,这个鼋龙阵的效果是非凡的,天下闻名的秦军箭阵也对他无可奈何。
  三十步,二十步,十步,秦军步卒的长戟和剑尖上的寒光已经清晰可见,英布忽然一声长啸,加快脚步向前扑去,最前面的士卒如春冰一般的涣散开来,挥动手中的长戟向秦军猛刺,而中间的士卒则举起了早已准备好的手弩,向两侧的秦军弩手猛射,尽最大可能的杀伤。
  两军相撞,长戟互相捅入对方的身体,一簇簇血花迸现,一条条鲜活的性命瞬间消失,箭矢来往飞驰,一声声利啸仿若死神的狞笑。秦军沉默的将手中的武器一次次的刺入对方的身体,又面无表情的抽出来,再刺入下一个身体,他们冷静得如同机器,没有生命的机器,娴熟的与身边的战友互相配合,长剑、长戟、弓箭,各自发挥着最大的作用,组成一道收割生命的网。而楚军则号呼恶战,他们挥舞着手中的兵器,双目赤红,如同看到杀父仇人一般愤怒,即使身体被秦军锋利的长剑、长戟刺中,他们也视而不见,奋力的将手中的剑、手中的长戟捅入对方的身体。
  以命搏命!
  楚军的凶悍让秦军有些措手不及,他们虽然依然冷漠,可是悍不畏死的楚军还是让他们感到了意外,一命换一命的打法,让秦军的伤亡飚升,一个接一个的秦军倒下,楚军却如同愤怒的狂澜,持续不断的拍打着秦军的阵势,用一条条生命换取秦军的伤亡。
  他们嘶吼着,喊叫着,奋不顾身的向前扑来。
  两军相触的地方,很快就被尸体填满,血战的双方根本顾不得是敌人的尸身还是袍泽的遗体,他们吼叫着互相厮杀,直到自己倒下为止。
  一经接触,楚军的阵型就发挥出了他们的巨大作用。楚军的圆锥型阵势,象是一只三棱箭头,狠狠的刺在了秦军厚实的大阵上,攻其一点,不及其余,凭借着持续不断的攻击,迅速将面前的秦军消耗殆尽,将秦军的防守的撕开一条裂缝,箭头开始向深处楔入,特别是当英布带着亲卫们杀到阵前,向前楔入的速度陡然加快。
  英布扔掉了头盔,额头上的黥刑墨迹在兴奋得发红的脸上看起来额外的显眼,他左手持一面厚实的盾牌,左手单手持一柄长戟,号呼杀入。两柄长戟、一柄长剑几乎同时刺来,他抡起盾牌,猛的砸在最前面的那个秦军士卒的脸上,盾牌中央的圆形金属凸起带着风声,将那名秦军的脸砸得凹了下去,白的脑浆,红的鲜血,一起飞溅开来。秦军士卒惨叫着倒飞起来,撞歪了身后的同伴,与此同时,英布手中的长戟杀入,锋利的戟刺轻而易举的刺穿了他的皮甲,刺中了他的心脏,强大的力量顺着戟柲传到秦军的身上,将他推得连连后路,仰面栽倒。
  英布圆睁双目,怒吼一声,推着两个秦军向前,将后面的秦军阵势推得七零八落,后面的亲卫随即跟上,对乱了阵势的秦军痛下杀手。剑戟齐下,血肉横飞。英布盾戟飞舞,当者披靡,一个接一个的秦军死在他强悍无匹的力道之下。
  在英布快速突进的带动下,锥形阵加快了楔入的速度,当整个锥头快要刺入秦军阵势的时候,厚实的锥体带来了更大的冲击。
  英布兴奋莫名,手中的盾牌舞得象风车一般,长戟每次刺出,绝不空回,一下抖动,就有一声惨叫,他很快就浑身浴血,不过大部分都是秦军的血,他虽然也受了点伤,但是杀得性起的他根本没有知觉,只知道向前向前再向前。
  “前突,前突,杀了苏角——”英布兴奋的大吼着,手中血淋淋的长戟直指指挥车上面色不豫的苏角。
  苏角很惊讶于楚军的强悍,特别惊讶于英布的勇猛,他一直在注意全军局势的同时在注意这个身材高大、步履如飞的楚将。英布充分发挥出了他阵势的攻击性,以只攻一点的持续攻击攻破了他的阵势,并深深的楔入到了他的阵势之中。可是苏角并不慌张,匹夫之勇并不是一个将领的优点,相反,亲临战阵,让他无法看到全局,丧失方向,指挥的有效性将大大降低。
  苏角不是那种勇夫,他冷静的调整阵型,有意思的放任英布杀入,而悄悄的调动没有与楚军交锋的两侧人马向中间靠拢,给英布这个圆锥阵形拦腰一击,两侧厚重的秦军就象一柄巨大的铁钳,以不可抵挡的压力向圆锥阵压去,圆锥阵抵挡不住这么大的压力,浑圆的锥体慢慢变细,变成了葫芦,终于被秦军切断,突在最前的英布陷入了秦军的包围。包围刚刚形成,英布面前一直在后退的秦军突然爆发出了强大的战斗力,再也不肯轻易撤退一步,英布虽然吼声连连,但是他向前突的速度还是不可避免的慢了下来。
  秦军的阵势如同水一般缓缓流动,慢慢的将楚军卷入其中。
  苏角笑了,只要将英布击杀,楚军的第一阵就算彻底败了。
  “围杀!”苏角淡淡的摆摆手。令旗兵挥动战旗,越来越多的秦军向英布围拢过来。丛林般的戟剑让英布应接不暇。英布毫无惧色,手中的盾牌翻飞,将一个个秦军推翻在地,右手的长戟灵活的抖动着,吞噬着一条条鲜活的生命。他身边的亲卫大声吼叫着,全力护住他的背后,身侧。
  “举双兔大旗,向上将军求援。”英布大喝一声,一盾将一个秦军砸飞,大声怒喝道。
  身后的令旗兵连忙展开手中的双兔旗。
  “射杀他!”一个秦军队率大声喊道。
  两只长箭,几乎不分前后的向令旗兵射来,一支射中胸部,一只正中咽喉,令旗兵手中的双兔大旗刚刚展开一半,他圆睁双目,看着下巴处颤动的箭羽,从嗓子里发出一声嘶哑的惨呼,身子晃了晃,却拼命的支撑住大旗,不让大旗栽倒。
  “杀!”两名楚军愤怒的举起手中的弩,将那个秦军箭手射杀,转眼之间,又被更多的秦军射杀。英布大呼,看着远处正在喊叫的秦军队率投出了手中的长戟,反手握住双兔大旗,奋力一抖,大旗霍的展开,迎风呼啸。
  长戟在空中洒落一溜血珠,瞬间飞跃了十来步的距离,扑的一声扎进了那个秦军队率的胸口,巨大的冲击力将那个队率推得连连后退,轰隆一声栽倒在地。
  更多的秦军拥了上来,想要将英布斩杀,英布的亲卫们举起盾牌护在英布周围,用生命保护着主将,斗牛之地,血肉横飞。
  “阿籍,秦军两侧阵势松地了。”范增没有戴头盔,只戴着一顶切云冠,这是一种标准样式的楚冠,也没有穿战甲,身上还是一袭宽敞的长袍,与身旁顶盔贯甲、威风凛凛的项羽相比,他更有一种飘逸出尘的感觉,腰间的陆离长剑也不带一点杀气,反倒更有仙风道骨,如神仙中人。
  “嗯。”项羽应了一声,随即下令左侧的龙且和右侧的项佗同时出击。
  鼓声响起,项佗和龙且同时拔剑高呼,早就准备妥当的楚军开始向前奔跑,在长箭的掩护下,数万人齐声大吼,发足狂奔,一头撞进了秦军的阵中。秦军的两侧刚刚向中间靠拢,后面的人还没有填补上来,阵势显得有些薄,被楚军一撞,顿时松动起来。
  项佗在护卫簇拥下,挥舞着长剑奋勇向前。最近项佗的情绪不太好,颍水一战,他被章平半渡而击,魏军惨败,他带着剩下的人马仓惶东逃,与大军失去了联系,项羽在彭城与怀王明争暗斗的时候,他却在大泽里为吃饭发愁,没能帮上项羽的忙。与项羽会合之后,项羽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项伯等人却多次埋怨他,说他分不清主次,如果当时及时与项羽联系,合兵一处,项羽又怎么会被怀王吃掉?项佗在项家人心目中的地位一降千丈。项佗很委屈,但是又解释不清楚,当时他怎么会没与项羽联系,他也搞不清是什么原因。
  但是他对自己的失势不能接受,他也是项梁看中的年青英俊,他不能就这么看着项羽一人独大,成为家族毫无疑问的新一任领袖,即使他刚刚看到了项羽被阳光照射时天神一般的威风。至于那个重瞳的征兆,深知其中内情的项佗更是不屑一顾,一切都是范增那个老头子搞得鬼,哪有什么天子之命啊。
  为了家族的利益,他不能跳出来和项羽争锋,但是他要抓住机会立功,让大家看看,项家不是只有项羽是英雄,他项佗也是不可多得的将才。
  “柏直向左接应英布,蔡寅向右绕到秦军侧面。”项佗大声的叫道。
  鼓声隆隆,奔跑中的楚军一分为二,义无返顾的扑向了秦军。
第二章
巨鹿鏖兵
第二十四节
志在天下
  项羽不动则已,一动就投入了项佗和龙且六万人马,出击的时机又掌握得恰到好处,正好打在了秦军阵形变化时的节点上,就象一口气没有接上来的时候刚好被人打了一拳,秦军的阵势一下子有些不太流畅了。
  箭矢交驰,喊杀声震天。两军你来我往的搅杀在一起,红色战甲的楚军如火,黑色战甲的秦军如水,在各自鼓声的指挥下奋勇向前,两军的交接线慢慢的晕化开来,互相冲入了对方的战阵,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厮杀,黑色和红色渐渐的融合在一起,难以分辨。
  不过,更多的还是红色,不是楚军多,而是鲜血多。
  巨鹿城下的厮杀,从开始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是个惨烈的局面,只是战局发展得这么快,还是让张耳觉得很意外。
  张耳站在巨鹿城墙上,目光凝视着激战正酣的秦楚双方,估计着双方的胜负。楚军的顽强和勇悍让他看到了希望,不过,也仅仅是希望而已。一看到王离那稳如磐石的中军,张耳心中的希望就象狂风中的火苗一样,随时都可能被吹灭。楚军虽然勇猛,可是兵力上的差距不是光凭勇猛就能抵消的,以楚军的进展来看,能否击败秦军的七万前军都是未知数,而且就算他们有老天帮忙,真能击败苏角,他们也元气大伤,接下来只能等着被王离的中军象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碾得粉碎,悲壮固然悲壮,却于事无补。
  张耳长叹了一口气,他是多么希望现在手中有几万人啊,就算不能出城帮助楚军作战,至少也能在城墙上呐喊助威啊,现在只有四五千人,就是喊几声,也会被淹没在这十几万人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中,根本听不出来。
  可惜啊,项羽的勇气确实可嘉,但是这有什么用呢,他还是解不了巨鹿之围,这十几万的楚军迟早都是秦军战车下的冤魂,巨鹿就是他们的丧生之地。张耳的眼前渐渐的模糊起来,十几万搅在一起的秦军和楚军渐渐的变得恍惚,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也渐渐的变了味,更象是冤魂不的哀鸣。
  陈余这个竖子啊,老夫真是看错了他。张耳越想越生气,对陈余的怨恨就象虫子一样啃噬着他的心。他在巨鹿城里苟延残喘,天天盼他来救命,陈余倒是来了,就在几里地之外安营立垒,却不来救他,或者说,他不像是来救他的,倒像是来给他送终的,只等着在他的坟头哭上几声以示哀悼而已。没想到啊,这个竖子居然如此忘恩负义,他忘了当初自己是如何对他,要不是他张耳,陈余早就死在陈县那个无名小吏的鞭下了,哪会有今天这么威风。自己像对待亲生儿子一样的对他,可是他手握重兵,见死不救,实在是太可气了。张耳紧紧的闭上了眼睛,老泪纵横。
  “国相……”站在张耳身后的将军申阳见张耳紧握双拳,浑身颤抖,情绪激动,知道他又在心里痛骂陈余了,连忙轻声提醒了一句。不管他怎么恨陈余,可是在外人面前,还要保持一点名士的风度,如果亲如父子的张相和陈将军交恶,这对他们的名声是有影响的。申阳作为张耳最亲近的嬖臣,有义务提醒张耳控制自己的情绪。
  “吁——”张耳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眼睛瞟了瞟旁边,旁边的将士们都被城下的恶战给吸引住了,没人看到他的异样。他感激的看了一眼申阳,顺手接过申阳递过来的丝帛,不动声色的擦了擦眼角,将丝帛还给申阳的时候,顺手握住了申阳的手。申阳的微微一笑,松驰的脸颊上泛起一抹红,张耳看在眼里,心情顿时一松,随即又叹了口气。这样的美貌,也不知道再能看几天。
  司马卬兴奋的转过头来,刚要开口说话,正好将张耳和申阳的神态看在眼里,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强忍着胃中的翻涌。申阳是瑕丘人,和张耳年纪差不多大,但是人长得很好看,不知怎么的就成了张耳的嬖臣。司马卬对贵族名士们这样的癖好实在不能接受,可是张耳是他的伯乐,对他有知遇之恩,他也不好意思说什么,平时一直装不知道,没想到张耳居然在这么多人面前和申阳亲热,他觉得很恶心,只得装没看见,又把头扭了过去。
  可是他脸上的神情还是被张耳看到了,张耳有些尴尬,虽然这些事并不罕见,但毕竟这是城墙上,不是私密的处所,他这么做确实有些不妥。他干咳了一声,掩饰的说:“将军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司马卬摇摇头,脸上露出了兴奋的笑容,指着城下说道:“张相,秦军败了。”
  “秦军败了?”张耳一怔,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转头向城下看去,不禁目瞪口呆。
  秦军真的败了。
  楚军欢呼着,越战越勇,如一股势不可挡的洪流,将黑色的秦军战阵冲得摇摇欲坠,秦军虽然还在拼命抵挡,可是他们阵地上一片沉寂,再也没有先前高昂的士气,虽然还有战斗,但是却出现了溃败的迹象。
  “这……这是怎么回事?”张耳还是觉得无法想象。
  “楚军砍倒了苏角的战旗,可能还击杀了苏角。”司马卬极力从脑海里把刚才看到的那恶心一幕给赶出去,集中思想给张耳解释刚刚看到的情况。
  项佗和龙且出动之后,苏角发觉阵势两翼受到了冲击,特别是蔡寅猛攻大军的右翼,极大的影响了阵势的稳定,因此他紧急下令中间的秦军往外挤,意图把蔡寅给挤出去,不给项佗和龙且任何机会。他的这个命令虽然得到了有效的执行,龙且和项佗的攻势确实被秦军给挡住了,可是苏角万万没有想到,这却给已经被困在阵中的英布一个死里逃生的机会,柏直率部赶到支援,极大的鼓舞了英布部的士气,他们抓住机会,顽强的突进,拼命要打破秦军的封锁,重新与英布会合。负责截断英布锥形阵的秦军后续支援不足,在楚军的内外夹击之下,终于因损失过大,被英布重新打通。得到支援的英布信心大增,率领亲卫营狂飚突进,一口气杀进二十步,直接和苏角的亲卫营杀在一起,苏角的亲卫营战斗力十分强悍,英布在付出了很大的牺牲之后还是很难再往前突进一步,情急之下,英布的亲卫队率向三十步外的苏角射了一枝冷箭。
  无巧不巧,这一箭居然穿过亲卫们的间隙,一箭就射中了苏角的面门,苏角猝不及防,仰面栽倒,当场气绝。他的亲卫们遭此巨变,一时不知所措,而英布等人却是欣喜若狂,他们一面高呼着“苏角已死”,一面狂呼杀进,趁着秦军没回神来的时候,冲到指挥车前砍倒了苏角的战旗。
  苏角的亲卫们虽然疯狂反扑,将英布的亲卫几乎斩杀殆尽,逼得英布左右支绌,伤痕累累,可是苏角的意外战亡带来的恶劣后果,却不是他们能够挽回的。秦军承受不住这个意外的打击,再加上失去了有效的指挥,士气一落千丈,而苦战不下的楚军得到这个意外的消息,更加相信了项羽有天助的那个传言,信心倍增,士气如虹,他们一次接一次的猛烈冲击着秦军的阵地,而项羽及时的抓住了这个机会,亲自擂鼓助阵,命令周殷、周兰两人率部杀了上来。
  秦军勉强支撑了一刻之后,终于崩溃了。
  在经过两个多时辰的苦战之后,楚军奇迹般的战胜了七万秦军,这个结果不仅张耳没办法理解,就连从头至尾一直在看的司马卬也觉得不可思议,楚军居然只出动了相差无已的兵力,只用了半天的时候就击败了七万精锐的长城军团,如果说不是天意,实在没办法解释。
  张耳他们没法理解,在壁上观战的陈余也没办法理解。他离战场比较远,没有看到苏角是怎么死的,正因为如此,他更加的不能接受这个结果。他不是没想过楚军会赢,但是在他的想象中,楚军要战胜秦军的前军,而且没能一天左右的恶战,他们根本不可能撼动秦军的阵势,而且付出的代价将是极惨重的,很可能将失去再战的能力。
  这就是他不看好楚军的原因。
  陈余虽然不象齐燕那样观望,但他想的最好结果还是楚军能够造成秦军一定程度的伤亡,然后再由他联合齐燕对秦军发动攻击,到时候秦军也许会因为损失比较大,优势不那么明显而放弃围城,给他们一个喘息的机会。至于说直接由楚军击败秦军,纵使陈余相信项羽有天助,他也不敢做这么乐观的估计。
  这场战斗的胜利,楚军欣喜若狂,齐燕赵莫名其妙,而秦军则是如遭重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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