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校对)第149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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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侯婴为难的点了点头:“是的,我下车去抢回公子,结果……”
  吕雉一下子明白了,刘季扔了刘盈,夏侯婴去抢刘盈,结果刘季连夏侯婴都不要了,自己把车赶走了,这样的事情在新郪时刘季就干过一次,不过那次没有这次危急,所以刘季还带走了刘盈,只是扔下了她,这次变本加厉,连儿子都不要了。可是刘季万万没想到,这偏偏救了夏侯婴和刘盈一命。她怨恨的瞪了刘季的尸身一眼,再也没有一丝伤心,转身抱着刘盈进了里屋。
  吕释之也十分恼火,可是看着吕雉的模样,吕释之也不好火上添油,吕雉是个聪明的人,她自己会处理好自己的情绪。吕释之现在这里的最高长官,他当仁不让的承担起了整编刘季残军的责任。刘季中计战死,曹参等人都惶惶不安,不知道自己出路何在。想起当初在沛县的时候,共尉曾经露过招揽之意,只是他们当时坚信刘季有天子之命,所以婉拒了共尉的招揽,现在刘季死了,共尉却是楚国当仁不让的次将军,他们不得不重新考虑自己的前途。
  曹参找到了萧何、夏侯婴。
  “刘季意外战死,我们怎么办?”曹参开门见山,直接了当的问道。
  萧何很无奈,郁闷的揪着胡子半天没有说话。夏侯婴却不以为然的说:“有什么怎么办的,刘季虽然战死了,可是夫人还在,吕将军也在,我们当然跟着他们了。”
  曹参和萧何互相看了一眼,都默默的点了点头。夏侯婴说得很婉转,只说是跟着吕雉和吕释之兄妹,但是大家都知道,与其说是跟着吕家兄妹,不如说是跟着共尉了。这句话正适合众人的心思,因此夏侯婴一开口,其他人都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
  曹参想了想,又说道:“既然如此,我们请令攻击峣关吧。”
  萧何苦笑了一声:“能行吗?”
  “不行也得行。”曹参不容置疑的说道:“我们要想在吕将军帐下有点尊严,就要有战功,否则以后如何抬得起头来?”
  “只怕他们……会让我们和秦狗拼命,顺便消耗我们的实力。”周苛有些担心的说道。
  “你们想得太多了。”曹参一笑,摆摆手,不以为然:“我可以担保吕将军不会这么做,你们等着,我这就去向吕将军请令。”
  萧何点了点头,这种临机当断的事情,他确实不如曹参,由曹参去协调这件事是最合适不过了。曹参见众人没有异议,当即便来找吕释之请令。在吕释之面前,他慷慨激昂,说中了秦人的奸计,损失惨重,此仇不报,军心不稳,希望吕释之下令,让他们做先锋攻击峣关。
  吕释之正在考虑如何解决刘季旧部的问题,一听曹参此议,顿时心花怒放,他目不转睛的看着曹参,试探的说:“你们损失惨重,士气低落,还能再战吗?”
  “楚虽三户,亡秦必楚,我们也是楚人,怎么能因为损失大就不能再战呢,将军熟知兵法,焉能不知哀兵必胜的道理?我们虽然只剩下万余人,但是有将军指挥,破峣关不过是举手之劳。”曹参大声说道:“再说了,上将军在河北与章邯对峙,共将军率大军挺进函谷,灭秦在此一战,诸将奋勇,希望能建功立业,我们虽然新丧主将,但是夫人和吕将军还在,我们怎么能坐观呢?”
  曹参一边说,一边打量着吕释之的脸色。他的话正击中了吕释之建功立业的心思。共尉手下的几个大将,吕释之的战功最少,一直在后方守着,很多人都觉得他是共尉的内兄,所以共尉照顾他,他虽然想立功,但是也知道守住南阳对共尉的重要性,所以也一直没有主动向共尉请战。现在秦楚之间已经剩下最后一战,项羽牵制住了章邯,共尉率韩信、周叔等人猛攻函谷关,一旦破关,秦楚之间的胜负已定,天下将重归太平,以后哪里去找这么好的立功机会?再说了,曹参等人走投无路,投到他的帐下,需要建功来保住自己的地位,这也是他可以利用的好机会。如果能攻破峣关,率先入关,还有谁也说他没有功劳?
  “既然如此,你就做先锋吧。”吕释之热血沸腾。
  曹参大喜,转身要走,走了两步,又回过头对吕释之行了一礼:“将军,我等遭此大败,军仗遗失不少,还请将军能予补全。”
  吕释之不假思索,当即应允,立刻派人领着曹参去补充军械。
  曹参刚走,李良和王陵、雍齿等人大步走了进来,一见吕释之就大声说道:“将军,我等奉君侯之命前来支援刘将军,不料刘将军捐躯沙场,我等愧对君侯。请将军给我们一个立功赎罪的机会。”
  吕释之暗自发笑,脸上却一本正经:“你们确实有违君侯将令,但这也不全是你们的错,刘季不听君侯命令,贪功冒进,自取其咎,三位不必过于挂怀。”
  李良一脸愧色,坚持道:“将军明鉴,但我等确实有愧于心。请将军允许我们为大军前锋,攻克峣关,挺进关中,稍减我等罪责。”
第三章
秦亡楚兴
第二十二节
日暮关山
  夕阳西下。
  鸿门,共尉抱膝坐在一块大石上,看着远处落日下的咸阳城,沉默不语。在他左边不远就是始皇陵,日后号称世界第八大奇迹的秦始皇陵兵马俑现在就静静的躺在那里。
  共尉的手里握着一支竹简,竹间上涂着一道朱砂,这是周叔刚刚送来的最新情报。周叔奉共尉的命令挺进关中之后,调头南下,攻击关中秦军的最后一个大营,蓝田大营。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他刚与蓝田大营的秦军交手不久,吕释之带着南线的楚军赶到,李良和曹参一左一右的杀进了秦军的后阵,秦军被两面夹击,转眼间就溃不成军。
  对蓝田大营的秦军,共尉并不是很关心,就算吕释之不赶到,以周叔的能力也足以清除掉这最后一根钉子,他关心的是,刘季终于挂了。
  他现在的心情很奇怪,他一直在寻找不动声色、名正言顺的收拾刘季的办法,现在终于如愿了,他却发现自己并不觉得快乐。因为他发现,刘季虽然和他不合,但是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刘季和他很相像,都是一介平民起家,要面对诸多的王侯贵族,更要面对绝世英雄项羽。和他的沉重比起来,刘季反倒少了一些负担,他虽然说过“大丈夫当如是”之类的豪言壮语,但那充其量只是一种白日梦罢了,要不是项羽把他赶到巴蜀去,他大概是很想安心的做个关中王的。
  只是刘季很倒霉,他的实力本来就不强,但是多少还有点运气,可是现在在自己的搅和下,他的运气不再,只能落得这么一个凄惨的下场,连想做个汉王也不可能了。
  他有一种兔死狐悲的感觉。
  本来他和刘季应该成为同盟,一起对付怀王、项羽那样的贵族的,可是因为各种原因,他们成了敌人,他顾然一直不信任刘季,刘季同样也一直不信任他,他们之间没有合作的可能,时时刻刻的都在想着吃掉对方。与他们之间的提防相比,或许他们和怀王、项羽之间的提防倒要更淡一些——在他刻意的低调之下,怀王丧失了警惕,待到醒悟已经没有还手之力,而项羽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把他当成首要的敌人。
  但是他知道,秦国已经成了垂死的骆驼,他和项羽之间的争斗,已经揭开了序幕。韩信入关之后,迅速抢占了蒲坂津,攻占了夏阳,牢牢的把住了从河东进入河西的要道,切断了章邯大军的退路,和项羽形成了两面夹击之势。但是这并不意味着章邯就走到了穷途末路,相反,项羽和共尉就算精诚合作,要想吃掉这近三十万困兽犹斗的秦军也有不小的难度,更何况秦朝灭亡在即,项羽和共尉又根本不可能精诚合作。
  对这一点,共尉有着极其清醒的认识,他虽然没有象刘季进了关以后就封锁函谷关以拒诸侯一样那么直白,但是他也和刘季一样,认识到他最主要的敌人已经由秦军变成了项羽。
  经过两个多月的时间,燕赵两国几乎调集了所有的力量,而田安等人也将自己势力控制范围内壮丁抽调一空,项羽的身边的大军已经达到了惊人的数量:三十万。
  共尉从来不把和平的希望寄托在项羽的兄弟情深上,虽然目前看来,项羽的确是个重情的人,但是共尉时刻提醒自己,项羽重情,不代表他会因为兄弟情而舍弃一统天下的雄心壮志,在需要自己帮助的时候,他可能很大方,但是当秦朝覆灭在即,自己已经成了他通往帝业路上的一个不稳定因素,或许项羽还没有下决心,但是共尉知道,那一天迟早会来。
  更何况,项羽的身边还有范增那样一个人物,范老头的执着以及他在项羽军中强大的影响力,让共尉不敢掉以轻心。
  “传令周叔、吕释之,会师咸阳。”共尉站起身来,拍拍屁股上的灰,大步走下山坡。郦疥一边走一边应着,一路小跑的跟着共尉下了山。走到战马前,共尉认镫上马,掉转马头,刚要催马而去,又想起了什么,勒住马缰,转头对刚刚在马上坐定的蒯彻说道:“有劳蒯先生往彭城一趟。”
  蒯彻大喜,连忙躬身应诺:“请君侯吩咐。”
  共尉眯起眼睛,目光越过重重关山,沉吟道:“我已入关,请大王践约,赐我关中王的印绶、封册,另外,请他允许我家属离开彭城,西行入关,不要再生什么枝节。”
  蒯彻略一思索,很有把握的点点头:“请君侯放心,彻一定不辱使命。”
  咸阳城,望夷宫。
  二世胡亥呆坐在御座之上,面色惨白,一颗颗豆大的汗珠从肥硕的额头滴下。刚刚午睡的时候,他做了一个噩梦,在他驾车出游时,一只斑斓猛虎扑出来咬死了他的左骖马,还差点扑到他的身上来,吓得他魂飞魄散,一身冷汗,醒了之后,坐在那里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把占梦博士叫来一问,博士说,这是泾水为祟,应该要祭水神。胡亥派人去请丞相赵高,在赵高还没来的这段时间里,他坐立不安,总觉得那颗心在扑扑乱跳,仿佛什么天大的祸事将要降临一般。
  能有什么祸事呢?有丞相赵高辅佐,天下太平,虽然关东有盗贼,可是丞相说了,那些乌合之众不会闹出什么大乱子来,王离之所以兵败,是他自己骄纵,道家有云,三世为将者不祥,王家从王翦开始,到王离正好是三世为将,他战败是天命如此,并不影响大秦国的国运——章邯还有三十万大军,有他镇守河东,关中还是固若金汤。
  胡亥想来想去,还是想不出有什么事能让他如此心惊。他转头问身边的一个老宦官说:“章邯是不是又打败仗了?”
  老宦官连连摇头:“哪有的事,章将军连战连捷,叛军数月来寸步不能前进,而且他们又快要断粮了,不用多久就会不战自溃。”
  “哦。”胡亥点了点头,更有些糊涂了,既然如此,那自己为什么还会心惊肉跳呢?等丞相大人来了,可要好好的问一问,如果真是泾水为祟,那就郑重其事的去祭一祭泾水神。
  可是门外一直没有响起赵高的脚步声,胡亥越来越觉得奇怪,以往一传诏,赵高很快就能赶到,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这老半天也看不到他那肥大的身影?难道他忙于国事?胡亥感慨的叹了口气,还是赵高好啊,又能干又听话,有他做丞相,自己就可以垂拱而天下大治。哪像冯去疾、李斯他们两个,除了在自己面前诋毁赵高,就是摆老臣的架子,说这个不行,那个不行的,烦都烦死人了。自从他们死了之后,自己的耳根子清静多了。
  “丞相还没来吗?”胡亥有些不耐烦的站了起来,瞅了瞅外面有些阴沉的天空。
  “已经派人去传了。”老宦官小心翼翼的答道。
  “嗯,丞相大概还在忙政务。”胡亥又体贴的说:“真是多亏丞相了。”
  老宦官的眼角抽动了一下,脸上随即堆起谄媚的笑容:“陛下英明。”
  赵高就在宫城外,马车停在那里已经好一会儿了,可是他就是不敢下车。在接到胡亥传他入宫的诏书之前,他刚刚接到了函谷关被共尉攻破,楚军大举入关的消息。一听到了这个消息,他立刻和胡亥的那个梦验证起来。所谓左骖,大概就是意指大秦的左翼函谷关。函谷关被击破,咸阳就没有了屏障,就算有屏障,那也没用——没兵。
  关中的兵已经几乎抽调一空,就连调来陪胡亥玩耍的五万人都已经调出关作战了,关中只剩下蓝田大营还有两万多人,而这两万人刚刚被他矫诏拨给东门耳去伏击刘季了。
  一想到东门耳,赵高忽然有些兴奋起来。这个楚人就是利害,居然只用了两万人就打败了刘季三四万人,还割来了刘季的首级,让他在朝臣面前很是得意了一次。现在还有谁敢说他赵高没有战功?不能封侯?
  如果不是函谷关这个坏消息,本来赵高是打算来为自己请封的。可是函谷关一丢,一切都成了噩梦。他一直在胡亥面前说,关东群盗无能为事,关中很安全,可是现在楚军入关了,所有的谎言都将不攻自破。他能想象得出这个消息传到胡亥面前时,胡亥将如何的震怒。
  他不敢入宫见驾。可是不入宫见驾,他又能瞒到几时?楚军已经入关,随时可能出现在咸阳城外,难道他不入宫,就能掩住胡亥的眼睛和耳朵?
  赵高进退两难。
  “丞相——”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赵高探出脑袋一看,心中大喜,来的正是他最得意的门客东门耳。不过东门耳的模样可不怎么好,看起来有些狼狈,头上的冠也戴歪了,身上还有不少血污。赵高吃了一惊,看着飞奔到眼前的陈门耳,关心的问道:“东门先生,你这是……”
  东门耳一脸怒色:“丞相,我们被章邯出卖了。”
  赵高不解:“章邯怎么会出卖我们?”
  “丞相有所不知,我正与武关道的楚军激战,蒙丞相之福,屡有斩获,不料楚军共尉部忽然攻破了函谷关,出现在蓝田大营,我军被前后夹击,以致惨败。蓝田大营已失,楚军两路入关了。”东门耳气恼的说道:“丞相,章邯有三十万大军,如果不是与楚军有勾接,共尉怎么能这么轻松的攻破函谷关?”
  赵高眼前一黑,差点从车上栽下来。函谷关丢了已经够他头疼的了,没想到蓝田大营也丢了,这下子关中两个大门全部洞开,更没法解释了。
  东门耳见状,立刻吩咐御者回赵府。马车调头离开了皇宫,半路上,赵高悠悠的醒了过来,一把拉住东门耳的手,两眼含泪:“先生,现在可如何是好?”
  “丞相莫急。”东门耳镇静自若,“说不定这反倒是好事呢。”
  “好事?”赵高差点跳起来:“这还是好事?”
  “当然了。”东门耳理所当然的说道,他看着气急败坏的赵高,很平静的说道:“丞相,你觉得你有封侯的机会吗?”
  “封侯?”赵高苦笑一声,恨不得放声大哭:“还封什么侯啊,等着被砍头还差不多。”
  “是啊。”东门耳应声说道:“秦律,非功不得封侯。丞相虽然位高权贵,可是终究不得封侯,一旦失去了丞相之位,那些宗室、贵族随时都有可能报复丞相,到那时,丞相虽然想穷居陋巷,又怎么可能?再说了,楚军已经入关,关中已经失守,秦之社稷覆灭在即,丞相难道还要陪葬吗?”
  赵高听出了东门耳的弦外之间,他收住了眼泪,试探的看着东门耳:“那以先生的意思?”
  “丞相,秦之气数已定,就算丞相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再扭转乾坤了。当此非常之时,丞相又何必拘泥常规?”东门耳话说了一半便停住了,冲着赵高使了个眼色,眼睛瞟了瞟东方。
  “这……”赵高迟疑了,他挠着头说道:“他们能给我这个机会吗?”
  “丞相。”东门耳轻声说道:“丞相在关中经营多年,根基深厚,深得人心,楚军虽然入关,但是他们急切之间还要仰仗丞相的帮助才能稳住关中的民心。丞相如果能说服陛下投降,免动刀兵,楚军必然感激丞相,裂土封候,又何足道哉?”
  东门耳巧舌如簧,细细的分析着投降的好处。赵高本来心乱如麻,听到东门耳的这个建议,当真是饥不择食,很快就被东门耳说服了。马车到了门前之时,他郑重的对东门耳:“先生,此事干系重大,寻常人可担不得此重任,还请先生走一趟。”
  东门耳拍着胸脯说:“请丞相放心,臣愿为丞相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还是先生对我忠心耿耿啊。”赵高抬起肥大的手掌,欣慰的拍着东门耳的肩膀,感慨的说道:“事成之后,高必不敢忘了先生的大功。”
  东门耳慷慨激昂:“食君之禄,解君之忧,臣之职份所在。”他顿了顿,又凑近赵高的耳边说道:“不过,臣不在咸阳之时,有一事要提请丞相注意。”
  赵高连声道:“先生请讲。”
  东门耳凑到赵高耳边轻语了几句,然后退了开去。赵高的眼神忽然变得狞厉起来,他握紧了拳头,重重的点点头:“请先生放心,高一定办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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