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校对)第214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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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项伯目不转睛的盯着项声,直看得项声不自在起来,才长叹一声:“唉——”然后又闭上了眼睛,再也不肯多说一个字。项声不解,试探的叫了一声:“叔父?叔父?”
  “你走吧,好好收拾一下。”项伯的声音很疲惫:“不管子羽回不回来,反正都是要降的。”
  项声皱着眉头想了想,赞同的点了点头:“还是叔父看得远,当初子羽要是听了叔父的,哪里会有这么多事。现在倒让子异占了先。”
  项伯睁开眼睛,瞪了项声一眼,喝道:“啰嗦什么。我累了,你快滚吧。”
  项声见项伯突然大怒,颇为不解,不敢再说,只得嚅嚅的应了,退了出去。在门外站了片刻,似乎有些明白了,他不屑的吐了一口唾沫,压低了声音骂道:“老竖子,你自己和共尉早就商量好了,自然心安理得,可以在这里装好人。我呢?我总得为自己考虑考虑吧。”
  “大人,回府吗?”御者恭敬的问道。
  “嗯。”项声余怒未消,没好气的应了一声。御者抖动缰绳,两匹骏马抬蹄迈步,清脆的鸾铃声让项声精神一振,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吩咐道:“不回府,去左尹府。”
  御者躬身听令,哟喝着马,转过方向,向左尹项冠的府上去了。
  第二天,天刚放亮,项羽就穿戴整齐,出了后宫。季布全副武装,拄着剑在门外相候。丁固牵着乌骓马,站在阶下,三百江东子弟兵组成的亲卫营神情肃穆,静静的站在殿前的广场上,一见项羽出来,齐唰唰的单腿跪倒在地:“拜见大王。”
  项羽紧了紧丝绦,满意的点了点头,大步走到丁固的面前,接过缰绳,拍了拍乌骓马的脖子,乌骓马垂下头,亲热的舔了舔项羽的大手。项羽翻身上马,一拌缰绳,乌骓马摇头昂首,一声长嘶,迈开脚步,轻快的向外走去。
  虞姬掩在门外,看着项羽渐渐远去,两行清泪无声的溢了出来,再也站不稳身子,软软的向下滑去。宫女们见了,连忙过来扶着她,想把她扶回宫里去,可是虞姬却坚持着,一步步的爬上了宫墙,看着项羽沿着长长的街道,向西门走去。在西门内的十字路口,项羽仿佛想到了什么,勒住战马,回身向宫城方向看来,滞了片刻,才一催战马,哗啦啦的出了城。
  虞姬想起来了,西门内的那个十字路口,就是她和项羽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当时她刺杀共尉失败,被共尉击伤,田锦江等人又紧追不舍,要不是遇到了正好回彭城的项羽,事情恐怕就会完全是另外一个模样了。项羽在那里停下来,大概也是想到了那一幕。
  项羽正是看到了那个十字路口,想起了和虞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当时的虞姬面色煞白,楚楚可怜,一下子就打开了他的心扉。为了虞姬,他还欠了共尉一个大人情。他忽然想起来了,自己好象到现在还没能回上这个人情。
  一想到此,项羽不禁一阵赧然。
  “大王。”一个声音打断了项羽的回忆,他抬起头,看着眼前穿着一身普通亲卫战甲的桓楚和萧公角,大惑不解。“你们这是干什么?”
  桓楚咧嘴一乐:“大王和西楚王都是当今豪杰,这一战肯定是惊天地,泣鬼神,桓楚如果不能亲眼看一看,死也不能瞑目。请大王恩准我随大王前往。”
  “臣也是如是想。”萧公角大声说道。
  “你们可是统兵大将,怎么能……”项羽的话还没说完,桓楚抢过话头说:“臣已经擅自将兵权转交给了周大司马,大王要责罚臣,也等臣护着大王回城之后再说吧。”说完,不由分说,硬挤到丁固的身前,眼睛一瞪:“竖子,还不给老子让个地方。”
  丁固苦笑了一声,看了看项羽,项羽也知道桓楚要与自己共生死的心意,当下也没说什么,示意丁固让一让。丁固不敢吱声,上前吩咐开城。城门大开,项羽一催战马,冲出了城门,桓楚等人紧紧跟上。守门的东楚将士看着项羽等人的背影,心情沮丧,一个个如丧孝妣。
  城外,虞子期坐在马上,看着项羽等人出了城,连忙迎了上去。项羽冲着他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虞子期前头引路。负责西门的张良早就得到了消息,也没有派兵出来拦截,项羽等人绕过张良的军营,直奔萧县。
  萧县原为萧国,是宋国的附庸,周定王十年(公元前597年)为楚所灭。萧县城东南有萧城山,萧县即因此山得名。山北有睢水,山南有陂,方圆十亩,眼下正是秋鱼肥的时候。共尉就把行营扎在这里,田锦江的陷阵营、灌婴的虎豹骑和吕臣、虞子期所将虎贲营、羽林骑一共五万人,将并不大的萧山围着严严实实。张良的大营离此不到十里,一旦有事,瞬息可至。当然了,现在项羽只带着三百人来到萧山,张良根本不用那么紧张。
  共尉在陂前的小土山上建了一个高台,站在台上,可以一直看到二十里外的彭城。李昶带着虎贲营站在台下警卫,只有李左车身着锦袍,陪着同样没有穿甲的共尉坐在台上,有一句没一句的扯着闲话。李左车深明共尉的用意,本来他并不赞同共尉与项羽这样聚会,可是事已至此,他也不再多说什么了。项羽出城,大事已定,他的心情十分轻松,谈笑风生,意态自如。
  秋高气爽,风和日丽,萧城山虽然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景色,可是登高望远,就足以让人心旷神怡了,更何况还有两个亲卫正在烤刚从水陂中钓上来的肥鱼,香气老远的就让人馋涎欲滴。
  “大王,他们来了。”李左车一指山下。共尉沿着他的手指看去,只见虞子期带着项羽已经来到山下。共尉笑了,站起身,走到台前,拱手而立。
  项羽翻身下马,将马缰扔给桓楚,桓楚反手又扔给了丁固。丁固愣了一下,可是一看桓楚那凶恶的模样,只得忍气吞声的接了过去。李昶大步的山上赶了下来,对着项羽躬身一拜:“我家大王请东楚王登高一叙。”
  项羽见是李昶,温和的笑了笑:“是你啊。”
  李昶一笑:“正是。大王请。”
  项羽颌首,大步向山上走去。桓楚和季布一左一右,紧紧相随。丁固和萧公角等人却被拦住了,李昶客气而坚决的说道:“二位请在山下相候,马上就会有人来安排你们。”
  “在山下相候?”萧公角一下子恼子,“呛啷”一声拔出半截长剑,瞪着李昶说道:“你们难道有什么阴谋不成?”
  李昶微微一笑:“如果我们有阴谋,那你们上去也是没有用的。”
  萧公角被他一句话就噎住了,嘴巴张了张,无言以对。项羽闻言停住了脚步,对萧公角道:“你们就在山下相候,不得惹事生非。”
  萧公角无奈,只得还剑入鞘,躬身应诺。不一会儿,就有人过来安排他们休息,只是萧公角和丁固都担心项羽的安危,哪里心思吃喝,两人也不坐,仰着脖子,看着山上。那三百亲卫也站在原地,纹丝不动,随时待命。
  项羽来到台前,共尉拱了拱手:“兄长,别来无恙?”
  项羽一步踏上了台阶,上下打量了共尉一眼,过了好一会儿,脸上才露出一抹笑容,还了一礼:“托贤弟照顾,还活着。”
  共尉哈哈大笑,拉着项羽的胳膊,用力拽了拽,点了点头:“看来兄长虽然瘦了些,体力却还有。来,我们到台上说话。”
  项羽点头,和共尉挽着手走上台上。李昶和虞子期对着季布和桓楚拱拱手:“二位将军,我们就在此相陪吧。”
  “多谢。”季布和桓楚见台上除了共尉和项羽之外,并无他人,也就放了心,二人在台前东侧的两张席上坐下,也不说话,虽然目光不在台上,却都竖起了耳朵,倾听台上的一举一动,手虽然都扶在大腿上,却离剑柄不远,一旦有异常,立刻就会拔剑冲上去。
  “请坐。”共尉坐到西面的位置,示意项羽入座东面的坐席。项羽瞄了一眼,没有立刻入座,却看着共尉说道:“贤弟,我是主,你是客,似乎我们应该换一换吧。”
  “不然。”共尉摇了摇头:“现在我是主,你是客,正应当如此坐法。”
  项羽一下子沉下脸,冷笑一声:“贤弟以为,这天下都已经是你的囊中之物了吗?”
  季布二人一听,吃了一惊,都不由自主的站起身来,手按上了剑柄。他们早就料到会有一战,但是却没想到,这还没坐下呢,项羽就要发飚了。他们随即离开了坐席,做出了战斗的准备,虎视眈眈的看着各自挑选的对手。季布盯上了李昶,而桓楚却瞄上了虞子期。李昶也站了起来,怒目而视,只有虞子期安然若素,有些好笑的看着瞪着大眼的季布和桓楚,摇了摇头,一副很失望的样子。
  共尉也在看着项羽,他甚至都没有做出警戒的样子,随随便便的坐在那里,似笑非笑的看着项羽。项羽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想要再喝一声,又觉得那样会落了气势,只得继续愤怒的瞪着共尉。
  “你累不累?”共尉扑哧一声笑了,“大老远的跑来,就这么瞪着我?”
  项羽也觉得有些懈气,他鼓足了精神要借着主客的由头抢先发飚,占点上风,哪想到共尉根本不当回事。真要他现在就拔出剑来杀了共尉,他又觉得这样好象有点小题大做。他是想杀共尉的,可不是这样趁共尉不备的情况下,要杀,那也是两人都做好了准备,全力一战。可是,现在他的情况有些尴尬了,既不能攻击共尉,又不能泄了这口气,只能硬撑着站在那里。他想说句场面话,可是想来想去,却实在想不到什么,他不免有些后悔,还是读书少啊,要不然,这时候来句什么圣贤说过的话,岂不是义正言辞?
  “彭城还是你的,但是这座山,现在是我的。”共尉一点也不让步,再次指了指东面的那个座位:“坐!到这里,我是主,你是客。”
  他看了项羽一眼,又看了看剑拔弩张的季布和桓楚,脸色一冷,语带讽刺的说道:“要想打架,我一定奉陪,只是不让客人坐就开打,我这个主人也未免太没有礼数了。”
  项羽更觉得难堪,共尉说得虽然难听,可是却是实情,彭城还算他的,可是萧县,确实已经是共尉的了。在这里,共尉是主人。
  他摆了摆手,示意季布和桓楚放松一些,自己也有些尴尬的入了座。共尉这才露出了笑容,举起酒杯冲着项羽点点头:“来,我们先干了这一杯。”
  项羽闷声不吭的举起杯,一饮而尽。酒入愁肠,全无半点滋味。项羽忽然发现,自己鼓足了气到这里来,却遇到共尉这么一个软硬不吃的家伙,着实有点无处使力的感觉。试探性的一拳挥了出去,一点成绩也没有,还得自已收回来,这种事情让他有些不自觉的心虚起来。
  虞子期抬起手,示意李昶道:“坐,坐,别那么紧张。”
  李昶也有些不好意思,只得红着脸坐下。季布和桓楚互相看了一眼,也觉得不自在,讪讪的坐了。他向山下看了一眼,三百亲卫营在萧公角和丁固的带领下紧张的注视着高台上的一举一动,可是西楚的三百虎贲营却很放松,他们站在台阶西侧,安然若素的执行着自己的警戒任务,眼里似乎根本没有东楚的这些人在。更远一些的地方,陷阵营也一点反应也没有,虎豹骑和羽林骑这两只骑兵更是连眼睛都不往这边看一下。
  西楚越是放松,季布等人越是紧张。相比之下,他们只有三百人,如果想死里逃生,唯一的机会就是凭借项羽的悍勇,一下子制住共尉。这一点,共尉就算想不到,虞子期、李左车这样的人也肯定能想到,现在共尉能够这么放心的和项羽近距离接触,自然是做好了充分准备,不怕项羽突然发飚。他究竟有什么样的凭仗?季布想破了头,也想不出其中的道道来,越是如此,他越是不安。
  西楚让人摸不透的东西实在太多。
第二章
四海归一
第三十二节
嬉笑怒骂
  说话间,亲卫将刚刚烤好的鱼送了上来,火候正好,外焦里嫩,上面还洒了些不知名的香料,闻起来更是香气扑鼻。心情颇为郁闷的项羽一闻之下,竟是被吸引住了。
  “大王请。”那个亲卫端上几个小碟放在项羽面前,然后躬身行了一礼,退了下去。项羽看看那几个小碟,却发现这些并不是自己熟悉的调料,他不知如何用法,只得茫然的看着共尉。共尉却是开心的拍了拍手,直接从盘中抓起鱼,就着小碟中的调料蘸了蘸,然后张开大嘴,一口就咬下了大半条鱼,三嚼两嚼,便咽了下去,项羽一眨眼的功夫,他已经接连吃掉了两条鱼,这才有空抬起头来,好奇的看着项羽,摆手示意道:“兄长快吃,这烤鱼就是要趁热吃才脆,凉了,就不好吃了。”
  项羽看着共尉那副八辈子没吃过好东西的劳酸样,哭笑不得,伸手拿起案上的竹箸,在案上顿了顿,刚要去夹盘中的鱼,共尉却又叫了一声:“别用箸,就用手,用手才痛快。”
  他一边说着,一边左右开弓,说话的功夫,又是两条鱼下了肚。项羽看得目瞪口呆,便也放下竹箸,用手拿起鱼蘸了些调味,试探的尝了一口。鱼烤得正好,鱼皮焦脆,鱼肉滑嫩,一口咬开,鱼肉的香味便扑鼻而来。而那些调料又恰到好处的去了鱼的腥味,果然是让人食欲大开。
  项羽连连点头,也很快吃完了一条鱼,脸上浮出一抹笑容,赞了一声:“果然好味道。”
  那厢共尉已经将盘中鱼一扫而空,正眼馋的看着亲卫,听项羽这么说,才回头看了他一眼,见他才吃了一条,不禁仰天大笑:“兄长果然是贵族之后,吃起东西来细嚼慢咽,不似我这等闾左氓隶,只知道大块朵颐,也不管是不是贻笑大方。”
  项羽微微一笑:“贤弟何必拿这话来挖苦我?你现在是堂堂的西楚王,很快就要富有天下,可不是当初的闾左了。而我,却愧对我项家的列祖列宗……”他本来还是笑着说的,可是说到后面一句,却不免的心酸起来。项梁临死之前,要他振兴项氏,借着这大好机会,建立属于项家的王朝,没想到几年的功夫,项家王朝就象个泡泡,在他眼前晃了一下就破了,而他却要连项家祖宗的血食都保不住了。一想到此,就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嗓子似的,后面的话再也说不出来了,而刚刚觉得美味的烤鱼也变得如同木屑一般难以下咽。他愣了半天,长叹一声,颓然的放下了手中的鱼。
  “兄长为什么不吃了?”共尉热情的连连相劝:“我看兄长有些瘦弱,一定是做王太辛苦了,要多吃点,补补身子。”
  “贤弟,休要取笑。”项羽苦笑一声:“我这个王……当得实在是……实在是……唉,还是不提了吧,提起来,徒惹人笑。”
  “谁笑?”共尉大大咧咧的一挥手,不以为然的摇摇头。说话间,亲卫又送上一盘鱼,他一边抓起鱼大嚼,一边含糊不清的说道:“你这王当得好不好,自有后人评说。不过,要以兄弟我说呢,你倒还不是最差的。”
  项羽抬起头,有些恼怒的瞪了共尉一眼。共尉正忙着吃鱼,根本没看他,所以他那能让万人倒退的一瞪,对共尉根本一点作用也没有。共尉继续说道:“其实后人也说不清。看人挑担不吃力,他们没当过王,又怎么知道当王的难处?只会说些轻飘飘的废话罢了。”
  “他们虽然没当过王,可是,有贤弟这样的明君在侧,他们还不会比较吗?”项羽撇了撇嘴,暗带讥讽的说道。共尉一边啃鱼,一边抬起眼皮看了项羽一眼,笑了:“兄长,你也变了。”
  “我变什么了?”项羽一时搞不清共尉说的是哪一方面,有些茫然。
  共尉扔下手里的鱼骨头,舔了舔手指,又在旁边的铜盆里洗了洗手,接过手巾擦了擦,然后坐直了身子,叹了口气,有些失望的说道:“政务烦心,军务又繁忙,让人好生无聊,这才约兄长一聚。当此秋高气爽、水清鱼肥的良辰美景,兄长却语带机锋,全无当年任性使酒的爽快,实在让我,唉——”他长叹一声,站起身来,看着远处波光粼粼的水面,半晌无语,失落的心情溢于言表。
  项羽听他说起当初两人在彭城的情景,也有些黯然。那时他经常到共尉府中喝酒、比武,共尉当时还有伤,但是只要他去,共尉从来不推辞,每次都是不醉不归。那时是多么畅快啊,可是现在,他看着共尉的背影,忽然有些歉意。他站起身来,从案上取过自己的酒爵,又从共尉的案上取过他的酒爵,然后走到共尉面前,将共尉的酒爵递到他手中,接着将两只酒爵一碰,示意了一下共尉,然后一仰脖子,一饮而尽,一手抹着胡子上的酒渍,一手向共尉亮出了爵底。
  共尉看着依稀又见几分当年豪爽模样的项羽,微微一笑,也仰起脖子一饮而尽,同样向项羽亮出了爵底。两人对视了片刻,不约而同的放声大笑。
  他们俩的笑声都是中气十足,不仅台下的亲卫们听到了,就连稍远些的陷阵营将士都听到了。他们好奇的向台上看来,见共尉和项羽二人手握酒爵,站在台边一副相见欢的模样,都有些糊涂了。这两人是来拼命的,还是来叙旧的?
  连喝几杯酒,两人仿佛又回到了当初在彭城刚刚结交时的样子,大口大口的喝着酒,大块大块的吃着鱼。在共尉的相劝下,项羽也不顾形象的用手抓着往嘴里塞,直到杯盘狼藉,两人看看对方的样子,忍不住又相对大笑。
  见项羽心情不错,共尉又笑着把话题扯了回来:“兄长,你以为我这王当得舒服吗?”
  项羽虽然提到这个话题有些不舒服,可是几大杯酒下了肚,倒也不象开始那么明显了,他半开玩笑的说道:“你这个王如果还不舒服,那还有谁舒服?难道是田荣、韩成?还是臧荼、陈余?”
  共尉满面笑容,放下酒杯摇了摇头:“不瞒兄长说,要论舒服,我这个王还真不如田荣、韩成他们舒服。他们不用操心政务,不用面对成堆的书牍,不用听那些自以为是的儒生们唠叨,而我呢?不操心政务,就失了做王的本份,不看书牍,就不能知治下事,不听儒生唠叨,就是拒谏。你是不知道,孔子鱼那个老头……唉,我也就是在这里敢这么说他,如果是在咸阳,他又要在太学声讨我了。”共尉摇着头,一脸的痛苦模样,仿佛他这个王简直是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一般。
  看着共尉这样子,项羽忽然有些兴灾乐祸,他笑眯眯的说道:“那是你自己找的,要不是你自己把他摆那么高,他至于敢这么蹬鼻子上眼?刚才你说我瘦了,依我看,你也胖不到哪儿去,是不是被那老夫子折腾的?”
  “不然。”共尉一抬手,正义凛然的打断了项羽的话:“我是被他们折腾得瘦了,可是我治下的百姓却因此胖了,以我一人之瘦,换天下之肥,值得!”
  项羽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他沉吟着,苦笑了一声:“贤弟,我现在有些知道为什么你的关中恢复那么快了。你这个做王的,能为了百姓而自抑至此,古往今来,又能有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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