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箭神(校对)第239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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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多时辰之后,梁啸说完,顺势伏在地上,磕头请罪,让自己的小腿放松一下。在这半天时间里,他已经多次变换姿势了。“臣狂悖无知,有失臣体,还请陛下降罪。”
  天子转向王恢。“大行令,依你看,梁啸都有什么罪?”
  王恢也听得心惊肉跳。梁啸不仅得了一匹上等大宛良驹,还把大宛公主弄到了手,这胆子够大的啊,更别说他不经天子允许,就答应为那些商人谋利。真要论起来,哪一条都够他受的。
  “陛下,梁啸所犯之罪至少有三:一则收受胡人重金;二则擅用上等良驹;三则与藩国交通。”
  天子收回目光,打量着梁啸,歪了歪嘴。“你可认罪?”
  梁啸伏地不起,心里很憋屈,嘴上却不得不服软。“臣觉得大行令有长者之心,待臣已是宽大之极,岂敢不认。”
  天子嘴角一挑,嘿嘿笑道:“你这意思,是不是说朕如果再问你其他的罪责,便不够仁厚了?”
  “臣不敢。”
  “算你还知道轻重。”天子微微颌首。“起来吧。虽然毛病不少,不过事急从权,不如此,焉能有今天的局面,岂能让月氏、大宛先后臣服于我大汉?说起来,你还是有功的。”
  枚皋暗自松了一口气。梁啸这一番装疯卖傻居然得到了天子的认可,过了一关。他偷偷地看了韩嫣一眼,却见韩嫣不动声色,脸色如常,刚刚放下来的心不禁又提了起来。
  梁啸起身重新坐好。屁股一碰脚后跟,梁啸突然“唉哟”一声,歪倒在地,手抚小腿,面露痛苦之色。
  天子吃了一惊:“怎么了?”
  梁啸的脸扭曲着。“陛下恕罪,臣久不跪坐,小腿失去知觉了。”
  天子刚要说话,王恢也说道:“陛下,他说得太久,臣这腿也有些禁不住了。”天子听了,这才意识到梁啸说得太久,他自己的两条腿也有些受不了了。
  “哈哈。来来来,靠着案坐,舒服一点。”天子说着,先靠着御案,歪着身子,将两条腿释放出来。梁啸和王恢互相看了一眼,也有样学样,靠着御案歪坐。王恢颇有些得意,能在天子面前用这么随意的姿势坐着,说明天子现在的心情大好,他这个推荐梁啸出使的人也是有功之臣。
  枚皋再次松了一口气。韩嫣却抽了一下眼角,露出几分不安。
  天子将手肘撑在案上,若有所思。“这么说,本来随你来长安的使者不仅仅是大宛的。”
  “陛下所言甚是。臣遇到李舒昀、李当户时,听说陛下转李将军为陇西太守,便自作聪明,以为河西可破,所以纠集了天山南麓诸国,让他们派出使者和质子,一起赶往长安。赶到河西,遇到小月氏人,才知道河西还在匈奴人手中。迫不得已,只好将他们遣返。臣举止失措,有辱国威,请陛下责罚。”
  “这不是你的错。”天子欲言又止,眼中后悔之色逾浓。“李将军……的确是出兵河西了,可是朝中老臣以为他私募骑士,有违朝廷律令,又擅自挑起战事,破坏和亲,过大于功,所以……”
  梁啸一声不吭。现在已经不用他再说什么了。
  他之所以把经过说得这么详细,一是要显得真诚,不让别人有中伤他的机会。二是要为李广鸣不平。他在西域的战功能不能算数,现在还不好说,李广征讨休屠部的战功却是实实在在的。如果李广不能得到平反,那他要想封侯也是千难万难——名将李广的功劳都可以随意抹杀,他梁啸又算得了什么?
  而且,他身为李广曾经的部下,如果不替李广说话,将来必然被同僚鄙视。宫里宫外的郎官有不少是李广的粉丝,他现在说的每一句话,以后都有可能传到未央郎们的耳中。
  于公于私,梁啸都不能坐视不理。
  但是,为李广鸣不平,又不能太直接。天子是个好面子的人,如果让他觉得有逼迫之嫌,就算这次成功了,以后也会留下芥蒂。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天子自己来品味其中的利害,主动改正错误。
  天子现在最渴望的是什么?当然是联合西域,斩断匈奴右臂。西域多国使者来朝,已经走到半路上,却因为朝廷的决定不得不折回去,万国来朝成了一国来朝,天子不知道有多后悔呢。
  天子果然没有再说,话锋一转,提到了悬而未决的和亲之事。
  “梁啸,你对和亲有什么看法?”
  梁啸沉默了片刻。“陛下,臣想说说乌孙阏氏阿瑞堪的故事。”
  天子眉头微挑,有些意外。王恢咳嗽了一声:“梁啸,陛下垂询,你直接回答就是,何必顾左右而言他。”
  梁啸躬身一拜。“大行令,所谓他山之石,可能攻玉。臣说的阿瑞堪,其实也是一次和亲。不过,匈奴人的和亲和我朝的和亲,却有着细微的区别。”
  天子摆摆手,打断了王恢。“说来听听,我们也看看这匈奴人是怎么和亲的。”
第363章
门前冷落
  严格来说,阿瑞堪嫁给猎骄靡也是和亲。与汉匈和亲不同的是阿瑞堪的地位显然不是嫁给匈奴的汉家公主所能奢望的。
  根本的原因在于实力。相对于乌孙,匈奴人更强势,阿瑞堪有浑邪王部的实力做支撑,可以左右猎骄靡的决定,也能为浑邪王部争取好处。阿瑞堪和亲,其实是匈奴人控制乌孙的一根绳索。
  而汉家公主正相反,汉朝不够强势,匈奴人也不把汉朝当回事,汉家公主的嫁妆再丰厚,也不过另一种形式的贡奉。要靠和亲来维持和平,显然有些一厢情愿。
  这个道理,文帝、景帝未必不懂,只是那时候他们实力有限,朝中的阻碍势力强大,他们只能忍气吞声。武帝不是文帝、景帝,如今的国力也不是文景之世可比,天子有报复匈奴之心,再让他向匈奴人俯首称臣,他自己都不愿意。
  之所以犹豫,没有一口拒绝,一方面是朝中老臣们的反对,另一方面是因为天子也没有必胜的把握。李广在陇右打了胜仗,回头就遭到了匈奴人的疯狂报复。西北边境烽烟四起,国内群议汹汹,天子也不能不有所顾忌。
  梁啸与他们都不同。他既不简单的反对和亲,也不简单的支持和亲。他认可和亲是一个维持和平的手段,但是有一个前提:必须有强大的武力为后盾。和亲,应该是羁縻匈奴人的手段,而不应该是贡奉。
  提出这个建议,是因为梁啸知道,如果抛除了简单的面子问题,和亲本身是利大于弊的,即使是汉武帝征伐四夷之后,和亲政策依然在执行。事实上,在整个人类历史上,用婚姻来维持不同部族之间的关系,把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变成有血缘关系,一直是最常用的办法之一。
  既然不同的家族之间可以联姻,为什么不同的民族之间不可以联姻?有没有面子,不在于是否和亲,而在于和亲的主动权是否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梁啸的建议最契合天子目前的想法的。天子反对的绝不是和亲,而是和亲带来的耻辱感。如果像匈奴与乌孙那样的和亲,天子是绝不会犹豫的。
  果然,梁啸还没说完,天子就连连点头,露出了首肯之意。
  “如此说来,和亲与反击并不相悖,而是相辅相成。”天子满意地连连点头。“这个他山之玉好,的确很好。”他瞟了梁啸一眼:“这才是真正的他山之玉。希腊的制度不过是覆车之辙。梁啸,你说是不是?”
  梁啸沉默片刻,躬身道:“陛下,臣……不知道对不对。”
  枚皋一听,心顿时拎了起来,连连给梁啸使眼色。他是天子身边的近臣,知道天子在希腊的制度上花了多少心思,又是什么样的态度。在此之前,他已经详细的透露给梁啸了,就是不希望他在这个问题上犯错。没想到梁啸却没听到心里去,面对天子给的台阶,他居然如此执拗,要将一个大好机会错过。
  果然,天子的眼神变得严厉起来,声音也多了几分威严。不仅枚皋叫苦不已,一旁的王恢也暗自皱眉。
  “那你说说看,这希腊的制度有何可取之处。”
  “陛下,臣对希腊制度知之甚少,不敢以肤浅之见,哗众取宠,妄加评议。”
  天子眼角一挑,对梁啸的回答颇感意外。“难道你觉得,希腊制度还有可取之处?”
  梁啸不问反答。“臣斗胆,敢问陛下,亚历山大以弱冠之躯,统数万之军,东征西讨,数年间立万里帝国,可有可取之处?”
  天子一时语塞,脸上泛起微红。
  在读那些西域来的书籍时,听说亚历山大的事迹,要说一点不动心,那也是不可能的。亚历山大二十岁继承王位,和他现在的年龄正相当,可是创下的事业却非他所能想象。而细想起来,亚历山大登王位之初,实力哪能和现在的大汉相提并论。要他否论亚历山大的伟大,他做不到。
  可是,让他承认希腊制度优越,他更做不到。否则,他还有什么理由推行削藩,加强中央皇权?
  “那你的意思是,希腊制度……”
  “陛下,臣的意思是说,臣对希腊知之甚少,不敢妄加评议。请陛下宽容一段时日,待臣对希腊典籍做一些研读,才敢向陛下禀明优劣。若是一知半解便自以为是,只怕既误了自己,也误了陛下。”
  天子恍然大悟,连连点头。“不错,你这个态度才是为人为学的态度,倒是我有些急了。”
  “多谢陛下。”
……
  出了宫,梁啸轻轻地吐了一口气,心情却依然沉重。
  他之前和天子见过很多面,但是正式以君臣之礼相见,这却是第一次,感受到的天威真是不可同日而语。之前他已经觉得富贵逼人,今天一见,才知道天子以前很给他面子,已经足够低调了。
  梁啸走进未央郎署,未央郎们聚了过来,七嘴八舌的和梁啸攀谈。梁啸真正认识的郎官并不多,很多新来的郎官看到梁啸这位曾经的未央郎都有些敬畏,并不近前,只是远远地看着。
  梁啸也没有刻意去套近乎。未央郎是天子近侍,他如果有意笼络,是很容易犯忌的。
  说笑了一阵,交情一般的便退去,只剩下几个老相识。梁啸问起了李广的近况,郎官们说,李广现在赋闲在家,情况很不好。他出征陇右的时候,是自己花钱招募的骑士,几乎变卖了所有的家产。后来入狱,为了赎罪,又花了不少钱,如今一贫如洗,据说想吃肉都只能靠自己去猎。
  梁啸听了,心里很不舒服,却没说什么。离开未央郎署之后,他信马由缰,走到城门口,看着回家的路,迟疑了片刻,做出一个决定,勒住了战马。
  “大虎,你带他们回去。我和牛儿去找李将军。”
……
  梁啸找到李广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李家屋里黑漆漆的,连一点声音都没有。梁啸敲了半天门,才听到李广趿着鞋的脚步声,还有极不耐烦的抱怨。
  “谁啊,半夜也不让人安生。”
  梁啸哈哈一笑:“将军,这才刚刚入定,你就睡了?”
  脚步声一滞,随即变得急促起来,半旧的木门被拉开了,露出李广惊讶的脸。“梁啸?”
  梁啸笑嘻嘻地拱了拱手。“将军,你这么早就上床睡觉,是不是在练射声技,一下子就听出了我的声音?”
  李广也笑了起来,揪紧半披上肩上的衣服。“练什么射声技啊,你师傅那么小气的人,我请他喝了多少次酒,他也不肯露半点风声。你什么回来的,怎么一点风声也没听到?”
  “三个时辰前刚到长安,半个时辰前,刚从宫里出来。”
  李广眉头一挑。“小子,算你有良心。老子被免之后,这门前可是冷清得很啊。”
  梁啸笑道:“不是郎署的兄弟不来看你,是怕你没钱买酒肉。他们带吧,你又说他们看不起你。”
  李广尴尬不已,老脸微红。他伸头看了看,见梁啸身后只有荼牛儿一人,不免有些奇怪。“既知如此,那你怎么来了?”
  “我来,有两件事:第一,当户托我给你带了些东西,我因为要进宫,没能带来。想过两日给你送来,先约个时间,免得到时候吃闭门羹。第二,最近在射艺上小有心得,想约将军出猎,比试比试箭法。”
  “小竖子,敢向老子挑战?”李广大喜,转身入屋。“你等着,我去备弓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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