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箭神(校对)第415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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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须臾不敢忘。”
  “既然如此,单于未擒,陛下不宜自折手足。俗话说得好,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像梁啸这么锋利的爪牙可不易得。”主父偃迟疑了片刻,又道:“杀梁啸易,伤了将士心,可就难了。陛下希望霍去病这样的少年从此弃武从文,一心读书吗?”
  天子眉毛一挑,想起梁啸出殿之前对霍去病说的那句话,愕然惊醒。“霍去病在哪儿,我有好些天没看到他了。”
  “陛下何不去看看。”
  天子看看主父偃,心中不安,连忙起身出殿。霍去病就住在殿下的庐舍中,不过大部分时候他都在天子身边,并不住庐舍。天子这两天一直没看到霍去病,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庐舍。
  走下大殿,转身来到庐舍前,就看到霍去病坐在自己的铺位上,梁啸送的那张竹弓放在左边,天子赐的那张硬弓放在右边,他却只是抱着腿,下巴搁在膝盖上,两眼无神的看着门外,一动不动。头发有些乱,脸上也很脏,看起来像是两天没洗脸似的。看到天子,他也没反应过来,依然静静地坐着。
  天子见了,心疼不已。他拦住了准备叫醒霍去病的主父偃,走到霍去病面前,蹲下身子,伸手撩去披在他额前的一缕乱发,柔声道:“你怎么了?”
  “我……”霍去病慢慢的转过头,看着天子,眼神有些疑惑。过了一会儿,他突然反应过来,连忙翻身拜倒,连连叩头。“臣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天子的眼角一阵阵抽搐。霍去病在他身边多年,他从来没有看到霍去病如此害怕过。他原本是一头无所畏惧的小豹子,现在却变成了一只受惊的小狗,还没碰他,他就吓得吱吱乱叫。
  这难道是他寄以厚望的名将?这就是他希望的结果?梁啸怕了,一心求去。霍去病也怕了,一碰就瑟瑟发抖。这样的人将来还能上阵厮杀,克敌制胜,还能以少胜多,千里奔袭吗?
  天子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失魂落魄。
  主父偃站在天子身后,悄悄地吐了一口气。一直悬在嗓子眼的那颗心现在终于可以放回原位了。
……
  豫章,彭蠡泽码头。
  刘陵扶着梁媌的手臂,一起上了楼船。李蓉清等人也跟了上来,婢女仆人鱼贯上船,在将士的引导下进入安排好的船舱。
  梁媌不舍地看着远处的庄园,叹了一口气。“住得挺好的,又要搬家,真是舍不得啊。翁主,你也跟我们一起去夷洲吧。不管地方好坏,一家人聚在一起总是好的。”
  刘陵笑道:“阿母,你放心吧,用不了多久,我和夫君就会来。夷洲艰苦些,不过有伍被和桓师傅照顾你,想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我会尽快安排商船将你的东西送过去,你就安心在那里住着。”
  “我不担心自己,什么苦日子没过过。”梁媌惋惜地摇摇头。“天子看起来也是个通情达理的人,怎么突然就这么不讲理了呢。看来人真的不能没有敬畏之心,啸儿说得不对,这天命还是应该信的。”
  刘陵笑而不语,将梁媌送进船舱,又拉着李蓉清的手说道:“蓉清妹妹,阿母我就交给你了,孩子也交给你了。从今以后,不管是谁的孩子,你都要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管教。该打的打,该骂的骂,可不能太宠。慈母出败儿,你要像阿母教导夫君一样,宽严得当。将来梁家能不能出几个人才,就全看你了。”
  李蓉清涨红了脸。“翁主,我如何担得起这样的重任。”
  “不要怕,有什么不懂的,问阿母就是了。”
  李蓉清无奈,只得点头答应。
  刘陵又将孩子们叫到跟前,严厉的告诉他们,从此以后,要听大母(祖母)和小姨的话,不得任性贪玩,更不得肆意妄为,要好好读书,勤练武艺,将来做一个真正的人材。
  孩子们半懂不懂,脆声响应。
  刘陵又将小平安拉到身边,摸着她的头。“平安,你是大姊,要好生照顾弟弟妹妹,知道吗?”
  小平安用力的点点头。“阿母,你放心吧,我会的。只要有我在,谁也不能欺负弟弟们。”
  “好孩子,你阿翁和阿母没白疼你。”
  刘陵安置妥当,与梁媌等人依依惜别,这才下了船。楼船扬帆,渐渐驶离码头,装载着梁啸老少几十口人,向北驶去。进入长江后,楼船将顺江而下,直入大海,赶往夷洲。
  看着楼船消失在天水之间,刘陵上了车,赶回庐山别院。
  白鹿书院的学子有一半跟着去了夷洲,没有了往日的热闹,显得有些冷清。刘陵在书院门前下了车,站在那块匾额下,久久未语。
  梁郁走了出来,迎上刘陵。“翁主,我们什么时候起程?”
  “不急,再等等。”
  “阿兄现在有危险,再等,也许就……”
  “放心吧,不会的。”刘陵拉着梁郁的手,强颜欢笑。“虽说事出突然,但你阿兄谋划这件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又最擅长处理这些突发事件,就算难以周全,也不会犯大错。我们这时候赶过去,反而不太好说,不如再等等,看天子究竟是什么反应。”
  梁郁点点头,忧色不减。“当初还是应该把我送到宫里去,至少不会措手不及。”
  “宫里可不是寻常人家。你阿兄常说,一入宫门深似海,他就是舍不得你受苦,这才迟迟没有定夺。现在看来,他是对的,要不然的话,你现在不是在北宫就在掖庭狱,哪里还有机会传递消息。”
  梁郁轻叹一声。她在江都王宫呆过几年,岂能不知宫里的危险。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更是对梁啸夫妻感激不尽。因为不忍心将她推入火坑,他们宁愿冒险。
……
  梁啸背着手,在院中来回踱步。他穿着战袍,却没有穿战甲,精钢所制的甲胄就放在一旁,长短两口战刀,黑弓箭矢,特制的钢戟,都摆在一旁,随时可用。一旦警报发生,他可以在贝塔等人的帮助下迅速穿好甲胄,进入战斗状态。
  府中的骑士也是如此,人不解甲,马不解鞍,高度警惕。
  角楼上的卫士传来警报,未央宫里有人马出来,大概十余骑,穿的是常服,不过衣甲鲜明,卫士精悍,应该是期门郎。
  梁啸笑了。他知道来的是谁,只是这种方式多少还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他摆了摆手,示意荼牛儿等人装扮起来。月亮赶了过来,亲自替梁啸披甲,挂剑,背弓负矢。
  这时,前院传来通报。“平阳侯来见。”
  梁啸招招手,带着荼牛儿等人赶到前院。大门紧闭,庞硕手持铁刀站在门后,随时准备厮杀。梁啸走到门外,大声说道:“曹君侯,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仗打得顺利不?不好意思啊,没能去城外迎接你,失礼失礼。不过,我现在情况特殊,恐怕不能开门见你,还请见谅。”
  门外一片寂静。过了片刻,传来天子的声音。“开门!你再不开门,别怪我踹你家大门啊。”
  梁啸暗自发笑,却故作惊讶。“你是……陛下?”一边说,一边示意庞硕取下门关,将大门拉开一条缝,探头看了一眼。
  天子负手站在门外,哭笑不得。
  梁啸连忙拉开大门,冲了过去。走到半路,又退了回来,手忙脚乱地去解背上的弓矢和腰间的战刀。天子见状,上前一步,按住了他的手。“好了,别解了,这样挺好。虽然于礼不合,却不失豪气。”
  “哦。”梁啸讪讪地笑了两声。“那个……陛下,你怎么来了,我还以为……”
  “你以为是谁,说客?”天子一边向里走,一边瞥了梁啸一眼。“除了我亲自来,还有人能说得动你?”
  “哪能呢,只要陛下一道赦书,臣就进宫谢罪。那个……陛下,臣那天真是太害怕了,君前失礼,还请陛下海涵。”
  “你还知道君前失礼啊。”天子的心情更加轻松。他原本以为梁啸会不肯让步,现在看来,他多虑了。就像主父偃所说,梁啸只是因为心中恐惧才导致举止失措,并无故意冒犯之意。他缓步走进前庭,又走进中庭,看到一个个全副武装,杀气腾腾的甲士,心中不免忐忑,脸上却不肯露出半分怯意。
  梁啸一边走,一边喝令甲士退下,同时不忘请罪。天子听了,心中舒坦,紧张退去,豪气顿生,颇有几分单骑入敌营,片语降万军的豪迈。他来到堂上坐下,梁啸站在一旁,解了战甲,这才跪坐在一旁。天子瞟了他一眼,忽然想起一个典故,心中一动,有意无意地说道:“这一点,你可不如周亚夫。”
  “什么?”梁啸一脸茫然。
  “当年孝文皇帝入细柳营,周亚夫以军礼见驾,不肯解甲,被孝文帝赞为真将军。你解甲解得未免太草率了些。”
  梁啸眨眨眼睛。“匈奴人逼近长安了?”
  天子哑然失笑。他当然知道梁啸在故意胡扯,不过梁啸的表现让他依稀找到了几分当年初相见的感觉。没有君臣,只有朋友,天南海北,没什么顾忌。他想了想:“如果匈奴人真的逼近长安,你会出战吗?”
  梁啸沉吟片刻。“如果真到那一步,恐怕就算臣愿意出战也无济于事了。攘外必先安内,臣宁愿先把那些吃空了大汉根基的蛀虫找出来,一个个的捏死,然后再出城与匈奴人决一死战。”
  天子想了很久,又问道:“如果是我犯了错呢?”
  梁啸眉毛微耸。“陛下想听真话吗?”
  天子心中一紧,却又不肯示弱,故作不屑的笑了一声:“你肯说假话吗?”
  “不肯。”梁啸摸摸鼻子。“如果真是陛下犯了错,臣就算力有不逮,也要学伊尹,不学李斯。”
  天子沉默良久,转身对主父偃说道:“这又是一个汲黯啊。”
  主父偃笑了,不动声色的给梁啸递了一个眼色,转身走到天子面前,跪倒在地,躬身施礼。“恭贺陛下,又得一社稷之臣。有此二臣在朝,陛下内圣外王,功业可期。”
第572章
进谏
  汲黯是汉武帝时代的一个奇人。
  如果按照后世的标准,汲黯是那种典型的情商无限接近负值的人。如果不是因为汉代的荫子制度,他根本不可能进入官场,更不可能官居九卿。如果不是生在汉代,而是生在后世,且不说他的黄老学术背景,就说他这臭脾气,就够他死十回的。
  汉代以犯颜直谏著名的大臣不少,但论起不给皇帝面子,汲黯无疑是第一个,就是他毫不留情地揭穿了汉武帝的真面目,留下了那句“陛下内多欲而外施仁义,奈何欲效唐虞之治乎”的名言。能和他并肩的,只有后汉那位当面说汉灵帝和汉桓帝是一路货的杨琦。
  但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在汉武帝口中得到了社稷之臣的赞誉。
  听到天子将自己和汲黯相提并论,又看到主父偃及时的送上奉承,坐实天子的评价,梁啸知道这一关算是过了,而自己也欠了主父偃一个大人情。若非主父偃这个精通纵横术的老滑头从中斡旋,这事不可能这么解决。
  但这件事还没有结束,窦婴还关在廷尉狱,刘德的自杀还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天子没法向宗室交待。相对于这件事来说,梁啸君前失礼只是少数人知道的事,影响不大。天子打个哈哈,梁啸服个软,这事就算过去了,说不定还能留下一个天子大度爱才的佳话。
  宗室不会这么好说话。他们固然不会像梁啸这样简单粗暴,有什么意见就闯宫撂挑子,但是心里的不服更难处理。老大刘荣死于非命,老二刘德夹着尾巴做人,最后却自杀在京城,栗姬所生的三个皇子都非正常死亡,百年之后,天子如何向先帝交待?
  他可以用星象图破除天命论,但是人死而有灵的信仰却根深蒂固。即使是宣称“天道有常”的荀子也没有否定祖宗崇拜。逼死兄长,而且是一向恪守本分的兄长,这个恶名他背不起。当年汉文帝逼死刘长,就留下了“兄弟二人不相容”的童谣,最后不得不封刘长三子为王,留下了淮南王这个隐患。
  若非如此,天子也不可能这么轻易的放过梁啸,他需要梁啸再一次出奇制胜,帮他破解这个困局。
  很自然的,天子提到了窦婴的事。
  “诸王在朝,只等诸将凯旋,举行朝会大典,不料出了这样的事,宗室猜疑,朝廷无以自明。”天子苦恼不已。“当年先帝曾说魏其侯不够持重,不能委以重任,我不听先帝之言,果然闹出这等事来。伯鸣,如何收拾为好?”
  梁啸挠挠头。果然社稷之臣不好当,这麻烦事立刻就上了身。可这件事他又不能躲,否则窦婴必死无疑,天子明显有拿窦婴做替罪羊的意思。窦婴如果死了,陈窦两家就失去了一个主心骨,很难再找到一个有同样影响力的人。
  可是他又不能简单地说窦婴无罪。且不说窦婴是导致刘德自杀的直接原因,天子抬出先帝对窦婴的评价,他就不能等闲视之。主父偃、徐乐等人难道不知道窦婴无罪,韩安国、郑当时等人难道不知道窦婴冤枉,可是他们为什么不说?因为他们都知道,这个问题的症结在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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