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行三国(三国小霸王)(校对)第165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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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颙摇摇头。“我们刚到宛城,听说城里有个启蒙堂,我想去看看,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
  “我也想去看,可惜没门籍,进不去。”
  何颙皱起眉,看看荀攸。荀攸想了想,说道:“无妨,佐治,你在这儿陪着先生,我去去就来。”说完,推门下车。辛毗没吭声,他认识荀攸,但并不觉得荀攸有什么过人之处。荀攸三十多岁才出仕,而且是沾荀爽的光才当了黄门侍郎。
  “佐治,你别小看公达。”何颙看出了辛毗的不以为然,提醒道:“公达深密有智,经权达变,有良平之智,且擅长兵事,若盟主能以他为军师,与荀彧一内一外,孙策不足论。”
  辛毗很吃惊。何颙对荀攸的评价太高了,居然能和荀彧相提并论。荀彧可是荀家年轻人中最才气的,被何颙赞为王佐之才。只不过因为他母亲出自唐氏的缘故,这才受到士林排斥,名声不显。荀家连续出了一个王佐,又出一个良平之才,是不是有些过了?
  见辛毗不信,甚至有质疑自己眼光的意思,何颙便将荀攸的三策说了一遍。辛毗听完就沉默了,眼中露出些许懊丧。他对何颙躬身一拜。“论识人,伯求先生不亚于郭林宗。若我在长安,亦做不到如此从容。”
  何颙凑在车窗上向外看了一眼。“你如何评价这三策?”
  “上策就是上策,只可惜盟主不能行。依我看,倒是下策最有可能成真。”
  何颙一声轻叹,眼中忧色更浓。
  过了一会儿,荀攸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先生,邯郸子叔来了。”
  何颙愣了一下,随即大喜,挣扎着要下榻。车门打开,邯郸淳走了进来,抱拳施礼,大笑道:“何伯求,你来得正好。到了这儿,你就不用担心了,安心住上半年,保证你什么事也没有。”
  何颙很惊讶,看看荀攸,又看看邯郸淳,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荀攸站在车外,轻声笑道:“先生,进城再说吧,到时候你就明白了。”
  何颙越发惊奇,却也不好再问。荀攸引着马车来到城门前,邯郸淳下车,亮出门籍,又和守门的卫士说了几句,卫士探头进来查看了一下人数,点点头,下令搬开路障,让马车进城。
  进了城,邯郸淳指挥着车夫拐了两个弯,在一座大院前停下,扶着何颙下了车。何颙站在地上,抬头一看,面前一座刚刚装饰一新的院子,门前有阙,中间的榜额刻着三个飞白书大字:本草堂。
  “这就是本草堂?”
  “是啊,南阳名医张伯祖是祭酒,里面聚集了南阳最好的医匠,你这点毛病手到病除。”
  “我的病,恐怕没这么容易好。”何颙话中有话。
  “我知道,所以我还特地为你请了一个人来治你的心病。你看,这不就来了。”
  何颙顺着邯郸淳的手一看,一个年轻人快步走来,一边走一边和路过的人打招呼。他身格高大,相貌英俊,两眼炯炯有神,声音清亮而不刺耳,脸上的笑容更是阳光般灿烂,让人从心灵深处生起一种温暖。他没有穿官服,一身便装,腰间带着刀,看起来和随处可见的士子没什么两样,但那么多人中,何颙一眼就看到了他。
  “这是谁?”
  年轻人走到何颙面前,向何颙躬身一礼。“庐江后进周瑜,见过伯求先生。”
  何颙吓了一跳,看向笑盈盈的邯郸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进南阳境界之后就常听人说起这位与孙策并称的少年,而且人们常常不称其名,称之为周郎。听得多了,他知道周瑜的战功虽然不如孙策亮眼,却也是一位难得的俊才,加上出身,而且更符合他的人才观。
  他没想到邯郸淳一句话就把周瑜叫来了。邯郸淳不过是南阳郡学的一个教授,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能量?
  见何颙惊讶,连礼节都忘了,邯郸淳大笑,推了推何颙。“行啦,你就别磨蹭了。赶紧进去,让张伯祖、张仲景给你拱个脉,拟个方子,剩下的事交给周将军,保证你什么心病都没了。我就不陪你了,郡学就在隔壁,待会儿再来看你,正好还有几个问题要向你请教。”
  邯郸淳说完,拱拱手,快步走了。何颙觉得很诧异,邯郸淳以前可不是这样。
  周瑜笑道:“邯郸先生在南阳走了两个月,寻访到古碑一百三十五通,其中有七成是先秦的文字,就连蔡伯邕都解释不全。已经解出来的文字也与古籍记载出入很大。他从颍川请来了一位胡先生,两人一起用功,准备破译了这些古文字之后重写南阳郡志,忙得很。”
  何颙脸色一变,看了辛毗一眼。
第0355章
被嫌弃的名士
  颍川有两位对古文字有研究的学者,邯郸淳之外,还有一位叫胡昭。
  邯郸淳是前辈,胡昭是后起之秀。
  和邯郸淳成名已久,也乐于入世不同,胡昭虽然年轻,却天生是一位隐士,年近三十,却对仕途一点也不热心,多次拒绝州郡的召辟。袁绍出奔时,何颙曾经跟他说过,从汝颍招引名士时,最好能将胡昭请过去。现在胡昭出现在南阳,大出何颙意料。
  辛毗凑到何颙耳边,低声说道:“胡孔明在冀州时间很短,说是无意为官,盟主也不得已,只好让他走了。只是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在南阳,我也是刚知道。”
  何颙很生气,脸色泛起潮红。正准备说话,张仲景从里面走了出来,一见便道:“伯求先生,大悲大恐对你都没什么益处,天下事有待先生处多矣,先生当为天下人爱惜自己。”
  何颙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仲景,你是不是拜邯郸子叔为师了,这么会说笑?我已是一把枯骨,哪里还担得起天下这么重的担子。”
  “我虽然没有拜邯郸先生为师,却也常去学堂听讲,有时候得闲,还请他过来说话。”张仲景哈哈大笑,扶着何颙上了台,一手便搭在了他的脉门上。将何颙扶得入座,他就松了手。“先生脉相浮而细碎,是体弱多虑所致,正该多与邯郸先生多往来,听他说些趣事解颐。”
  “天下多事,我哪里还有心情听他说笑。”
  “不然,天道自然,阴阳转换,大乱往往是大治的前兆。譬如这南阳,先生以为是大治还是大乱?你能想到几个月前杀得天昏地暗,人人惶恐,不知是否有明日?”
  何颙垂下了眼皮。他与荀攸从长安一路走来,已经见过不少人,听了不少与南阳有关的事,知道南阳去年虽然乱了半年,年底还有一场大战,开春之后却很平静。虽说世家豪强们吃了苦头,不少人举家外逃,但孙策没有再杀人,也不是所有的世家都逃亡,有相当一部分人选择了和孙策合作,看起来前景还不错。
  如果说世家豪强是喜忧参半,那普通百姓却受益良多,喜事一桩接着一桩。眼下的南阳也许算不得大治,却也算不上大乱。如果不带偏见,何颙甚至应该为孙策下一个能吏的评语。按照他这样治理下去,南阳很快就能恢复繁荣。
  可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更加担心。时间拖得越久,对袁绍越不利。
  周瑜一直站在一旁,此刻不紧不慢地说了一句:“伯求先生,我想请教一个问题,可以吗?”
  何颙的眼皮跳了跳,缓缓地吸了一口气,屏息片刻,又慢慢的吐了出来。他抬起眼皮,打量着周瑜。周瑜与孙策一样年轻,但他们不是同一类人。周瑜出身世家,他不仅是士人,而且是士人中的佼佼者。他说话的份量绝不低于辛毗、荀攸等人。
  “将军有什么话,直说无妨。”
  “先生一生奔走,为的是天下苍生,还是袁氏?”
  何颙眉心微微蹙起。他抚着干枯的胡须,沉吟半晌,却没有说话。
  周瑜接着说道:“就算先生是为袁氏也不矛盾,孙将军继承袁将军遗志,说起来也是袁氏一脉。他与袁本初并无深仇大恨,只不过用的方法不同而已。天下大道万千,条条可通洛阳,何必一定要从邺城出发?多一种尝试,就多一点成功的机会,为什么不能彼此相容?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就算孙将军的做法有不妥之处,甚至最后失败了,也是一种可贵的实践,可供袁本初将来施政借鉴。先生以为然否?”
  何颙眼神微闪,心中有所触动,胸中的烦闷也不知不觉的淡了几分。周瑜说得对,孙策未必就有和袁绍争天下的心思,他和袁绍的冲突其实来自于袁术与袁绍的冲突,说白了还是袁氏内部之争,几次冲突也都是袁绍主动挑起的,袁术只是被迫反击而已。
  何颙抬起眼皮,看向周瑜。周瑜是孙策最信任的将领,他绝不会随便说话,很可能是代表孙策的意思。袁术已经死了,孙家父子无枝可依,朝廷又不肯承认他们,他们处境困难,自顾不暇,如果袁绍愿意化干戈为玉帛,未尝不是一件两全其美的事。
  至少不用做敌人。
  “周郎所言甚是,不愧是周平孙(周荣)之子孙,传承有自。周家有你这样的后生,家业可兴。”
  ……
  张仲景诊完脉,开了方子,配好药,交给荀攸,又热情地邀请何颙在本草堂住一段时间。本草堂不仅有医生,还有通晓护理的护士,比荀攸更会照顾人。太守府和郡学都在旁边,不管是找周瑜聊天还是找邯郸淳说话都很方便。
  何颙不知道什么是护士,等他来到后院,看到几十个头戴白色圆帽,身上穿着白大褂,正在忙着照顾病人的妇女,气得面红耳赤,大骂张仲景乱来,有伤风化。张仲景也不着急,那些护士静静地看着何颙,眼中没有愤怒,也没有害羞,只有怜悯。
  那些病人也很诧异,纷纷转头看了过来。他们却没有护士们的怜悯和冷静,有一个坐在轮椅上的老汉气不过,让护士推了过来,还没说话,先唾了何颙一口老痰。
  “哪来的混账东西,胡乱喷粪。什么有伤风化?医者无男女,这些女子为了照顾我们这些病人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心中只有慈悲,何尝有男女之心。你心里龌龊,只想着脐下三寸,看到女子就只有这个念头,那是你的事,别以为所有人都和你一样。张祭酒,这是哪来的酸丁,老远就闻到一股腐臭味,快快将他赶出去,要不然我们都被他薰死了,再好的药也救不活。”
  张仲景笑道:“中流翁,这可不是普通人,他是我南阳名士何伯求。”
  老汉看了何颙一眼,又唾了一口。“出门遇名士,真是晦气。姑娘,我们走,不跟这些名士一般见识。”
  话音未落,正在院子里晒太阳的病人纷纷散去,片刻间就一个不剩。
  辛毗和荀攸面面相觑,哭笑不得。何颙做了一辈子名士,不管到哪里都是众星捧月,没想到今天被一群病人嫌弃了。
第0356章
挖根基
  何颙也很郁闷,但他并没有拂袖而去,坐在廊下想了好一会儿,决定住下来看看再说。这一路走来,他看到了新鲜事太多,已经有一些免疫力了。
  辛毗求之不得。他早就想进内城看看,却一直没机会,今天不仅进了内城,还能在内城住下来,就算何颙肯走,他也不肯走。
  过了一会儿,有两个护士走了进来,其中一个大约四十多岁,身材高大粗壮,脸色黝黑,看想来像是常年种地的农妇。站在何颙面前,她一点也不怵,反倒有些怒气。身后一个年轻些的女子,二十出头,面皮白静,神情也恭敬得多。
  “你们的药是自己煎,还是我们帮你煎?”中年护士大声说道,嗓门很洪亮,气势逼人。
  荀攸正要说话,何颙摆手道:“公达,就让她们帮忙吧,麻烦了你这么久,不能再耽误你做正事。”
  中年护士撇了撇厚厚的嘴唇。“生死不是正事?”
  何颙语噎,一时竟不知道如何反驳这个看起来很粗鄙的妇人。张仲景忍着笑,摆摆手。“好了,莫护士长,不可对病员无礼。”
  中年护士缓了辞色,询问了何颙的情况,一一记在手中的纸上。又关照了一些注意情况,这才让那个年轻护士拿着何颙的药出去煎煮。过了一会儿,那年轻的护士推过来一张轮椅,放在何颙面前。张仲景也安慰了何颙几句,让他安心住着,放松心情,最多半年时间就能将他调理得和以前一般强壮,告辞而去。
  周瑜公务在身,和何颙寒喧了几句,约好时间再谈,给了何颙一块能够自由出入内城的令牌,也走了。
  辛毗关上房门,坐了下来。何颙沉着脸,眼神忽而凌厉,忽而沮丧。荀攸一声不吭,静静地坐在一旁。过了一会儿,何颙一声轻叹:“公达,佐治,你们注意到没有,这妇人会书写。”
  辛毗点点头。“她们用的还是纸。”
  荀攸沉默不语。何颙抬起眼皮看看他。“公达,你怎么不说话?”
  荀攸笑笑。“先生和佐治都看到了,我没什么好说的。”
  何颙沉下了脸。辛毗心中暗笑,就这么点东西,他和何颙都说了,难道荀攸还会有更多的发现?何颙为了让能荀攸扬名,真是不遗余力啊。
  荀攸沉默片旋,不紧不慢地说了一句:“先生,那个姓莫的护士长问的几句话很简洁,但是方方面面都照顾到了,极有条理。她一边问一边在纸上写,也是寥寥数字,甚至只是一些符号。我看了一下,那张纸上画了一些方格,可能是统一格式。”
  辛毗一惊。“你是说,她们所做的这一切都是有章可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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