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谋生手册(校对)第44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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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汪道贯顿时气乐了,一把拽住汪孚林,随手捋掉了他脑袋上黏着的一根鸡毛,将他提溜到了汪道贯跟前,刚刚外头的事也就略过没提。
  “休宁人从事典当一行的最多,其中多有不法者,但此次竟然关乎人命,却和往常不同。”汪道昆用手指在书桌上轻轻敲着,最终看着汪孚林说,“你可打算继续顺藤摸瓜追查下去?”
  “骗二娘的十有八九就是那个老骗子,赃物也已经追回来了,我本来不想再节外生枝。”汪孚林坦然避地直视着汪道昆的眼睛,但站在书桌前的他突然又奋力一捶那桌板,一字一句地说道,“但那个邵员外能够杀人灭口,绝对不是善茬,我不能等他惹到我的家人身上再拼一个鱼死网破!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必须把这个毒瘤斩除掉!
  汪道贯顿时笑了,这个回答恰在他意料之中,反而和现在的汪孚林只打过一次交道的汪道昆有些意外。就在这时候,门外传来了一个声音:“老爷,二老爷,小姐把芸姑娘给带来了。”
  汪道昆当即点头说道:“双木先去见少芸,西溪南村的事,我会立刻派人去。”
  等汪孚林一走,他才对汪道贯说:“二弟,西溪南村那边你亲自去一趟,把几个受害的苦主都找来,在家里再挑几个精干人,你也跟着亲自去一趟县城!”
  人家既然说西溪南村那边不用自己再忙活了,汪孚林自然乐得偷懒,最重要的是,他一点都不想见那个被汪七揍过一顿的吴有荣。他又不是圣人,收集那么多受害者的损失信息,也只是为了增强对县尊大人的说服力,同时办事的时候顺带多造点声势,又不是他需要对那么多人负责。
  此时此刻,他出了草房之后,就只见汪二娘正提着裙子往这边跑来。他还没来得及提醒她跑慢些,那个人影就一下子冲到了面前,甚至连喘气都来不及,突然一把拽住了他的手。
  “哥,是真的吗?”
  知道汪二娘省略的话是什么,汪孚林便笑着用另一只手也握住了妹妹那汗津津的手,轻描淡写地说:“你哥什么时候放过你鸽子?”
  “什么鸽子,人家是说正经的!”
  汪二娘哪听得明白汪孚林这怪话,见他只笑不答,可神采飞扬自信非常,她终于意识到,困扰自己多日,让她又愧疚又痛苦的那段梦靥,终于完全结束了!她一下子再也忍不住了,竟是喜极而泣。自从之前听说兄长狠揍了那个极品无赖,她就觉得心结打开了一大半,而此时此刻,那种极度的幸福滋味,她终于品味到了。
  等到她再次痛痛快快哭了这一场,方才听到耳边传来了一个声音,又有一只手在她头上摩挲了两下:“不过,骗你的那个老家伙很可能已经死了,我这次来,要带你进城认尸,你敢吗?”
  汪二娘一下子抬起了头,眼睛虽肿得和桃子似的,脸上却没有半点犹豫,随即霍然站起身来:“他化成灰我也认得出来,哥,带我去,我敢认!他就算活着,我也得看着他的下场,他要是死了,我就更要看上一眼!”
第一百章
大炮和惊声尖叫
  歙县衙门前头的县前街八字墙上,素来是张贴各种各样布告的地方。大多数时候和夏税秋粮有关,毕竟,税赋是衡量一县父母官水平的最高标杆,其他硬指标都要靠后,偶尔,也会有大刑杀人这种让黎民百姓看个热闹的大事。但这一次,随着敲锣打鼓声聚集到县衙跟前的民众们却惊讶地发现,八字墙前准备念告示的并不是那些老气横秋的学究,而是腆胸凸肚的赵五爷。
  这一位壮班班头清了清嗓子,随即这才一本正经地说道:“县尊晓谕我歙县百姓,这些年来,常有棍徒行骗乡里,为祸百姓,县尊上任以来多方查访,幸有贤良佐助,起获赃物若干,而查获巨骗时,其已畏罪自尽!如果今年以来,有被不良之徒骗去财物田地人口的,到县衙先行陈告登记,若在之前起获的赃物之中,县尊明察秋毫,定当立刻发还!”
  徽州商人天下闻名,但这些商人多半背井离乡在外奔波,便常常有骗子利用这一点行骗,常常一骗就是两头,骗得人倾家荡产妻离子散,故而要说徽州一府六县最招人恨的角色,那么除却催科的差役之外,就是骗子了。对于赵五爷念的县尊告示,曾经遇到过骗子,也到衙门报过案的固然欢欣鼓舞,而同时也很有一些人将信将疑。可是,当赵五爷添油加醋说自己带着壮班差役如何斗智斗勇,最终破获奇案,人们方才渐渐轰动了。
  不远处,刑房张旻面色不善地盯着被里三层外三层围在当中的赵五爷,突然冷笑了一声:“胡小四,再这样下去,你这捕头的差事干脆给赵五一块兼了得了。”
  快班胡捕头是在叶钧耀上任之前,由前任县令房寰离任前火线提拔上来的,今年还不到四十,所以倚老卖老的张旻叫他一声胡小四,他只能别过头去心中暗怒,但更恨的是越俎代庖抢了自己风头的赵五爷。他在快班之中的地位本来就不太稳,如许杰马能这样的资深正役副役,对他都是阳奉阴违,那些白役帮手则更是有奶便是娘,哪里比得上赵五爷家几代人都世袭壮班正役,家境殷实再加上手面大,班头一当就是好些年,比他的人望何止高一筹两筹。
  见胡捕头不做声,张旻便笑眯眯地说:“不过,县尊布告写的是今年他上任之后遭骗的人去县衙陈告登记,可乡民无知,如果被人听成了,近年遭骗的全都可以前来陈告登记,也不知道多少人会抱着希望的赶到城里来。当这希望变成失望,情绪失控之下,发生什么就难说了。”
  虽说资历不足以弹压下头那些刁滑的快班差役,但胡捕头也不是吃素的,一下子明白了张旻的话外音。他当即眉开眼笑地对张旻打躬作揖道:“果然不愧是张叔,一语惊醒梦中人。且让赵五现在得意一阵子,回头有的是他的苦头吃!”
  见胡捕头快步走了,张旻顿时挑了挑眉,暗道这家伙真是沉不住气,幸好自己只是一句话,口出无凭,回头只要在县尊为难时,再出个主意把一切平息下去,到时候自己这个刑房司吏自然会得到倚重。至于胡捕头这种蠢货的死活,那就和他无关了。
  当汪孚林带着汪二娘汪道贯以及西溪南村那一大帮受害者,一行足足二十多人赶到县衙门口的时候,他便愕然发现,这平日里最是威严肃穆的地方,眼下却如同菜市场似的乱哄哄一片。按理今天不是逢三六九衙门出放告牌,准许告状的时候,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他最近几乎把县衙当成自家那样常来常往,但正门还真是来得少,此刻下了滑竿就立刻过去探个究竟。只在人群后头听了只言片语,他便大吃一惊,立刻来到了八字墙前,这一看顿时乐了。看那行文的口气,叶钧耀就差没放豪言说,要把歙县治理得路不拾遗,夜不闭户!
  叶县尊又放大炮了!
  汪孚林站在公告前又好气又好笑,就只听身后有人笑道:“叶县尊还真是雄心壮志啊,此举应该能够提升不少人望!”
  不用回头,汪孚林也知道说话的那是汪道贯。想想那位叶县尊的好大喜功,他虽然能够理解这番迫不及待,但心里还是觉得这实在是太心急了,当即他就岔开话题道:“事不宜迟,我这就让人找赵班头出来,先认了尸体,再辨认了赃物,至于其他的事,和我们无关。”
  “真的无关么?”
  感到背后那个人如影随形一般又跟了上来,汪孚林干脆一下子停住,扭过头后状若好奇地问道:“有件事之前在松明山我忘记问了,不知伯父起复的事如何了?”
  汪道贯顿时脸色一僵,随即才狠狠瞪了汪孚林一眼:“幸好你在大哥面前没提,否则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这种事是要运作的,从有消息到变成准信,再到真正任命书下来,总有一个过程,哪那么快?”
  汪孚林只是不希望汪道贯一个劲揪着自己和叶钧耀那点关系八卦,毕竟,他顶多只算个编外师爷,影子谋主,不想背后有眼睛一直盯着。
  须臾他让门子传话进去,赵五爷很快就亲自迎了出来。一看到汪道贯竟然也亲自来了,这位壮班班头顿时更加殷勤,尤其是当汪道贯夸赞了他两句,他恨不得把自己的功绩给夸大十倍。别说汪孚林曾经承诺过自己在此事中深藏功与名,就算没有这一句,他也会往脸上贴无数金子。
  汪二娘毕竟是女流,刚刚这一路坐的是青布小轿,颠簸再加上炎热,她此刻脑袋还有些昏昏沉沉的,这会儿她在连翘的搀扶下走在最后,听到前头赵五爷的自吹自擂不断传来,她顿时轻哼道:“王婆卖瓜,自卖自夸!要是没有哥出谋划策,凭他能查出什么?”
  连翘自从被留在松明山家里,和汪二娘相处久了,就知道这位刀子嘴豆腐心,泼辣的表面下,其实是一颗比谁都脆弱的心,对信赖的人也是掏心窝的好。所以,这桩案子能够解决,她是最高兴的,当即笑着附和道:“那是,二姑娘都说过无数遍了,小官人是最厉害的。”
  “哪有无数遍!”汪二娘这才脸上一红,随即低声嘟囔道,“爹娘不在,大姐又嫁了,他没个一家之主的样子怎么行?我不在他身边,也不知道他和小妹还有金宝把日子过成什么样子,管家的事还得靠我!”
  “是是是,二姑娘最能干了,小官人那少得了您?”
  和连翘一来一去说着话,汪二娘渐渐放松了下来。虽说她在哥哥面前死硬地说认尸没问题,可她从小到大顶多见过杀鸡宰鹅,病死的人都不曾见过,更何况还是畏罪上吊的家伙?可即便如此,当汪孚林从前头过来,指着不远处的那座建筑,说那是牢房,一会儿就要带她去停尸的地方时,她情不自禁地双手死死绞在一起,一颗心又再次悬了起来。虽说害怕,纱巾蒙面的她却仍然坚定地点了点头说:“哥,你放心,我一定能把人亲眼认出来!”
  知道汪二娘就是这么个性子,汪孚林便对一旁同样战战兢兢的连翘说道:“你也拿块帕子,蒙住口鼻,虽说就是昨天死的人,但气味很难闻。别怕,我陪着你们!”
  之所以先认尸,再去自己认领当初被骗的东西,这当然不是赵五爷的安排。对于那个老骗子的死,他心里也有大疙瘩,更生怕回头认出不是正主儿,他的功劳就要少了一半,当然希望先认赃物,再认尸,这样苦主在兴高采烈的情况下,当然就不会在意那个死人了。奈何这是叶县尊亲口说出来的话,他又没有汪孚林的好口才,实在是拗不过。眼下见汪孚林竟然要第一个带亲妹妹进去认,他登时捏了一把汗。
  “小官人……”
  “没事,赵五哥你带路吧。”
  赵五爷瞅了一眼用纱巾蒙住口鼻的汪二娘以及她身边那个婢女,只能无奈地头前带路。等到进了那灯光昏暗的停尸房,他一个手势屏退了几个牢子,见汪孚林转身把汪二娘主仆让了上来,他少不得又提醒道:“人虽是昨天刚死,但说不定面目有些变化。再说,这老骗子行骗之际,说不定也是变装的……”
  话音刚落,他就只听得汪二娘尖利地叫了一声:“是他!”
  在这种地方听到这样的尖叫,即便赵五爷,也冷不丁打了个寒噤,而汪孚林赶紧安慰妹妹说:“二娘,别激动,慢慢说。”
  “他虽说贴了假胡子,加深了眉毛,但我认得他这颗痣!虽说很淡,但因为就在鼻子下头,位置特殊,很容易瞧成鼻屎,我还多看了几眼!”
  连翘也被汪二娘这声音叫得浑身一哆嗦,脚下差点没站住。幸好汪孚林眼疾手快托了她一把,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慌忙又死命往那死人的脸上瞅了几眼,可她转瞬间就被那可怖的神态给吓得更惊慌了,竟是无论如何都没能和记忆对得上号。可让她意想不到的是,汪二娘挣脱了她的搀扶,又上前两步,竟不顾那恶臭,仿佛真的要仔仔细细看清那个直挺挺躺在床板上的死人!
  “是他,哥,就是他!其他的能变装,他的前额头发有些脱发的痕迹,耳垂大,他那时候还自夸有福气,这些特征不会错的!”
  见汪二娘竟观察得如此仔细,汪孚林知道这已经够勉强她了,冲着赵五爷打了个眼色,就抱着她的肩膀,强行把人给拉出了停尸房。直到重新站在光天白日之下,汪二娘那苍白的脸上方才再次出现了几丝血色,她无力地靠在汪孚林怀中,好一会儿才低声说道:“哥,我不会认错的,就是他!”
  “好,好,是他就好!”汪孚林见赵五爷已经出来了,他就打了个手势示意其带其他人进去认尸,这才招呼了连翘说道,“还坚持得住吗?要不我带你们到后头叶县尊官廨少歇一会?”
  “哥,我没事!”汪二娘终于站直了身子,又深呼吸了两次,“人都死了,我还怕他?”
第一零一章
假清高的穷酸最讨厌了
  汪二娘一介女流都能够大胆进去认尸,而且还把人认了出来,其他人虽说心如鹿撞,但一想到自家损失,不得不把心一横,一个个乍着胆子跟了赵五爷进停尸房。
  那种阴气重味道更重的地方,每个人都是阳光底下面色红润地进去,然后大汗淋漓脸色苍白地出来。有人一出来就又哭又笑,喃喃自语说是他;有人出来就失魂落魄,说出来的话不那么确定;也有人失态地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声嚷嚷冤有头债有主,善恶到头终有报。
  只有吴有荣压根不想去。他虽说认人不清,把家传的四卷古书卖给了骗子,可汪道贯已经把钱都垫付给他了,他根本不想把失物找回来,然后把到手的银子给吐出去。然而,上次在吴氏果园闹出了那么一个大洋相,他的名声已经在西溪南村彻底臭了大街,骗吃骗喝的地方再也没了,每天要花自己的钱去吃喝拉撒,他简直痛不欲生。今天要不是汪道贯亲自莅临西溪南村,里长堵门,大有他不来就把他报上去革出宗族之意,他怎会来?
  他恨透了汪孚林!
  赵五爷却只想早点完事,毕竟这会儿县衙的晚堂还没结束,要是能赶上把一切给了结,他这桩功劳才叫铁板钉钉。所以,看到吴有荣这最后一个苦主竟是磨磨蹭蹭拖拖拉拉,他冷不丁在其背上重重拍了一巴掌,没好气地催道:“就剩你一个了,再拖下去,别怪我回头把你锁在停尸房里!”
  吴有荣这才吓了一跳,只能硬着头皮随赵五爷入内。
  而汪孚林看着他进去,不禁暗自冷笑。就冲这家伙当初赖上自己家那嘴脸,一会儿上了公堂,即便发还赃物,此人也会振振有词,很难把汪道贯垫出去那四百两银子给要回来,好在他早准备好了连环套。想到这里,他不禁对汪道贯的滥好人作风大为纳闷,此刻便拽了汪二娘来到汪道贯跟前。
  “那个无赖当初闹上门来,叔父除了垫钱,难道没想过其他办法?”
  “难道像你这样大模大样念了一首诗,就硬赖人家那首诗是抄的,然后冲到吴氏果园里去把人揍一顿?”汪道贯反问了一句,见汪孚林满脸无辜,分明在装傻,他不禁给气乐了,“果园主人事后可是把这件事当成笑话一样对大哥提过,别人做诗是为了扬名,你倒好,居然专为这些歪门邪道。你以为我那时候想给他钱?这种无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总不能看着人上吊在你家门口吧!读过书的无赖,比不识字的无赖可要难对付多了。”
  “说的也是,其实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汪孚林随口接了一句,随即就发现汪道贯用古怪的目光看着自己,他就打了个哈哈蒙混过去,“叔父放心,既然之前揍过那家伙一顿,我总算是出了一口气,不会再和这无赖一般计较。”
  不计较才怪,他汪孚林一向是睚眦必报的人!之前打那一顿还抵消不了妹妹险些做傻事的怒火,可如果这家伙回头肯拿回书吐出银子,他可以算了,但如果不肯……就别怪他用的手段太毒!
  “哥!”就在这时候,汪二娘一把拽住了兄长。她偷偷瞅了一眼汪道贯,小声向汪孚林问道,“你那次回乡,为什么要亲自揍了那个无赖?”
  “废话,不亲自揍他一顿,怎么能为你出气?在果园里,我当众把人掀翻在地打了他四嘴巴子,同时断了这家伙骗吃骗喝的路。”汪孚林冲着小丫头一笑,“谁让他竟敢欺负我妹妹!”
  汪二娘简直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了。她死死咬着嘴唇,心里又高兴,又后怕,但更多是甜滋滋的。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赵五爷就把吴有荣给带了出来,脸上满是笑容。显然,吴有荣也给出了一个确定的答案。当下他就差遣了一个正役带着众人往大堂去,自己却瞅了个空儿,凑到落在最后的汪孚林身边。
  “汪小官人,这次的案子能办成铁案,多亏了你,而且你又把功劳全都让给了我,这义气我赵五都记下了。今后在这歙县的一亩三分地上,无论遇到什么事,你找我,我就算上刀山下火海也肯定给你摆平了!”
  嘴炮无双的叶大炮带领下,歙县广大吏役当中与其走得近的,也全都多多少少沾染了这一作风,所以汪孚林对赵五爷这拍胸脯的承诺当然不会不信,却也不会全信。他正好对县衙外头那张公告有些疑惑,就拿出来问了赵五爷。果然,赵五爷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顺带就对他说出了叶县尊的伟大构想。
  要借着这一次破获连环诈骗案的机会,在全县范围内展开严打,严厉打击一切违法犯罪活动,尤其是诈骗!
  这要是汪孚林从前没和叶钧耀打过交道,肯定会觉得这位县尊实在太为百姓着想了,简直是个青天大老爷。可他和这位县尊实在熟得不能再熟了,人最狼狈最真实的一面他看得清清楚楚,当然知道这番豪言壮语之下的执行力有多少。
  不说其他的,歙县三班衙役当中,赵五爷算是被叶县尊笼络过去的铁杆中坚,户房也勉强算是叶县尊的一亩三分地,可剩下的能掌控多少,他实在觉得不容乐观。说归这么说,他也不会给兴头上的赵五爷泼冷水找不痛快,他之后还有事要借重这位壮班班头呢!
  这会儿正是晚堂时分,叶大县尊显然也想毕其功于一役,所以才在得到门子通禀后,吩咐赵五爷去接待众人认尸事宜。此时此刻,他就在晚堂上亲自主持众人指认赃物。而面对这一幕,大堂上的众多吏役同样是脸色各异。
  刑房张旻和快班胡捕头想到连赃物都是县尊亲自保管,再加上这场案子完全没自己参与的份,一个强作若无其事,一个则低着头神游天外。许杰在寻思汪孚林请自己帮的忙是否与此有关。刘会亦是想起了自己从刑房弄出去的案卷。至于其他人,除了壮班不少人腆胸凸肚异常神气,大多都是打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主意。
  “没错,这就是我家珍藏的那个哥窑花瓶!想当初我花了整三百两才买来,现在市价至少值五百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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