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千秋(校对)第59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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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就是以为手里捏着朝中一批官员的各种证据吗?你不就是以为这样一来,就没人敢动你?呵,别人不敢动你,我越太昌敢!你有本事在这儿直截了当说,你手里捏着我什么把柄,嗯?你手里捏着我儿子什么把柄,媳妇什么把柄,嗯?你要敢说有,我直接辞官,回去直接大棍子把那些不孝儿孙统统打死!”
  吴仁愿被骂得越发紫涨了面皮。他多想照着越老太爷的脸直接呸回去,然而,他没有底气,哪怕他握着无所不能的刑部总捕司,却愣是抓不到面前这老狐狸乃至儿孙的半点把柄。
  就仿佛这个在官场这口大染缸摸爬滚打了几十年的老狐狸,真真正正纯洁如白花!
  见吴仁愿哑口无言,越老太爷又呵呵笑了:“所以,别人不敢嚷嚷严惩你这败类,我敢!别人不敢去抄你的家,我也敢!若是你犯下这许多罄竹难书的罪行,却还能够太太平平下台,天理何在,公义何在?”
  “越太昌!”吴仁愿简直要气疯了,“侠以武犯禁,我是以一己之力,还这世间一片清宁!”
  “我呸,口口声声侠以武犯禁,你怎么不说儒以文乱法!”
  越老太爷寸步不让地顶了回去,随即轻蔑不屑地眯了眯眼睛:“之前几乎被刑部总捕司屠了,被你安上谋反作乱罪名的那个小门派,不就是打算举门迁去北燕的?叛国自是十恶不赦,可若不是你逼,安得如此?你以为能够杀一儆百,却不知道这天下武人不是个个都被你打断了脊梁!你是打算把所有武人都逼得叛国北投,你才甘心吗?”
  老爷子最后那一句话,更是如同刀子一般锋利刺骨:“难不成你不是我大吴的子民,而是北燕的走狗?”
第九十七章
图穷匕见(上)
  爷爷好生猛!爷爷好厉害!
  此时此刻,这是越千秋最大的感受,最大的感慨。他一直都认为越老太爷是精明强干到极点的老狐狸,也很崇拜这位爷爷,可这全都比不上刚刚老爷子拿着品行和大义两把棒槌,左边一下,右边一下,把吴仁愿砸得头昏眼花。
  他很愿意相信,如果没人缘接下来还要死撑,老爷子估计就会拿出和兵部尚书打架还大获全胜的那点本事,直接用拳头把这位刑部尚书揍得满地找牙!
  这一次,他看呆了,忘了开口给爷爷助威,可禁不住一旁还有个看傻了,然后又自觉看爽了的小胖子。
  英小胖李易铭那是什么人?暴虐阴险是一面,察言观色又是另一面。
  发现老娘冯贵妃曾经对他说过,万万惹不起的刑部尚书吴仁愿显然要栽了,他立时直接跳上了桌子。
  他没有严诩那一脚剁碎地砖的本事,只能一脚把那些杯杯碟碟全都扫了下去,趁着那些乒乒乓乓摔了一地,所有人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身上的当口,他就奋力在桌上蹦跶了两下。
  看到这一幕的越千秋,竟有些担心那小桌子承受不住小胖子的重量,在众目睽睽之下咔嚓开裂了。可紧跟着,他就听到小胖子开口嚷嚷了起来。
  “越老大人说得太好了!此等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越千秋差点被噎得闭过气去。死小胖子这是拍他爷爷的马屁?还人人得而诛之……也是,这话也只有未来皇位准继承人的英小胖能说,他还真的不大好说!
  可在这种关键时刻落在小胖子后头,对他来说是万万不能忍受的事。他自己不好拾人牙慧,跟着小胖子出来摇旗呐喊,他眼珠子一转,这一次却把身后的周霁月直接拉了出来。见其已是泪盈于睫,他就用力在其手臂上捏了一把,随即冲着皇帝那边使了个眼色。
  周霁月千里迢迢最终抵达京城,还成功从吴府偷到了东西出来,本来就不是迟钝的人,就算她迟钝,听到刚刚那些称呼,再有越千秋的暗示,她哪能不明白今天就是最好的机会?
  想到越老太爷刚刚那番让她感激涕零的话,想到严诩疾言厉色把吴仁愿骂得狗血淋头,想到越千秋阻拦她冲动报仇,她跌跌撞撞上前几步,最终就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重重叩首道:“求皇帝陛下明察秋毫,还天下武人一片朗朗乾坤!”
  越千秋顿时以手扶额——这话太像是戏文里的台词了!
  侍立在皇帝身边的东阳长公主,直到这看似大势已定的当口,方才轻启樱唇,轻描淡写地说:“皇上,若不趁着今日这大好时机,把吴尚书手中捏着的那些要命东西起出来,然后仿效古来明君贤臣之举,一把火烧个干净,只怕接下来朝中就要翻天了。”
  裴旭等人刚刚本已打算点到为止,先把吴仁愿搬开,然后再徐徐计较对方手中扣着的东西,没想到越老太爷主动发难,东阳长公主推波助澜,那白莲宗的小小苦主又已然把皇帝挤兑到了不得不点头的地步,他们倘若还不知道如何穷追猛打,那就枉在官场厮混这么多年了。
  吴仁愿手中捏得东西算什么?在越太昌已经一语定性,皇帝也已经明白的情况下,只要不是谋反谋叛,总能想办法翻得过来!更何况,也许还能因祸得福,把总捕司牢牢捏在手中?
  因此,叶广汉也好,裴旭高泽之也罢,就连事不关己的户部侍郎李长洪也没有高高挂起,而是清一色地站出来,慷慨激昂地揽事上身,义正词严表示应该严惩吴仁愿。
  见吴仁愿失魂落魄,犹如臭狗屎一般无人敢沾,见一大群高官大佬充分表明了什么叫做墙倒众人推,而越老太爷却退到一旁不做声了,分明并不是偃旗息鼓,而是在为接下来的最后一点戏养精蓄锐,越千秋不禁很钦佩老爷子那旺盛的精神和强大的战斗力。
  他正思量间,在高官们争抢胜利果实的当口,他突然只听得又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皇上,民女回春观弟子苏十柒有话要说!这些年刑部总捕司和分司在各地横行霸道,动辄给武人安设罪名,刺探各门派虚实之外,还在各地要挟官员,刺探阴私,无所不为,是应该好好管一管了!”
  苏十柒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脑袋一热站出来,而且还当着这么多朝廷命官说话,可此时真的做了,她见正中的皇帝面色和蔼,一旁的东阳长公主非但没有恼怒,反而还赞赏似的冲她点了点头,她心中底气一下子强了许多,声音也更加平稳了下来。
  “而且,各门派如若真有不法之举,严惩犯事者,师长连坐,追夺当初的赐田,又或者勒令封门思过……林林总总有的是办法,为什么非要用除名解散这种手段?民女听说,北燕正在准备御前比武大会,但使头名,立授三品将军!若有门派肯举派迁入,立时给良田万亩!”
  听到这话,越老太爷立时拿眼睛去看严诩,仿佛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看看,你小子就不知道趁热打铁,之前我这话可是安排你说的,还不如个女人!
  严诩自我感觉读懂了越老太爷的视线,顿时有些被女人比下去的恼羞成怒。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立刻接着苏十柒的话头说:“北燕那边敞开大门欢迎武人,我大吴却靠着一本太祖年间根本就连影子都没有的武品录,这么多年来任由吴仁愿这样的酷吏横行!”
  他说着便往那些官员面前冲了好几步,见这些家伙好似非常畏惧他武力,竟是立时很没种地四散开来,他方才自觉找回了几分脸面。
  “北燕如今在位的那位宣武帝,今年正好四十岁,趁着这个机会召开御前比武大会,广招天下英豪,又以三品将军虚位以待。我知道,各位大人肯定是在想,任凭他去闹,说不定又惯出一个戚悠然来,可此一时彼一时,各位不要忘了,当年卫朝一统天下,那个戚悠然也许是祸害,现在我大吴和北燕南北相望,再出一个戚悠然,焉知不是汉时中行说?”
  越千秋听到这里,却没有暗赞师父也能如此有条有理地说话,反而暗自嘀咕,严诩这话听上去挺有道理,可细究起来,却好像给别人留了空子。果然,他就只见面如死灰的吴仁愿固然没了反驳理论的力气,刑部侍郎高泽之却陡然插了进来。
  “严公子,你这话未免言过其实了吧?要知道,当初玄刀堂的两个弟子刘静玄和戴静兰先后投敌,这些年来,北燕可有用过他们南攻我大宋?”
  那一瞬间,越千秋只觉得一颗心猛地大跳了起来。他就只见刘方圆和戴展宁那两张脸倏然绷紧,若不是戴展宁一手死死拉着,刘方圆仿佛随时都能跳出去打人!
  就在这时候,严诩脚下一挪,整个人神乎其神地跨过四五步远,直接出现在高泽之面前,竟是一把揪住了这位刑部侍郎的领子。之前吴仁愿监斩的那天,严诩在刑场旁边那座酒楼,对着高泽之还客客气气,可此时此刻,严诩脸上却满是狰狞和杀气。
  “高大人,高泽之!你倒是还好意思说,真以为吴仁愿倒台,这刑部尚书的位子就归你坐了吗!当时坐视大石寨被围攻,却不派援兵的代州太守高行之是谁,难道还要我在这儿高声嚷嚷出来?那不就是你一母同胞的嫡亲兄长?”
第九十八章
图穷匕见(中)
  尽管今天这戏台子是越千秋串联搭起来的,借口也是他用自己过生日找的,可此时此刻,眼看这你方唱罢我登场,他不禁赞叹起了他开头之后,爷爷和长公主准备的后续剧本。
  戏台子搭好了,要演员配合,要一幕幕上演大戏,没有剧本怎么行?
  而爷爷和长公主的剧本里,那些原本觉得自己只是看戏的观众,却也是演员!
  比如眼下这个刑部侍郎高泽之。
  当然,越老太爷也好,东阳长公主也好,严诩也好,就算之前再疼爱越千秋这个小小晚辈,也不至于真的就全盘告诉他当年之事背后的隐情,越千秋是知道会有这么一个黑手存在。至于剧本,那几个小气的大人也只告诉了他几个阶段性节点,余下的他就一点都不知道了。
  可毕竟,他还是串场的重要角色,不是龙套。
  趁着严诩正如同不会武艺的书生似的拼命掐着高泽之的脖子,一群老大人们在发呆之后,正以裴旭为首上前劝架,越千秋趁机悄悄上前,拉起了刚刚已经出场过,风头却被苏十柒盖过的周霁月,随即退到了一边。
  他倒没觉得周霁月有什么可遗憾的。小丫头身为白莲宗暂时硕果仅存的苦主,只要露个脸,表个态就够了。反正在那位无法乾纲独断的皇帝面前留下深刻印象,也未必见得是好事。
  可作为今天这一环中,同样重要的刘方圆和戴展宁,这样连番大戏唱过之后,他又怎么能让两人继续当这看客?
  此时此刻,他看到苏十柒也已经退到了东阳长公主身边,再旁边一点则是今日恰逢其会却完全只是看热闹的齐南天和齐夫人,他就轻声对周霁月吩咐,支使她去东阳长公主和苏十柒那边,不拘说点什么。
  周霁月一过去,立时就分去了别人关注严诩和高泽之事件之外剩下的注意力,毕竟白莲宗最后一个明面上的孤儿,比刘方圆这个也许是出身玄刀堂的弟子更重要,毕竟这会儿众人聚焦的是身为玄刀堂掌门弟子的严诩。越千秋暗庆得计,当下不动声色地来到刘方圆的身侧。
  瞅见刘方圆双拳紧握,牙关紧咬,又瞥见戴展宁面上不见往日斯文,只有赫然怒气,他就知道自己来对了。他不由分说一手一个拽住了两个人,在他们反抗之前就低低说了一句。
  “师父盼这一天,已经盼很久了。”他把声音维持在不但旁边两人能听清,其他人也能听见的程度,“咱们别在这儿碍事,到后头去听着。”
  戴展宁本要反对,可听越千秋的意思是避开别人,还能继续看这一场对峙,他瞅了一眼很可能随时要露馅的刘方圆,最终点了点头。有他出手帮忙,越千秋轻轻巧巧就把两人带到了水云天后头的角门,隔着屏风继续偷窥这场大戏。
  而这时候,刘方圆还在咬牙切齿,戴展宁却忍不住低声问道:“九公子,你是怎么拜在严……严公子门下的?他真是玄刀堂掌门弟子?”
  终于来啦!
  越千秋心头一松,嘴里却说道:“说起来,我能够找到这么一个师父,实在也挺巧的。”
  越千秋用最言简意赅的语句,说了一下当日在同泰寺中找到严诩时,严诩巧言令色诳人入门的落魄,这才唏嘘不已地说:“等到我拜师之后,知道师父心心念念惦记着复兴玄刀堂,我心里总有些埋怨长公主,心想她既然是皇上的妹妹,又那么大名声,怎么连把玄刀堂留在武品录这么一点小事也做不到。”
  戴展宁见刘方圆满脸赞同,尽管也是同样的念头,可话却不能这么说:“也许长公主也有她的苦衷。”
  “是啊,后来我听她说了才知道,她不是不想,竟然也是没办法。”
  他把东阳长公主当初旁观那一场风波不断的刑场杀人时,感慨玄刀堂最后一任云掌门的话复述了一遍,随即看也没看两个孩子是什么表情,立时非常痛快解气似的笑了起来。
  “没想到爷爷和长公主都那么厉害,竟是在今天给师父找了这么好的机会!”
  仿佛是映衬着他这句话,严诩已经把高泽之掐得进气少出气多,眼看快不成了。不但如此,严郎君还凶猛地将两个偷偷摸摸拉偏架的官员给甩到了一边,随即又大吼了一声。
  “高泽之,你当巡武使的时候和吴仁愿一样,没安好心!想让玄刀堂武品录除名,却又生怕地方官提供得证据不够,就把主意打到了大石寨!你知道你兄长看不惯大石寨那两个玄刀堂出身的武将,却又架不住他们屡有功勋,就趁着北燕入寇,扣下求救的信使,不派援兵!”
  严诩的声音越来越大,到最后几乎是咆哮:“不但如此,你生怕我那两位师兄刘静玄和戴静兰战死大石寨,届时得一英烈的美名,竟是暗中纵容商贾里通北燕,将他妻室父母全都送去了北燕,燕军这才得以在攻城最后,大石寨粮绝无兵时招降成功。”
  “若非你这釜底抽薪的毒计,这一仗大石寨打到最后,刘静玄戴静兰身边十七名亲兵,又怎么会愤恨主将遭遇,最终全数归降!高泽之,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吴仁愿还只不过是推崇严刑峻法,时时刻刻警惕侠以武犯禁,你却因母家和玄刀堂一场争地的官司输了,就一直耿耿于怀,用毒计害人!”
  “你这比没人缘家的黑狗更加卑鄙无耻的小人!”
  听到这里,越千秋顿时遽然色变。他万万没想到,大伯母口中提过的那两位大石寨守将,师父曾经耿耿于怀的那两个师兄,所谓投敌竟然有那般隐情。而眼前这个已经白面无须,身材高大,看上去比吴仁愿要亲和力大多了的刑部侍郎,竟做过这种比吴仁愿更卑劣的事。
  他扭过头去看着面色苍白的刘方圆和戴静兰,脸上的表情很不好看。
  “师父从没告诉我,玄刀堂还有那样两位长辈……可师父之前虽说离家出走,可没走多远,而且之前又没钱,肯定查不出来这些陈年旧事,多半是东阳长公主替他查的。”
  被死死掐着脖子说不出话来那么久,高泽之终于趁着严诩情绪彻底爆发,手下稍稍一松的时候,挣扎着嚷嚷反击道:“胡言乱语,你没有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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