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盛宴(校对)第610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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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可能哦。这点子大的丫头,寻常人家闺阁里绣花待嫁的年纪,能做啥子哟。
  文臻也不多说,百姓的偏见很正常,而看法需要时间来扭转。她转向那些脸色难看的岱县官员,手中印信转了转,“方才诸位父老都听见了,关卡士兵说,亲眼看见我发布了设卡命令,并看见了文书。那么我想请问岱县诸位大人,那所谓的命令,是我本人,用这印信,发布的吗?”
  岱县县令面门有点凹陷,以至于他额头上的汗想要流到下巴上有点艰难,他胡乱地用手捋了一把,期期艾艾地道:“这……这……大人……”
  “我就不明白了,守门士兵说亲眼看见我发布文书,结果我过关的时候,他怎么却不认得我呢?”
  人群里有人瓮声瓮气地道:“还能是怎么回事啊,不就是假传圣旨呗!刺史大人,他们欺负你新官上任呐!”
  哄笑声里,文臻往人群拱拱手,含笑道:“多谢乡亲们为我鸣不平。不过戏文还是少看些,假传圣旨是这样用的吗?”
  又是一阵笑声,文臻道:“事实上我六天前入湖州境,方才刚刚到岱县,之前未曾与湖州境内任何官员进行联络,也未曾发布过任何命令,没想到岱县官员对我的到来竟然如此欢迎,人还没到,命令已经帮我安排下了。”她冲百姓们点点头,“所以还麻烦各位父老,不要偏听偏信。新官上任,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湖州情形本就复杂,交接诸事也繁琐,本官又不是千手观音,真要全部上手,没个一段时日也是不能的。所以近日但凡听着刺史这样这样,刺史那样那样,不要理,都是瞎扯,大耳刮子打他便是!”
  众人又哄笑,都大声道:“对!大耳刮子打他!”
  气氛一时其乐融融,百姓喜笑颜开,官员两股战战。
  车内,燕绝脸色铁青。
  他知道朝中几位老臣都颇看好文臻,明明这女子在朝时间不多,偏偏说她能够镇服宜王殿下,足以说明心智非凡。这什么狗屁理由?
  如今瞧着,心智他不想提,这口才这狡猾这笼络人的本事,还真是少有人及。
  瞧瞧,堂堂刺史,和这些下等贱民打成一片!
  文臻又转向那些官员,含笑看着他们,就好像真的只是好奇怎么会发生这种情况,等待一个回答,偏偏不继续发问,岱县那些官员,想好了各种情况,却也没想到会遇到这种情形,一个个脑中空白,满头大汗,只觉得面前这年轻的女刺史的目光像一把温柔的刀,刀刀捅得人心塞。
  忽然燕绝把帘子一掀,怒道:“一点小事儿,这么没完没了的,还有没有封疆大吏的气度了?不就是这些小官儿一身媚骨,想要讨你欢心,也怕治下出事触霉头,先封锁境内,清理杂碎,想要干干净净迎接你上任吗?”
  文臻回头看了燕绝一眼,倒没想到这家伙还有这种智慧,果然皇子就没一个简单的。
  “是这样吗?那还真没想到呢,诸位父母官如此苦心孤诣……啧啧,只是以后,还请诸位上天也好,入地也罢,不要再挂我的名哦。”
  这般高高提起,轻轻放下,岱县官员喜出望外,连连点头,狂表忠心,当即撤去关卡,又恭迎殿下和刺史大人入城。
  文臻此时自然不会推辞,正要回自己车上,燕绝忽然对她一招手,道:“文大人,你来随身保护我。”
  “殿下,男女授受不亲。”
  “这都要顾忌,那你怎么做这一地刺史?那本王不如回禀父皇,让你回宫做女官算了,都是女人。”
  “那就如殿下所愿。”
  文臻知道这是跑不掉的,燕绝怎么舍得放过让她难受的机会呢。
  车厢里燕绝大马金刀坐着,靴子底慢慢碾磨着苏训的脸,见文臻进来,恶意地一笑,道:“你看。我发现了一个奇葩呢。”
  文臻低头看了看,苏训闭上了眼睛。
  他的腮帮因为牙关紧咬,而线条绷紧,车厢里日光斜斜,一眼望去像一柄薄薄的玉刀。
  质本洁净,却染了尘,落了血。
  “怎么样,惊喜吧?”燕绝慢慢地搓动着脚底,苏训的脑袋因他这动作轻轻地撞在地上,发出砰砰的声响,他听着这声响,享受地抬起头,“看着这样一张脸在我脚底,慢慢变形,眉目痛苦,是不是感觉很不好受?”
  文臻静静地注视着他:“看着这样一张脸,在你的脚下变形,因你的蹂躏而露出各种痛苦的神情,是不是很爽?瞧,你爽得眼睛都闭上了。你怎么就不怕,我在恶心愤怒之下,一把毒毒死你呢?”
  燕绝立刻睁开了眼睛:“你敢!”
  文臻格格一笑。
  她不笑便罢,一笑,燕绝反而紧张起来,磋动也慢了下来,浑身紧绷地盯着她。
  文臻双手手指交握,有趣地瞧着他,轻轻道:“燕绝,你真可怜。”
  燕绝眼底闪过怒色:“你说什么!”
  “我说。你真可怜。”文臻满不在乎地一笑,“你羡慕你哥,嫉妒你哥,痛恨你哥,又无法追及你哥。无论是才貌、宠爱、地位、名望……所有的一切,你都无法比得上燕绥,并且深切地知道连追逐的资格都没有,和他一并提起的是另一个家族的人,甚至没有你们兄弟……你挑衅他,试图伤损他或者和他有关的一丁半点来找回自己的自信和存在感,但是可惜的是,你哥如此的强大,也没兴趣成全你的幼稚,你每次挑衅都只能换来无法承受的惩罚,惩罚到你害怕,不敢再挑衅为止,这时候如果你保持安静,你还是个正常的男人,但你看看你做了什么?你只敢在一个长相和燕绥相似的人身上发泄你的怒气?你知不知道当你的脚踏上他的脸那一刻起,你就完完全全辜负了燕这个尊贵的姓氏,成了一个彻底的懦夫,别说不配皇室,连坐在我面前充男人都不配!”
  “你……”
  “我什么我?我在外头给你一个皇子的面子,在这马车内我还要任你折辱不成?燕绝,既然还要共事许久,我且提醒你一句,我确实顾忌你皇子的身份,但我更顾忌我自己的命,所以请殿下行事且留三分余地,不要逼得我拼命。因为真要拼起命来……”文臻声音悠悠地飘起来,与此同时嚓一声轻响,燕绝只觉得手边一凉,他猛地一缩手,袍子边已经整整齐齐落了十片指甲边!
  “……你可不是我对手哦。”
  燕绝没听见最后一句话,他盯着那白白的十片。那是他精心留了很久的指甲,现在紧紧贴着他的手指边缘掉落,再往里一分掉的就是他的手指头!
  燕绝的脸白了,忽然惊觉和这女子单独狭小空间相对是何等的冒险。
  随即当啷一声,一柄匕首抛到了他脚下,惊得他把脚一抬。正要去拔自己的刀,又要去喊护卫。却见文臻蹲下来,冷漠地看着苏训,道:“说到底,是这张脸惹的祸。如果你自己还算明白,就自己处理掉吧。”
第三百七十三章
面首?
  苏训一伸手就紧紧抓住了匕首,抬手就对自己的脸划去。
  “做什么!”燕绝大怒,抬脚一踢,踢中苏训手腕,匕首当啷一声落地。
  文臻扔出匕首就没有再看其后的发展,早已转身下车。
  片刻后燕绝也下了车,怒气冲冲去了另一辆车,下令起行,自有等候已久的岱县官员们拥卫着两人的车队,往城中去。
  进城之后,县令早已准备好自己的官衙,让给殿下和刺史大人居住。又包了当地最好的酒楼给两位贵人接风洗尘,文臻全程紧紧跟随燕绝,连院子都要求和殿下紧邻,看得燕绝气闷不已,大喝:“本王厌恶脂粉香气,让她住远一些!”
  到了酒楼,坐在首席的燕绝又对着席面冷笑:“有咱们东堂的厨神在,这些三流厨子何敢献技!”
  “是哦。”文臻坐在他下首,笑眯眯挽起袖子,“要么,我为殿下亲自洗手作羹汤?”
  燕绝看一眼她那双雪白的小小的手,仔细看那手并不十分细嫩,关节处充满了短期内强化训练导致的层层叠叠的茧子,和经年训练厨艺留下的细碎疤痕,这样的手让他猛然一惊,顿时清醒了许多,立即笑道:“本王只是说说而已,刺史大人何等身份,怎么能执此贱役!”
  文臻一脸感动的表情:“多谢殿下体谅。回想当初,从三水镇认识殿下,得殿下携往天京至今,文臻一直得殿下照拂。殿下一直这般宽厚仁德,真是令人感佩啊。”
  她说得情真意切,众官听得一脸迷糊——怎么,传说中定王殿下和文大人不和,不是真的?
  连燕绝都有瞬间恍惚,仿佛之前和文臻的恩怨都不存在,自己和她本就是相识甚早,还有最初的照拂之恩呢!
  然而一抬眼,看见烛光下,对面女子笑吟吟的眼波,和那雪白手指中擎着的淡碧色的酒液辉光相映,酒液都快递到他唇边,散发出一阵腻人的甜香,他忽然又出了一身冷汗。
  这善于伪装而又善于蛊惑人心的母狐狸!
  酒已经敬到面前,亲亲热热,他倒想耍起自己的暴戾脾气,给文臻难堪,可不知怎的,先前车里一幕闪电般一掠而过,他低头看看自己光秃秃的指甲,冷哼一声接过了酒,
  然后悄悄倒进了自己的衣领里。
  而这一接酒,便等于默认了“和文大人并没有关系不好”这一说法。岱县官员互相悄悄打了个眼色。
  之后流水般上菜,文臻吃得坦然,这回她谨慎了,她在吃饭,文蛋蛋就在酒楼门口的灯笼上挂着。
  燕绝却没吃几口就醉了,被抬了回去。文臻敬他的那杯酒,本就是下了酒蛊,喝了能解酒,不喝闻了气味反而会催化酒的烈性,燕绝倒在衣领上,喝一口闻一下,不醉才怪。
  燕绝一醉,他的护卫如临大敌,把燕绝护得铁桶一样,送他回院子休息去了,所有护卫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他的寝室,还个个戴了面罩,生怕文大人一个不高兴,放鸟放毒害死他们殿下。
  文臻路过瞟一眼,呵呵一笑回自己院子。这些蠢货,也不想想,燕绝到了湖州地盘,安危就由她负责,她怎么可能对他下手?保护他还来不及呢。
  不过她才不会提醒燕绝,万一燕绝反应过来,为了构陷她自宫了怎么办?
  还要考虑到一种可能,就是那些暗中作祟的宵小,到底把手伸进湖州多少了?和湖州官员有无勾结?和燕绝有无默契?还是各自为政?
  又或者,这本身就是一个互相牵制随时可以拆分的局?
  因为如果真的早已勾结成铁板一块,她都走不到这里。
  文臻一路思索着走到院子里,在院门前停了一下,看了一会,吩咐人去找些伤药和食水来,只让采桑跟着自己,才进了院子。
  门关上,进屋,点灯,灯光亮起,采桑就低低惊呼一声。
  廊下坐着血迹斑斑的苏训。
  文臻倒不意外,苏训如果此刻不能出现在这里,倒白搭了她的一番搭救。
  轿子里她扔出的匕首,里头有机关,匕首里头还有个很细的匕首,她猜到燕绝会阻止苏训自戕,那么匕首被燕绝踢飞后,里头那个轻,自然会掉在苏训的附近,至于苏训能不能拿到那匕首解开自己的绳索,她不会管那么多。
  之后她给燕绝下酒蛊,让燕绝大醉,调走所有护卫,给了苏训逃出马车的机会。
  苏训逃出马车自然要来找她。
  外头采桑帮苏训包扎好伤口,问了他如何被燕绝抓住的,得知他和大丫原本想去湖州寻友,无意中被燕绝撞见,他发现燕绝看他的眼神不对劲,便骗得大丫先走,自己被燕绝抓住,第二日便遇上了文臻。
  采桑唏嘘几声,将送来的干粮和水给他,道:“走吧。把你那脸遮一遮,没人告诉你你这脸会招祸吗……哎你别啊……你要划脸也别当着人面啊……你这人怎么这样……”
  纸门被哗啦一下拉开,一个面具当啷一声抛到了苏训脚下。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轻易毁损是为不孝。戴着吧。”文臻没什么语气的声音传来。
  苏训看纸门一眼,纸门后灯火幽幽,勾勒出少女衣裳宽大的轮廓,而脸容线条却依旧瘦削精美,下巴尖尖俏俏,分外透出些疏懒韵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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