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盛宴(校对)第617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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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每说一个“高”字,那些懵懂的士子们还不觉得,唯一比较了解她的采桑眉毛就抽一抽,在心里给这些傻逼们画一个佛字。
  “这样吧,每日卯时正起,起身后先习君子六艺,所谓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嘛,卯时三刻早餐,一刻钟吃早餐应该够了,辰时正准时入堂读书,下学时间不变,不可误了教授们回家吃饭陪娇妻。每日作业三篇诗词,三篇经论,每人另外再于本科之外再学一科,相应也要有本科的作业。年中与年末同等考核……”
  文臻抬头看看四周一片死灰的脸色,满意地笑笑,不等众人的抗议,又道:“从今年开始,本官会为本州学子向朝廷争取更多的察举名额。会从成绩优异的州学学子中择取。”
  只此一句,便将所有的愤怒和反对,都打回了那些人的肚子里。
  还有什么好说的?一地父母官亲自安排学生课业,那叫关心文治爱民如子,到哪都没得挑理,更何况也不是白给这么重的课业,不是说了吗,那是为了培养人才,读得好给官做,最后便宜的还不是学生们?
  在场有很多学生父母,被喊来劝说儿子的,本来拎着一颗心,担心被处罚,此刻感激涕零,就差跪下喊青天大老爷。
  蒋鑫瞧着四周众人神色,心中暗暗赞许,文臻和她祖母性子截然不同,刚柔并济,不计虚名,本朝察举选官,能入州学的虽然也有贫苦学子,但大部分还是官员士绅阶层子弟,今日州学敌意如此,文臻却化解得举重若轻,还顺带收拢了士绅阶层的心,实在不简单。
  文臻笑眯眯拍了拍之前闹得最凶的一个士子的肩膀:“士不可以不弘毅,诸位任重而道远啊。”
  父母们含着激动的眼泪,看着宛如斗败的鹌鹑一般回到州学里的孩子们——刺史大人以怨报德,高风亮节!
  只有采桑阴恻恻地提醒他们:“赶紧回去洗洗睡吧,今晚还有三篇诗词三篇经论,明天一大早起来习六艺之前,肯定还要先洗漱整理干净,算算没几个时辰好睡啦!”
  夕阳的余晖渐渐散了热,百姓们也渐渐散去,一边走还一边兴奋地谈论着,可以想见,今日刺史大人刚进城,一日里,江湖捞数语断讹诈;刺史府亲吻救少年,广场上诈死拿别驾,州学前课业散学子,哪一件都足够被酒楼茶肆拿来做个十天半月谈资了。
  都说这位少女官员是传奇,如今看来,确实也没哪位刺史如她这般,上任第一天便搅合出这许多事来,却教这湖州百姓第一天就留下了极好的印象。
  其余一些人却难免有些不愉快,当晚,湖州本地官员终于都姗姗来迟。刺史府邸虽然在扩建,前头的刺史官衙却还没人敢动,文臻在前堂接见这些官员,除已经扣押在牢里的别驾王黼,以及军方的人没到外,司马葛禹城,治中黄青松,湖州府白林,德郡郡守许保良,君亭郡郡守宁肯,玉城郡郡守李不愁……以及原刺史府的都官、功曹、薄曹、兵曹、典学……挤挤挨挨一堂。
  白日里一个影子不见,晚上人到得倒齐整,尤其三郡郡守,本不该这么早就在的。文臻心里有数,看破不说破,高坐首席,谈笑风生,却并不多问政务,且不等众人自我介绍,便一口喊对了名字。
  众官儿坐下来的时候,脸色便有些不大对劲。
  等到文臻命令上茶,茶水一入口,众官脸色又一变。
  每个人都喝到了自己最喜欢的那一种茶,原本以为是巧合,不想文臻在上头笑道:“玉山金毫正逢季节,李大人颇有口福。白大人那一口就要稍逊一些风采了,毕竟雾湖云针不是本地所产,去岁因为当地洪水又减产,这一包香气略欠,白大人喝惯这一口,想必瞒不过您的舌头。”
  两人连忙起身感谢。玉城郡守李不愁名不愁,却天生苦相,皱着个倒八字眉,点着细洁莹白的茶盏:“玉毫金针虽然正当季,产地兰水县第一批货还没送到湖州,更不要说最偏的玉城郡,下官今日能尝到这一口,还是托赖了刺史大人的福分。”
  白林只欠身笑笑,简单地道:“大人有心了。”
  众人面色各异,各自喝茶。
  一个名字,一片茶叶,便是连环下马威,刺史大人够深沉。
  这是告诉他们,我人还没到,已经把你们摸个底儿掉了。
  今天发生的事,在场的人都已经听说了,刺史大人看着娇怯怯粉团团一个女子,行事却真如传说中一般,外柔内刚,连消带打,湖州这一层层的绊子,她抬抬脚就跨过去了,定王殿下张开手臂拦着,也最终只能灰溜溜走开。
  文臻喝的是蜜水,茶叶和资料,是某一日打开房门,放在门口的,想必是燕绥的赠与,殿下的消息网向来不是她能比,她也就笑纳了。
  想到那些分外细致齐全的资料和此刻很难拿到的茶叶,她心间涌上一层暖意,蜜水入喉分外甜。
  室内一片安静,官儿们不管心里什么算盘,暂时都只能安分下来,众人寒暄几句,文臻拿出一个折子来,笑道:“本官刚到湖州,对这位王别驾实在是不甚了解,也不知道这人平日官声如何,今日所遇江湖捞及刺史府扩建,州学闹事诸事,其人到底是主使还是只是有些误会,其中另有关窍……”
  众人忙道王黼此人本就专政好权,跋扈刚刻,别驾本就有“半刺史”之称,自从前任刺史离开湖州,新任刺史尚未到任,别驾大人代为主政湖州,这些事宜自然都是他主使,众官都被蒙在鼓中云云,自此免不了又揭发了王大人不法事一二三,所谓破鼓众人捶,大家越说越痛快,但有什么隐患都往王黼头上推,文臻那边苏训一直默然在记,他竟有一手速记的好功夫,音落字成,一句不漏,完了拿过来给文臻和张钺看,两人都点头,文臻道:“好了,请各位大人录名吧。”
  众人呛住。齐齐抬头看上座。上座的刺史大人笑得甜蜜,“诸位拨乱反正,勇于检举原湖州别驾王黼倒行逆施谋害观风使蒋鑫及湖州刺史一案,本官已经具折呈报朝中,诸位大人如此深明大义,自然要昭明于朝堂之上,简明帝心才是。这折子后面,就请诸位大人,与我一同签名吧。”
  苏训捧上折子,又有小厮笔墨伺候,众官员面面相觑,没想到刺史大人行事如此毒辣——方才他们把罪责都推给王黼,来日王黼受审,听见这个折子的内容,知道众同僚落井下石,岂不要怒极反咬?本来王黼指望人救他,还会一人顶着,如今大家全部具名,他岂不会破罐子破摔?
  再者大家为官多年,谁在朝中都难免有个派系,如今和刺史大人联名上折,这本身就是个态度,到时候又要惹人猜疑,难以解释。
  再再者联名上了这个整王黼的折子,就被粗暴地绑在了刺史的船上,以后要想整刺史,一旦被逮住,翻身的机会更小,毕竟首鼠两端更为人不齿。
  众人心中螯螯爪爪——这个女刺史不按常理出牌,好生难搞。
  笔墨久久无人动,黄青松犹豫很久,期期艾艾地道:“大人,这签名……”
  文臻慢慢喝茶,从茶盏上飞起眼眸看他:“怎么,不想签?是举告内容不实,所以不敢签?”
  “不,不是……”
  “是舍不得王黼,所以不想签?”
  “不,不是……”
  “是这事儿里你自己也有一份,所以不能签?”
  “不!不是!”
  “是你不想和我这个刺史的名字出现在一张纸上,所以不愿签?”
  “不不不,不是!”
  文臻茶碗一放,身子向后一仰,笑吟吟看着他:“既然都不是,那么黄治中打算拿什么理由拒绝呢?拿城门口你亲自花楼迎接本官的交情吗?”
  黄青松抬头,迎上她目光,张了张嘴,却最终没能说出话来。他在文臻眼睛里看见的只有笑意,却能感觉到后背的冷汗一滴滴地渗出来,在这初春微寒的深夜里,每颗都彻骨鲜明地印在脊梁上。
  他拿起笔,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对面,有人对他看了一眼。
  有了开头,就有了接续,有人还算爽快,有人磨磨蹭蹭,但最终都签好了,时间也已经走到了深夜,远处更漏声声,这湖州第一次大员齐集的会议,竟然一直延续到了深夜黎明交替之时。
  最后一位签名的是典学李从正,这位端端正正写下自己的名字之后,似乎还想欣赏一下自己的字,拿在手中,就着旁边小几上的烛火看着,苏训站在他身前,恭恭敬敬地等着。
  李从正忽然手一歪,折子掉到了烛火上。
  众人或意外或不意外的惊呼。
  张钺站起身,文臻放下茶碗。
  李从正惊慌地跳起来,急忙给文臻打躬,“大人恕罪,下官并非故意……”
  文臻看定他,忽然笑了。
  “怎么,李大人并非故意什么?”
  李从正一怔,隐约觉得不对,一回头,却看见苏训正慢条斯理将那折子收回托盘上。
  折子完整无缺,别说烧毁,连个烟痕都没有。
  这不可能!
  李从正怔在那里,瞬间出了一身冷汗。
  他明明亲眼看见那折子落在烛火上,肯定是要烧着的。进上的折子是不能有一点涂改污迹的,而重写的折子也断然不可能再次聚集所有湖州大员重新签名。
  万无一失的手段却失了手。他骇然抬头看上头的文臻,文臻却一脸疲倦地端了茶。
  更鼓声响,又是一日。
  湖州大员们心中惊涛骇浪起,匆匆走出刺史衙门时,看一眼前头深邃的夜色,只觉得这日后自己的前程,也要如这夜色一般,晦暗难明。
  ……
  “您今儿怎么有空来我这贵地?”
  “我来陪你喝杯酒儿,顺便给你解个劝儿。”
  “哦?我有什么需要解劝的?”
  “年轻人,行事莫要太孤高了,你来湖州,诸位大员联合请你饮宴,你怎么一改平日习性,都推辞不去了?”
  “这不是代天巡狩,要老实做人么?我是皇子,总得和在外官员保持距离。可不要文臻没被逼走,我倒被逮着了小辫儿先被弄走了,那就真成了笑话了。”
  “老五你性子向来便是这般独。其实你又何必非要和文大人做对?没得又惹了你哥哥生气。”
  “我怕他!”
  “你且听我的。莫惹那些闲气。你父皇其实很看重文大人才干,是指望她脱开情爱之事,能将湖州盘个明白。给你派这个差事,可不是要你去捣乱,也不过就让你看着罢了。你若聪明,便善尽监督之责,余者不要多管。文大人承你的情,往日仇怨也就一笔勾销了,那么你在湖州行事,诸般方便,岂不是好。”
  “对了,这么说的话,父皇不想文臻嫁老三是吧?那么文臻嫁我呢?父皇乐不乐意啊?”
第三百七十八章
醋王出马
  “对了,这么说的话,父皇不想文臻嫁老三是吧?那么文臻嫁我呢?父皇乐不乐意啊?”
  “啊,老五你说的是什么胡话!”
  “这算什么胡话。您瞧啊,老三和文臻这是分开了。这女人嘛,心性不定,我也是皇子,温柔一些,哄着一些,也未必不能成啊,我啊,趁着这近水楼台,偷偷哄着她到手,一来省得她总和我做对,二来气死老三!”
  “老五,你是酒多了吧。快莫说了。仔细燕绥知道,剥了你的皮。”
  “呵呵,不说就不说,喝酒,喝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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