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盛宴(校对)第620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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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群里一阵骚动,一切发生在须臾之间,文臻只听见一声尖叫,好像有一团小小的影子一闪,将那少女接住,顺手一抛,抛到一人手中,那人顺手再一抛抛给下一人,像接力抛垃圾一样,把那少女在人群之中连抛了好几次,最后砰一下,人群哗然四散。
  等她再赶过去的时候,就看见那个少女正躺在一个驼背老头怀中,一脸的天旋地转。
  文臻差点噗一声笑出来,没笑出来是因为她看见湖州府白林急匆匆奔过去了,原来是白林的宝贝女儿,幸亏没笑,不然就变成一声笑引起的湖州官场血案了。
  她看看人群,又是黑压压一群,听着人们的议论纷纷,想了想,去了秋千那里,道:“如何会忽然掉下来?这秋千可有问题?”
  一旁的几个姑娘面面相觑,心想哪有什么问题?不就是白家那个看多了话本子的丫头,看见了一个美男子,非要玩这一出秋千落怀的把戏,指望来个美人投怀英雄救美缔良缘还是怎的?最后落到个驼背老头怀里!
  嘴上却不好说,都讪讪笑道:“刺史大人多虑了,秋千结实得很,是白小姐打得太高,自己没站稳。”
  也有人随口道:“不然您自己试试看?其实很有意思呢。”
  谁知文臻立即接口道:“行,那我便试试看。”
  几个姑娘呆滞地看文臻真上了秋千,她的护卫立即涌过来,文臻道:“采桑,用力推,推高点,我也体验一下直上云端的滋味。”
  采桑向来是个实心眼的,立即捋袖子,给文臻推了个吃奶的力气。
  呼地一声,荡上云天。
  第一眼,见树木拔高而起,风似乎有了轨迹越云而上,大地田野像被卷起的画卷忽然都铺展于眼前,下一瞬画卷被风卷去,换了青天。
  青天携白云冲撞而来,然后被分外轻盈的身子冲破,融入那日光万丈里,极度的光亮不辨万物,整个人似乎也被那光晒化,化为无数透明的泡沫,消散于一片湛蓝里。
  那消散也只是一瞬间,随即呼呼的风声将意识和身体聚拢,碧绿的大地和深黄的田野以及远处青青的山岗再次冲入视野,于青青的山岗之上,隐约还有一道白色的浮云迤逦……
  不,不是浮云,那是一条人影,遥遥立在远处的山岗之上,白衫如雪,衣带当风,似乎下一瞬就会随风而去,又似乎已经在那里,向着她飞起的方向,凝望了千万年。
  文臻原本展开的笑容,在那瞬间凝固。
  也不过是一瞬间。
  秋千落下。
  迎面是黑压压的人头,人群都仰起脸,各色表情,各色肤色,男女老少,像一朵朵诡异的人面花,向着她的方向。
  她心中又惊又凉又微微颤栗,像一排蚂蚁悄悄列队爬过心脏,恍惚里还真有些抓不稳了,一低头也没看清人群里都有谁,猛然一声低喝,便松了手。
  一阵惊呼。
  她落下。
  向着人群中央。
  宛如水流无声分开,宛如游鲨逆流而上,人群中一条人影静默而又轻柔地一个旋转,所有人便不由自主地被辟到两边,一只手臂探出,轻轻接住了她,长发和衣角同时旋飞而起,日光同春日柳絮散了满身。
  恍惚中只看见一片云点在额角,那一处的日光璀璨如钻炫目得不能睁眼,额头上微微一片湿润,似乎是谁的柔软的唇瓣擦过,太快,蜻蜓点水,风过柔花,一滴露珠从碧草尖轻轻坠落。
  下一瞬文臻轻轻落地,双脚站稳,身侧有细微气流掠过,衣角翻飞而起带着熟悉而高妙的香气,须臾散去。
  随即人群惊呼着关切着蜂拥而上,她转头,济济人群中一张张陌生的脸。
  她怔了一会儿,抚了抚额头,摇头笑了笑。
  下了秋千后,文臻就有些兴致懒懒的,秋千的事,也只是说自己失手,接连两次失手,尤其刺史大人也失手,倒让原本被人议论嘲笑的白家小姐顿时解除了尴尬,人们的注意力都转到了刺史大人后一次莫名其妙的掉落秋千事件上,也就没人再抓住白小姐清誉可能有损这件事做文章了,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挽救了白小姐的终身,这使湖州府白林大为感激,过了一会儿悄悄走到文臻身前,默不作声长揖及地。
  文臻一笑抬手,心照不宣。
  她本意也不全是为了那傻女子解围,只是如果真是某个人的话,那气性可太大了些。
  她静静坐在那里,想了一会方才的景象,只觉得心里乱糟糟的。
  此时日头渐高,放纸鸢的人越来越多,忽然有人大叫:“看天上!”
  众人这才看见天上众多纸鸢中,有一个分外大,颜色也是纯黑色,十分显眼,那纸鸢原是在另一处山坳中放着的,渐渐飘摇过来,却是一只巨大的老母鸡,正昂首向天做打鸣状。
  那纸鸢做得逼真,在风中一抖一抖,便如那鸡真在打鸣一般,在场的人倒有一多半是读过书的,自然明白这纸鸢的意思,顿时全场鸦雀无声。
  文臻负手看着那纸鸢,牝鸡司晨,是这意思吧?按说这典故用得不大对,这是女主乱政的意思,但就是因为用得不对,才透露出其中险恶的意思来,因为众所周知,她和皇子有脱不开的关系,而燕绥是有足够强大的实力问鼎皇位的。
  老皇还在位,给她用这样的形容词,可不仅仅是讥刺。
  张钺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铁青着脸对负责守卫的潘航道:“可有人膂力足够?将那纸鸢射下来!”
  潘航摇了摇头:“方才我们已经看见了,试过了。离得太远,无法射落。”
  “把放纸鸢的士子找出来,我亲自训诫!”
  文臻一拦,“放纸鸢是挑春节的规矩,触犯哪条律令了?”
  “那也不能任其为之!”
  文臻转头看向州学士子人群,那里一大群人围着,正警惕地看着她这里,很明显在防备着她,只要她派人去,这些人就会不断交接着风筝线,还会做出被迫害的样子,将事情闹大,届时也不知道会被编排出什么来。
  忽然叮铃铃一阵急响,那响声迅速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随即山背后升起了一个纸鸢,那纸鸢升起的速度极快,很快就蹿上了天空,一眼看去便见碧空如洗,凤凰展翅直上云霄,而凤凰尾翼两侧,还有无数飞鸟振翅追随,竟是个百鸟朝凤的纸鸢,以至于一朝放飞,占据了半边天空,将那面天空原本的纸鸢要么绞缠掉落,要么裹挟其中,而那凤凰口中似放了哨子,清唳有声,长长的斑斓尾羽跨越天际时,真如凤凰越天而来,引群鸟同舞,霞透云光。
  众人哗然惊叹,都想不通这么大一个纸鸢是怎么做出来的,又是怎么放上去的,文臻却迅速回头在人群中寻找,可是此时人山人海,她身周的人为了她的安全也护得里外三层,却往哪里去找?众人的惊叹忽然变成了惊叫——那只百鸟朝凤纸鸢气势汹汹直奔那黑母鸡而去,嗤地一声便从中撞开了那原本也很结实的纸鸢!
  众人眼看那牝鸡司晨一撕两半凄惨掉落,都倒吸一口冷气。
  这说起来简单,但是那是纸鸢,又是在空中,还如此巨大,便是一流的纸鸢师傅,也不能保证说能操控得如此精准。
  这还没完,那黑母鸡分成两半掉落,其中一半正砸在那群放黑母鸡的士子群头顶,这群家伙慌乱逃跑时又被乱七八糟的线缠住跌倒,再当头一黑,纸鸢砸下,此时便恨纸鸢为什么要做这么大,等到他们好容易从一堆黑布黑绢中挣扎出来,抬头一看,百鸟朝凤纸鸢正飞到头顶。
  有人忍不住大叫:“百鸟朝凤!此乃何意!刺史是要自比凤凰吗?刺史是想正位中宫吗!”
  张钺皱眉看了一眼,忽地一笑,道:“课业还是太少了!此鸟无冠,尾羽非火焰形状,明明是翟嘛。”
  有人不服:“翟如何能令百鸟朝拜!”
  话音未落,上头纸鸢一震,忽然落下两条纸卷,左边:“休问是凤还是翟。”
  右边:“我让你拜你便拜。”
  文臻忽然道:“怎么?百鸟朝凤纸鸢玩不得,那么牝鸡司晨纸鸢呢?敢情诸位觉得这不是游戏?那很好啊,看来诸位是嫌太平日子过够了,想给我这位新任刺史添几把火儿?”
  刚刚还愤愤不平的士子们浑身一震。
  敢用牝鸡司晨的纸鸢暗示嘲讽,就是掐准了这只是个游乐,刺史大人不能当真,但是如果他们掐着百鸟朝凤找刺史大人麻烦,把游乐变成正经事端,那刺史大人也就有理由追究牝鸡司晨的不敬之罪,到时候吃不了兜着走的就变成他们。
  本朝重文轻武,文人地位高贵,在未出仕之前有那么几件蔑视官场不畏强权的轶事那叫资本,属于博名的小把戏,临老了写进自己的传记里也好添个光彩,但前提是不会因此真惹出麻烦。
  眼看士子们安静了,文臻呵呵一笑,也不理他们,自去一边看蹴鞠。
  蹴鞠的场地靠近一处小湖,湖那边有一片小树林,那一处风景尤其好些,正被湖州一群巨富豪绅占据着,文臻身边跟着张钺,看见那群衣裳光鲜的人,文臻抬了抬下巴,道:“我前日抽看往日卷宗,历年湖州逢上大灾小乱,无论是朝廷出面还是主动施为,湖州这些富户赈灾出手都颇小气,称得上为富不仁,按说这样的大户在当地应该不受官府待见,为何这些人依旧顺风顺水?”
  张钺向来不对不清楚的事情妄加猜测,却道:“昨夜湖州首富李连成府中给我送了些礼物。”
  “哦?送了什么?”
  张钺咳嗽一声,不知怎的又红了脸,正色道:“无论送什么,我都不需要。君子谋道不谋食,君子忧道不忧贫!”
  美婢怎可要?美婢要了怎么对得起文大人?!
  文臻奇怪地看他一眼,心想我就随口一问,你怎么就喊上口号了?
  她看看那群站得远远的富豪,从今日她出现,湖州这些巨富的态度就显得十分冷漠。
  文臻笑了笑,敬而远之么?
  这是老娘的地盘。
  她又看看蹴鞠场地,蹴鞠这游乐,在东堂,多是富户子弟玩乐,想必今日场上,也是那些公子哥儿。
  此刻一群人正玩得欢快,看见刺史大人过来,后来一群人浩浩荡荡,就有人大喝一声:“恭迎大人!”
  伴随喝声,有人半空跃起,一个流星赶月,长腿一踢,那个鞠球便如流星飒沓,越过了场地,猛地射向文臻!
  采桑正在文臻身侧,眼看那球向的方向正是文臻的肚子,惊得连叫都叫不出来,脸色惨白。
第三百八十章
神秘的蹴鞠高手
  惊呼声里,文臻忽然一抬腿,那球忽然就到了她脚尖,她脚尖带着球呼地向后一抡,双臂一展,整个人向前平平一趴,那球便顺着一个流畅的轨迹滚到了她背上,滴溜溜顺着背再引到手中,文臻一抬手,球便潇洒地又撞了回去,呼啸有声,比先前更快更猛!
  于众人眼里,这不过是一霎间事,只看见刺史大人一脚引球上背,单足倾身如飞,姿态优美且迅捷,眨眼间那球便飞了回去,惊叫瞬间便成了叫好。
  那球射回去的时候,那先前踢出球的人却已经不在原地,混入人群中,推了一个少年一把,那少年一个踉跄,一抬头正看见迎面球杀气腾腾的飞回,眼看接不住,愣在那里,忽然斜斜里一粒石子飞来,击在他膝弯,他噗通跪倒,露出身后推他的人,砰一声,那人被鞠球击个正着,仰天就倒。
  文臻早已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示意自己的护卫将那个被击倒的人带下去,自己目光在人群中扫过,想找出那个揪出真凶的人,然而依旧人山人海,无处可寻。
  她忽然对身边张钺道:“这蹴鞠瞧着倒是有趣,张兄不想下场去玩玩吗?”
  张钺敏感地注意到她称自己张兄而不是客气的张大人,脸顿时微微一红,随即十分遗憾地道:“我……我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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