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海(校对)第616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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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另一方面,别说张居正,就算他自己也不能接受别人往他直肠里塞进去个狗尿泡子。
  直接开刀取痔容易,刀口如何愈合才是大问题。
  “那要想治愈,便只能用这个?中毒怎么办?”
  面对陈沐的疑问,陈实功也很慎重,解答道:“若说症状减轻,可用洗痔枳壳汤,不论轻重,疼痛时洗则自消,但其反复;诸痔欲断其根,必须枯药。”
  “不过大帅可以放心,枯药并未单使,先以唤痔散使痔出,待其出后再用护痔膏护住周边好肉,不使毒性蔓延,才以枯痔散每日涂抹,至七、八日,其痔枯黑坚硬待其自落,再换洗起痔汤。”
  “这里面只有枯痔散含毒,要药虽烈,然其用量不大,仅使病根干枯、坏死,最后脱落、孔窍不收,覆生肌散、玉红膏,治愈者十可有九,唯独不灵者,乃其五脏本已受损,不可承受药力。”
  五脏受损?
  陈沐的脸色很难看:“若患者肝肾有异,可能施行此方?且年事已高,即使耐住药毒,后续出血用药,又能如年轻人气血旺盛?”
  民间对张居正的私生活有些传闻,臣是多半报以怀疑,但他不信张居正到了这个岁数五脏六腑没有毛病,也不信张居正的身体造血功能还像年轻人一样。
  这里头随便哪个一个出了问题,帝国首辅就没了。
  这个结果是陈沐所不能接受的,也许对皇帝来说没有张居正能更容易掌权,但现在的大明,没人能接张居正的班儿。
  皇帝的威望不足,需要的是和平交接;而诸多廷臣,才能谁都不少,只是没张居正那么强力,让他们推行一条鞭法没问题,可推行考成法?
  不可能。
  一条鞭法、钱法、银法,陈沐都不在乎,他只在乎考成法……没有考成法,或者说没有能让考成法继续推行的人,大明的扩张速度赶不上崩溃速度。
  陈实功也皱住眉头,他摇头道:“大帅,治病需对症下药,在下要见到患者方可断定能否施用此药。”
  “如若不行,在下还有一自创新方,名为三品一条枪,毒性稍弱;若再不行,则只能开刀或灼结等法除掉;症状轻者,则不宜施用烈法,以食养、多眠、戒酒色多休息,兼以内服汤药调理。”
  “在下不知是哪位将军患病,不如带在下过去,一番探视可知病症轻重缓急,对症下药方有结果。”
  陈沐缓缓点头,思忖片刻,道:“看来你得回去一趟了,不过眼下,两个月的时间,征集常胜所有患有痔疮的人,尤其是重症,至少要有五十个,把你所有知道的治疗方法,统统汇总,找出各种治疗方式药到病除的方案,做出最坏的准备。”
  “这个病人不用你治,等你回国,北京会有一场手术需要你看着,用你的经验,盯着这场手术,不能让它出半点纰漏……借此机会,你也可以把显微镜带回去,还有关于三菌的著述,带回北洋医科院,让所有人研究。”
  “因为这个手术的患者,是内阁首辅张阁老。”
第四百四十七章
登陆
  客居常胜的培根觉得一切糟透了。
  整个不列颠,他是最清楚东洋军府对英格兰心怀怨怼,尽管他拿不出任何证据,也不知这份怨恨从何而来,但他非常确定——东洋军府的赵士桢执意与英格兰为敌。
  培根接触到的大明百姓都好极了,根本没人在意英格兰在哪或英格兰是什么,他们只顾着自己的生计,沉浸在多赚少赚几百通宝的事情上。
  可东洋军府始终有庞大的敌意……西班牙做俘虏出身的骑士,如今在常胜跟驻军军官们打成一片,如果说这建立在明西两国结盟的立场上,那荷兰来的小商人只要给得起税款,只要不去海港与村落,也能在城中自由行动。
  只有他,在这座数年间拔地而起的常胜县里,好像专门对他盖下一张大网,不论他做什么,只要摸到那个边,立即就会被打回原形。
  甚至连想回英格兰都回不去,去年他都走到大西港了,船就在眼前,可他就是不能坐。
  军府的赵大人说了,大明商船不能准外夷乘坐;可大西港港口停泊的船舰除了大明的兵船、大明的商船、大明的渔船之外就再没别的船了。
  西班牙人的船?
  西班牙人看见英格兰人恨不得全部沉到海里喂鱼,更何况西班牙的船也开不到英格兰的港口。
  培根觉得自己所遭受一切白眼与障碍都是大明东洋军府那个叫赵士桢的人使的绊子。
  他远远地见过赵士桢,在常胜车水马龙的大街上,军兵高举回避,上百步骑飞扬跋扈地出城,赵士桢就在簇拥的人群中,骑着西班牙人的马低头向身旁顶盔掼甲的将军说着什么,看到街上被百姓几乎挤到店铺里的自己,还露出些不怀好意的笑。
  听说那是东洋大臣例行巡视宗室大学的出行。
  现在培根非常怀疑,包括艾兰王国复国军出海的事,很可能都是这个赵士桢一手操办,倒是让同样客居常胜的西班牙骑士吓到破胆的东洋大臣陈沐,培根觉得那是个好人,至少不像赵士桢那样坏。
  最近他一直在收集报纸,其实也不是报纸,就是东洋军府、常胜县衙与常胜卫发至地方的公文布告,从这些布告上就能简单地分析出谁是好人谁是坏人。
  去年冬天常胜卫改编,将编制划至右京总兵官石岐麾下,培根没见过这位总兵官,但从发下仅有的两条布告都是安民告示,告知百姓近日常胜旗军要进行武装奔袭训练或打放火炮,让大家不要害怕,布告里还经常旁征博引些他看不懂的典故,让培根觉得石将军是很有文化的人。
  赵士桢呢,常胜县就数他发告示多,整天不干好事,今天传信各村副尉让他们来领库存火箭、明天就派人告诉墨西哥总督,逮住一个夷人海盗就弄死一个,成日里杀气腾腾。
  常胜县衙的知县就好多了,四个月只发了一张告示,问百姓有没有什么生发良方,说知县有个朋友掉头发很严重,急需良法挽回尊严;还顺带提了一嘴让治下百姓结婚的要挑好日子,借出官袍已经定到四个月后了。
  至于东洋大臣?东洋大臣一定是个好人,半年都没发过告示了,如今发出一份告示,是告诉百姓有得某某病的赶快去东洋军医院,现在免费治疗,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上面说那个病,名字叫什么疮,前边那个字笔画太多,培根看不懂。
  就连陈沐上一封署名的布告也被培根找到了,那是为医治常胜天花敦促原住民百姓走出丛林治病的告示。
  可能在培根心中,陈沐和那个让赵士桢在马上点头哈腰的将军形象不符,更像陈实功的形象。
  流落在常胜的街头,形单影只的培根倍感忧伤。
  他甚至有点怀念应明,那个把他带到道君庙里吃饭的明军骑兵。
  但他也知道,应明恐怕一点都不想他。
  事实上应明就算想,今时今日也顾不上。
  因为应明此时此刻,离培根的老家英格兰在直线距离上仅有九百里。
  艾兰王朱晓恩的复国军正千户、武德将军陈玉汉与东洋军府先锋军副千户、率四百东洋马队的武略将军韩金环,已登陆爱尔兰的土地。
  但情况并不像他们想象中那么顺利,迎接他们的不是像琉球、朝鲜那样的统一国家,也不是安南那样南北分裂的大战场。
  直至他们真正登陆爱尔兰,才终于弄明白,等待他们的是一个名叫爱尔兰,大多数领主名义上承认英格兰王室的领主地位,但不存在中央集权,大体分做五个大区,有名有姓者一百八十三个各自称王的领主。
  他们自爱尔兰绕了一圈,才从北方登陆,进入朱晓恩在泰隆的领地。
  所有人,不仅限于陈玉汉、韩金环两位在林来打过海战的将军,还有他们麾下的宣讲官与包括应明在内的各总旗小旗,所有人头脑里都一个想法:这也叫领地?
  木屋,到处都是顶上盖着杂草的木屋,朱晓恩的领地很大,很什么都没有,麾下六十个村子的领主在得到伯爵回归的消息后纷纷率领手下最精锐的亲兵赶来……看着他们的样子,应明对自己升为总旗一点儿都不开心。
  他们光着腿,所有人都穿着草鞋,地方头人们怀里大多揣着类似金瓜一样的锤子,身上裹一副厚毯;侍从们的装备要好一些,但没有火器也没有弩,就连带弓箭的人都非常少,而且在朱晓恩的解释下,就算带弓箭的在打仗时也不用弓箭,他们的箭头都是石头。
  侍从们倒是都挺壮实,或扛或拄近人高的双手大剑与长斧头,但铠甲都是锁子甲是怎么回事?还有个奇装异服的家伙就穿着米色麻布袍子,仅在左臂戴一副板甲的护臂,还一副牛气哄哄的模样。
  而且这帮人一听朱晓恩要称王,做整个爱尔兰的王,所有人都炸锅了。
  嘈杂声里,应明听见坐在他身前的副千户韩金环看着朱晓恩的方向叹了口气,对旁边的陈玉汉道:“就他们这卖相,大明随便一个旗军都比他们像贵族。”
第四百四十八章
当十
  由于朱晓恩的领地无法为复国军与先锋骑兵就地补给,从法兰西战场上转移到爱尔兰经历数月海上沉浮的明军大多留在海边。
  因此艾兰王对他的附庸们缺少有效的震慑力量。
  一说要称王,要跟英格兰打仗,朱晓恩王爷的附庸们大半饭都没吃就跑了,只剩下二十二个贵族或者说地方头人愿意咬牙跟着干。
  爱尔兰的军事能力一言难尽,基本上就是大航海时代白人土著的感觉。
  公元四百年日耳曼蛮族,加上公元八百年西班牙地区的卡斯蒂利亚轻骑兵,用着维京时代的武器装备,各个村庄与部落往来劫掠,周而复始的进行械斗。
  二十二个贵族在朱晓恩的命令下召集了一切所能召集到的人手,去往岸边搬运船上满载的粮草,一副这个时代最奇幻的画面撞入应明眼中。
  身披板甲的贵族骑士戴着从西班牙高价购入的高顶盔,持一杆跟鸟铳一样长的铁头木枪,屁股底下坐着矮软鞍、光着的小腿和脚丫在马肚子下边快垂到地上去,趾高气扬。
  他们通常会带两三名身穿锁子甲,头戴维京覆面盔的骑马侍从,同样的短矛与长满腿毛的小腿和光着的脚丫,同样在马肚子下边耷拉着。
  侍从身后,有的贵族会有穿西班牙或英格兰胸甲的一名步行草鞋剑手,有的则没有,但一定有的是大队穿破衣烂衫手持梭镖、长斧的农民和腰携短斧的苏格兰部落百姓,当然少不了还有最少一人的风笛手。
  高桥鞍、马镫问世已有一千三百余年,并快速风靡世界,但在爱尔兰,没有。
  可应明和他的同袍们看着模样狼狈的友军笑不出来,因为这些人很快就变成他的部下了。
  统领四百骑兵的副千户韩金环在粮食运到艾兰王部落后愁眉苦脸地从领主长屋里走出,挥手命麾下四个百户、八个总旗就地集结,抱怨道:“艾兰王眼界高了,看不上这些部队,为免复国军与艾兰军混编战力降低,各地赶来的四千余部,分在你们麾下,各部就地扩编。”
  韩金环抬出三根手指,道:“三倍。”
  说罢,韩金环对各个愁眉苦脸的部下们道:“行了,别都哭丧着脸,在集结兵力攻打督兵城前,我们要先助艾兰王征服诸部,我们是这样,敌人也是这样。”
  韩金环竟然还能笑得出来,他垂眼看着各个穿着北洋骑兵制式甲胄、几乎武装到牙齿的军官们,嗤笑一声,道:“我问过了,整个艾兰,他们打仗就是一个披挂锁甲的精锐步兵带两个平时背铠甲兵器的侍从和三个梭镖手横冲直撞,没有军阵、没有军法。”
  “难得能体会一次古之猛将上阵的模样,都打起精神,各百户跟我去绘图,中午吃了饭,下午复国军向南进军,我们分兵把周围八个不愿出兵的领主捉来。”
  韩金环的目标很明确了,麾下总旗们也听得懂,八个总旗对应八块贵族领地,听着意思打完仗还要跟在复国军大部队向南继续攻伐。
  应明都没亲自去看分到手下的兵,打发总旗部宣讲官去收拢兵马,自己直接找上麾下五名小旗官做战前动员去了。
  他的爱尔兰语在船上临时抱佛脚学了几个月也不太熟,何况也不觉得艾兰本地兵那个样子能指望得上,他们五十六名人马俱甲的骑兵才是艾兰战场的决定性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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