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海(校对)第709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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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安定又能怎么样呢?常胜舰队从船上向港口卸货,就不提他们本部人马的军资,单陈沐让交给李禹西武装部队,就有铅条八百斤、火绳鸟铳三千杆、火药三万斤。
  “还有勋章。”
  北海总兵官吴振邦端坐普利县衙,回忆起进县衙时瞧见似乎是被火炮击毁的阁楼,看着应明语重心长:“此役应将军辛苦,看上去敌军火力强大,大帅代朝廷予以嘉奖,赐三等银勋一枚,另有麾下将士待战报传回,依战功赏赐参战诸军。”
  说罢,吴振邦问道:“普利知县怎么没在衙门?他也是朝廷的人,大帅对他自任普利知县并无异议,着我带几句嘱托。”
  “普利知县……受伤了,暂于伤病营修养。”
  应明挤着眼睛低头祈祷,祈祷总兵官千万别问知县怎么受伤的,也千万别心血来潮去看望曹长青,要不然看见曹长青撅着屁股在床上趴着,尤其是知晓道长那满身伤是自己折腾出来的,恐怕就是万历十一年最大的笑话了。
  还好,人类除了有自净功能,还有与之匹配的脑补能力。
  这种情况只要脑子正常,想不到知县是自己把自己炸伤了,刚打过仗,知县知县,有守土安民之责,城都要破了要知县还有何用?
  吴振邦想当然地认为曹知县是与敌军血战身先士卒负伤,故道:“知县都受伤了?那看来他暂时不能理事,那我就先跟你说吧,普州的情况你最了解,对目下局势有何看法?”
  这是应明的本职工作,近来头脑多为此思考,因而胸有成竹,道:“卑职以为,不应在此处开全面战争之先河,当地百姓多信番教,与西夷同新天主者十之二三、信英格兰新教者十之六七,信龙虎者不过数百之众。”
  “前番战事,出城野战不难,但城内若无兵力弹压必生民乱,故牵制我多半兵力,倘一城一地皆是如此,兵临英格兰全境打入伦敦,非三万之众不可,不如裂土划地,施行自治。”
  吴振邦对此很难认同:“据大帅所言,英格兰正处于上升时期,过去很长时间没有境内战乱,外部同西法争雄,故民风剽悍,我等在此一日,其王庭便筹谋进攻一日,裂土自治耗费诸多。”
  总不能整天维持战争状态,他们不是陈九经背靠着西班牙,还有明西贸易的大明商贾断断续续运去大批辎重,退一万步讲法兰西事宜耕种良田广袤,就算一直维持战争状态,只要能打赢就能以战养战。
  英格兰不行,他们背靠着更加贫穷的艾兰王国,当地也不富贵,以战养战都是奢望。
  “其虽处上升时期,但百姓并不富贵,富贵者仅几个商人团与广养绵羊之贵族富户而已,因而卑职拟从内外海陆四处着手,其一,如今我军兵精粮足,辎重银饷充沛,而天气炎热,宜以逸待劳,向东坚壁清野,实深沟固垒,不急速战。”
  “宜寻求时机,与敌主力会战,一战摧枯拉朽,动摇其西侵之心。”
  “二为都柏林,今瘟疫已退,以一舰队联艾兰王西攻都柏林,剪灭腹背之敌,打通航道使都柏林为我军退路,所需辎重兵员亦可于艾兰就近补充,并向北笼络威尔士人,那是英夷藩属,交战数百年,争取其两不相帮。”
  “待英夷弱势,自会反咬一口。”
  “三为海上,其国民少且贫,国库进项尤重商路,国内支柱产业为养羊织呢绒,远销诸国,或可以军舰开道封锁其商路,只需一年两年,其国势必颓、民心自费。”
  “卑职探明其有一商路名莫斯科,一年财货值银数十万两,可伺机夺之,以取其利。”
  “第四,则是对内,废贵族权力,划府设县,于百姓中扶植乡绅,授田给地,且使商贾让普利县先繁荣起来,更其衣食变其传统,这点上咱强太多了,卑职窃以为比军事优势还要大得多。”
  说白了,大明的军事优势确实有,但并没有战斗结果看上去那么大,战斗结果的优势实际上最终追寻到的不是军事优势,而是他们更有钱。
  但衣食住行上就不一样了,逛遍整座城,会发现商铺不少,卖面包、卖铁器的、卖水果的、卖粮食的,都有,但就是没饭馆。
  有酒馆,但和大明的酒馆不一样,大明的酒馆其实也还是吃饭,喝酒能不吃俩菜?
  这不是,喝酒就喝酒,生喝,因为没有菜,木盘子才刚出现一百年,还指望吃菜?当然这句话的前提是烤面包时候往上边洒点水果的黑暗料理不算菜。
  所以当天下午,龙虎道长曹长青的大徒弟就上街拉条幅了,说龙虎道君派人来拯救普利百姓的胃,城里开了一家大明广东清远传承九代的烧鹅馆,号称陈沐吃了都说好。
  尽管实际上厨子是个南直隶人,可谁在乎呢?
第一百三十三章
黑洞
  理论上来说,普利县开业的烧鹅馆是一家粤菜馆,但它们家的招牌菜式却是鹅血粉丝汤。
  店主叫王大元,早年在金陵城外有家酒楼,大富大贵称不上,但衣食无忧赛神仙,唯独养了个二儿子不省心,又嫖又赌跟魏四似的,败了不少银钱,还叫人设局将酒楼当了去。
  一时间不说走投无路,确实万念俱灰,正巧赶着漕帮的罗教徒为漕帮出海的商人招募船匠,便带着大儿上了商船,沿途在船上做饭帮工。
  后来到常胜时来运转,朝廷赐下田产,又重操旧业给大儿弄了个铺面,也正是在常胜结识了李禹西,因喜欢吃这口,把他邀请到新设立的牧野,这次也是一样,到普利县是做李禹西的私厨。
  说实话,就凭老王这走南闯北的手艺,别说是做苏菜,哪怕就给这帮人炒碗饭,都能让他们把盘子吃下去。
  一点没夸张,面包盘子。
  不过这次整个普利县的大明达官贵人合计大半个时辰,一拍即合,给老王安排了政治任务——在美食黑洞开饭馆。
  他们是下过功夫的,首先了解到‘烹饪’、‘服务’、‘美食家’三个词都不是英格兰本土语言,而是借用于法兰西。
  法兰西又算什么美食家,高卢蛮子在躺椅上吃鹰嘴豆、烤蜗牛、嚼生蚝喝红酒都是跟罗马人学的。
  高卢蛮子被法兰克蛮子干翻,又带来西班牙的新味道,到这年月,法兰西的餐点迎来发展新高潮,源于意大利美迪奇公主下嫁亨利二世,带来几十个意大利厨师,这才让法兰西国王第一次见识到叉子,这种用于吃饭的精致工具。
  在此之前大伙吃饭都下手抓。
  终于有了饭的样子,有三种味道,罗马人的酸以及十字军的甜和辣。
  但依然没改掉天下无敌的黑暗摆盘,这一点在海峡这边的英格兰也没被很好的传承下来。
  不过漫长黑暗并不重要,即使法兰西美食在十六世纪腌臜到这种令人发指的程度,仍然不耽误法餐在今后的岁月里达成逆袭,制定关于西餐的一切规则。
  这个世界总是如此,落后其实一点都不可怕,是不是先进技术的发明者也并不是那么重要——学习,只有学习才能使弱小变得强大、使强大保持强大。
  而在这个时间节点上,各个方面有一说一,天朝上国就是天朝上国。
  开饭馆的决策很容易做出,开业工序却里里外外透着心机,何况美食千千万万,选择困难症出现的根源还是有的选。
  最早来到英格兰的蒙古武师王进忠提议:“涮肉吧,咱得照顾土著,弄别的菜他们整天瞎吃,能吃得惯?”
  “那不行你涮肉还得用筷子,刀叉在锅里都使不上劲,筷子是他们一时半会就会的?”
  作为西班牙人,约瑟华对学习筷子的难易程度有极大的发言权,他们那边都用刀叉,比岛夷土著文明八千多倍,摆手道:“还是得炒菜吃饭,炒菜最好吃,粤菜,没大米就从西班牙买,那儿种。”
  约瑟华以前在吕宋就爱吃米,但那会跟现在不一样,吕宋人吃米饭,但西班牙人吃的是米。
  西班牙倒不是美食黑洞,哈布斯堡地大物博,展开欧洲地图到处是飞地,最大的一块飞地叫西班牙。
  不拿米当饭是由于种植面积少,他们那边米类似一种配菜,也早在殖民菲律宾时代就用上了瓷盘,很快这种方便装食物的东西就继而风靡,有钱的用瓷盘比锡银盘子有格调、没钱用陶盘也比面包装菜强二百三十倍。
  支上口锅炖点汤,撒入菜叶子、蜗牛或鸡肉兔肉之类的东西,再撒上把米捞出来就是一道菜。
  但现在约瑟华很喜欢吃米饭,尤其喜欢用勺吃,一舀就是一大口。
  他这么一说,别人倒是都心动了,确实让英格兰百姓学用筷子不容易,当然学肯定是要学的,但必须要让他们心甘情愿的学,只要他们吃了,往后自己就会了。
  北海副总兵田应元有不同于旁人的思路,他问道:“在英格兰,我大明子民,谁名气最大?”
  这样的问题还用问?
  应明简单明了的告诉长官逻辑:“英夷视西班牙为不可战胜之敌,陈帅于亚洲常胜击败西军,陈帅名气最大。”
  “陈帅出身清远卫,那就做粤菜吧。”
  然后所有人都发现问题来了。
  北洋旗军火兵来自五湖四海,哪儿的人都有,但主要集中于北方及东南沿海,他们这拨兵里偏偏就没有广东福建的旗军,那是南洋、西洋二军府的主要募兵地,三军府为避免连年征兵使地方青壮匮乏,特意划分出募兵区。
  最后人们将眼神望向李禹西,他是大商人,爱享受的大商人,光聘请的各地厨子就有四十多,找个精通粤菜的掌柜应该不难。
  可这确实难。
  李禹西呼出口气,一甩袖子道:“诸位将爷别看我,李某到普利是募兵争利,哪儿会带厨子,只带了个精通淮扬菜的私交好友,以顾口腹……要找粤菜厨人,得等至少三个月。”
  三个月?
  等不起。
  正值众人犯难之际,应明鼓起掌来:“诸位,诸位,听我一句,粤菜、淮扬菜,不重要的呀。”
  “我吃过土民厨子做的煮天鹅,我煮的都比那玩意好吃。”
  想到煮天鹅的模样,应明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那天鹅死的太不值了。
  这边的煮天鹅似乎也是从法兰西学的,是把天鹅连皮带毛扒了,里面的肉煮熟后再塞回皮里,皮缝合好后摆盘,最好的厨子能让天鹅栩栩如生。
  似乎这种玩意挺符合土著审美,但在应明眼中既不好吃也不好看,而且令人毛骨悚然。
  就像他们习惯捕猎后把动物首级摆在家里一样,应明认为这就是土著更低级更野蛮的行为表现,上一个这么干的是艾兰人,就这英格兰人还觉得艾兰人低级。
  “只要把店开起来就可以了,那些段景柱懂什么正宗不正宗?只要这间屋子里的人说正宗,就算端着烤鹌鹑说是烧鹅,他们也喜欢,更别说老爷们准备给他们上鸭血粉丝汤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认知
  也许就连陈沐都想象不到。
  他眼中生性温和的天朝子民,如应明这个话多的骑兵小旗、李禹西这样很常见的海商,在另一片不同的土地上可以轻而易举的为自己换上殖民者心态。
  这在陈沐的认知中是从未出现过的情况,他们在吕宋、在南洋诸国,对待那些百姓确有贵贱之分,但那就像在大明也有贵贱之分一样,哪儿都有穷人有富人,哪儿都有强悍之辈有怯懦之人,但大体上很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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