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异闻录(校对)第171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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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是外人,偶施计谋,得逞便走,那倒也无妨,他还要跟这些人一直打交道下去,那就不能用这样的手段。
  但是随着整个三山的变化,这些矛盾冲突必然会产生。
  以前,大家各立山头,根基之地都在易守难攻的险要所在,以此躲避龙兽。
  在生产方式上,同样因为龙兽的存在,他们没办法大力发展农业,只能以狩猎、采撷和捕捞为主,而这种生产方式是养活不了聚集在一起的大量人口的。
  所以,即便是他们自已的部落,也要分散出去才能保证供给,周围怎么可能有其他势力犬牙交错?
  至于部落之间互通有无的商业行为,更是十分脆弱,只有规模极小的集市,交易方式也是极简单的以物易物。工业则完全是自给自足的小作坊,毫无规模。
  现在,各个大城筑起,大量人口集中,农业开始发展。
  三山洲以前虽然没有自已的工商业,可他们那些当首领的毕竟是见过世面的,有人年轻时还曾游访过三大帝国,自然明白这些城池建立,必然会兴起工商,所以早早就有人开始布局。
  可是与这种种变化相对应的制度、法律则统统没有,而且任何一个部落即便制定了规则、制度,最多也只能在其内部通行,不可能获得其他部落的认可。
  于是各种冲突、矛盾开始频繁出现,且根本无法调和。
  在勤政殿上打一架,最多是出出心头恶气,对于解决问题同样毫无帮助。
  他们一旦动手,他们背后的各部首领就会对其他部落采取制裁,而其他部落当然会进行反制,然后,他们之间的矛盾冲突就会打成死结,而且无解。
  可社会一旦向前走,是无法回头的。而且,发展工商,他们才能获得更多利益。利益推动他们必须变革、必须前进,要前进就要有所有各方认同并遵循的制度,谁来主持这件事?
  能服众的人才能主持这件事。
  能主持这件事的人必然服众。
  杨瀚走进大殿的时候,发现椅子碎了四张,还有两张歪歪斜斜地倒在一边,也是坐不得人了。
  堂上的公子们有的帽子没了,有的衣服破了,有的鼻青脸肿、有的掉了牙齿、有的鼻子里塞了小布条,其形其状,很是赏心悦目。
  杨瀚没有理会拥上来告状的他们,径直走向王座。当他坐下来时,有六七个公子发现自已没了座位,便只能站在那里。
  杨瀚面沉似水地看着他们,半晌没有说话。
  一开始大殿上还有些嘈杂叫骂声,渐渐的,各家族的公子们发现苗头不对,声音便渐渐轻了,直至一片寂然,悄无声息。
  杨瀚还是没有说话,他只是端起何善光送上来的香茗,轻轻地呷了一口。
  一盏茶快喝到一半的时候,那些还坐在椅子上的公子开始不安起来,他们左右看看,看着那些站在那儿的人,有些如坐针毡,慢慢的,便有人悄然站了起来。
  有一个站起来,便有更多的人自觉地跟着站起来,当所有人都站起来之后,杨瀚才沉着脸重重地哼了一声:“这些椅子,都是寡人亲手打造的,你们呐1一个个的可真出息!”
  杨瀚一拍几案:“何善光,把椅子都撤了!”
  何善光立即一拍手,侍候在殿上的小太监马上冲过去,把一张张碎掉的和完好的椅子都搬走了。
  杨瀚道:“椅子是用来坐的,既然你们把它当成武器,那就不用坐了。何善光,以后殿上面君,一律站着,不再摆放椅子、蒲团。”
  何善光恭声道:“是!”
  殿上众公子中也不乏精明者,隐隐觉得大王似乎是在借题发挥,只是这个念头隐隐约约地升起来,还没等他们予以深思,杨瀚又说话了。
  杨瀚道:“谁先说说,因何争斗,寡人来替你主持公道!”
  徐诺的堂弟、徐家公子徐不二马上一挽袖子冲了出来:“姐夫,我先说!”
  杨瀚端起茶盏,拨了拨茶叶,心想,是时候制定一部《三山律》了!
第250章
一部法典的诞生
  徐不二振振有辞,理直气壮。
  他们徐家有个管事杀人了。
  杀人的理由那是相当的充份,徐家筑城建屋需要大量建材,郑家所据地区盛产漆树,这边缺漆,那边有漆,双方自然如胶似漆,这桩买卖顺理成章地就做起来了。
  不过,徐家花钱如流水,花着花着,徐家管事就想,我购入这么多的清漆,你该再便宜些才是。
  于是,徐家管事便一次次地压价,因为尝到了甜头而一发不可收拾了。
  他这边对郑家压价,对徐家这边可没讲,好处全落入了他个人的腰包。
  郑家见徐家不断压价,又不想失去这个大客户,为了利润,便开始以次充好。
  一开始徐家这边还是极粗犷的管理作派,所以并没有发现,等到他们发现后,那徐家管事勃然大怒,一刀就把郑家管事给杀了。
  事儿一闹开,徐家这边自然知道这位管事中饱私囊的事儿了,不过如何处治他,那是徐家的事儿,徐家便是打死他,也不可能把人交给郑家。
  郑家比起徐家固然弱小许多,就连筑座城都是与另外两个部落三家联手的,却也忍不下这口恶气。
  换作以前的话,那结果就只能是打。
  不过各家堡寨距离太远,说打也不过是派几个人去搞个偷袭弄死俩人出一口恶气。现在出了个杨大王,虽然只是名义上的,可毕竟算是有人可以名正言顺地管理此事,所以郑家就把官司打到宫里来了。
  杨瀚耐心地听他说完,心道:这里边涉及工商之法、刑律之法,还有各家族内部的经营管理。以前各家族工商不兴,管理粗犷,也没个细致的办法,现如今这种事多了,各个家族必然察觉不足,逐步加强管理,但这涉及于大法的部分,却不是任何一方能独力完成的了。
  杨瀚暗暗思量着,语气甚是关切:“不二啊,以前因居堡寨,原也谈不上什么工商,今后可不行了,这方面的管理得有章程。如果由着你们自已慢慢摸索,却也不是不成,不过那等出来一套行之有效的办法得多长时间?其间早不知被人上下其手,占尽了你家便宜。”
  徐不二一听,姐夫到底是咱们徐家自已人,很为我徐家打算啊。
  徐不二便得意地道:“姐夫放心!我们徐家奉姐夫之命到瀛州打劫,啊不是,到海上练兵,顺道儿打击了一些海外不臣,那是能拖回来的不管喘气儿的不喘气儿的都拖回来了。
  其中有些老头子,原核计这么老了也没甚用处,只是想着不弄走就是浪费,先弄走了再说!谁晓得这帮老头子大多是各个店铺的掌柜,理财、经营都是一把好手,现如今他们都被我们徐家安排到各城店铺去了,他们帮我徐家制定了很详尽的章程,现在已经很难出现那该死的裘管事中饱私囊的事儿了。”
  徐不二越说越兴奋,眉飞色舞地道:“姐夫你有所不知,以前我们都觉得只有金银抢来才是好的,粮食、器物么,也算是好的。只有人最不值钱,也就年轻力壮的抢来还有点用,可以卖卖力气。现在我们才发现,这最值钱的就是人呐!只有人有本事,才能一本万利。”
  郑家那位公子越听越生气,你们徐家和徐家女婿是在这儿唠家常么?
  不等徐不二说完,郑家公子就青着一只眼上前大喝一声:“大王!我那表弟纵然以次充好,该当受罚,可也没有死罪的道理!徐家蛮横,杀我兄弟,大王您不是徐家一姓之王,可得为我们作主!”
  与郑家同筑一城的另外两家公子兔死狐悲,也是攘臂声援:“大王当为郑家主持公道。”
  杨瀚沉吟道:“这案子牵连甚广,首先一个,是徐家管事中饱私囊、贪墨主家钱财!”
  徐不二道:“对!没错!那狗东西该死!可他再该死,也得我们徐家自已个儿把他弄死,交给郑家处治?凭什么!”
  杨瀚瞪眼道:“寡人还没说完呢。”
  徐不二笑道:“行行行,我闭嘴,姐夫你继续说。”
  杨瀚道:“这第二桩,便是郑家管事以次充好,欺骗买主。”
  徐不二大声道:“着哇!郑家太不地道了,这些狗东西,居然敢骗到我们徐家头上来了。”
  杨瀚瞪着他不说话,徐不二吐了吐舌头,忙紧紧闭起嘴巴。
  杨瀚道:“徐家压价,你若觉得不值得,生意不做就是了,以次充好,诈人钱财总是不对的。”
  郑家公子冷笑,心想,听你这口气,是要偏帮徐家到底了?
  郑家公子也不打断,只是咬牙听着,只想等杨瀚说完再说。
  杨瀚道:“这第三桩,便是徐家管事为了泄愤,擅用私刑,杀了郑家管事。郑家管事固然有罪,却罪不致死!纵然死罪,却也不该由徐家滥用私刑!”
  郑家公子一怔,忙拱手道:“大王英明!”
  杨瀚笑了笑,又道:“这几桩案子,若是在祖地,都是只需一县之长就可公断的,何需报到本王面前来?我朝虽还未设县郡之职,那都是因为之前不需要,可那便如此,如今至少有了刑部,你们本应报去刑部尚书李洪洲那里……”
  李家也是大族,要不然这李洪洲也成不为六部之一。
  那李家公子一听这话,顿时虎躯一振。“对啊!我大伯是刑部尚书啊,如此说来,徐家和郑家的这桩案子,我们李家可以说了算的?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这要是由我李家出面,处断徐郑两家之案,那对提升我李家的名声大有帮助啊!”
  李家公子再一想到不仅仅是徐郑两家,而是各大家族、各大部落之间但凡发生了冲突、矛盾,李家都有权力予以干涉,他的心里顿时就像窝了一团火,熊熊燃烧起来。
  杨瀚给李家公子开了一扇窗,这李家公子却是自已踢开了一扇门,野望已在滋生。
  杨瀚道:“只是这些事既然已经报到寡人面前,寡人左右也无他事,自可为众卿家做个公断。此案如何处治,一会儿寡人再与你们分说。且退到两旁。谁还有不平之事,上前来!”
  接下来,各位公子纷纷上前,所告的事情五花八门,有撕毁契约的、有行凶杀人的、有以强凌弱的、有侵占土地的……只是这些案子都是涉及其他部落的,部落内部的冲突早就由其家主内部解决了。
  其形其状,与祖地西南地区的土司老爷们极其相仿,一个个都是地方上的土皇帝,有自募的私兵,可自征税赋、自治其地,自律其法。
  不过,他们头顶上终究还有一个名义上的共主,一旦诸土司间发生大冲突,要么请更大的土司老爷出面调停,要么就得上禀朝廷公断。眼下杨瀚这个小王朝,大抵如是。
  杨瀚坐在上边,只管听他们诉说,有说到激动处当庭又要动起手来的,才被他厉声喝止。
  杨瀚只管倾听,一概不予表态,直到最后一位公子说完了他的糟心事儿,杨瀚才道:“众卿所言,寡人记下了。只是我今若是为你等处断这些事情……”
  杨瀚目光徐徐一扫,道:“只怕是判胜的皆大欢喜,判败的满心不服,终究会有一半的人心怀不满,认为孤家有所偏袒。毕竟,这是非曲直,没个标准,全赖寡人一言而决!”
  众公子不约而同地看向徐不二,心道,你偏不偏袒别人我们不知道,徐家这桩案子里边,你要是不偏着你小舅子,我把眼珠子挖出来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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