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荒记(精校)第139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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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乌丝兰玛头顶一凉,寒毛尽乍,又听姬远玄喝道:“住手!”黄光怒爆,狂飑横卷,“当当”剧震,夹杂着缚南仙的尖声大叫,眼花缭乱,震耳欲聋。
  过不片刻,“嘭!”的一声,人影疾分,姬远玄跌退数步,怀抱钧天剑,嘴角沁出一丝鲜血。
  缚南仙恨恨地瞪着乌丝兰玛,脸色惨白,动也不动,忽然“哇”的吐出一大口血,颓然坐倒,九刀“丁零当啷”地坠落在地。
  拓拔野如梦初醒,叫道:“娘!”大步上前,运气绵绵输入。龙族群雄亦纷纷奔上前去,将两人团团护住。
  缚南仙被翻天印撞断经脉,至少需静养十日半月方能恢复真元,此刻连番逞强斗狠,用两伤法术强聚真气,一刀劈退应龙、武罗等土族四大顶尖高手,其势已如强弩之末,再被姬远玄接连数十剑猛攻,登时打散真气,重创难支。
  迷迷糊糊中听见拓拔野喊自己,悲喜酸苦,泪水涟涟涌出,紧紧地抓着他的手,喘息着轻声笑道:“好天儿,乖天儿,你是娘的好孩子,可别叫那贱人妖言迷惑了……”
  汁玄青格格大笑道:“是你的,终究归你;不是你的,机谋算尽也强求不得。你不过替我照顾了半年青阳,那贱人却花了二十年的光阴将他养大,然而到头来,你也罢,我也罢,她也罢,还不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群雄哗然围观,指摘议论惊怒者有之,起哄者有之,叹惋者有之,鄙厌者有之,但十之八九都已认定拓拔野便是公孙青阳。
  众女更是暗暗将他与公孙青阳相比较,恍然心想:“难怪两人长得这般神似!只是一个更像其父,如阳光般俊朗亲和,另一个则更像其母,带着阴邪暴戾之气。这可真叫龙生九子,子子不同了。”
  武罗仙子淡淡道:“乌圣女,你说将公孙青阳藏在了洞外冰川之下,自己则躲到了秘洞之中,敢问后来又是如何从缚龙神的眼皮底下逃出,盗走公孙青阳?”
  乌丝兰玛道:“那墓室是山洞中最为安全之地,缚龙神再过半月方会进来,我经脉俱断,无法逃远,唯有藏在其中养息。缚龙神极为想念夭亡的孩子,洞中堆满了各种祭祀的奇珍异果,我怕她发觉,只挑拣一些不起眼的果腹。
  “过了十日,真元恢复了大半,几次打算悄然逃出,缚龙神却一直失魂落魄地坐守在洞口,我无隙可趁,只得又退回墓室。想到再过五天,她便要进来,难免一场大战,心中极是忐忑。左思右想,灵机一动,墓室之中有一个地方,她决计不会碰触,那就是石棺。
  “于是我移开石棺,想在棺底凿一个长坑,等到十五时藏身其中,不想石棺方甫移开,低下便露出一个漆黑的地洞来。我又惊又喜,跃入洞中,将那石棺重新遮住入口。地洞弯弯曲曲,宛如盘肠,又像是一个极大的迷宫,走了足足三天两夜,精疲力竭,正自绝望恐惧,却突然发现一个极为隐秘狭窄的出口。
  “从那洞口钻出,外沿是一面巨大的弧型绝壁,光滑黝黑,冲天环矗,仿佛一个巨大的倒置鼎器,将我身后的高山严严实实地盖住,连成一片。我幡然醒悟,这座神帝囚禁缚龙神的雪山,必定便是当年女娲用来封镇‘破天狂龙’的‘饕餮神鼎’,而我所走的那条逶迤蜿蜒的秘洞,想必便是那巨龙的肠道了。
  “既是巨鼎,必有鼎耳,鼎耳与鼎沿之间,自然会有一些参差空隙。想明此节,我便贴着鼎壁与山体之间的缝隙,朝下穿掠,又费了一日一夜,才找到山底的岩洞,挖掘逃出。而后又悄悄地潜回半山的洞口,挖出公孙青阳的冰封之躯,连夜逃出了天帝山。
  “我将公孙青阳寄托在土族百姓家中,只身前往皮母地丘。原想有此人质,何愁公孙母子不俯首贴耳,鼎力相助?不想到了那儿,万里平原,无一地缝,偌大的皮母地丘竟像是突然凭空消失了一般。打听后才知道,神帝为惩戒公孙母子,竟用息壤将他们封囚地底,又施展‘移天换地大法’,不知将皮母地丘的位置移到了何处!
  “我费尽心力,徒劳无功,心中自然不甘,又想,公孙母子虽永囚地底,公孙青阳却仍是汁家血脉,只要奉他为主公,徐图大计,假以时日,未必不能掀翻烛龙,于是带着公孙青阳返回北海,一边暗自联络忠勇义士,一边打探黑帝消息,二十年辛苦经营,才有了今日局面……”
  拓拔野与缚南仙、纤纤此前也是从那巨龙肠道中逃出,故而知她所言非虚,不同的只是,当日山腹内所有的秘道已被缚南仙的机关震塌,所以他们整整花费了三个多月,才挖出生路,从沉龙谷冰湖下冲逃而出。听她娓娓道说前因后果,心乱如麻,五味交杂。
  短短一夜之间,峰回路转,奇变迭生,他先是摇身成了青帝与缚南仙之子,既而“父子”永诀,亲生父母又忽然变作了汁玄青与公孙长泰……加上重伤昏迷的敖语真,此时此地,他竟赫然有三个母亲!
  心底深处,虽已明白自己是公孙青阳的可能性远大于其他,但仍断难接受公孙婴侯竟是自己的手足兄弟。
  隐隐之中,又觉得乌丝兰玛这番话亦真亦假,似乎还藏着许多极为关键的秘密与矛盾,只是千头万绪,一时间难以理清。
  洞内火炬通明,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除了蚩尤、烈炎等人之外,许多原先与自己交好的五族豪雄与他视线方一交接,立即便转过头去,表情颇不自然,显是已起疑忌之心;那些并不熟稔或原本就有芥蒂之人,则更是斜睨冷笑,敌意昭然。
  目光扫处,流沙仙子一双妙目正瞬也不瞬地凝视着他,双靥晕红,嘴角泛着一丝浅浅的微笑,温柔凄婉,悲喜交迭。
  拓拔野心中陡然一震,倘若自己真是公孙青阳,二十多年前,自己尚在襁褓之时,便曾与她咫尺相对,朝夕共处了许多时日,难怪当日相识不久,便莫名地那般亲切狎昵,宛若老友。奇妙缘分,今日始明其因。想到这里,寒意森然的心中涌起一丝丝暖意。
  第七章
天下为敌
  人群中,纤纤咬着唇,瞬也不瞬地凝视着拓拔野,喉中被一阵阵如割似裂的酸疼堵住了,爱怜、恼恨、温柔、苦楚……狂潮似的翻涌不息,锥心彻骨。
  蟠桃会后,她曾经无数次地幻想过报复他的方法,极尽凶险恶毒之能事。每每想着想着,独自一个人咬牙切齿地笑着,过不片刻,又泪流满面地哭起来,分不清究竟是快意还是痛楚。
  但当今夜,真的目睹他陷入从未有过的困境,她才突然明白,无论多么炽烈的恨,都无法掩埋远更炽烈的爱。他对她来说,是哥哥,是父亲,是孩子,是情人,是永远也无法割舍的生命的全部。
  她又怎么可能真的忍心实践自己那孩子气的恶毒誓言,让他生不如死呢?哪怕那注定要给自己带来这一生也无法化解的爱恨纠结的痛苦。忽然,她又想起了很久以前九姑所说的话,泪珠倏然滑落,热辣辣地烧灼着脸颊,嘴角却泛起一丝凄凉的微笑。
  喜欢一个人,将来一定会伤心难过,生不如死。可为什么明知如此,她还要甘之若饴,飞蛾扑火?
  胡思乱想间,忽听烈炎朗声道:“各位少安毋躁。烈某并非质疑‘天婴珠’之神力,只是此事关乎重大,岂能仅凭水圣女一面之词,便妄下论断?更何况即便拓拔太子真是公孙青阳,又如何判定他便是帝鸿?鬼国妖孽素来祸害天下,离间各族,倘若他是帝鸿,从前又为何一再帮我各族排忧解难?蟠桃会上又为何只身苦战,力挽狂澜?今夜又何必出手相助青帝,擒伏水圣女?何必以寻找八郡主为由,将大家引到此处,自曝身份?”
  声如洪雷,嗡嗡震荡,洞内顿时安静下来。被他这般连环反问,各族群雄想起拓拔野这些年来的种种侠义之举,脸色少缓,猜疑之心不由消减了几分。
  天吴负手踱步而出,微笑道:“烈贤侄忠肝义胆,自然以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然而世间大奸大恶之徒,往往都是那些貌似忠厚仁义之辈,时机未到,未必会现出真面目。烛龙、句芒,还有阁下六叔,莫不如此。”
  八头齐转,环视众人,高声道:“依我看,拓拔太子自现身大荒以来,便有太多巧合、可疑之处。试想他无族无别,身世如谜,竟然生就千年难逢的五德之身,各位不觉得奇怪么?当年他自称是神帝临终时所托的使者,无凭无据,又有谁亲眼目睹?神帝究竟是如何死的,神木令与《五行谱》究竟是如何落入他手中的,敢问又有谁真正知晓?”
  众人心中俱是一凛。天吴这番话分明是在挑拨,却也不无道理。古往今来,生具五德之身的人不过寥寥几个,而当世方出了一个神农,接着竟又出了一个拓拔野,的确罕见之至。以神农通天彻地之能,竟百草毒发,石化南际山,也让不少人暗自生疑。
  姬远玄沉声道:“水伯言下之意,便是说三弟修炼帝鸿之身,强纳五德,又在南际山上害死神帝,吸其真气,夺其秘籍了?不知又有什么证据?”
  天吴哈哈一笑,道:“波母大义灭亲的举证,水圣女冒死陈述的言辞,黄帝陛下既然全都不肯采信,我只好以常理来推证了。大荒五族原本和平共处,相安无事,为何拓拔太子偏要假借神帝令,袒护蜃楼城的乱臣贼子?蜃楼城破,又为何逃到东海,鼓动汤谷罪囚造反生事?又为何怂恿荒外龙族不宣而战?敢问他一次次惟恐天下不乱,安的究竟是什么居心?难道这些竟会是神帝临终所托的遗命?”
  蚩尤大怒,厉声道:“天吴老贼!明明是你这些水妖狼子野心,四处挑拨兴乱,还敢颠倒是非,忒也无耻!少废话,你我之战还没打完,来来来,再和你蚩尤爷爷斗上几百回合!”
  反握苗刀,大踏步上前,却被姬远玄一把拉住,沉声道:“四弟,‘狗嘴吐不出象牙,沙地开不出好花’,老贼这些离间之语,大家又怎会听辨不出?当务之急,是在天下英雄面前还三弟以清誉。你与他的生死之战,稍后再斗不迟。”
  天吴笑道:“水越沥越清,理越辩越明,苗帝陛下这般着急堵我的嘴,又是为什么?黄帝陛下宅心仁厚,对你这样的杀父仇人竟能称兄道弟,我们这些俗人庸辈,可就没这份修养了。”
  水族群雄纷纷起哄,叫道:“不错!蚩尤小子自称被鬼国凶灵附体,身不由己才杀了老黄帝,我看定是装疯卖傻,和拓拔帝鸿串通一气!”
  “什么‘三天子心法’、‘八极之基’,不就是吸魂夺魄的鬼国妖法么?这小子多半是怕八郡主拆穿他的假面目,所以才将她杀了,编造了什么苍梧之渊、大金鹏鸟的可笑谎言!”
  不提烈烟石也罢了,一听到这名字,蚩尤胸膺中憋涨的悲怒火焰更是陡然冲爆,再也忍耐不住,蓦地纵声狂吼,碧漪光浪轰然鼓舞,众人耳中嗡的一响,气血乱涌,潮水似的踉跄跌退,那八九名水族豪雄更是径直飞撞在石壁上,鲜血狂喷,筋骨俱断。
  声浪直如轰雷天崩,滚滚回荡,震得四壁土石迸炸,火炬摇曳欲灭,洞内外九黎群豪热血如沸,一齐捶胸怒吼,其势更是惊天动地。
  白帝、应龙、天吴等帝神高手虽稳住身形,心中却大为震骇,单以这一吼的声势而论,蚩尤业已胜过了雷神!眼下鸣鸟已死,雷神化羽,普天之下,只怕也只有东海夔牛能与他竟相啸吼了。
  一吼既毕,回声隐隐不绝,遍地石砾。群雄徐徐直起身来,面色如土,对这桀傲少年第一次生出凛然骇惧之意。
  蚩尤悲怒少消,一字字地森然道:“你们这些水妖狗贼,再敢说八郡主一点是非,我定叫你们碎尸万段、魂飞魄散!”火光明灭,照耀在他那刀疤斜布的脸上,阴晴不定,说不出地狰狞凶暴,水族众人被他寒电似地目光扫中,无不冷汗涔涔,不由自主地朝后退去,鸦雀无声。
  天吴哈哈大笑道:“苗帝陛下好威风,好杀气。可惜你的话不是息壤,堵不了天下人的嘴。回看这些年,火族圣杯被毁、南北内乱;木族苗刀、无锋被你等所据,连遭劫难;土族黄帝遇刺,皮母地丘重现大荒;金族寒荒洪水泛滥,鬼兵云集蟠桃会;水族北海平丘,鲲鱼险些解印复活……这些事,哪一件与你、与拓拔太子无关?”
  群雄心头又是一凛,仔细想来,各族动乱果然都似与鬼国有关。而拓拔野、蚩尤又无不卷入其中,逢凶化吉,得益颇多。换作从前,极少人会想到此间关联,但此刻,众人听了波母、乌丝兰玛言之凿凿地论述,已是疑心大起,两相印证,更是惊怒疑忌,议论纷纷。
  乌丝兰玛惨然一笑,道:“水伯智慧超群,难怪烛真神败在你的手中,从前我实在是太小瞧你啦。早知如此,当日只消与你联手,共谋大计,又何需生出这么多的事端来?”
  转过头,凝视着拓拔野,泪水盈盈,摇头道:“主公,从前我抚养你长大,不过是想打败烛龙,还复水族太平。但你年纪越来越大,野心也越变越大,自从见你救出黑帝,却阳奉阴违,连自己的亲生舅舅也要算计,我就知道养虎为患,后悔莫及了。如今你连自己的兄长也杀了,母亲也囚禁了,又怎么会对我手下留情?
  “现下你如愿已偿,杀了青帝,骗得了‘种神大法’,下一步就该杀我灭口了,所以才在沉龙谷中故意将我擒住,是不是?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广成子与淳于国主被青帝打伤,一时逃得太过匆忙,竟忘了照你吩咐,将波母和火正仙一齐带走,而留在了此处,让你我无所遁形。或许……或许这便是冥冥天意,报应不爽。”
  从怀中取出一个黄金饕餮锁,睫毛轻颤,泪水悠然滴落其上,低声道:“这是你出生时所佩带的金锁,今日我还给你。你我之间,从此算是两清了。要杀要剐,都由得你了。”
  说着叮的一声脆响,将金锁抛到拓拔野脚下,火光映照在黄金锁上,明晃晃地闪耀着“公孙青阳”四字,四周又是一阵骚动。
  乌丝兰玛环视众人,提高声音道:“水伯说得不错,主公的五德之躯的确源自帝鸿之身,当年神帝坐化南际山,也是中了我鬼国计谋,被主公与广成子等人合力所杀。”
  一言既出,如巨石撞浪,众人无不哄然。
  乌丝兰玛又道:“我们苦心经营二十年,虽能御使僵鬼为兵,但终究游离于五族之外,无根无基,所以主公才想出杀死神帝,搅乱大荒的奇计。这些年来他一边遣人潜藏各地,扇风点火,闹得天下大乱,一边四处游历,拯救各族于水火之中,威望自然迅速攀升。”
  她神色悲戚,哀婉动人,话语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蛊惑力,将大荒中所有的动乱、劫难全都说成是拓拔野所策划的奸谋,就连木族句芒、土族姬修澜、火族烈碧光晟也成了他的共犯,丝丝入扣,合情合理,听来不由人不信。
  群雄越听越是惊疑骇怒,哗声阵阵,忽听有人阴阳怪气地叫道:“依我看,不止灵青帝,羽青帝的魂魄多半也让帝鸿吞化入肚了。否则当日苗刀、无锋又怎么会双双落入这两个小子手中?”
  四周又有人纷纷应和,叫道:“不错!火族的琉璃圣火杯被晏妖女所盗,定然也是那蚩尤小子指使,嘿嘿,栽赃雷神,引发两族内讧,真他奶奶的一箭双雕。”
  “这两小子忒也狡猾,勾结西海老祖解开翻天印,水淹寒荒,分裂金族便也罢了,还玩儿什么苦肉计,装好人,拣便宜。现在连西海老祖也被蚩尤小子杀了灭口,来了个死无对证!”
  “当日蟠桃会上,各族英雄全都中了鬼国蛊毒,为何偏偏拓拔小子安然无恙?黑帝、五大鬼王连手,连烛老妖也不是敌手,却偏偏让这小子独自一人就给杀败了?他以为这么使诈,便能让各族推他当新任神帝么?”
  “难怪他被息壤封在皮母地丘之下,竟还能和公孙婴侯双双逃脱而出,而后又与波母、乌丝兰玛一齐出现北海,解印鲲鱼。可笑那些蛇族蛮夷,还真当他是伏羲转世,天神似的拜供呢!”
  “不错!否则木族百花大会,鬼军偷袭,为何又偏偏让蚩尤小子成了英雄?广成子在雷霆峡设伏,翻天移山,为何又被拓拔小子死里逃生?还不是想骗取青帝信任,授以‘种神大法’么?今夜沉龙谷之战,不过是当日重现罢了!”
  “最为可笑的是拓拔小子为了混淆视听,洗脱嫌疑,居然还和蚩尤串通一气,编出什么和帝鸿大战的鬼话来。稀泥奶奶的,流沙妖女本就和他一丘之貉,为他圆谎倒不希奇,可怜姑射仙子被他迷了心窍,竟然为这等妖魔粉饰,也难怪她心中不安,事后便立即辞去圣女之位,消失的没踪没影……”
  拓拔野听得又是可笑又是愤怒,看着四周那喧沸惊怒的人群,更是一阵阵的悲凉难过。
  六年来,他立志打败水妖,还复大荒和平,和蚩尤二人也不知吃了多少苦,捱了多少难,帮助各族接连挫败水族奸谋,不想到头来,被妖女轻描淡写地一阵撩拨,便前功尽弃,反而成了各族眼中的巨奸枭雄。
  以这些帝、神、女、仙的智慧见识,又岂会如此容易蒙蔽?归根结底,终究是族别不同、利益相殊,而今夜恰逢五帝大会,人人志在必得,纵是以前亲密无间的盟友,也难免生出警惕之心,宁信其有,不信其无。
  乌丝兰玛对群雄的这番心理再也了解不过,所以才借机反噬陷害,让他蒙受这不白之冤。
  看着那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庞,看着那一双双疑惧而又忌恨的目光,他突然想起当年雷泽湖底,雷神为众人构陷、冤枉的情景来,心中越来越冷,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从前是何等地单纯幼稚。
  他生性善良,往往以己度人,将这人世想的太过美好,却忘了纵是阳光普照,也难免会有投射不到的阴影,世间又岂会有完全公平无私之处?何况“东海风波恶,不如人心险”,人人都有偏私忌妒之心,只要此心不死,普天下又怎可能处处尽是蜃楼城!
  “八千年玉老,一夜枯荣,问苍天此生何必”?以神农之徳能,穷尽一生,尚且不能让四海永葆安宁,何况自己!
  与其这般勾心斗角,徒耗光阴,倒不如和自己心爱之人泛舟东海,牧马南山,过逍遥自在、无拘无束的日子。
  拓拔野原本便是散漫淡泊的性子,与世无争,今夜历经变故,饱尝炎凉,更觉从未有过的心灰意懒,那些豪情壮志、理想雄图忽然都变得象海市蜃楼般虚无缥缈起来。
  当下也不辩驳,嘴角微笑,冷眼旁观,倒象是和自己殊无关系一般,心中却在想着南荒已定,战事初平,新任神帝登位之后,他立即远赴北海,寻找龙女,再也不管大荒之事。
  见他如此情状,众人疑心更起,只道他阴谋挫败,无意隐瞒,喧哗之声更如鼎沸。
  当是时,忽听纤纤清脆悦耳的声音冷冷说道:“照这么说来,孤家也是鬼国妖孽了?从最初的蜃楼城之战,到东海汤谷,再到琉璃圣火杯失窃、赤炎火山爆发,乃至寒荒国叛乱,我全都卷入啦。这几个月来,孤家更是和拓拔太子、缚龙神朝夕共处,一个时辰前,还和他们一道协助青帝,大战水圣女、广成子等一干鬼国妖魔……不知对我这同谋妖党,各位又想如何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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