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周记(校对)第9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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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延维闭目微笑,脸露得意之色。几个蛮子抓住罗沄,将她高高抬起,便欲往铜缸里扔去。
  “住手!”我心里惊怒欲爆,大声喝止。“你们要‘轩辕星图’,无非就是想找到鲲鱼与‘三天子心法’,我知道鲲鱼在哪里!”
  那些蛮子纷纷停下,惊讶地望着我。相繇眯起双眼,绿光闪烁,笑嘻嘻地说:“你知道?”
  事已至此,再也顾不得其他其他了,我一咬牙,高声说:“不错!只要你们立誓放了公主,我立刻就带你们进入鲲腹,寻找‘三天子心法’。”
  相柳咯咯大笑:“臭小子,你以为信口开河就能救得了她么?你衣角上明明绣着五彩云,是叛党余孽,敢问叛党余孽又如何会知道‘轩辕星图’和‘三天子心法’的下落?”
  “玄女神机妙算,无所不知,何况区区‘轩辕星图’?”我冷冷地斜睨着相繇,“我们彩云军为什么冒着全军覆没的危险,深入北海?我又为何要跋山涉水,孤身潜入‘天之涯’?阁下既已看见山顶的那道冲天水柱,难道还猜不出来么?”
  相繇脸色微微一变,瞳孔收缩:“你是说……这‘天之涯’的雪山就是鲲鱼所化?”大帐内顿时鸦雀无声,就连罗沄也忍不住“啊”的一声低呼。
  百里春秋眼白翻动,颤声自言自语,“不错!不错!除了北海,又有何处能容得下鲲鱼千里之躯?除了这孽畜,又有什么东西能喷出九百丈高的水柱?茫茫北极,到处都是冰原草苔,唯独这里四季如春,花开不败……早就该想到啦!早就该想到啦!”
  相繇忽然又哈哈大笑,说既然我知道“三天子心法”的下落,罗沄更加没什么用了,只要将我扔进装着“蛇身蛊”的青铜圆缸里,一切自然都水落石出。如果到时验证是我在说空口大话,再将罗云扔进缸里也不迟。
  我知道他仍将信将疑,所以故意拿这话来试探吓唬我,于是也哈哈大笑:“我只说能带你们进入鲲腹,可没说我知道‘三天子心法’在哪儿。实话告诉你,‘轩辕星图’不在公主手里,也不在我手里,而在我师傅手中。师傅若感应到我有不测,便会立即将星图震为碎片,到时天下之大,就没人知道天子心法的所在了。鲲鱼长几千里。你们若有耐心找上百八十年,那就随你们的便吧!”
  这些蛮子被我说得越发糊涂,纷纷喝我师傅是谁,星图又为何到了他的手中。
  我只好继续胡诌,自圆其说:“我师傅叫玄婴老祖,是玄女的生死之交。当年证实因为从螣儿公主的手中盗取了‘轩辕星图’,才被公孙轩辕封镇在这里。我来这里,就是为了救他出去。当今天下,知道师傅解印决的唯有螣儿公主一人,你们若杀了她,我师傅无法脱身,你们也再得不到‘三天子心法’!”
  “玄婴老祖?”百里春秋皱着眉头,喃喃念叨几遍,摇头说,“我从没听说过此人。”
  罗沄双眸却忽然一亮,失声叫道:“原来你是那老妖怪的徒弟!”恨恨地“呸”了一声,说:“老妖怪偷走‘轩辕星图’,害我受罚,守在这里好些年,我就算是死了,也绝不放他出来!”
  我见她朝我悄悄眨了一下眼,心中大喜,再得她已明白我意。只要能带着这些蛮子到那深壑漩涡之中,骗他们断开玄婴老祖的锁链,便有机会脱身,杀出重围。
  相繇双眸灼灼地盯着我,笑嘻嘻地说:“小子,你最好不要骗我,否则我会让你后悔出生到这世上。”
  那些蛮子将我和罗沄背靠着背地捆在一起,出了大帐,骑鸟朝雪岭上飞去。
  天蓝如洗,远处脸面的雪岭白雾腾绕,冰川仍在隆隆地冲泻着。那绚丽如锦缎的山野已被烧成焦土,从下方疾驶倒掠而过。火光点点,迎风摇曳,到处都是烧焦的野兽尸体。
  船舰密密麻麻地停满了海湾,蛇族大军沿着岸线扎寨,排成蜿蜒的蛇营。
  数以千计的蛮子士兵正抵空骑鸟盘旋,纵横穿梭,寻找着什么;看见相繇,相柳领着我们朝山顶飞去,纷纷勒缰行礼,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狂风吹来,鼻息间尽是罗沄的清幽体香,她的发丝缭乱的飞舞,拂动着我的脸颊与耳梢,又麻有痒,仿佛蚂蚁,一路钻到了我的心底。
  她别过头,传音问我:“闷葫芦,你真的是那老妖怪的徒弟?”
  我摇了摇头,正想将如何在渊低遇见玄婴老祖的经过告诉她,相柳又是一鞭凌空抽来,斜劈在我和罗沄的肩颈上,咯咯笑道:“臭小子,命都快没啦,还有空谈情说爱。有什么贴心话,到了黄泉路上时再慢慢说吧。”
  不一会儿,我们就越过雪岭,冲入了那渊壑之中。
  大雾茫茫,那些蛮子手里的火炬迎风乱舞,明灭不定,照的四周阴惨惨如鬼域。众鸟尖声惊啼,挣扎盘旋,如果不是百里春秋急拨琴弦,强行御驾,恐怕早就掉头冲天飞逃了。
  穿过浓雾,湛蓝的睡眠依稀可见。远远地便听见玄婴老祖凄厉的尖叫声:“救命!救命!”
  浪花滚滚,气泡翻腾,那株巨大的榕树东摇西摆,须叶乱舞,朝上喷薄出熊熊烈焰。
  黄铜药鼎与八角炉逆向飞旋,在八股混金锁链的绷扯绞旋下,忽高忽低,跌宕在榕树顶端的火海里,激撞起姹紫嫣红的层层火光。他坐在金炉内,浑身火焰蹿舞。
  我在渊低呆了几日,已熟悉了这烟气水雾,那些蛮子初来乍到,被刺得眼酸鼻堵,涕泪交流,口中哇哇乱叫。唯有延维心花怒放,拍手大笑:“好大一鼎!可烹肉羹,可烹肉羹!”
  又听罗沄传音:“闷葫芦,你要想活命,就乖乖听我的。”如此这般,在我耳边悄悄地嘱咐了一遍。
  我心领神会,大声叫道:“师傅,是我!”
  听见我的声音,玄婴老祖立即止住惨呼,骂道:“臭小子,现在懂得叫我师父了!他奶奶的,先前叫你老老实实呆着,你也不听,倘若遇见那小妖女,岂不是前功尽弃!……”
  话没说完,罗沄便咯咯大笑:“老妖怪,你担心得晚啦。你徒儿贪生怕死,卖师求荣,已经投降我族,拿你做上供的祭品了。”
  玄婴老祖又惊又怒,哇哇大叫,我急忙又高声叫道:“师傅,你别听螣儿公主胡说。我将她捉回来了,还带来了一些朋友。你再忍上一忍,很快就能解开锁链,放你出来啦。”
  听了我们三人这番对话,蛮子们的怀疑又消了大半。只有百里春秋低着头,紧皱双眉,耳廓不住地摇动,倾听着玄婴老祖的叫骂声,似乎想到了什么,却又不敢确定。
  我对相繇说:“‘轩辕星图’就藏在我师父的肚子里。只要你立誓放过我们,放过公主,待我们合力解开师父的封印,便立即领你们去找‘三天子心法’……”
  相繇哈哈大笑:“既有‘轩辕星图’,又何需你们师徒带路?小子,害死你师父的,是你自己,可怨不得别人!”忽然拔出腰间蛇形长刀,翻身俯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玄婴老祖的肚子猛刺而入。
第五章
水神
  我大吃一惊,还不及叫出声来,相繇的长刀已刺入了玄婴老祖的肚脐,鲜血激射。众蛮子齐声欢呼,一浪高过一浪地叫着:“‘轩辕星图’!‘轩辕星图’!”
  玄婴老祖圆睁双眼,神情古怪地瞪着相繇,分不出是愤怒、震惊、还是狂喜,胖嘟嘟的双手虚空探张,整个人像是凝固了。
  我和他虽然不是真的师徒,但相处了几日,早已将他当作叔伯般的长辈,眼看他刹那间遭此毒手,又是愤怒又是懊悔,却被旁边的蛮子死死拽住锁链,动弹不得。
  相繇哈哈大笑,随着白金八角炉飞速旋转,正待将玄婴老祖的肚子剖开,右手突然一震,肩膀剧烈地颤动起来。
  “轰”的一声巨响,玄婴老祖的丹田猛地鼓起一团绚丽的光漪,将相繇连人带刀朝里吸去。
  相繇脸色骤变,左手抓住刀柄,想将长刀拔出,刀锋却被紧紧卡住了。下方怒浪掀卷,火焰狂舞,环绕着鼎炉疾速飞转,形成一个强猛无比的巨大旋涡,将他搅在当中。
  四周的欢呼顿时转为静惊哗,相柳尖叫:“大哥,快松手!”
  相繇拼命挣扎,肩臂颤抖,却像被粘在了刀柄上,脸色惨白,豆大的汗水涔涔滚落。
  玄婴老祖狞笑着凝视着他,凌空十指徐徐抓紧,“咯啦啦”一阵脆响,蛇形长刀竟螺旋似的搅扭起来,相繇纵声惨叫,衣裳迸裂,双臂肌肉暴起,随之慢慢地扭曲变形。
  我又惊又奇,就连延维也看得目瞪口呆。
  百里春秋眼白乱转,颤声连问:“怎么回事?究竟发生了什么?”却没有人有空回答。
  相柳挥鞭大叫:“你们还干等什么!还不赶快将他拉回来!”那些蛮子如梦初醒,纷纷骑鸟疾冲而下。
  五个将佐抢在最前,两人手忙脚乱地抓住相繇的双腿,一个拽住他的一只臂膀,另外一人抱住他的腰,奋力朝后拉扯。谁想不但没有能将他拉出,反倒被他紧紧“黏吸”,一齐卷入气旋之中,惊呼狂叫。
  十个,二十个,一百个……近千名蛮子全部冲上去了,前仆后继,当空列队拉扯,就像五条长蛇,吸附在玄婴老祖丹田上,飞旋甩舞,周身剧烈颤抖,发出凄烈可怖的惨叫声。
  “摄神御鬼!”百里春秋终于从四周如潮的惨呼声中猜出发生了什么,周身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面如土色,牙关咯咯乱撞,“你……你……你是烛……烛龙神上!”
  玄婴老祖哈哈狂笑:“想不到这世间第一个认出我的,居然是个瞎子!百里春秋,别来无恙!”双臂一振,体内绚光层层爆炸,刺得我睁不开眼来。
  烛龙!我既惊且怒,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双耳。
  想不到这口口声声自称是姥姥故人的三尺男童,居然是姥姥的宿敌,当年的水族第一大神!
  不等我回过神,又听“轰隆隆”连声剧震,下方旋涡怒转,掀卷着火焰、惊涛,高高喷起,再度形成了巨大的冲天水柱,将我们撞得破空飞起。
  “还不快走!”罗沄蛇尾飞扬,在喷涌的碧浪间划过一道银色的圆弧,借着那反撞之力,和我一起朝上冲起二十余丈。
  座下的那只巨鹫来不及躲闪,顿时被狂流卷入,“嘭”的一声,羽毛碎断份扬,顷刻间便没了踪影。
  身旁群鸟惊飞,悲鸣彻耳,那些兀自骑鸟盘旋的蛮子吓得魂飞魄散,不顾相柳的尖声喝令,更无暇顾及我们,纷纷没命地朝上飞逃。
  天旋地转,轰鸣如雷,我和罗沄背靠背紧紧地绑缚在一起,行动极为不便,如果仅凭借自身真气,绝来不及御风逃离,只好不断地回折纵跃,踏在鸟兽或蛮子的头顶,借势上冲。
  朝下瞥望,旋涡越转越急,来势汹汹,朝上层层叠叠地飞甩喷涌撞击在四周冰壁上,雪炸石飞,掀卷起更加狂暴的惊涛。
  那千余名蛇族蛮子被卷溺其中,陀螺似的疾速飞转,骨骼碎裂,惨叫不绝,丹田内的真气绵绵不绝地输入前人的体内,又再经彼此的经脉,次第相送,长河般滔滔涌入烛龙的气海之中。
  锁住铜鼎、金炉的那八股混金锁链,被狂流绞得紧绷笔直,随时欲裂,烛龙纵声长啸,“当”的一声,一股锁链率先迸裂抛扬,鼎炉顿时失去了平衡,朝右加速飞旋。
  接着“当当”之声大作,剩余的七股混金链全部断裂,鼎炉仿佛离弦之箭,呼啸着破空冲起,绚光如彗星似的滚滚飞舞。
  周遭的旋涡随之倍涨,刹那间便朝我们逼近了百丈,不断有蛮子尖叫着坠入其中,连人带鸟都被撞得粉碎。
  那情景诡异而恐怖,直径七百多丈的巨大旋涡,湛蓝而幽深,滚滚飞旋,热气蒸腾喷涌起熊熊赤焰与汹汹白沫,就像一条来自地狱的狰狞巨蟒,朝我们张血盆大口,咆哮追来。
  我不敢有片刻停留,奋起毕身真气,在众鸟之间蹬踏纵跃,全速上冲,加上罗沄蛇尾不住地飞扬扫荡,平衡方向,倒也算有惊无险。
  鼎炉飞旋,越冲越近,鼎心甩出一轮又一轮炫目的霓光。那近千蛮子一个贴着一个,接连吸撞在鼎壁上,惨叫着簌簌乱抖,青烟飞腾,焦臭扑鼻。
  我甚至可以清晰地看见相繇惊骇狂乱的表情。他须发戟张,脸色酱紫,双手仍紧握着刀柄,与烛龙紧紧相连,皮肤如波浪急剧起伏荡漾。
  烛龙身子越变越大,隐泛出青色的蛇鳞。罗沄连声催促:“快走!快走!老妖怪就要变回兽身啦!”话音未落,“嗡”的一声,黄铜药鼎掀卷狂风,擦着我们身侧飞旋冲天。
  烛龙仰头狂笑,双腕、双踝锁着的混金铜链应声挣断,接着双手外分,将玄冰铁枷生生扭开,又将穿入琵琶骨的两把铁钩震碎拔出。
  这是我第一次目睹“摄神御鬼”的威力。在他借助鼎炉气旋,吸纳了近千人的真元之后,这些牢不可破的混金枷锁竟变得有如纸糊!
  此时距离崖顶已经三十丈了。水柱虽然还未冲出壑口,四周喷涌的热气早已腾空。
  天上赤红、墨紫的云层汹涌翻腾,闪电如银蛇狂舞。下方大浪滚滚古沸,轰鸣震耳。
  我屏住呼吸,一记“上天梯”,凌空高高飞起。
  刚刚跃出壑口,水柱便从身后轰然喷起,刹那间将我们撞飞出百十丈外,越过雪岭,沿着冰川,朝下骨碌碌地滚落。
  天旋地转,闪电乱舞,只听雷声狂奏,天色骤然转暗。狂风、暴雨、夹杂着拳头大的冰雹,劈头盖脸地攒射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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