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记(校注本)第25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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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厌钝话——叫人扫兴、厌烦的话。
(114)
 别颏腮——别,同瘪。颏,脸的下半部。意思是瘪嘴瘪腮,形容猴子的脸。
(115)
 俊刮——漂亮。
(116)
 踢天弄井——上天下地折腾。
(117)
 汤着——碰着。
(118)
 筯——筷子。
(119)
 滴答——说话啰嗦。
(120)
 发课——起课,卜卦的一种方法。八戒把“无肴”,即没什么菜肴,领会成“五爻”,所以才说“谁和你发课”。
(121)
 哈话——傻话,不合时宜的话。
(122)
 斜挑宝
观看——斜着身子踏在马
上观看。“挑”是多义字,这里作“支撑”解释。
(123)
 案酒——下酒菜。
(124)
 撒——插,塞。第三十五回、五十五回都有此字,用法同。
(125)
 劣厥——又作劣缺,顽劣、乖戾。一般形容不驯顺马的性子,使起性子来,连草料都不肯吃。
(126)
 劈崖——山崖陡峭如斧劈。
(127)
 华岳——华山,五岳之一,古称西岳,在陕西华阴县南,是秦陵的东段。
(128)
 天台——天台山,在浙江天台县北。唐李白诗《梦游天姥吟留别》说道:“天台四万八千丈,对此欲倒东南倾。”这是形容天台山山势高峭。但是关于天台山又有一段遇仙的故事,是说汉明帝永平年间,有刘晨、阮肇二人,到天台山采药,迷路,吃了山上的桃子,又在山溪中得一杯胡麻饭,取而食之。以为既然有饭,必定附近有人家。于是沿着溪流出去。没想到遇见了两位仙女。所以也常用天台山美景来形容美好的“落花啼鸟”的山景。
(129)
 许大——这么大。
(130)
 识起倒——识,认识,起倒,事情的高低、好坏。识相的意思。
处字卷之五
第二十一回 护法设庄留大圣
须弥灵吉定风魔
(1)
却说那五十个败残的小妖,拿着些破旗、破鼓,撞入洞里,报道:“大王,虎先锋战不过那毛脸和尚,被他赶下东山坡去了。”老妖闻说,十分烦恼。正低头不语,默思计策,又有把前门的小妖道:“大王,虎先锋被那毛脸和尚打杀了,拖在门口骂战哩。”那老妖闻言,愈加烦恼道:“这厮却也无知!我倒不曾吃他师父,他转打杀我家先锋,可恨,可恨!”叫:“取披挂来。我也只闻得讲甚么孙行者,等我出去,看是个甚么九头八尾的和尚,拿他进来,与我虎先锋对命
(2)
。”众小妖急急抬出披挂。老妖结束齐整,绰一杆三股钢叉,帅群妖跳出本洞。那大圣停立门外,见那怪走将出来,着实骁勇。看他怎生打扮,但见:
金盔晃日,金甲凝光。盔上缨飘山雉尾,罗袍罩甲淡鹅黄。勒甲绦盘龙耀彩,护心镜绕眼辉煌。鹿皮靴槐花染色,锦围裙柳叶绒妆。手持三股钢叉利,不亚当年显圣郎
(3)

那老妖出得门来,厉声高叫道:“那个是孙行者?”这行者脚
着虎怪的皮囊,手执着如意的铁棒,答道:“你孙外公在此,送出我师父来。”那怪仔细观看,见行者身躯鄙猥,面容羸瘦,不满四尺。笑道:“可怜,可怜!我只道是怎么样扳翻不倒的好汉,原来是这般一个骷髅的病鬼!”行者笑道:“你这个儿子,忒没眼色!你外公虽是小小的,你若肯照头打一叉柄,就长三尺。”那怪道:“你硬着头,吃吾一柄。”大圣公然不惧。那怪果打一下来,他把腰躬一躬,足长了三尺,有一丈长短,慌得那妖把钢叉按住,喝道:“孙行者,你怎么把这护身的变化法儿,拿来我门前使唤。莫弄虚头!走上来,我与你见见手段。”行者笑道:“儿子呵!常言道:‘留情不举手,举手不留情。’你外公手儿重重的,只怕你捱不起这一棒!”那怪那容分说,拈转钢叉,望行者当胸就刺。这大圣正是会家不忙,忙家不会,理开铁棒,使一个“乌龙掠地势”,拨开钢叉,又照头便打。他二人在那黄风洞口,这一场好杀:
妖王发怒,大圣施威。妖王发怒,要拿行者抵先锋;大圣施威,欲捉精灵救长老。叉来棍架,棍去叉迎。一个是镇山都总帅,一个是护法美猴王。初时还在尘埃战,后来各起在中央。点钢叉尖明
利,如意棒身黑箍黄。戳着的魂归冥府,打着的定见阎王。全凭着手疾眼快,必须要力壮身强。两家舍死忘生战,不知那个平安那个伤。
那老妖与大圣斗经三十回合,不分胜败。这行者要见功绩,使一个“身外身”的手段。把毫毛揪下一把,用口嚼得粉碎,望上一喷,叫声“变!”变有百十个行者,都是一样打扮,各执一根铁棒,把那怪围在空中。那怪害怕,也使一般本事,急回头,望着巽地上,把口张了三张,嘑的一口气吹将出去,忽然间,一阵黄风,从空刮起。好风!真个利害:
冷冷飕飕天地变,无影无形黄沙旋。穿林折岭倒松梅,播土扬尘崩岭坫
(4)
。黄河浪泼彻底浑,湘江水涌翻波转。碧天振动斗牛宫,争些刮倒森罗殿
(5)
。五百罗汉闹喧天,八大金刚齐嚷乱。文殊走了青毛狮,普贤白象难寻见。真武龟蛇失了群
(6)
,梓橦骡子飘其韂
(7)
。行商喊叫告苍天,梢公拜许诸般愿。烟波性命浪中流,名利残生随水办。仙山洞府黑攸攸,海岛蓬莱昏暗暗。老君难顾炼丹炉,寿星收了龙须扇,王母正去赴蟠桃,一风吹断裙腰钏。二郎迷失灌州城,哪吒难取匣中剑。天王不见手心塔,鲁班吊了金头钻
(8)
。雷音宝阙倒三层,赵州石桥崩两断
(9)
。一轮红日荡无光,满天星斗皆昏乱。南山鸟往北山飞,东湖水向西湖漫。雌雄拆对不相呼,子母分离难叫唤。龙王遍海找夜叉,雷公到处寻闪电
(10)
。十代阎王觅判官,地府牛头追马面。这风吹倒普陀山,卷起观音经一卷。白莲花卸海边飞,吹倒菩萨十二院。盘古至今曾见风,不似这风来不善。唿喇喇,乾坤险不炸崩开,万里江山都是颤!
那妖怪使出这阵狂风,就把孙大圣毫毛变的小行者刮得在那半空中,却似纺车儿一般乱转,莫想轮得棒,如何拢得身?慌得行者将毫毛一抖,收上身来,独自个举着铁棒,上前来打,又被那怪劈脸喷了一口黄风,把两只火眼金睛,刮得紧紧闭合,莫能睁开,因此难使铁棒,遂败下阵来。那妖收风回洞不题。
却说猪八戒见那黄风大作,天地无光,牵着马,守着担,伏在山凹之间,也不敢睁眼,不敢抬头,口里不住的念佛许愿,又不知行者胜负何如,师父死活何如。正在那疑思之时,却早风定天晴。忽抬头往那洞门前看处,却也不见兵戈,不闻锣鼓。呆子又不敢上他门,又没人看守马匹、行李,果是进退两难,怆惶不已。忧虑间,只听得孙大圣从西边吆喝而来,他才欠身迎着道:“哥哥,好大风啊!你从那里走来?”行者摆手道:“利害,利害!我老孙自为人,不曾见这大风。那老妖使一柄三股钢叉,来与老孙交战;战到有三十馀合,是老孙使一个身外身的本事,把他围打。他甚着急,故弄出这阵风来,果是凶恶,刮得我站立不住,收了本事,冒风而逃。哏,好风!哏,好风!老孙也会呼风,也会唤雨,不曾似这个妖精的风恶!”八戒道:“师兄,那妖精的武艺如何?”行者道:“也看得过。叉法儿倒也齐整,与老孙也战个手平。却只是风恶了,难得赢他。”八戒道:“似这般怎生救得师父?”行者道:“救师父且等再处,不知这里可有眼科先生,且教他把我眼医治医治。”八戒道:“你眼怎的来?”行者道:“我被那怪一口风喷将来,吹得我眼珠酸痛,这会子冷泪常流。”八戒道:“哥呵,这半山中,天色又晚,且莫说要甚么眼科,连宿处也没有了。”行者道:“要宿处不难。我料着那妖精还不敢伤我师父,我们且找上大路,寻个人家住下,过此一宵,明日天光,再来降妖罢。”八戒道:“正是,正是。”
他却牵了马,挑了担,出山凹行上路口。此时渐渐黄昏,只听得那路南山坡下,有犬吠之声。二人停身观看,乃是一家庄院,影影的有灯火光明。他两个也不管有路无路,漫草而行,直至那家门首。但见:
紫芝翳翳,白石苍苍。紫芝翳翳多青草,白石苍苍半绿苔。数点小萤光灼灼,一林野树密排排。香兰馥郁,嫩竹新栽。清泉流曲涧,古柏倚深崖。地僻更无游客到,门前惟有野花开。
他两个不敢擅入,只得叫一声“开门,开门!”那里有一老者,带几个年幼的农夫,叉钯扫帚齐来,问道:“甚么人?甚么人?”行者躬身道:“我们是东土大唐圣僧的徒弟。因往西方拜佛求经,路过此山,被黄风大王拿了我师父去了,我们还未曾救得。天色已晚,特来府上告借一宵,万望方便方便。”那老者答礼道:“失迎,失迎。此间乃云多人少之处,却才闻得叫门,恐怕是妖狐、老虎,及山中强盗等类,故此小价愚顽,多有冲撞。不知是二位长老。请进,请进。”他兄弟们牵马挑担而入,径至里边,拴马歇担,与庄老拜见叙坐。又有苍头献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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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罢,捧出几碗胡麻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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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毕,命设铺就寝。行者道:“不睡还可,敢问善人,贵地可有卖眼药的?”老者道:“是那位长老害眼?”行者道:“不瞒你老人家说,我们出家人自来无病,从不晓得害眼。”老人道:“既不害眼,如何讨药?”行者道:“我们今日在黄风洞口救我师父,不期被那怪将一口风喷来,吹得我眼珠酸痛。今有些眼泪汪汪,故此要寻眼药。”那老者道:“善哉,善哉!你这个长老,小小的年纪,怎么说谎?那黄风大圣,风最利害。他那风,比不得甚么春秋风、松竹风、与那东西南北风。”八戒笑道:“想必是夹脑风、羊耳风、大麻风、偏正头风?”长者道:“不是,不是。他叫做‘三昧神风’。”行者道:“怎见得?”老者道:“那风,能吹天地怪,善刮鬼神愁。裂石崩崖恶,吹人命即休。你们若遇着他那风吹了呵,还想得活哩!只除是神仙,方可得无事。”行者道:“果然,果然。我们虽不是神仙,神仙还是我的晚辈,这条命急切难休,却只是吹得我眼珠酸痛!”那老者道:“既如此说,也是个有来头的人。我这敝处,却无卖眼药的。老汉也有些迎风冷泪,曾遇异人,传了一方,名唤‘三花九子膏’,能治一切风眼。”行者闻言,低头唱喏道:“愿求些儿,点试,点试。”那老者应承,即走进去,取出一个玛瑙石的小礶儿来,拔开塞口,用玉簪儿蘸出少许与行者点上,教他不得睁开,宁心睡觉,明早就好。点毕,收了石礶,径领小价们退于里面。八戒解包袱,展开铺盖,请行者安置。行者闭着眼乱摸。八戒笑道:“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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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明杖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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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者道:“你这个馕糟的呆子!你照顾我做瞎子哩。”那呆子哑哑的暗笑而睡。行者坐在铺上,转运神功,只到有三更后,方才睡下。
不觉又是五更将晓,行者抹抹脸,睁开眼道:“果然好药!比常更有百分光明。”却转头后边望望,呀!那里得甚房舍窗门,但只见些老槐高柳,兄弟们都睡在那绿莎茵上。那八戒醒来道:“哥哥,你嚷怎的?”行者道:“你睁开眼看看。”呆子忽抬头,见没了人家,慌得一毂辘爬将起来道:“我的马哩?”行者道:“树上拴的不是?”“行李呢?”行者道:“你头边放的不是?”八戒道:“这家子惫懒也。他搬了,怎么就不叫我们一声?通得老猪知道,也好与你送些茶果。想是躲门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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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怕里长晓得,却就连夜搬了。……噫!我们也忒睡得死,怎么他家拆房子,响也不听见响响?”行者吸吸的笑道:“呆子,不要乱嚷。你看那树上是个甚么纸帖儿。”八戒走上前,用手揭了,原来上面四句颂子云:
庄居非是俗人居,护法伽蓝点化庐。
妙药与君医眼痛,尽心降怪莫踌躇。
行者道:“这伙强神,自换了龙马,一向不曾点他,他倒又来弄虚头!”八戒道:“哥哥莫扯架子。他怎么伏你点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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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者道:“兄弟,你还不知哩。这护教伽蓝、六丁、六甲、五方揭谛、四值功曹,奉菩萨的法旨,暗保我师父者。自那日报了名,只为这一向有了你,再不曾用他们,故不曾点札罢了。”八戒道:“哥哥,他既奉法旨暗保师父,所以不能现身明显,故此点化仙庄。你莫怪他,昨日也亏他与你点眼,又亏他管了我们一顿斋饭,亦可谓尽心矣。你莫怪他,我们且去救师父来。”行者道:“兄弟说得是。此处到那黄风洞口不远,你且莫动身,只在林子里看马守担,等老孙去洞里打听打听,看师父下落如何,再与他争战。”八戒道:“正是这等,讨一个死活的实信。假若师父死了,各人好寻头干事;若是未死,我们好竭力尽心。”行者道:“莫乱谈,我去也!”
他将身一纵,径到他门首,门尚关着睡觉。行者不叫门,且不惊动妖怪,捻着诀,念个咒语,摇身一变,变做一个花脚蚊虫,真个小巧!有诗为证。诗曰:
扰扰微形利喙,嘤嘤声细如雷。兰房纱帐善通随,正爱炎天暖气。只怕熏烟扑扇。偏怜灯火光辉。轻轻小小忒钻疾,飞入妖精洞里。
只见那把门的小妖,正打鼾睡,行者往他脸上叮了一口,那小妖翻身醒了。道:“我爷呀!好大蚊子。一口就叮了一个大疙疸。”忽睁眼道:“天亮了。”又听得吱的一声,二门开了。行者嘤嘤的飞将进去,只见那老妖吩咐各门上谨慎,一壁厢收拾兵器:“只怕昨日那阵风不曾刮死孙行者,他今日必定还来。来时定教他一命休矣。”行者听说,又飞过那厅堂,径来后面。但见一层门,关得甚紧,行者漫门缝儿钻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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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个大空园子,那壁厢定风桩上绳缠索绑着唐僧哩。那师父纷纷泪落,心心只念着悟空、悟能,不知都在何处。行者停翅叮在他光头上,叫声“师父。”那长老认得他的声音道:“悟空啊,想杀我也!你在那里叫我哩?”行者道:“师父,我在你头上哩。你莫要心焦,少得烦恼。我们务必拿住妖精,方才救得你的性命。”唐僧道:“徒弟啊,几时才拿得妖精么?”行者道:“拿你的那虎怪,已被八戒打死了,只是老妖的风势利害。料着只在今日,管取拿他。你放心莫哭,我去呀。”
说声去,嘤嘤的飞到前面。只见那老妖坐在上面,正点札各路头目,又见那洞前有一个小妖,把个令字旗磨一磨,撞上厅来报道:“大王,小的巡山,才出门,见一个长嘴大耳朵的和尚坐在林里。若不是我跑得快些,几乎被他捉住。却不见昨日那个毛脸和尚。”老妖道:“孙行者不在,想必是风吹死也。再不,便去那里求救兵去了。”众妖道:“大王,若果吹杀了他,是我们的造化,只恐吹不死他,他去请些神兵来,却怎生是好?”老妖道:“怕他怎的,怕那甚么神兵!若还定得我的风势,只除了灵吉菩萨来是,其余何足惧也。”
行者在屋梁上,只听得他这一句言语,不胜欢喜,即抽身飞出,现本相来至林中,叫声“兄弟!”八戒道:“哥,你往那里去来?刚才一个打令字旗的妖精,被我赶了去也。”行者笑道:“亏你,亏你!老孙变做蚊虫儿,进他洞去探看师父,原来师父被他绑在定风桩上哭哩。是老孙吩咐,教他莫哭,又飞在屋梁上听了一听。只见那拿令字旗的,喘嘘嘘的走进去报道:只是被你赶他,却不见我。老妖乱猜乱说,说老孙是风吹杀了,又说是请神兵去了。他却自家供出一个人来,甚妙,甚妙!”八戒道:“他供的是谁?”行者道:“他说怕甚么神兵,那个能定他的风势,只除是灵吉菩萨来是。但不知灵吉住在何处?……”
正商议处,只见大路旁走出一个老公公来。你看他怎生模样:
身健不扶拐杖,冰髯雪鬓蓬蓬。金花耀眼意朦胧,瘦骨衰筋强硬。屈背低头缓步,庞眉赤脸如童。看他容貌是人称,却似寿星出洞。
八戒望见大喜道:“师兄,常言道:‘要知山下路,须问去来人。’你上前问他一声,何如?”真个大圣藏了铁棒,放下衣襟,上前叫道:“老公公,问讯了。”那老者半答不答的,还了个礼道:“你是那里和尚?这旷野处,有何事干?”行者道:“我们是取经的圣僧。昨日在此失了师父,特来动问公公一声:灵吉菩萨在那里住?”老者道:“灵吉在直南上。从此处到那里,还有二千里路。有一山呼名‘小须弥山’。山中有个道场,乃是菩萨讲经禅院。汝等是取他的经去了?”行者道:“不是取他的经,我有一事烦他,不知从那条路去。”老者用手向南指道:“这条羊肠路就是了。”哄得那孙大圣回头看路,那公公化作清风,寂然不见。只是路旁边下一张简帖,上有四句颂子云:
上复齐天大圣听:老人乃是李长庚
(18)

须弥山有飞龙杖,灵吉当年受佛兵。
行者执了帖儿,转身下路。八戒道:“哥呵,我们连日造化低了。这两日忏日里见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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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化风去的老儿是谁?”行者把帖儿递与八戒。念了一遍道:“李长庚是那个?”行者道:“是西方太白金星的名号。”八戒慌得望空下拜道:“恩人,恩人!老猪若不亏金星奏准玉帝呵,性命也不知化作甚的了。”行者道:“兄弟,你却也知感恩。但莫要出头,只藏在这树林深处,仔细看守行李、马匹,等老孙寻须弥山,请菩萨去耶。”八戒道:“晓得!晓得!你只管快快前去!老猪学得个乌龟法,得缩头时且缩头。”
孙大圣跳在空中,纵筋斗云,径往直南上去,果然速快。他点头经过三千里,扭腰八百有馀程。须臾,见一座高山,半中间有祥云出现,瑞霭纷纷,山凹里果有一座禅院,只听得钟磬悠扬,又见那香烟缥缈。大圣直至门前,见一道人项挂数珠,口中念佛。行者道:“道人作揖。”那道人躬身答礼道:“那里来的老爷?”行者道:“这可是灵吉菩萨的讲经处么?”道人道:“此间正是,有何话说?”行者道:“累烦你老人家与我传答传答,我是东土大唐驾下御弟三藏法师的徒弟,齐天大圣孙悟空行者。今有一事,要见菩萨。”道人笑道:“老爷字多话多,我不能全记。”行者道:“你只说是唐僧徒弟孙悟空来了。”道人依言,上讲堂传报。那菩萨即穿袈裟,添香迎接。这大圣才举步入门,往里观看,只见那:
满堂锦绣,一屋威严。众门人齐诵《法华经》,老班首轻敲金铸磬。佛前供养,尽是仙果仙花;案上安排,皆是素肴素品。辉煌宝烛,条条金焰射虹霓;馥郁真香,道道玉烟飞彩雾。正是那讲罢心闲方入定,白云片片绕松梢。静收慧剑魔头绝,般若波罗善会高。
那菩萨整衣出迓,行者登堂,坐了客位。随命看茶。行者道:“茶不劳赐,但我师父在黄风山有难,特请菩萨施大法力降怪救师。”菩萨道:“我受了如来法令,在此镇押黄风怪。如来赐了我一颗‘定风丹’,一柄‘飞龙宝杖’。当时被我拿住,饶了他的性命,放他去隐性归山,不许伤生造孽。不知他今日欲害令师,有违教令,我之罪也。”那菩萨欲留行者,治斋相叙,行者恳辞,随取了飞龙杖,与大圣一齐驾云。
不多时,至黄风山上。菩萨道:“大圣,这妖怪有些怕我,我只在云端里住定,你下去与他索战,诱他出来,我好施法力。”行者依言按落云头,不容分说,掣铁棒把他洞门打破。叫道:“妖怪!还我师父来也!”慌得那把门小妖,急忙传报。那怪道:“这泼猴着实无礼!再不伏善,反打破我门。这一出去,使阵神风,定要吹死!”仍前披挂,手绰钢叉,又走出门来;见了行者,更不打话,拈叉当胸就刺。大圣侧身躲过,举棒对面相还。战不数合,那怪吊回头,望巽地上,才待要张口呼风,只见那半空里,灵吉菩萨将飞龙宝杖丢将下来,不知念了些甚么咒语,却是一条八爪金龙,拨喇的轮开两爪,一把抓住妖精,提着头,两三摔,摔在山石崖边,现了本相,却是一个黄毛貂鼠。
行者赶上,举棒就打,被菩萨拦住道:“大圣,莫伤他命。我还要带他去见如来。”对行者道:“他本是灵山脚下的得道老鼠,因为偷了琉璃盏内的清油,灯火昏暗,恐怕金刚拿他,故此走了,却在此处成精作怪。如来照见了他,不该死罪,故着我辖押,但他伤生造孽,拿上灵山。今又冲撞大圣,陷害唐僧,我拿他去见如来,明正其罪,才算这场功绩哩。”行者闻言,却谢了菩萨。菩萨西归不题。
却说猪八戒在那林里,正思量行者,只听得山坂下叫声“悟能兄弟,牵马挑担来耶。”那呆子认得是行者声音,急收拾跑出林外,见了行者道:“哥哥,怎的干事来?”行者道:“请灵吉菩萨,使一条飞龙杖,拿住妖精,原来是个黄毛貂鼠成精,被他带去灵山见如来去了。我和你洞里去救师父。”那呆子才欢欢喜喜。二人撞入里面,把那一窝狡兔、妖狐、香獐、角鹿,一顿钉钯铁棒,尽情打死,却往后园拜救师父。师父出得门来,问道:“你两人怎生捉得妖精?如何方救得我?”行者将那请灵吉降妖的事情,陈了一遍。师父谢之不尽。他兄弟们把洞中素物,安排些茶饭吃了,方才出门,找大路向西而去。
毕竟不知向后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二回 八戒大战流沙河
木叉奉法收悟净
唐僧师徒三众,脱难前来,不一日,行过了八百黄风岭,进西却是一脉平阳之地。光阴迅速,历夏经秋,见了些寒蝉鸣败柳,大火向西流
(20)
。正行处,只见一道大水狂澜,浑波涌浪。三藏在马上忙呼道:“徒弟,你看那前边水势宽阔,怎不见舡只行走,我们从那里过去?”八戒见了道:“果是狂澜,无舟可渡。”那行者跳在空中,用手搭凉篷而看。他也心惊道:“师父啊,真个是难,真个是难!这条河若论老孙去呵,只消把腰儿扭一扭,就过去了;若师父,诚千分难渡,万载难行。”三藏道:“我这里一望无边,端的有多少宽?”行者道:“径过有八百里远近。”八戒道:“哥哥怎的定得个远近之数?”行者道:“不瞒贤弟说,老孙这双眼,白日里常看得千里路上的吉凶。却才在空中看出,此河上下不知多远,但只见这径过足有八百里。”长老忧嗟烦恼,兜回马,忽见岸上有一通石碑。三众齐来看时,见上有三个篆字,乃“流沙河”,腹上有小小的四行真字云
(21)

八百流沙界,三千弱水深
(22)

鹅毛飘不起,芦花定底沉。
师徒们正看碑文,只听得那浪涌如山,波翻若岭,河当中滑辣的钻出一个妖精,十分凶丑:
一头红焰发蓬松,两只圆睛亮似灯。
不黑不青蓝靛脸,如雷如鼓老龙声。
身披一领鹅黄氅,腰束双攒露白藤。
项下骷髅悬九个,手持宝杖甚峥嵘。
那怪一个旋风奔上岸来,径抢唐僧,慌得行者把师父抱住,急登高岸,回身走脱。那八戒放下担子,掣出铁钯,望妖精便筑,那怪使宝杖架住。他两个在流沙河岸,各逞英雄。这一场好斗:
九齿钯,降妖杖,二人相敌河岸上。这个是总督大天蓬,那个是谪下卷帘将。昔年曾会在灵霄,今日争持赌猛壮。这一个钯去探爪龙,那一个杖架磨牙象。伸开大四平,钻入迎风戗。这个没头没脸抓,那个无乱无空放。一个是久占流沙界吃人精,一个是秉教迦持修行将。
他两个来来往往,战经二十回合,不分胜负。
那大圣护了唐僧,牵着马守定行李,见八戒与那怪交战,就恨得咬牙切齿,擦掌磨拳,忍不住要去打他,掣出棒来道:“师父,你坐着,莫怕。等老孙和他耍耍儿来。”那师父苦留不住。他打个唿哨跳到前边,原来那怪与八戒正战到好处,难解难分。被行者轮起铁棒,望那怪着头一下,那怪急转身慌忙躲过,径钻入流沙河里。气得个八戒乱跳道:“哥呵,谁着你来的!那怪渐渐手慢,难架我钯,再不上三五合,我就擒住他了。他见你凶险,败阵而逃,怎生是好!”行者笑道:“兄弟,实不瞒你说,自从降了黄风怪下山来,这个把月不曾耍棍,我见你和他战的甜美,我就忍不住脚痒,故就跳将来耍耍的。那知那怪不识耍,就走了。”
他两个搀着手说说笑笑,转回见了唐僧。唐僧道:“可曾捉得妖怪?”行者道:“那妖怪不奈战,败回钻入水去也。”三藏道:“徒弟,这怪久住于此,他知道浅深。似这般无边的弱水,又没了舟楫,须是得个知水性的,引领引领才好哩。”行者道:“正是这等说。常言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那怪在此,断知水性。我们如今拿住他,且不要打杀,只教他送师父过河,再做理会。”八戒道:“哥哥不必迟疑,让你先去拿他,等老猪看守师父。”行者笑道:“贤弟呀,这桩儿我不敢说嘴,水里勾当,老孙不大十分熟。若是空走,还要捻诀,又念念‘避水咒’方才走得。不然,就要变化做甚么鱼虾蟹鳖之类,我才去得。若论赌手段,凭你在高山云里,干甚么蹊跷异样事儿,老孙都会;只是水里的买卖,有些儿榔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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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戒道:“老猪当年总督天河,掌管了八万水兵大众,倒学得知些水性,却只怕那水里有甚么眷族老小,七窝八代的都来,我就弄他不过,一时不被他捞而去耶?”行者道:“你若到他水中与他交战,却不要恋战,许败不许胜,把他引将出来,等老孙下手助你。”八戒道:“言得是,我去耶。”说声去,就剥了青锦直裰,脱了鞋,双手舞钯,分开水路,使出那当年的旧手段,跃浪翻波撞将进去,径至水底之下,往前正走。
却说那怪败了阵回,方才喘定,又听得有人推得水响,忽起身观看,原来是八戒执了钯推水。那怪举杖当面高呼道:“那和尚,那里走!仔细看打。”八戒使钯架住道:“你是个甚么妖精,敢在此间挡路?”那妖道:“你是也不认得我,我不是那妖魔鬼怪,也不是少姓无名。”八戒道:“你既不是邪妖鬼怪,却怎生在此伤生?你端的甚么姓名,实实说来,我饶你性命。”那怪道:“我
自小生来神气壮,乾坤万里曾游荡。
英雄天下显威名,豪杰人家做模样。
万国九州任我行,五湖四海从吾撞。
皆因学道荡天涯,只为寻师游地旷。
常年衣钵谨随身,每日心神不可放。
沿地云游数十遭,到处闲行百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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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才得遇真人,引开大道金光亮。
先将婴儿姹女收,后把木母金公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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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堂肾水入华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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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楼肝火投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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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千功满拜天颜,志心朝礼明华向。
玉皇大帝便加升,亲口封为卷帘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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