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演义(校注本)第84部分在线阅读

字体大小: | | 上一章 / 章节目录 / 下一章 / 返回书籍页面 / 当前阅读进度84/103

竟——径直,一直。​
 城铺——兵士在城墙上防守的地段。​
笑容可掬——掬:两手捧起来。语或本宋·楼钥《史少师赐第赏芍药分韵得木字》:“相君戴花笑,和气俱可掬。”意谓脸上的笑容好像能用两手捧起来。形容脸上堆满了笑容。​
弄险、行险——冒险。​
脱命——逃命。​
第九十六回
孔明挥泪斩马谡
周鲂断发赚曹休
却说献计者乃尚书孙资也。曹睿问曰:“卿有何妙计?”资奏曰:“昔太祖武皇帝收张鲁时,危而后济。常对群臣曰:‘南郑之地,真为天狱。’中斜谷道为五百里石穴,非用武之地。今若尽起天下之兵伐蜀,则东吴又将入寇。不如以现在之兵,分命大将据守险要,养精蓄锐。不过数年,中国日盛,吴、蜀二国必自相残害,那时图之,岂非胜算?乞陛下裁之。”睿乃问司马懿曰:“此论若何?”懿奏曰:“孙尚书所言极当。”睿从之,命懿分拨诸将守把险要,留郭淮、张郃守长安。大赏三军,驾回洛阳。
却说孔明回到汉中,计点军士,只少赵云、邓芝,心中甚忧,乃令关兴、张苞各引一军接应。二人正欲起身,忽报赵云、邓芝到来,并不曾折一人一骑;辎重等器,亦无遗失。孔明大喜,亲引诸将出迎。赵云慌忙下马伏地曰:“败军之将,何劳丞相远接?”孔明急扶起,执手而言曰:“是吾不识贤愚,以致如此。各处兵将败损,惟子龙不折一人一骑,何也?”邓芝告曰:“某引兵先行,子龙独自断后,斩将立功,敌人惊怕,因此军资什物,不曾遗弃。”孔明曰:“真将军也!”遂取金五十斤以赠赵云,又取绢一万匹赏云部卒。云辞曰:“三军无尺寸之功,某等俱各有罪,若反受赏,乃丞相赏罚不明也。且请寄库,候今冬赐与诸军未迟。”孔明叹曰:“先帝在日,常称子龙之德,今果如此。”乃倍加钦敬。
忽报:“马谡、王平、魏延、高翔至。”孔明先唤王平入帐,责之曰:“吾令汝同马谡守街亭,汝何不谏之,致使失事?”平曰:“某再三相劝,要在当道筑土城,安营守把。参军大怒不从,某因此自引五千军离山十里下寨。魏兵骤至,把山四面围合,某引兵冲杀十馀次,皆不能入。次日土崩瓦解,降者无数。某孤军难立,故投魏文长求救。半途又被魏兵困在山谷之中,某奋死杀出。比及归寨,早被魏兵占了。及投列柳城时,路逢高翔,遂分兵三路,去劫魏寨,指望克复街亭。因见街亭并无伏路军,以此心疑。登高望之,只见魏延、高翔被魏兵围住,某即杀入重围,救出二将,就同参军并在一处。某恐失却阳平关,因此急来回守。非某之不谏也。丞相不信,可问各部将校。”孔明喝退,又唤马谡入帐。
谡自缚跪于帐前。孔明变色曰:“汝自幼饱读兵书,熟谙战法。吾累次丁宁告戒,街亭是吾根本。汝以全家之命,领此重任。汝若早听王平之言,岂有此祸?今败军折将,失地陷城,皆汝之过也。若不明正军律,何以服众?汝今犯法,休得怨吾。汝死之后,汝之家小,吾按月给与禄粮,汝不必挂心。”叱左右推出斩之。谡泣曰:“丞相视某如子,某以丞相为父。某之死罪,实已难逃。愿丞相思舜帝殛鲧用禹之义,某虽死亦无恨于九泉。”言讫大哭。孔明挥泪曰:“吾与汝义同兄弟,汝之子即吾之子也,不必多嘱。”
左右推出马谡,于辕门之外将斩。参军蒋琬自成都至,见武士欲斩马谡,大惊,高叫:“留人!”入见孔明曰:“昔楚杀得臣而文公喜。今天下未定,而戮智谋之臣,岂不可惜乎?”孔明流涕而答曰:“昔孙武所以能制胜于天下者,用法明也。今四方分争,兵戈方始,若复废法,何以讨贼耶?合当斩之。”须臾,武士献马谡首级于阶下。孔明大哭不已。蒋琬问曰:“今幼常得罪,既正军法,丞相何故哭耶?”孔明曰:“吾非为马谡而哭,吾想先帝在白帝城临危之时,曾嘱吾曰:‘马谡言过其实,不可大用。’今果应此言。乃深恨己之不明,追思先帝之言,因此痛哭耳。”大小将士,无不流涕。马谡亡年三十九岁,时建兴六年夏五月也。后人有诗曰:
失守街亭罪不轻,堪嗟马谡枉谈兵。
辕门斩首严军法,拭泪犹思先帝明。
却说孔明斩了马谡,将首级遍示各营已毕,用线缝在尸上,具棺葬之,自修祭文享祀;将谡家小加意抚恤,按月给与禄米。于是孔明自作表文,令蒋琬申奏后主,请自贬丞相之职。琬回成都,入见后主,进上孔明表章。后主拆视之,表曰:
臣本庸才,叨窃非据,亲秉旄钺,以励三军。不能训章明法,临事而惧,至有街亭违命之阙,箕谷不戒之失。咎皆在臣,授任无方。臣明不知人,恤事多暗。《春秋》责帅,臣职是当。请自贬三等,以督厥咎。臣不胜惭愧,俯伏待命。
后主览毕曰:“胜负兵家常事,丞相何出此言?”侍中费祎奏曰:“臣闻治国者,必以奉法为重。法若不行,何以服人?丞相败绩,自行贬降,正其宜也。”后主从之,乃诏贬孔明为右将军,行丞相事,照旧总督军马。就命费祎赍诏到汉中。
孔明受诏贬降讫,祎恐孔明羞赧,乃贺曰:“蜀中之民知丞相初拔四县,深以为喜。”孔明变色曰:“是何言也!得而复失,与不得同。公以此贺我,实足使我愧赧耳。”祎又曰:“近闻丞相得姜维,天子甚喜。”孔明怒曰:“兵败师还,不曾夺得寸土,此吾之大罪也。量得一姜维,于魏何损?”祎又曰:“丞相现统雄师数十万,可再伐魏乎?”孔明曰:“昔大军屯于祁山、箕谷之时,我兵多于贼兵,而不能破贼,反为贼所破,此病不在兵之多寡,在主将耳。今欲减兵省将,明罚思过,较变通之道于将来。如其不然,虽兵多何用?自今以后,诸人有远虑于国者,但勤攻吾之阙,责吾之短,则事可定,贼可灭,功可翘足而待矣。”费祎诸将皆服其论。费祎自回成都。孔明在汉中,惜军爱民,励兵讲武,置造攻城渡水之器,聚积粮草,预备战筏,以为后图。
细作探知,报入洛阳。魏主曹睿闻知,即召司马懿,商议收川之策。懿曰:“蜀未可攻也。方今天道亢炎,蜀兵必不出。若我军深入其地,彼守其险要,急切难下。”睿曰:“倘蜀兵再来入寇,如之奈何?”懿曰:“臣已算定今番诸葛亮必效韩信暗度陈仓之计。臣举一人往陈仓道口,筑城守御,万无一失。此人身长九尺,猿臂善射,深有谋略。若诸葛亮入寇,此人足可当之。”睿大喜,问曰:“此何人也?”懿奏曰:“乃太原人,姓郝名昭,字伯道,现为杂号将军,镇守河西。”睿从之,加郝昭为镇西将军,命守把陈仓道口,遣使持诏去讫。
忽报扬州司马大都督曹休上表,说东吴鄱阳太守周鲂愿以郡来降,密遣人陈言七事,说东吴可破,乞早发兵取之。睿就御床上展开,与司马懿同观。懿奏曰:“此言极有理,吴当灭矣。臣愿引一军往助曹休。”忽班中一人进曰:“吴人之言,反覆不一,未可深信。周鲂智谋之士,必不肯降,此特诱兵之诡计也。”众视之,乃建威将军贾逵也。懿曰:“此言亦不可不听,机会亦不可错失。”魏主曰:“仲达可与贾逵同助曹休。”二人领命去讫。于是曹休引大军径取皖城;贾逵引前将军满宠、东莞太守胡质,径取阳城,直向东关;司马懿引本部军径取江陵。
却说吴主孙权在武昌东关,会多官商议曰:“今有鄱阳太守周鲂密表,奏称魏扬州都督曹休有入寇之意。今鲂诈施诡计,暗陈七事,引诱魏兵深入重地,可设伏兵擒之。今魏兵分三路而来,诸卿有何高见?”顾雍进曰:“此大任非陆伯言不敢当也。”权大喜,乃召陆逊,封为辅国大将军、平北都元帅,统御林大兵,摄行王事,授以白旄黄钺,文武百官皆听约束,权亲自与逊执鞭。逊领命,谢恩毕,乃保二人为左右都督,分兵以迎三道。权问何人。逊曰:“奋威将军朱桓,绥南将军全琮,二人可为辅佐。”权从之,即命朱桓为左都督,全琮为右都督。
于是陆逊总率江南八十一州并荆湖之众七十馀万,令朱桓在左,全琮在右,逊自居中,三路进兵。朱桓献策曰:“曹休以亲见任,非智勇之将也。今听周鲂诱言,深入重地,元帅以兵击之,曹休必败。败后必走两条路:左乃夹石,右乃挂车。此二条路皆山僻小径,最为险峻。某愿与全子璜各引一军伏于山险,先以柴木、大石塞断其路,曹休可擒矣。若擒了曹休,便长驱直进,唾手而得寿春,以窥许、洛,此万世一时也。”逊曰:“此非善策,吾自有妙用。”于是朱桓怀不平而退。逊令诸葛瑾等拒守江陵,以敌司马懿。诸路俱各调拨停当。
却说曹休兵临皖城,周鲂来迎,径到曹休帐下。休问曰:“近得足下之书,所陈七事,深为有理,奏闻天子,故起大军三路进发。若得江东之地,足下之功不小。有人言足下多谋,诚恐所言不实。吾料足下必不欺我。”周鲂大哭,急掣从人所佩剑欲自刎。休急止之。鲂仗剑而言曰:“吾所陈七事,恨不能吐出心肝。今反生疑,必有吴人使反间之计也。若听其言,吾必死矣。吾之忠心,惟天可表。”言讫,又欲自刎。曹休大惊,慌忙抱住曰:“吾戏言耳,足下何故如此?”鲂乃用剑割发,掷于地曰:“吾以忠心待公,公以吾为戏。吾割父母所遗之发,以表此心。”曹休乃深信之,设宴相待。席罢,周鲂辞去。
忽报:“建威将军贾逵来见。”休令入,问曰:“汝此来何为?”逵曰:“某料东吴之兵,必尽屯于皖城。都督不可轻进,待某两下夹攻,贼兵可破矣。”休怒曰:“汝欲夺吾功耶?”逵曰:“又闻周鲂截发为誓,此乃诈也。昔要离断臂,刺杀庆忌。未可深信。”休大怒曰:“吾正欲进兵,汝何出此言,以慢军心?”叱左右推出斩之。众将告曰:“未及进兵,先斩大将,于军不利,且乞暂免。”休从之,将贾逵兵留在寨中调用,自引一军来取东关。
时周鲂听知贾逵削去兵权,暗喜曰:“曹休若用贾逵之言,则东吴败矣。今天使我成功也。”即遣人密到皖城,报知陆逊。逊唤诸将听令曰:“前面石亭,虽是山路,足可埋伏。早先去占石亭阔处,布成阵势,以待魏军。”遂令徐盛为先锋,引兵前进。
却说曹休命周鲂引兵而进,正行间,休问曰:“前至何处?”鲂曰:“前面石亭也,堪以屯兵。”休从之,遂率大军并车仗等器,尽赴石亭驻扎。次日,哨马报道:“前面吴兵不知多少,据住山口。”休大惊曰:“周鲂言无兵,为何有准备?”急寻鲂问之。人报:“周鲂引数十人,不知何处去了。”休大悔曰:“吾中贼之计矣!虽然如此,亦不足惧。”遂令大将张普为先锋,引数千兵来与吴兵交战。两阵对圆,张普出马骂曰:“贼将早降!”徐盛出马相迎。战无数合,普抵敌不住,勒马收兵,回见曹休,言徐盛勇不可当。休曰:“吾当以奇兵胜之。”就令张普引二万军伏于石亭之南,又令薛乔引二万军伏于石亭之北:“明日吾自引一千兵搦战,却佯输诈败,诱到北山之前,放炮为号,三面夹攻,必获大胜。”二将受计,各引二万军,到晚埋伏去了。
却说陆逊唤朱桓、全琮,分付曰:“汝二人各引三万军,从石亭山路抄到曹休寨后,放火为号;吾亲率大军从中路而进:可擒曹休也。”当日黄昏,二将受计,引兵而进。二更时分,朱桓引一军正抄到魏寨后,迎着张普伏兵。普不知是吴兵,径来问时,被朱桓一刀斩于马下。魏兵便走。桓令后军放火。全琮引一军抄到魏寨后,正撞在薛乔阵里,就那里大杀一阵。薛乔败走,魏兵大损,奔回本寨。后面朱桓、全琮两路杀来。曹休寨中大乱,自相冲击。
休慌上马,望夹石道奔走。徐盛引大队军马,从正路杀来。魏兵死者不可胜数,逃命者尽弃衣甲。
曹休大惊,在夹石道中奋力奔走。忽见一彪军从小路冲出,为首大将乃贾逵也。休惊慌少息,自愧曰:“吾不用公言,果遭此败。”逵曰:“都督可速出此道,若被吴兵以木石塞断,吾等皆危矣。”于是曹休骤马而行,贾逵断后。逵于林木盛茂处及险峻小径,多设旌旗以为疑兵。及至徐盛赶到,见山坡下闪出旗角,疑有埋伏,不敢追赶,收兵而回,因此救了曹休。司马懿听知休败,亦引兵退去。
却说陆逊正望捷音,须臾,徐盛、朱桓、全琮皆到。所得车仗、牛马、驴骡、军资、器械不计其数,降兵数万馀人。逊大喜,即同太守周鲂并诸将班师还吴。吴主孙权领文武官僚出武昌城迎接,以御盖覆逊而入。诸将尽皆升赏。权见周鲂无发,慰劳曰:“卿断发成此大事,功名当书于竹帛也。”即封周鲂为关内侯。大设筵会,劳军庆贺。
陆逊奏曰:“今曹休大败,魏已丧胆。可修国书,遣使入川,教诸葛亮进兵攻之。”权从其言,遂遣使赍书入川去。正是:
只因东国能施计,致令西川又动兵。
未知孔明再来伐魏胜负如何,且看下文分解。
危而后济——意谓起初处于危险的境地,最后取得了成功。​
天狱——天然的牢狱。形容地形极其险恶,一旦被困,很难突围。​
中国——这里指魏国。因其据有中原之地,又自以为承汉之正统,故称。​
什(sh
í石)物——义同“杂物”。即各种物品和器具。​
饱读兵书——语出宋·张耒《送杨念三监簿侍行赴鄂渚》诗:“饱读兵书取卿相,不应如我老无成。”意谓充分阅读兵书或读了很多兵书。​
丁宁——通“叮咛”。​
舜帝殛(j
í集)鲧用禹——事见《史记·五帝本纪》:尧帝年老,命舜摄政。“四岳(官名)举鲧治鸿(通“洪”)水,尧以为不可,岳强请试之,试之而无功,故百姓不便。”“于是舜归而言于帝,请……殛鲧于羽山”。后舜继尧为帝,用鲧之子禹治水,终于成功。马谡用此故事,希望诸葛亮善待其子。殛:杀死。​
楚杀得臣而文公喜——事见《左传·僖公二十八年》:是年晋国讨伐曹国和卫国,楚国大将成得臣(字子玉)率兵救援,结果大败,被迫自杀。晋文公得知后大喜。这里借喻斩马谡是亲痛仇快之举。​
“昔孙武”二句——事见《史记·孙子吴起列传》:孙武为春秋时齐人,以兵法见于吴王阖庐。吴王欲试孙武如何将兵,便派给他一百八十名宫女。孙武将她们分为两队,并指派吴王的两名宠姬为队长。孙武先训练她们向前、向后、向左、向右看,宫女们嘻嘻哈哈不听令。孙武要斩两个队长,吴王求情,孙武说:“臣既已受命为将,将在军,君命有所不受。”遂斩了两个队长,宫女们都惟命是从。吴王便任命孙武为将,终于使吴国称霸一时。​
叨窃非据——谦称自己占据了不该属于自己的职位。叨窃:不该得而得。非据:典出《周易·系辞下》:“非所据而据焉,身必危。”后即指非分占据的职位。​
亲秉旄钺——意谓亲自执掌兵权。旄钺:白旄和黄钺。代指兵权。典出《尚书·周书·牧誓》:“王左杖黄钺,右秉白旄以麾。”​
不能训章明法,临事而惧——意谓自己既未能好好教导下属熟悉军纪和法规,也未能像孔子那样每于战前均有所戒惧。临事而惧:语出《论语·述而》:“子路曰:‘子行三军,则谁与?’子曰:‘暴虎冯河,死而无悔者,吾不与也。必也临事而惧,好谋而成者也。’”​
授任无方——意谓授官任命,很不得法。​
恤事多暗——意谓考虑事情不周密。暗:不明,不周。​
《春秋》责帅,臣职是当——意谓《春秋》一书记载战事,总是把战败的责任归于统帅,而我正是统帅,所以我应该承当战败的责任。​
以督厥咎——意谓用以惩罚我的过错。督:惩罚,责罚。厥:其。代指我、咎:过错,罪过。​
羞赧——羞愧得脸红。形容非常羞愧。下文的“愧赧”与此同义。​
较变通之道——即改变过去的做法,采用不拘常规的灵活办法。较:改变,改用。​
阙——通“缺”。即缺点,缺失,不足。​
翘足而待——翘:举,抬。“翘足而待”出自《史记·高祖本纪》:“大臣内叛,诸侯外反,亡可翘足而待也。”又见《汉书·高帝纪下》,文作:“大臣内畔,诸将外反,亡可跷足待也。”意谓一抬脚的工夫就可等到。多指某种情况很快就会发生或出现。​
置造——建造。​
天道亢炎——天气炎热。​
韩信暗度陈仓之计——事见《史记·高祖本纪》:刘邦将从汉中攻项羽,采用韩信之计:明里派兵修复栈道,以迷惑项羽;暗中却绕道偷过陈仓(古县名,在今陕西宝鸡市东),打败了项羽之军。后即以“暗度陈仓”或“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喻声东击西之计。​
摄行王事——代行帝王之权,发号施令。​
要离断臂,刺杀庆忌——其事散见于《吕氏春秋·忠廉》、《吴越春秋·阖闾内侍》、《史记·鲁仲连邹阳列传》:要离为春秋时吴国刺客。他奉吴王阖闾之命,去刺杀吴王僚的儿子庆忌。为了取得庆忌的信任,他请吴王断其一臂,果然骗过了庆忌,乘机刺杀了庆忌,他也自杀。贾逵借此说明周鲂割发为诡计。​
第九十七回
讨魏国武侯再上表
破曹兵姜维诈献书
却说蜀汉建兴六年秋九月,魏都督曹休被东吴陆逊大破于石亭,车仗、马匹、军资、器械并皆罄尽。休惶恐之甚,气忧成病,到洛阳,疽发背而死。魏主曹睿敕令厚葬。司马懿引兵还,众将接入,问曰:“曹都督兵败,即元帅之干系,何故急回耶?”懿曰:“吾料诸葛亮知吾兵败,必乘虚来取长安。倘陇西紧急,何人救之?吾故回耳。”众皆以为惧怯,哂笑而退。
却说东吴遣使致书蜀中,请兵伐魏,并言大破曹休之事:一者显自己威风,二者通和会之好。后主大喜,令人持书至汉中,报知孔明。时孔明兵强马壮,粮草丰足,所用之物,一切完备,正要出师。听知此信,即设宴大会诸将,计议出师。忽一阵大风,自东北角上而起,把庭前松树吹折。众皆大惊。孔明就占一课,曰:“此风主损一大将。”诸将未信。正饮酒间,忽报:“镇南将军赵云长子赵统、次子赵广来见丞相。”孔明大惊,掷杯于地曰:“子龙休矣!”二子入见,拜哭曰:“某父昨夜三更病重而死。”孔明跌足而哭曰:“子龙身故,国家损一栋梁,吾去一臂也!”众将无不挥涕。孔明令二子入成都面君报丧。后主闻云死,放声大哭曰:“朕昔年幼,非子龙则死于乱军之中矣!”即下诏追赠大将军,谥封顺平侯,敕葬于成都锦屏山之东,建立庙堂,四时享祭。后人有诗曰:
常山有虎将,智勇匹关张。
汉水功勋在,当阳姓字彰。
两番扶幼主,一念答先皇。
青史书忠烈,应流百世芳。
却说后主思念赵云昔日之功,祭葬甚厚;封赵统为虎贲中郎,赵广为牙门将,就令守坟。二人辞谢而去。忽近臣奏曰:“诸葛丞相将军马分拨已定,即日将出师伐魏。”后主问在朝诸臣,诸臣多言未可轻动。后主疑虑未决。忽奏:“丞相令杨仪赍《出师表》至。”后主宣入,仪呈上表章。后主就御案上拆视,其表曰:
先帝虑汉、贼不两立,王业不偏安,故托臣以讨贼也。以先帝之明,量臣之才,故知臣伐贼,才弱敌强也。然不伐贼,王业亦亡。惟坐而待亡,孰与伐之?是故托臣而弗疑也。臣受命之日,寝不安席,食不甘味。思惟北征,宜先入南,故五月渡沪,深入不毛,并日而食。臣非不自惜也,顾王业不可偏安于蜀都,故冒危难,以奉先帝之遗意。而议者谓为非计。今贼适疲于西,又务于东,兵法乘劳,此进趋之时也。谨陈其事如左:
高帝明并日月,谋臣渊深,然涉险被创,危然后安。今陛下未及高帝,谋臣不如良、平,而欲以长策取胜,坐定天下,此臣之未解一也。刘繇、王朗,各据州郡,论安言计,动引圣人,群疑满腹,众难塞胸;今岁不战,明年不征,使孙策坐大,遂并江东,此臣之未解二也。曹操智计,殊绝于人,其用兵也,仿佛孙、吴,然困于南阳,险于乌巢,危于祁连,逼于黎阳,几败北山,殆死潼关,然后伪定一时耳;况臣才弱,而欲以不危而定之,此臣之未解三也。曹操五攻昌霸不下,四越巢湖不成,任用李服而李服图之,委任夏侯而夏侯败亡,先帝每称操为能,犹有此失;况臣驽下,何能必胜?此臣之未解四也。自臣到汉中,中间期年耳,然丧赵云、阳群、马玉、阎芝、丁立、白寿、刘郃、邓铜等及曲长屯将七十馀人,突将无前,賨、叟、青羌散骑武骑一千馀人,此皆数十年之内所纠合四方之精锐,非一州之所有;若复数年,则损三分之二也,当何以图敌?此臣之未解五也。今民穷兵疲,而事不可息;事不可息,则住与行,劳费正等。而不及今图之,欲以一州之地,与贼持久,此臣之未解六也。
夫难平者,事也。昔先帝败军于楚,当此之时,曹操拊手,谓天下已定。然后先帝东连吴越,西取巴蜀,举兵北征,夏侯授首,此操之失计,而汉事将成也。然后吴更违盟,关羽毁败,秭归蹉跌,曹丕称帝,凡事如是,难可逆见。臣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至于成败利钝,非臣之明所能逆睹也。
后主览表甚喜,即敕令孔明出师。孔明受命,起三十万精兵,令魏延总督前部先锋,径奔陈仓道口而来。
早有细作报入洛阳。司马懿奏知魏主,大会文武商议。大将军曹真出班奏曰:“臣昨守陇西,功微罪大,不胜惶恐。今乞引大军往擒诸葛亮。臣近得一员大将,使六十斤大刀,骑千里征马,开两石铁胎弓,暗藏三个流星锤,百发百中,有万夫不当之勇,乃陇西狄道人,姓王名双,字子全。臣保此人为先锋。”睿大喜,便召王双上殿。视之,身长九尺,面黑睛黄,熊腰虎背。睿笑曰:“朕得此大将,有何虑哉!”遂赐锦袍金甲,封为虎威将军、前部大先锋;曹真为大都督。真谢恩出朝,遂引十五万精兵,会合郭淮、张郃,分道守把隘口。
却说蜀兵前队哨至陈仓,回报孔明说:“陈仓口已筑起一城,内有大将郝昭守把,深沟高垒,遍排鹿角,十分谨严。不如弃了此城,从太白岭鸟道,出祁山甚便。”孔明曰:“陈仓正北是街亭,必得此城,方可进兵。”命魏延引兵到城下,四面攻之,连日不能破。魏延复来告孔明,说城难打。孔明大怒,欲斩魏延。忽帐下一人告曰:“某虽无才,随丞相多年,未尝报效。愿去陈仓城中,说郝昭来降,不用张弓只箭。”众视之,乃部曲靳祥也。孔明曰:“汝用何言以说之?”祥曰:“郝昭与某,同是陇西人氏,自幼交契。某今到彼,以利害说之,必来降矣。”孔明即令前去。
靳祥骤马径到城下,叫曰:“郝伯道故人靳祥来见。”城上人报知郝昭。昭令开门放入,登城相见。昭问曰:“故人因何到此?”祥曰:“吾在西蜀孔明帐下,参赞军机,待以上宾之礼。特令某来见公,有言相告。”昭勃然变色曰:“诸葛亮乃我国仇敌也。吾事魏,汝事蜀,各事其主,昔时为昆仲,今时为仇敌。汝再不必多言,便请出城。”靳祥又欲开言,郝昭已出敌楼上了。魏军急催上马,赶出城外。祥回头视之,见昭倚定护心木栏杆。祥勒马以鞭指之曰:“伯道贤弟,何太情薄耶?”昭曰:“魏国法度,兄所知也。吾受国恩,但有死而已,兄不必下说词。早回见诸葛亮,教快来攻城,吾不惧也。”
祥回告孔明曰:“郝昭未等某开言,便先阻却。”孔明曰:“汝可再去见他,以利害说之。”祥又到城下,请郝昭相见。昭出到敌楼上,祥勒马高叫曰:“伯道贤弟,听吾忠言:汝据守一孤城,怎拒数十万之众?今不早降,后悔无及。且不顺大汉而事奸魏,抑何不知天命、不辨清浊乎?愿伯道思之。”郝昭大怒,拈弓搭箭,指靳祥而喝曰:“吾前言已定,汝不必再言。可速退,吾不射汝。”
靳祥回见孔明,具言郝昭如此光景。孔明大怒曰:“匹夫无礼太甚!岂欺吾无攻城之具耶?”随叫土人问曰:“陈仓城中有多少人马?”土人告曰:“虽不知的数,约有三千人。”孔明笑曰:“量此小城,安能御我?休等他救兵到,火速攻之。”于是军中起百乘云梯,一乘上可立十数人,周围用木板遮护。军士各把短梯软索,听军中擂鼓,一齐上城。郝昭在敌楼上望见蜀兵装起云梯,四面而来,即令三千军各执火箭,分布四面,待云梯近城,一齐射之。孔明只道城中无备,故大造云梯,令三军鼓噪呐喊而进。不期城上火箭齐发,云梯尽着,梯上军士多被烧死,城上矢石如雨,蜀兵皆退。孔明大怒曰:“汝烧吾云梯,吾却用冲车之法。”于是连夜安排下冲车。次日,又四面鼓嗓呐喊而进。郝昭急命运石凿眼,用葛绳穿定飞打,冲车皆被打折。孔明又令人运土填城壕,教廖化引三千锹䦆军,从夜间掘地道,暗入城去。郝昭又于城中掘重壕横截之。如此昼夜相攻,二十馀日,无计可破。

< 章节目录 >   < 上一章 >   当前阅读进度84/103   < 下一章 >   < 返回书籍页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