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演义(校注本)第99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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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败军之将”二句——语出《史记·淮阴侯列传》:“(韩)信问广武君曰:‘仆欲北攻燕,东伐齐,何若而有功?’广武君辞谢曰:‘臣闻败军之将不可以言勇,亡国之大夫不可以图存。今臣败亡之虏,何足以权大事乎?’”意谓打了败仗的大将无颜再说勇敢的话,已经亡国的大夫没有资格再参预谋划国家的存亡大计。​
虎体猿班——当为“虎体鸳班”之误。意谓既威武雄壮,又出身高贵。虎体:形容身强体壮,武艺高强。鸳班:亦作“鹓班”。原比喻文武朝班。引申为世代为官,出身高贵。​
遏——阻击,抵御。​
山上有水曰蹇——语出《周易·蹇卦》,原文是:“山上有水:蹇。”意谓蹇卦的表象为山(艮)在下,水(坎)在上。因为邓艾梦见高山上“迸出一泉”,所以爰邵认为梦境符合蹇卦。​
蹇卦者,利西南,不利东北——亦出《周易·蹇卦》,原文是:“蹇,利西南,不利东北。”意谓蹇卦意味着往西南方去有利,往东北方去不利。​
“蹇利西南”四句——这四句并非孔子的话,亦出于《周易·蹇卦》。它们是对“利西南,不利东北”二句的进一步说明,意谓蹇卦既说西南方有利,东北方不利,那么往西南去就能成功,往东北去必将一无所获,甚至会有灾难。​
将军此行,必然克蜀——意谓邓艾此次伐蜀,定能成功,因为蜀汉在西南,与蹇卦“利西南”相符。​
蹇滞不能还——《周易·蹇卦》:“蹇,难也,险在前也。”意谓蹇卦毕竟是凶卦,故尽管伐蜀可以成功,邓艾却不能生还。​
愀(qi
ǎ
o悄)然——表情变为忧愁之状。​
邀——截击,阻击。​
师婆——即巫婆。​
争些儿——险些儿,差一点儿。​
向晓——拂晓,将近天亮。​
宰太牢——屠宰牛、羊、猪,作为祭祀的供品。太牢:见第六回“太牢”条注。​
重承见顾——承蒙眷顾。指锺会以太牢礼祭祀。​
第一百十七回
邓士载偷度阴平
诸葛瞻战死绵竹
却说辅国大将军董厥闻魏兵十馀路入境,乃引二万兵守住剑阁。当日望尘头大起,疑是魏兵,急引军把住关口。董厥自临军前视之,乃姜维、廖化、张翼也。厥大喜,接入关上。礼毕,哭诉后主黄皓之事。维曰:“公勿忧虑。若有维在,必不容魏来吞蜀也。且守剑阁,徐图退敌之计。”厥曰:“此关虽然可守,争奈成都无人,倘为敌人所袭,大势瓦解矣。”维曰:“成都山险地峻,非可易取,不必忧也。”正言间,忽报:“诸葛绪领兵杀至关下。”维大怒,急引五千兵杀下关来,直撞入魏阵中,左冲右突,杀得诸葛绪大败而走,退数十里下寨,魏军死者无数。蜀兵抢了许多马匹、器械,维收兵回关。
却说锺会离剑阁二十里下寨,诸葛绪自来伏罪。会怒曰:“吾令汝守把阴平桥头,以断姜维归路,如何失了?今又不得吾令,擅自进兵,以致此败。”绪曰:“维诡计多端,诈取雍州。绪恐雍州有失,引兵去救,维乘机走脱。绪因赶至关下,不想又为所败。”会大怒,叱令斩之。监军卫瓘曰:“绪虽有罪,乃邓征西所督之人,不争将军杀之,恐伤和气。”会曰:“吾奉天子明诏、晋公钧命,特来伐蜀,便是邓艾有罪,亦当斩之。”众皆力劝。会乃将诸葛绪用槛车载赴洛阳,任晋公发落。随将绪所领之兵,收在部下调遣。
有人报与邓艾。艾大怒曰:“吾与汝官品一般,吾久镇边疆,于国多劳,汝安敢妄自尊大耶?”子邓忠劝曰:“‘小不忍则乱大谋’。父亲若与他不睦,必误国家大事,望且容忍之。”艾从其言。然毕竟心中怀怒,乃引十数骑来见锺会。
会闻艾至,便问左右:“艾引多少军来?”左右答曰:“只有十数骑。”会乃令帐上帐下列武士数百人。艾下马入见,会接入帐。礼毕,艾见军容甚肃,心中不安,乃以言挑之曰:“将军得了汉中,乃朝廷之大幸也,可定策早取剑阁。”会曰:“将军明见若何?”艾再三推称无能。会固问之,艾答曰:“以愚意度之,可引一军从阴平小路,出汉中德阳亭,用奇兵径取成都,姜维必撤兵来救,将军乘虚就取剑阁,可获全功。”会大喜曰:“将军此计甚妙,可即引兵去。吾在此专候捷音。”二人饮酒相别。
会回本帐,与诸将曰:“人皆谓邓艾有能,今日观之,乃庸才耳。”众问其故。会曰:“阴平小路皆高山峻岭,若蜀以百馀人守其险要,断其归路,则邓艾之兵皆饿死矣。吾只以正道而行,何愁蜀地不破乎?”遂置云梯、炮架,只打剑阁关。
却说邓艾出辕门上马,回顾从者曰:“锺会待吾若何?”从者曰:“观其辞色,甚不以将军之言为然,但以口强应而已。”艾笑曰:“彼料我不能取成都,我偏欲取之。”回到本寨,师纂、邓忠一班将士接问曰:“今日与锺镇西有何高论?”艾曰:“吾以实心告彼,彼以庸才视我。彼今得汉中,以为莫大之功。若非吾屯沓中绊住姜维,彼安能成功耶?吾今若取了成都,胜取汉中矣。”当夜下令,尽拔寨望阴平小路进兵,离剑阁七百里下寨。有人报锺会说:“邓艾要去取成都了。”会笑艾不智。
却说邓艾一面修密书遣使驰报司马昭,一面聚诸将于帐下问曰:“吾今乘虚去取成都,与汝等立功名于不朽,汝等肯从乎?”诸将应曰:“愿遵军令,万死不辞。”艾乃先令子邓忠引五千精兵,不穿衣甲,各执斧凿器具,凡遇峻危之处,凿山开路,搭造桥阁,以便军行。艾选兵三万,各带干粮、绳索进发。约行百馀里,选下三千兵,就彼扎寨;又行百馀里,又选三千兵下寨。是年十月自阴平进兵,至于巅崖峡谷之中,凡二十馀日,行七百馀里,皆是无人之地。魏兵沿途下了数寨,只剩下二千人马。
前至一岭,名摩天岭,马不堪行。艾步行上岭,正见邓忠与开路壮士尽皆哭泣。艾问其故。忠告曰:“此岭西皆是峻壁巅崖,不能开凿,虚废前劳,因此哭泣。”艾曰:“吾军到此,已行了七百馀里,过此便是江油,岂可复退?”乃唤诸军曰:“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吾与汝等来到此地,若得成功,富贵共之。”众皆应曰:“愿从将军之命。”
艾令先将军器撺将下去。艾取毡自裹其身,先滚下去。副将有毡衫者,裹身滚下;无毡衫者,各用绳索束腰,攀木挂树,鱼贯而进。邓艾、邓忠并二千军及开山壮士,皆度了摩天岭。方才整顿衣甲、器械而行,忽见道旁有一石碣,上刻“丞相诸葛武侯题”。其文云:
二火初兴,有人越此。
二士争衡,不久自死。
艾观讫,大惊,慌忙对碣再拜曰:“武侯真神人也!艾不能以师事之,惜哉!”后人有诗曰:
阴平峻岭与天齐,玄鹤徘徊尚怯飞。
邓艾裹毡从此下,谁知诸葛有先机。
却说邓艾暗度阴平,引兵行时,又见一个大空寨。左右告曰:“闻武侯在日,曾拨一千兵守此险隘。今蜀主刘禅废之。”艾嗟呀不已,乃谓众人曰:“吾等有来路而无归路矣!前江油城中粮食足备,汝等前进可活,后退即死,须并力攻之。”众皆应曰:“愿死战!”于是邓艾步行,引二千馀人,星夜倍道来抢江油城。
却说江油城守将马邈,闻东川已失,虽为准备,只是提防大路;又仗着姜维全师守住剑阁关,遂将军情不以为重。当日操练人马回家,与妻李氏拥炉饮酒。其妻问曰:“屡闻边情甚急,将军全无忧色,何也?”邈曰:“大事自有姜伯约掌握,干我甚事?”其妻曰:“虽然如此,将军所守城池,不为不重。”邈曰:“天子听信黄皓,溺于酒色,吾料祸不远矣。魏兵若到,降之为上,何必虑哉?”其妻大怒,唾邈面曰:“汝为男子,先怀不忠不义之心,枉受国家爵禄,吾有何面目与汝相见耶?”马邈羞惭无语。忽家人慌入报曰:“魏将邓艾不知从何而来,引二千馀人,一拥而入城矣。”邈大惊,慌出纳降,拜伏于公堂之下,泣告曰:“某有心归降久矣。今愿招城中居民及本部人马,尽降将军。”艾准其降。遂收江油军马于部下调遣,即用马邈为向导官。忽报:“马邈夫人自缢身死。”艾问其故,邈以实告。艾感其贤,令厚礼葬之,亲往致祭。魏人闻者,无不嗟叹。后人有诗赞曰:
后主昏迷汉祚颠,天差邓艾取西川。
可怜巴蜀多名将,不及江油李氏贤。
邓艾取了江油,遂接阴平小路诸军,皆到江油取齐,径来攻涪城。部将田续曰:“我军涉险而来,甚是劳顿,且当休养数日,然后进兵。”艾大怒曰:“兵贵神速,汝敢乱我军心耶?”喝令左右推出斩之,众将苦告方免。艾自驱兵至涪城。城内官吏军民疑从天降,尽皆投降。
蜀人飞报入成都。后主闻知,慌召黄皓问之。皓奏曰:“此诈传耳,神人必不肯误陛下也。”后主又宣师婆问时,却不知何处去了。此时远近告急表文一似雪片,往来使者联络不绝。后主设朝计议,多官面面相觑,并无一言。郤正出班奏曰:“事已急矣!陛下可宣武侯之子,商议退兵之策。”
原来武侯之子诸葛瞻,字思远。其母黄氏,即黄承彦之女也。母貌甚陋,而有奇才,上通天文,下察地理,凡韬略遁甲诸书,无所不晓。武侯在南阳时,闻其贤,求以为室。武侯之学,夫人多所赞助焉。及武侯死后,夫人寻逝,临终遗教,惟以忠孝勉其子瞻。瞻自幼聪敏,尚后主女,为驸马都尉。后袭父武乡侯之爵。景耀四年,迁行军护卫将军。时为黄皓用事,故托病不出。
当下后主从郤正之言,即时连发三诏,召瞻至殿下。后主泣诉曰:“邓艾兵已屯涪城,成都危矣。卿看先君之面,救朕之命。”瞻亦泣奏曰:“臣父子蒙先帝厚恩、陛下殊遇,虽肝脑涂地,不能补报。愿陛下尽发成都之兵,与臣领去决一死战。”后主即拨成都兵将七万与瞻。
瞻辞了后主,整顿军马,聚集诸将问曰:“谁敢为先锋?”言未讫,一少年将出曰:“父亲既掌大权,儿愿为先锋。”众视之,乃瞻长子诸葛尚也。尚时年一十九岁,博览兵书,多习武艺。瞻大喜,遂命尚为先锋。是日,大军离了成都,来迎魏兵。
却说邓艾得马邈献地理图一本,备写涪城至成都三百六十里山川道路,阔狭险峻,一一分明。艾看毕,大惊曰:“若只守涪城,倘被蜀人据住前山,何能成功耶?如迁延日久,姜维兵到,我军危矣。”速唤师纂并子邓忠,分付曰:“汝等可引一军,星夜径去绵竹,以拒蜀兵。吾随后便至。切不可怠缓,若纵他先据了险要,决斩汝首!”
师、邓二人引兵将至绵竹,早遇蜀兵,两军各布成阵。师、邓二人勒马于门旗下,只见蜀兵列成八阵。三鼕鼓罢,门旗两分,数十员将簇拥一辆四轮车,车上端坐一人,纶巾羽扇,鹤氅方裾。车旁展开一面黄旗,上书“汉丞相诸葛武侯”。諕得师、邓二人汗流遍身,回顾军士曰:“原来孔明尚在,我等休矣!”急勒兵回时,蜀兵掩杀将来,魏兵大败而走。蜀兵掩杀二十馀里,遇见邓艾援兵接应,两家各自收兵。
艾升帐而坐,唤师纂、邓忠,责之曰:“汝二人不战而退,何也?”忠曰:“但见蜀阵中诸葛孔明领兵,因此奔还。”艾怒曰:“纵使孔明更生,我何惧哉!汝等轻退,以致于败,宜速斩以正军法。”众皆苦劝,艾方息怒。令人哨探,回说:“孔明之子诸葛瞻为大将,瞻之子诸葛尚为先锋。车上坐者乃木刻孔明遗像也。”艾闻之,谓师纂、邓忠曰:“成败之机,在此一举。汝二人再不取胜,必当斩首!”
师、邓二人又引一万兵来战。诸葛尚匹马单枪,抖擞精神,战退二人。诸葛瞻指挥两掖兵冲出,直撞入魏阵中,左冲右突,往来杀有数十番,魏兵大败,死者不计其数。师纂、邓忠中伤而逃。瞻驱士马随后掩杀二十馀里,扎营相拒。
师纂、邓忠回见邓艾,艾见二人俱伤,未便加责,乃与众将商议曰:“蜀有诸葛瞻善继父志,两番杀吾万馀人马,今若不速破,后必为祸。”监军丘本曰:“何不作一书以诱之?”艾从其言,遂作书一封,遣使送入蜀寨。守门将引至帐下,呈上其书。瞻拆封视之,书曰:
征西将军邓艾,致书于行军护卫将军诸葛思远麾下:切观近代贤才,未有如公之尊父也。昔自出茅庐,一言已分三国,扫平荆、益,遂成霸业,古今鲜有及者。后六出祁山,非其智力不足,乃天数耳。今后主昏弱,王气已终。艾奉天子之命,以重兵伐蜀,已皆得其地矣,成都危在旦夕。公何不应天顺人,仗义来归?艾当表公为琅琊王,以光耀祖宗,决不虚言。幸存照鉴。
瞻看毕,勃然大怒,扯碎其书,叱武士立斩来使,令从者持首级回魏营见邓艾。
艾大怒,即欲出战。丘本谏曰:“将军不可轻出,当用奇兵胜之。”艾从其言,遂令天水太守王颀、陇西太守牵弘伏两军于后,艾自引兵而来。此时诸葛瞻正欲搦战,忽报邓艾自引兵到。瞻大怒,即引兵出,径杀入魏阵中。邓艾败走,瞻随后掩杀将来。忽然两下伏兵杀出,蜀兵大败,退入绵竹。艾令围之,于是魏兵一齐呐喊,将绵竹围的铁桶相似。
诸葛瞻在城中见事势已迫,乃令彭和赍书杀出,往东吴求救。和至东吴,见了吴主孙休,呈上告急之书。吴主看罢,与群臣计议曰:“既蜀中危急,孤岂可坐视不救?”即令老将丁奉为主帅,丁封、孙异为副将,率兵五万,前往救蜀。丁奉领旨出师,分拨丁封、孙异引兵二万向沔中而进,自率兵三万向寿春而进:分兵三路来援。
却说诸葛瞻见救兵不至,谓众将曰:“久守非良图。”遂留子尚与尚书张遵守城,瞻自披挂上马,引三军大开三门杀出。邓艾见兵出,便撤兵退。瞻奋力追杀,忽然一声炮响,四面兵合,把瞻困在垓心。瞻引兵左冲右突,杀死数百人。艾令众军放箭射之,蜀兵四散。瞻中箭落马,乃大呼曰:“吾力竭矣,当以一死报国!”遂拔剑自刎而死。其子诸葛尚在城上见父死于军中,勃然大怒,遂披挂上马。张遵谏曰:“小将军勿得轻出。”尚叹曰:“吾父子祖孙荷国厚恩,今父既死于敌,我何用生为?”遂策马杀出,死于阵中。后人有诗赞瞻、尚父子曰:
不是忠臣独少谋,苍天有意绝炎刘。
当年诸葛留嘉胤,节义真堪继武侯。
邓艾怜其忠,将父子合葬。乘虚攻打绵竹。张遵、黄崇、李球三人各引一军杀出。蜀兵寡,魏兵众,三人亦皆战死。艾因此得了绵竹。劳军已毕,遂来取成都。正是:
试观后主临危日,无异刘璋受逼时。
未知成都如何守御,且看下文分解。
不争——这里是如果之意。​
桥阁——栈道,阁道。​
鱼贯而进——贯:接连不断。“鱼贯而进”出自《三国志·魏志·邓艾传》:“艾自阴平道行无人之地七百馀里,凿山通道,造作桥阁,山高谷深,至为艰险……将士皆攀木缘崖,鱼贯而进。”比喻像鱼儿结队而游一般,一个接一个而行。后成为成语。​
二火初兴,有人越此——“二火”即“炎”字,指司马炎。这两句是说司马炎篡魏称帝,建立晋朝之际,将有人爬山越岭,到达这里。即指邓艾率兵到此。​
二士争衡,不久自死——隐寓锺会与邓艾将因争功内讧而双双死亡。​
联络不绝——即络绎不绝。连续不断之意。​
寻逝——不久亦死。寻:不久,接着,随即。​
尚——本义为匹配、侍奉。后专指娶帝王之女为妻,隐含高攀之意。​
三鼕(d
ōng冬)鼓——即击鼓三次。鼕:鼓声。​
方裾——参见第四十九回“朱履方裾”条注。​
两掖——即两边,两旁。掖:古通“腋”。​
幸存照鉴——希望留意明察。存:留意。​
嘉胤——好后代。胤:后代,儿子。​
“试观后主”二句——意谓邓艾逼蜀汉后主刘禅投降,与从前刘备逼刘璋让出益州差不多。含有一报还一报一意。​
第一百十八回
哭祖庙一王死孝
入西川二士争功
却说后主在成都闻邓艾取了绵竹,诸葛瞻父子已亡,大惊,急召文武商议。近臣奏曰:“城外百姓扶老携幼,哭声大震,各逃生命。”后主惊惶无措。忽哨马报到说:“魏兵将近城下。”多官议曰:“兵微将寡,难以迎敌。不如早弃成都,奔南中七郡。其地险峻,可以自守,就借蛮兵,再来克复未迟。”光禄大夫谯周曰:“不可。南蛮久反之人,平昔无惠,今若投之,必遭大祸。”多官又奏曰:“蜀、吴既同盟,今事急矣,可以投之。”周又谏曰:“自古以来,无寄他国为天子者。臣料魏能吞吴,吴不能吞魏。若称臣于吴,是一辱也;若吴被魏所吞,陛下再称臣于魏,是两番之辱矣。不如不投吴而降魏,魏必裂土以封陛下,则上能自守宗庙,下可以保安黎民。愿陛下思之。”后主未决,退入宫中。
次日,众议纷然。谯周见事急,复上疏诤之。后主从谯周之言,正欲出降,忽屏风后转出一人,厉声而骂周曰:“偷生腐儒,岂可妄议社稷大事!自古安有降天子哉?”后主视之,乃第五子北地王刘谌也。后主生七子:长子刘璿,次子刘瑶,三子刘琮,四子刘瓒,五子即北地王刘谌,六子刘恂,七子刘璩。七子中,惟谌自幼聪明,英敏过人,馀皆懦善。后主谓谌曰:“今大臣皆议当降,汝独仗血气之勇,欲令满城流血耶?”谌曰:“昔先帝在日,谯周未尝干预国政。今妄议大事,辄起乱言,甚非理也。臣切料成都之兵尚有数万;姜维全师皆在剑阁,若知魏兵犯阙,必来救应:内外攻击,可获大功。岂可听腐儒之言,轻废先帝之基业乎?”后主叱之曰:“汝小儿,岂识天时?”谌叩头哭曰:“若势穷力极,祸败将及,便当父子君臣背城一战,同死社稷,以见先帝可也,奈何降乎?”后主不听。谌放声大哭曰:“先帝非容易创立基业,今一旦弃之,吾宁死不辱也!”后主令近臣推出宫门。遂令谯周作降书,遣私署侍中张绍、驸马都尉邓良同谯周赍玉玺,来雒城请降。
时邓艾每日令数百铁骑来成都哨探,当日见立了降旗,艾大喜。不一时,张绍等至,艾令人迎入。三人拜伏于阶下,呈上降款、玉玺。艾拆降书视之,大喜,受下玉玺,重待张绍、谯周、邓良等。艾作回书,付三人赍回成都,以安人心。
三人拜辞邓艾,径还成都,入见后主,呈上回书,细言邓艾相待之善。后主拆封视之,大喜,即遣太仆蒋显赍敕令姜维早降。遣尚书郎李虎送文簿与艾:共户二十八万,男女九十四万,带甲将士十万二千,官吏四万,仓粮四十馀万,金、银各二千斤,锦绮、彩绢各二十万匹。馀物在库,不及具数。择十二月初一日,君臣出降。
北地王刘谌闻知,怒气冲天,乃带剑入宫。其妻崔夫人问曰:“大王今日颜色异常,何也?”谌曰:“魏兵将近,父皇已纳降款,明日君臣出降,社稷从此殄灭。吾欲先死,以见先帝于地下,不屈膝于他人也。”崔夫人曰:“贤哉,贤哉!得其死矣!妾请先死,王死未迟。”谌曰:“汝何死耶?”崔夫人曰:“王死父,妾死夫,其义同也。夫亡妻死,何必问焉?”言讫,触柱而死。谌乃自杀其三子,并割妻头,提至昭烈庙中,伏地哭曰:“臣羞见基业弃于他人,故先杀妻子,以绝挂念,后将一命报祖。祖如有灵,知孙之心。”大哭一场,眼中流血,自刎而死。蜀人闻知,无不哀痛。后人有诗赞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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