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宝(校对)第11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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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前中年还吆喝着生怕别人磕碰到了这张“宝床”,可现在见真有人注意到了他,却又变得有些急不可耐的显摆起来。
  不过他不说这句话还好,一说这话,虽然真的有部分人都是神色大震,想上前观看那刻诗,但也有部分人当场差点喷饭。
  站在周明落身侧的毕老也是嘴角一裂,都有些惨不忍睹的模样。
  倒是周明落原先也有些兴趣想上前看看的,可见到毕老的模样后才心下一动,怎么了?怎么这厮在说这张床是李白躺过的时,毕老还也小有兴趣呢,现在却突然变了脸色。
  “研究一件家具,首先要从文化入手,这能在很大程度上帮我们去伪存真。”
  见到周明落疑惑的样子,毕老再次颇为无语的看了看那正兴高采烈的帮他人指点刻诗的地方,随后就对着周明落小声解释。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李白这一首静夜思,在现代的确算是家喻户晓,但我们很多现代人却是完完全全曲解了里面的意思。”
  一句话,周明落当场有些发晕,他当然知道这首诗,毕竟那是小学课本里最有名的诗之一,可以说现代的国人只要是上过学的,不知道这首诗的还真不多。
  但是,曲解?
  “这首诗里的床,真的是我们现代人口中的床?其实不是,李白所说的床是马扎。”
  见到周明落的疑惑,毕老才又继续开口,但这句话让周明落越发愕然,不会吧,床前明月光里面的床是马扎?这不扯淡么,可毕老接下去的话却让他瞬间就小晕了一把。
  “解读这个床,要从我们中国人的起居方式说起,从专业说人类起居方式有两种,一种是席地坐,一种是垂足座。席地,就是盘腿坐在地上,垂足就是坐在椅子上,腿是垂着的状态,而我们中华民族最起初就是席地坐的民族。”
  ……
  两千年前,亚洲地区很多都是席地坐,比如日本、印度、泰国、韩国等地都是坐在地上,就算是在现代的韩剧、日剧中,主人一回家就坐在地上了,在办公室里坐椅子上不算,因为那是办公,是很西化的一件事。
  欧洲从两千年前起就是坐在椅子上的,因为欧洲地区气候湿冷,直接坐地上他们伤不起,不得不高坐起来离开湿地保持身体健康。
  而我们中国早期人类文明大部分发生在黄河流域,环境干燥,人在地上也是能坐的。
  但在两千年演化中,中国人就逐渐转变成了高坐,坐在椅子上。
  这种高坐,不是因为受不了湿气。
  可以说,中华民族算是唯一一个改变起居方式的民族,由席地坐自主改变成了垂足坐,其他日本等地至今回到家还在席地坐,那是一种文化习惯的传承,不是轻易能改变的。
  不过就算中国人是自主改变起居方式,可很多东西还是通过文化影响到了现今,比如我们经常说席位、出席、筵席等等,就是来源于席地坐时期的习惯。
  席地坐时期,中国人入座就是入席,坐在席子上,所以席位、出席这些词语,哪怕现今国中人已经改变成了垂足坐,依旧没人叫它们“椅位”、“出椅”……估计要谁那么叫谁都会觉得很别扭。
  还有一个很有意思,那就是“主席”这个词,《礼记》有规,群居五人,则长者必异席,就是说五个人以上,德高望重者必须另坐一张席子,这张席子就叫做主席,指的就是一群人里的首脑,德高望重者。
  沿用到现在,国内最高领导还是叫主席,而不是叫“主椅”!!
  知道了这段历史,所以问题来了,我们是怎么从席地坐改为垂足坐的?什么时候改的?
  答案就是李白“床前明月光”里所说的那张床,古称胡床,也就是现代人口中的马扎。
  当时的游牧民族兄弟带给了我们很多耳目一新的东西,其中就有他们翻身下马,从马背上打开的一个扎捆的东西,坐在屁股底下,也就是马扎。
  这东西到现在很多人还在用,出去乘个凉,逛个公园带个马扎最方便不过。
  而当时的人就称其为胡床。
  李白这首静夜思他说的床也就是马扎,语境清晰,动作清楚,那就是李白拎着一个马扎,坐在院子里,在明月下思乡。
  这很直观,如果李白这张床真的是我们通常所说的床,那我们躺在床上怎么举头,怎么低头?你躺在床上看上空,压根不需要举头这个动作,直接睁开眼看到的就是上空,想看地面的时候应该是撑着身子“探头”向下看,而不是低头。
  李白要真是那样躺在床上,只能是“睁眼”望明月,“探头”思故乡了。
  而且如果是对中国建筑史有了解的人,基本都会知道唐代建筑门窗非常小,门是板门不透光,宋代以后才出现隔扇门,中国现存的唐代建筑全国只有四座,比如山西佛光寺,窗户非常小,月亮的光几乎不可能进入室内。
  尤其当窗户糊上纸后,月光更是绝对进不来的。所以李白是坐在院子里,在马扎上一边看月亮一边思乡。
  还有一首诗,也是李白写的,《长干行》“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诗中以小女孩的口吻说,我小时候拿了一个马扎坐在门口,折了一支花在门前玩耍,小男孩骑着竹马,围着我绕圈起腻。意思很清晰。
  但如果你要按照我们现代人说的床的意思解读就会很诡异,中国的床都是顶着墙壁放的,现代人大多都是这样,家里的床摆放位置都有一头是顶着墙放,古人则更甚,基本都是两面靠墙的。只看前两句,还可以解释成小女孩在门前折花玩耍,但后半句一开始,小男孩进屋了,绕着一个躺在一张两面顶墙的“床”上的小女孩绕圈起腻?他要能真的完整绕过去一圈就是幽灵了。
  所以古诗中的床,十有八九都是指的胡床,也就是马扎。当然,这也不是说所有古诗中的床都是指的胡床,《诗经》中“十月蟋蟀,人我床下。”说的就是床是睡觉的家具了。
  十月天冷了,蟋蟀进屋钻到我床下,极具诗情画意。床,在早期是卧具,更是坐具,《说文》中解释,“床,安身之坐者。”它主要指的还是用来坐的胡床。
  哭笑不得的给周明落讲解了一点文化传承的概念,毕老才又哑然失笑的看向前方那中年男子。对方抬着一个正儿八经的罗汉床,却说那是李白诗中的马扎,这不是贻笑大方么。
  而周明落此刻则一样是汗颜不已的暗中庆幸,还好有毕老给他讲了这么浅显的基本常识……不然他直到今天还会以为李白那首诗里的床指的依旧是现代人口中睡觉用的床。
  但这也怪不得现代人,主要是古人的名词一般都比较宽泛,一个名词可能对应几种事物,比如床即可以指睡觉用的床,也可以指胡床马扎,但现代人的名词却是分类清晰,床就是指的睡觉用的床,马扎就叫马扎,完全两不相干。
  这要不是有人研究家具,恐怕还真不容易分辨出来。他以前的半吊子家具水平,大多是侧重的材质方面,你要他辨认一张床是什么木头做的,他可能还懂些,但对于这些历史文化内涵了解还真不多,毕竟中国五千年文化历史太多太广泛了,他除非去刻意钻研,否则很难了解太多。
  不过在汗颜中,周明落脑中却蓦地泛起一个古怪的念头,他可是记得以前看过一些奇怪的打油诗,什么“床前明月光,地上鞋两双……”
  原本他还觉得这些打油诗也蛮有韵味,挺有意思的,可现在看来那就是一悲剧了。
  就是和前方那个大气中年一样的悲剧,不懂历史文化,轻易就被人忽悠的一塌糊涂。
第016章
曾经
  不再去理会那抬着一张罗汉床却大叫着是李白《静夜思》中那张床的中年,接下去的时间里,周明落才陪着毕老走进街边一家家店铺。
  或看或赏,整个人都沉溺在了古玩的世界中,整个过程里周明落也是深切的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学识渊博,家具行列基本可分为床榻、椅凳、桌案、屏几以及其他杂项,每一种又都有着详细的分类。
  比如床就可以分为塌、罗汉床、架子床、拔步床等,这么多分类,毕老几乎都可以详细的讲出其起源,历史因由,而且他的讲解并不沉闷,往往还掺杂着一些比较有趣的故事来润色,听的周明落津津有味。
  不止在这短短的时间内详细了解了不少家具知识,更是对家具的造诣也有明显的提高。
  他以前也并不是完全不懂,关于家具材质辨认,他都是比较清楚的,另外就是辨伪之类的手段也略通几成,现在有了毕老的指点,外加还有【觅文符】可以断定材质年代,周明落的收获真不可谓不大。
  时间就在不知不觉中度过,周明落还亲眼看着毕老在古玩城捡了一个漏。
  一件明黄花梨四出头官帽椅,造型很是简约,却韵味十足。
  捡到那个漏之后,毕老心情也越发开怀起来,而在见到周明落一副认真好学的模样后,更是特意向他推荐了几本关于家具收藏方面的书籍。
  好在南古玩城本就囊括了一个书城,所以几乎是在闲逛的过程中周明落就买齐了所需的书籍。也是直到午饭过后,又在古玩城溜达了几个小时,毕老才略微显出了一丝倦意,而后就被周明落送着回了酒店。
  在临走之前,毕老才说他明天就要离开临川了,这倒让周明落心下升起一股大大的遗憾,他也真恨不得多跟在对方身前学点知识。
  不过他也没有强求,因为他知道两人其实关系不深,自己不过是因为那件青花地砖让对方老怀大嫩,所以才指点了自己一次罢了。
  这样的机会能把握住就把握,一旦要结束时,也万万不能强求。
  告别毕老回到北环小区,周明落先是去看了看秀姨,跟着才又返回自己家中开始回味起了一天的所得,等回味的差不多了,就拿出白天买来的书籍开始阅读。
  他知道自己根基浅,自己不止是真的喜欢古玩这一行,喜欢这里面检漏的刺激,一样沉迷于各式各样的古玩中蕴含的人文历史荟萃,现在更需要真正的古玩去壮大黄皮书,所以他就必须要努力。
  只有通过不断的努力学习,不断的吸收各种知识,让自己变得博学,才能做到自己想做的一切。
  ……
  新的一天。
  阳光普照大地,干净的玻璃窗内,一条长长的身影四平八叉的瘫在床上酣睡,似乎一点都没留意到阳光的刺眼,就在一片宁静的氛围中,一阵悦耳的手机铃声才蓦地在空旷的房内响起。
  手机足足响了半分钟,一直毫无动静的身影才蓦地一动,跟着就伸手去抓手机。
  当接通那一刻,从对面就响起一道略带沙哑的声线。
  “喂,你是周明落?”
  “你是?”大脑依旧有些困乏,周明落昨夜一直看书看到凌晨一点,然后又花了一个小时半睡半醒的重新画出新一天的【觅文符】和【金刚符】。
  所以哪怕一直休息到现在,他依旧很有些乏。
  “啊,真的是你,我是杨丹,还记得我不?”当周明落恩过之后,手机对面的声线才立刻变得惊喜起来。
  而这句话亦让周明落一顿,所有的睡意瞬时清醒了小半,杨丹?
  “杨丹?是你?”确认那声音的确有些熟悉,好像就是记忆中杨丹的声线时,周明落才猛的从床上坐了起来,更是充满惊讶的道。
  “是啊,呵呵,听说你在新川?我也在新川呢。”
  对面再次传来一阵浅笑,很轻松的笑声,更瞬间勾起了周明落无数回忆。
  杨丹是他以前的老同学。说起来两人的同学关系可真不浅了,从小学一年级就认识了。
  他的老家在中合省平原深处的农村,那个时候就是三四个村庄组成一个大队,一个大队才有一座小学,一个乡镇基本也只有一两个中学,然后一个县城的高中就多了,不过通常也就三四个左右。
  周明落和杨丹就是一个大队的,邻村,从小学一年级开始因为每个年级只有一个班,直到小学毕业都是同班,还有一两年坐过一阵子同桌,到了初中因为班级多了倒是没曾同班过,不过高中又考进了同一所学校,更在高三时又分到一个班级,那时候关系也很不错。但周明落在高三只上了一大半就辍学了,高考都没参加,以后也就没了联系。
  他当年的辍学很突然,是被学校开除的。
  人都有叛逆的时候,周明落在青春期时也不例外,高中以前他的成绩一直很好,但自从进了县城读高中后就变坏了,这种变坏并不是指的其他方面,只是不喜欢学习了,成天上课哪怕无所事事也不想去学习,成绩一路下滑。在班上经常都是倒数,偶尔还会跟着班上几个老痞子抽根烟玩玩,他没烟瘾,但当时就是觉得那样子很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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