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惨世界(校对)第131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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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口是曲解的土语,很快就变质。再说,由于它总是竭力回避,一旦感到让人理解,便会改变。同植物相反,阳光要扼杀它接触到的东西。因此,切口会不断解体和重组;这种变化隐晦、迅速,永不止息。它在十年中超过语言在十世纪所走的路。因此,larton[13]变成lartif;gail[14]变成gaye;fertanche[15]变成fertille;momignard[16]变成momacque;siques[17]变成frusques;chique[18]变成égrugeoire;colabre[19]变成colas。魔鬼起先是gahisto,然后是rabouin,后来是面包师傅;教士先是ratichon,然后是野猪;匕首先是二十二,然后是野生苹果幼树,后来是lingre;警察先是railles,然后是战马,然后是棕发女人,然后是鞋带商,然后是coqueurs,然后是cognes;刽子手先是taule,然后是Charlot,然后是atigeur,然后是becquillard。十七世纪,搏斗说成互敬鼻烟;十九世纪,改成互敬口嚼烟。在这两种极端之间,有过二十种不同说法。在拉塞奈尔看来,卡尔图什讲的是希伯来语。这种语言的所有词汇,就像讲这些词汇的人一样,不断逃逸。
可是,由于不断变化,古老的切口不时再出现,变旧为新。它有保存自身的据点。神庙街保存了十七世纪的切口;比塞特尔还是监狱时,保存了图纳的切口。可以听到往昔的图纳人话语中anche的词尾。Boyanches-tu(你喝酒吗)?il
croyanche(他相信)。但是,不断变化仍然是法则。
如果哲学家能够确定一段时间,观察这种不断泯灭的语言,他就会陷入忧伤而有益的思考。没有什么研究更富有成果和更有教益。没有一个隐喻,没有一句切口的词源,不包含一种教训。在这些人当中,“打”意思是“假装”;他在“打”病;狡黠是他们的力量。
对他们而言,人的概念同黑暗的概念分不开。黑夜说成sorgue,人说成orgue。人是黑夜的派生词。
他们已习惯把社会看成扼杀他们的一种氛围,他们谈论自己的自由,就像人们谈论自己的健康。一个人被捕是个“病人”;一个人被判刑是个“死人”。
囚犯关在埋葬他的四堵石壁中,最可怕的就是某种冰冷的贞洁;他称地牢为castus。[20]在这阴森的地方,外界生活总是以最喜气洋洋的面貌出现。囚犯戴着脚镣;您也许以为他在想,别人用脚走路吧?不。他在想,别人用脚跳舞;因此,一旦他锯掉了脚镣,他的第一个想法是,现在他可以跳舞了,他把锯子称为“小酒店舞场”。一个“名字”是一个“中心”;深深地化合在一起。强盗有两个头,一个思索他的行动,引导他一生,另一个在肩膀上,为行刑那天准备的;他把给自己犯罪出主意的头称为“索尔本学院”,把为他赎罪的头称为“圆木头”。一个人身上只穿着破衣烂衫,心里只有邪念,在物质和精神两方面都堕落到“无赖”一词所标志的双重含义,他就到了犯罪的边缘,他就像一把锋利的刀;他有双刃,即他的困苦和他的凶恶;因此,切口不说“无赖”,而说réguisé。什么是苦役监?是炼狱的火坑,是地狱。苦役犯叫做“柴捆”。最后,这些歹徒给监狱起什么名字呢?“学校”。一整套惩罚可以从这个词派生出来。
匪徒也有他的炮灰,即可以窃取的物质,你,我,什么人都行;le
pantre(Pan,指所有人)。
你想知道苦役监的大部分歌曲,在特殊词汇中称为lir
onfa的副歌是怎么产生的吗?请听我道来:
在巴黎的沙特莱监狱,有一个长方形的地窖。这个地窖在塞纳河水面之下八尺深。没有窗户,也没有通气窗,惟一的开口是门;人可以进去,而空气进不去。这个地窖是石头拱顶,地下是十寸深的烂泥。地窖铺上了石板;但由于水的渗透,石板腐烂和龟裂了。离地面八尺高的地方,有一条长长的大梁,横穿过这地下室;从大梁上相隔一段距离,垂下三尺长的锁链,锁链末端是枷锁。这个地窖里关着判处做苦役的囚犯,直至押解到土伦。狱卒把犯人推到大梁下,每个囚犯的锁链在黑暗中摆荡,等待着他们。锁链是垂下的手臂,枷锁是张开的手,它们抓住这些可怜虫的脖子。把囚犯戴上枷锁,就让他们呆在那里。锁链太短,他们无法躺下。他们在这个地窖里,在这黑暗中,在大梁下一动不动,几乎吊着,不得不使出极大的努力,才能够到面包或水罐,头上是拱顶,烂泥淹没半条腿,粪便顺着双腿流下去,累得浑身散了架似的,弯腰屈膝,双手抓住锁链来休息,只能站着睡觉,时刻被枷锁卡得醒过来;有的囚犯醒不过来了。吃东西时,他们用脚踵将扔在烂泥里的面包,顺着胫骨,推到手上。他们这样要呆多长时间呢?一个月,两个月,有时半年;有一个呆了一年。这是苦役犯的候见室。把他们关在那里,是因为偷猎了国王的一只野兔。在这个坟墓与地狱中,他们干什么呢?在坟墓里能做的事,就是奄奄待毙,在地狱里能做的事,就是唱歌。因为凡是看不到希望的地方,只剩下歌曲。在马耳他海域,一条苦役船驶过来,在听到桨声之前,会听到歌声。曾在沙特莱的地牢里呆过的可怜偷猎者苏尔万桑说:“是韵律使我支持下来。”诗歌没有用。韵律有什么用?几乎所有的切口歌曲都是在这个地窖里产生的。蒙戈默里帆桨战船忧伤的叠歌:“蒂马路米塞纳,蒂木拉米宗”,就来自巴黎沙特莱大监狱的这个地牢。这些歌曲大半是凄切的;有几首欢快;有一首温柔:
这里呀是舞台,
小射手[21]展风采。
您徒劳无功,消灭不了永存人心的爱情。
在这个行为见不得人的世界里,大家保守秘密。秘密是大家的东西。秘密,对这些不幸的人来说,是用作团结基础的一致。泄露秘密,不啻从这个凶残的共同体的每个成员身上夺走一点东西。用切口有力的语言来说,告发说成“吃掉那一块”。仿佛告发者将大家共有的一点东西据为己有,用每人身上的一块肉养肥了自己。
什么是挨耳光?普通的隐喻回答:“看到了三十六支烛光。”切口插进来回答:“烛光,侮辱。”这样,日常用语将耳光当作侮辱的同义词。因此,切口借助隐喻这条无法估量的轨道,自下而上渗透,从洞窟上升到科学院;普拉耶说:“我点着我的侮辱(蜡烛),”这使伏尔泰写道:“朗勒维埃尔·拉博梅尔该挨一百个侮辱(耳光)。”
发掘切口,每一步都有发现。研究和深挖这种古怪的土语,会导致正常社会和犯罪社会的神秘交汇点。
切口,这是变成苦役犯的语言。
人的思维要素竟被压制到这么低,竟被命运的黑暗暴力拖走、捆住,竟让神秘莫测的绳索捆在这个深渊里,实在令人惊奇。
噢,悲惨的人思想多么可怜!
唉!没有人来救助这黑暗中人的灵魂吗?它的命运就是在黑暗中永远等待神灵、解放者、骑着飞马和半鹰半马怪兽的巨人、鼓翼从天而降身披朝霞的斗士、光彩夺目的未来骑士吗?它总是白白地向理想的光芒呼救吗?它被判决在深渊的黑暗中,惶恐地倾听恶魔到来,看到恶魔的头口吐白沫,张牙舞爪,躯体肿胀,露出环节,在污水中蜿蜒起伏,越游越近吗?它必须呆在那里,没有一点光,没有希望,隐约觉察到怪物可怕地接近,瑟瑟发抖,披头散发,扭动双臂,永远锁在黑夜的岩石上,赛过在黑暗中白皙、赤裸、凄惨的安德罗墨达[22]!
三、哭和笑的切口
可见,全部切口,不管是四百年前的切口,还是今天的切口,都渗透了晦涩的象征精神,使每个词有时具有忧伤意味,有时咄咄逼人。可以感到当年“奇迹宫廷”的乞丐玩纸牌时忧郁而凶恶的神情,那些纸牌游戏是他们特有的,有几副保存至今。比如,梅花八画了一棵大树,有八片巨大的梅花叶,这是森林的奇异化身。树根旁可以看到一堆点燃的火,三只野兔在铁扦上烤着一个猎人。后面另一堆火上,有一只冒热气的锅,从里面露出一只狗头。在纸牌上画着烧烤走私者,锅里烹煮伪币制造者,没有什么比这种报复更骇人听闻的了。在切口的王国里,思想所采取的各种形式,不论歌曲、嘲笑或威胁,都具有这种无可奈何和意气消沉的特点。所有歌曲都谦卑而悲切,催人泪下;有几首曲调被人搜集下来。匪徒叫做“可怜的匪徒”,他总是东躲西藏的兔子,仓惶逃命的老鼠,惊飞的雀儿。他刚要祈求,便又仅仅叹息一声;其中一声呻吟传至我们:Je
n'entrave
que
le
dail
comment
meck,le
daron
des
orgues,peut
atiger
ses
momes
et
ses
momignards
et
les
locher
criblant
sans
être
atigé
lui-même。[23]可怜的人每当有工夫思索,在法律面前自惭形秽,在社会面前显得微不足道;他趴在地上哀求,乞怜;让人感到他知道做错了。
大约在上世纪中叶,出现了变化。监狱的歌曲,盗贼的老调,可以说具有一种放肆、快活的格调。哀怨的“马吕雷”被“拉里弗拉”代替。十八世纪,几乎在所有的帆桨战船、苦役场和监狱的歌曲中,又找到恶狠狠的、神秘的快乐。可以听到尖厉、跳荡的叠歌,仿佛闪耀着磷光,由吹木笛的鬼火扔在森林里:
米拉巴比,苏拉巴博,
米利通 里蓬 里贝特,
苏拉巴比,米拉巴博,
米利通 里蓬 里博。
在地窖或树林里一面掐死人,一面唱这首歌。
严重的征兆。十八世纪,这些悲惨阶层自古以来的忧郁消失了,他们开始发出笑声,嘲笑天主与国王。例如对路易十五,他们把法国国王称为“庞丹侯爵”[24]。他们几乎是快活的。从这些悲惨的人身上发出一种微光,好似他们的良心上不再有重负了。这些可悲的黑暗匪帮,不仅在行动上有拼死一搏的胆量,而且在精神上有无所顾忌的大胆。这种征兆表明他们丧失了犯罪感,也表明他们感到在思想家和幻想家中获得说不清、不自觉的支持。这种征兆表明偷盗和抢劫开始渗透到某些学说和诡辩术,减少了一点丑恶,却给诡辩术和这些学说带来许多丑恶。最后,这种征兆表明,这种情绪如果得不到排遣,不久就会惊人地爆发出来。
这个话题打住一下。我们在这里指责谁?是十八世纪吗?是这个世纪的哲学吗?自然不是。十八世纪的著作是健康的,优秀的。以狄德罗为首的百科全书派,以杜尔果为首的重农学派,以伏尔泰为首的哲学家,以卢梭为首的空想主义者,这是四支神圣的大军。人类大踏步走向光明归功于他们。这是人类的四支先锋队,迈向进步的四个主要问题,狄德罗迈向美,杜尔果迈向实用,伏尔泰迈向真,卢梭迈向正义。但是,在哲学家旁边和下面,还有诡辩家,这是混杂在香花中的毒草,是原始森林中的毒芹。正当刽子手在法院的主楼梯上焚烧上个世纪宣扬解放的伟大作品时,今日已被遗忘的作家得到国王的特许,发表具有瓦解作用的怪书,那些悲惨的人贪婪地阅读。奇怪的是,有几部得到一位王爷赞助,收藏在《秘密文库》里。这些事实深藏不露,不为人知,表面上看不出来。有时,一件事实的危险就在于鲜为人知。因为是暗地里发生的,所以密不透风。在这些作家中,当时在群众中挖掘最有害的通道的,也许是雷蒂夫·德·拉布勒托纳[25]。
这项工作适用于全欧洲,在德国造成的破坏超过其他地方。在德国,席勒的名剧《强盗》所概括的时期里,偷盗和抢劫作为反抗财产和劳动而出现,吸收了某些最简单的、似是而非的、表面正确实质荒谬的思想,用这些思想包装起来,可以说隐蔽其中,采用一个抽象名称,进入理论范畴,以这种方式在朴实的劳苦大众中流传,连配制这种混合剂的不慎化学家也没有觉察,连接受的群众也茫然无知。每当出现这类事实,后果都是严重的。痛苦产生愤怒;正当富有阶层像睁眼瞎子,或者安然入睡,总之闭目塞听时,穷苦阶层的仇恨,碰到在角落里沉思的苦闷或失去理智的人,燃起了火把,开始审察社会。仇恨的审察,这是可怕的事!
倘若时运不济,就要发生从前所谓雅克团的惊人动乱,相较而言,纯粹的政治动荡不过是儿戏,那已不再是受压迫者反对压迫者的斗争,而是困苦反对舒适的暴动。于是一切分崩离析。
雅克团是人民的地震。
约莫十八世纪末,这种危险也许在欧洲迫在眉睫;却被法国大革命这一声势浩大的义举阻止了。
法国大革命无非是用剑武装起来的理想,巍然耸立,猛然一击,既关上恶之门,又打开了善之门。
它指出了问题,宣布了真理,驱除了瘴气,净化了世纪,给人民加冕。
可以说,它第二次创造了人,给了它第二个灵魂,即民权。
十九世纪继承和利用了它的成果,今天,上述指出的灾难,说实话,不可能发生了。指责它的人是瞎子!惧怕它的人是傻子!革命是预防雅克团的疫苗。
由于革命,社会状况改变了。我们的血液里不再有封建君主制的病毒。我们的肌体里也不再有中世纪的成分。可怕的蚁群突然闯进来,脚下听到沉闷的黑暗中的奔突,文明的表面难以形容地隆起鼹鼠的地道,大地裂开,岩洞之顶开了口,从地底突然冒出鬼怪的头颅,这样的时代一去不复返了。
革命感是一种精神感觉。民权感得到发扬,便发展责任感。所有人的法则是自由,根据罗伯斯比尔出色的定义,它在他人自由开始的地方结束。从一七八九年以来,全体人民在个体崇高化中扩大;有了自己的权利,穷人就有了光彩;快饿死的人内心感到对法国的坦荡;公民的尊严是内心的盔甲;自由的人是审慎的;有选举权的人在统治。由此产生不可腐蚀性;由此贪得无厌注定失败;由此面对诱惑,目光勇敢地低垂。革命的净化效果突出,七月十四日,八月十日,这样的解放日一过,就再也没有贱民了。受到启迪、成长起来的群众发出的第一声叫喊是:处死盗贼!进步是个有教养的人;理想和绝对不做小人。一八四八年,运载杜依勒里宫的财宝那些货车,是由谁押送的?由圣安东尼郊区的拾荒者。破衣烂衫给财宝站岗。美德使这些衣衫褴褛的人大放光彩。在这些货车上,有的箱子没有关严,甚至有的半开半闭,在光辉夺目的珠宝匣中,有缀满钻石的法国古老王冠,顶端那颗代表王权和摄政权的红宝石价值三千万。赤脚汉守卫这顶王冠。
因此,再没有雅克团了。我对那些机灵鬼感到遗憾。往昔的恐惧起了最后一次作用,今后不可能对政治起影响了。红发鬼的大弹簧断裂了。现在已众所周知。吓人的玩意儿再也吓不了人。鸟儿同稻草人混熟了,上面的鸟粪生了虫子,市民当作笑谈。
四、两种责任:警戒和希望
既然如此,一切社会危险都消除了吗?当然没有。没有雅克团了。社会在这方面可以放心,血液不再上冲社会的脑袋;但是,社会要关注呼吸的方式。不用再担心中风,可是还有肺病。社会肺病叫做贫困。
慢性侵害和突发同样致命。
我们不厌其烦地重复,首先要想到一贫如洗的劳苦大众,减轻他们的痛苦,让他们呼吸新鲜空气,给他们照明,爱护他们,出色地扩大他们的视野,给他们提供各种形式的教育,为他们树立劳动的范例,而决不是游手好闲的范例,减少个人的重负,同时扩展目标一致的概念,限制贫穷,而不是限制富有,创造公众和民众的广阔活动场地,像布里亚柔斯[26]一样有一百只手,从四面八方伸向受苦的人和弱者,动用集体力量,履行这一重大责任,即给所有的手臂开设工场,给有各种天赋的人开办学校,给所有的才智建立实验室,提高工资,减少辛劳,保持收支平衡,就是说享受与付出的努力、满足与需要成比例,总之,让社会机构发出更多的光,提供更多的福利,为受苦和无知的人造福,但愿富有同情心的人不要忘记,这是博爱的首要任务,但愿自私的心灵知道,这是政治上的第一需要。
应该说,这一切只不过是开端。真正的问题是,劳动倘若不是一种权利,就不可能是一种法则。
这里决不是展开议论的地方,我们对此不加强调。
如果大自然叫做天意,社会应该叫做预见。
智慧和精神的扩展,还有物质的改善都是不可或缺的。知识是人生旅途的食粮;思想是第一需要;真理如同小麦一样是养料。理性如果缺乏科学和智慧的营养,就会消瘦。精神和肠胃一样,不吃东西可怜得很。比起缺乏面包、奄奄一息的躯体,更为悲惨的是,缺乏智慧、奄奄一息的心灵。
一切进步趋向于解决这方面的问题。有朝一日,人们会感到惊讶。既然人类在上升,底层的人自然要摆脱困苦区域。只要整体水平提高,贫困也就消灭了。
这种解决办法受到赞美,若要怀疑就错了。
在我们所处的时代,往昔确实还很强大。它获得振兴。一具僵尸恢复青春令人震惊。它正在向前走来。它仿佛是战胜者;这具僵尸是个征服者。它率领迷信军团,挥舞专制主义的利剑,高举愚昧的旗帜来到;曾几何时,它取得十场战役的胜利。它在向前,它咄咄逼人,它在笑,它到了我们的门口。至于我们,不要绝望。汉尼拔扎营的地方,我们拱手相让。
我们有信仰,我们会害怕什么呢?
江河不会倒流,同样,思想不会倒退。
但愿不寄希望于未来的人好好思索。对进步说不,他们谴责的决不是未来,而是他们自己。他们得的是恶疾;他们给自己接种了“往昔”这种疫苗。只有一种方法拒绝明天,就是死去。
然而,不要任何死亡,躯体的死亡尽量推迟,灵魂永远不要死亡,这才是我们所希望的。
是的,将要说出谜底,斯芬克司要开口了,问题将要解决。是的,十八世纪初具雏形的人民,要由十九世纪完成塑造。怀疑这一点的人是白痴!普天下的幸福在将来,在不久的将来出现,天经地义是必然的现象。
整体的巨大推动力支配着人类的行动,在特定的时间内,引导这些行动到合乎逻辑的状态,就是说平衡,就是说公正。一种天地组合的力量来自人类,主宰着人类;这种力量能制造奇迹;美妙的结局和异乎寻常的曲折,都能轻而易举地写就。这种力量借助来自人类的科学和上天安排的事件,并不担心提出问题的矛盾,而在庸人看来,这些矛盾是无法解决的。它善于比较各种思想,从中找出解决办法,又善于比较各种现象,从中得到教益;人们可以从这种进步的神秘力量期待获得一切,有朝一日,这种力量在坟墓深处让东西方汇合,并让伊斯兰教国家君主和拿破仑在大金字塔里对话。
在这之前,在精神向前迈进的洪流中,不要停顿,不要犹豫,不要歇息。社会哲学基本上是争取和平的科学。它追求的目的和应有的结果,在于通过研究对立面,消除愤怒。它观察,它探索,它分析;然后它重新组合。它通过缩减的办法着手进行,消除一切仇恨。
狂风在人们的头上肆虐,一个社会就会崩溃,这种情况屡见不鲜;历史充满了遭到灭顶之灾的民族和帝国;风俗、法律、宗教,有朝一日,这捉摸不定的暴风掠过,会席卷这一切。印度、迦勒底、波斯、亚述、埃及的文明,一个接一个消失了。为什么?我们一无所知。这些灾难出自什么原因?我们不得而知。这些社会能保存下来吗?是它们自身的过错吗?它们禁锢在致命的恶习中,终至末路穷途?在一个民族和一个种族的可怕灭亡中,自戕的成分占多少?这些问题没有答案。黑暗笼罩着这些注定灭绝的文明。既然它们被吞没了,也就化作了水;我们没有什么可多说的;回顾以往这片海洋的深处,我们不禁悚然而惧,在这滔天巨浪后面,经历一个个世纪,巴比伦、尼尼微、塔尔苏斯、底比斯、罗马,这些巨轮,在黑暗千变万化之口吹出的狂风下沉没了。但是,那边是黑暗,这边是光明。我们不知道古代文明所患的疾病,我们却知道我们的文明的残疾。我们有权利让它处处照到阳光;我们观赏它的美,我们也剥露它的丑。它哪里有病痛,我们就检查;病痛一旦查明,便研究病因,最后发现医治的药。我们的文明是二十世纪的成果,既是妖怪,又是奇迹;它值得疗救。它会得到疗救。减轻它的病痛,这已经很不错了;给它以启迪,就更上一层楼。现代社会哲学的所有研究,都应集中到这个目标上。今日,思想家有一项重大职责,就是给文明听诊。
我们再说一遍,这种听诊鼓舞人心;正是通过强调鼓舞作用,我们想结束一个悲惨故事这几页严肃的插话。社会是会消亡的,而人类却永生不灭。火山像有脓肿并流脓,于是爆发,这里那里留下伤口,硫气喷射形成疥癣,但地球不会完蛋。民众的疾病不会杀死人。
然而,谁对社会作诊断,都会不时摇头。最强壮、最温柔、最有逻辑头脑的人,也有气馁的时候。
未来会出现吗?当人们看到可怖的阴影重重时,几乎要提出这个问题。自私和悲惨的人面对面,没有好脸色。在自私的人身上,偏见,未受过好教育,在陶醉中胃口越来越大,给荣华富贵的喊声弄得昏昏然,有的人怕受苦发展到厌恶受苦人,难以抑制的满足欲望,自我膨胀以致封闭心灵;在悲惨的人身上,看到别人享乐又垂涎,又嫉妒,又仇视,人内心的兽性剧烈震动,以求餍足,心里充满迷雾,愁苦,渴望,不幸,邪恶而简单的无知。
有必要继续遥望天空吗?能分清的亮点是正熄灭的星体吗?理想这样消失在天穹,微小,孤零零,难以分辨,闪闪发光,但周围可怕地堆积黑洞洞的巨大威胁,望去令人胆寒;但不比乌云口中的一颗星星更加危险。
[1]拉丁文,好吃懒做。
[2]《一个死囚的末日》。——原注
[3]欧仁·苏(1802—1857),通俗小说家,著有《巴黎的秘密》、《流浪的犹太人》等。
[4]观众给剧本喝倒彩。——原注
[5]我的枪。
[6]我的马。
[7]我的鞋匠。
[8]朗布耶府是17世纪上半叶著名的沙龙,“奇迹宫廷”是巴黎乞丐的聚集地,雨果在《巴黎圣母院》中描写过。
[9]在罗马神话中,弗洛尔是花神,波莫娜是果树女神,尼普顿是海神,柏洛娜是女战神。
[10]芒德兰(1724—1755),法国有名的匪首。
[11]维庸的诗句,摘自《昔日贵妇谣曲》,为每节诗的最后一句,白雪是贵妇的隐喻。
[12]但需要指出,克尔特语中的mac意为儿子。——原注
[13]面包。——原注
[14]马。——原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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