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惨世界(校对)第97部分在线阅读

字体大小: | | 上一章 / 章节目录 / 下一章 / 返回书籍页面 / 当前阅读进度97/190

“不错,”博须埃说。
“看看他那双眼睛吧!”库费拉克又说。
“见鬼,他跟踪什么人呢?”
“跟踪宝贝-骚货-花帽吧!他坠入情网了。”
“可是,”博须埃指出,“我看不到宝贝、骚货和花帽在街上。一个女人也没有。”
库费拉克定睛细看,叫了起来:
“他跟踪一个人!”
确实有一个人戴着鸭舌帽,尽管只看到他的背,还是可以看到他的花白胡子,他走在马里于斯前面二十来步的地方。
这个人穿一件对他来说过大的崭新的大衣,一条沾满污泥、破烂不堪的长裤。
博须埃哈哈大笑。
“这是个什么人?”
“这个吗?”库费拉克又说,“是个诗人。诗人都喜欢穿兔皮商的裤子和法国贵族院议员的大衣。”
“咱们看看马里于斯到哪里去,”博须埃说,“咱们看看这个人到哪里去,跟踪他们,嗯?”
“博须埃!”库费拉克叫道,“莫城的鹰!您是一个不可思议的笨蛋。您去跟踪一个人,他在跟踪另一个人!”
他们往回走。
马里于斯刚才看到荣德雷特经过穆弗塔尔街,确实在窥伺他的动向。
荣德雷特走在前面,没有疑心有人盯梢。
他离开了穆弗塔尔街,马里于斯看到他走进格拉西厄兹街不堪入目的一间破屋,在里面呆了一刻钟左右,然后返回穆弗塔尔街。他在一家五金店停留了一会儿,当年皮埃尔-龙巴尔街的拐角有这样一家店。几分钟后,马里于斯看到他从店里出来,手里拿着一把白木柄的冷錾,藏掖在他的大衣下。走到小让蒂街,他向左拐,迅速踏上小银行家街。白天过去了,歇了一会儿的雪又开始下起来,马里于斯藏在小银行家街的拐角,这条街像往常一样空无一人。他没有再跟踪荣德雷特。他做对了,因为来到矮墙附近,早先马里于斯听到长发人和留胡子人说话的地方,荣德雷特回过身来,确认没有人跟踪,看不到马里于斯,然后跨过墙,消失不见了。
这堵墙傍着的空地,与一家旧出租车行的后院相通,业主声名狼藉,破了产,车棚下还有几辆旧的单排座轿式马车。
马里于斯寻思,要利用荣德雷特不在,赶紧回家,才是明智的;况且时间不早了;每天傍晚布贡大妈都要到市区洗餐具,晚上到时习惯锁上楼门;马里于斯已把钥匙给了警探;因此,要赶快回去。
黄昏已到;夜幕几乎落下;天际和无垠的天空只有一个圆点被太阳照亮,就是月亮。
它殷红地升起在老年妇救院的低矮圆顶后面。
马里于斯大步流星地赶回50—52号。他到达时,大门还开着。他踮起脚尖上楼,沿着走廊的墙壁溜到自己房里。这条走廊,读者记得,两边的破屋当时待租,是空房间。布贡大妈通常让各扇门打开。经过一扇门的前面时,他似乎看到一间没人住的屋子里有四颗头一动不动,被天窗射入的一点余光照得白蒙蒙的。马里于斯没有竭力张望,不愿被人看到。他终于回到房间,悄无声息,也没有被人发现。正是时候。过了一会儿,他听到布贡大妈走了,大门关上。
十六、又听到套用一八三二年英国流行曲调的歌曲
马里于斯坐在床上。可能是五点半。离即将发生的事只有半小时。他听到自己的脉搏跳动,有如在黑暗中听到钟表的滴答声。他想到此刻在黑暗中有两方面的行进:一方是罪恶,另一方来自司法机关。他没有害怕,但想到即将发生的事,他禁不住有点哆嗦。正如遭到意外事件突然袭击的人一样,这一整天给他做梦的印象,为了确信自己不在做噩梦,他需要感到背心口袋里两支钢枪的冰冷。
不再下雪了;月亮越来越明亮,摆脱了雾气,月光加上雪的白色反光,使房间里有黄昏的印象。
荣德雷特的陋室里有灯光,马里于斯看到隔墙的小孔闪烁红光,他觉得像血一样。
这样的光确实不会是一支蜡烛产生的。再说,荣德雷特的家里没有动静,没有人走动,没有人说话,没有呼吸声,那里一片死寂、冷清,没有这灯光,会令人以为是在墓园旁边。
马里于斯轻轻脱下靴子,推到床底下。
几分钟过去了。马里于斯听到楼下的大门在铰链上转动的响声,沉重而急促的脚步在上楼,奔过走廊,陋室的门闩咔哒一声抬起;是荣德雷特回来了。
马上有好几个声音响起来。全家人都在房间里。只不过主人不在时保持沉默,就像老狼不在时,狼崽不响那样。
“是我,”他说。
“晚安,老爸!”两个女儿尖声地说。
“怎么样?”母亲说。
“爸爸一切顺利,”荣德雷特回答,“不过我的脚冻僵了。好,不错,你换装了。你必须让人产生信任感。”
“全准备好了,说走就走。”
“你没有忘记我对你说过的话吧?你都办好了吗?”
“放心吧。”
“因为……”荣德雷特说。他没有说完这句话。
马里于斯听到他把一样沉重的东西放在桌上,可能是他买来的冷錾。
“啊,”荣德雷特又说,“吃过饭了吗?”
“吃过了,”母亲说,“我有三只大土豆,加了盐。我利用炉火煮熟了。”
“好,”荣德雷特说。“明天,我带你们一起去吃馆子。要一只鸭,再加配菜。你们会像查理十世一样吃喝。一切顺利!”
然后他又放低声音说:
“捕鼠笼打开了。猫汇齐了。”
他再压低声音说:
“把这个放到火上去。”
马里于斯听到火钳或一件铁器碰到煤的咔嚓声,荣德雷特继续说:
“你给房门的铰链加了油,免得发生嘎吱声吗?”
“加了,”母亲回答。
“几点钟了?”
“快六点钟。圣梅达尔教堂刚刚敲响半点钟。”
“见鬼!”荣德雷特说。“两个小姑娘该去放哨了。你们两个过来,听着。”
一阵窃窃私语声。
荣德雷特的声音提高了:
“布贡大妈走了吗?”
“走了,”母亲回答。
“你拿得稳隔壁没有人吗?”
“白天他没有回来过,你很清楚,这是他吃晚饭的时间。”
“你拿得稳?”
“拿得稳。”
“不管怎样,”荣德雷特又说,“如果他在,去他房里看看没有坏处。女儿,端上蜡烛去看看。”
马里于斯趴到地上,悄无声息地爬到床底。
他刚趴在床下,就看到一线光从他的门缝透进来。
“爸爸,”一个声音叫道,“他出去了。”
他听出是大女儿的声音。
“他回来了吗?”父亲问。
“没有,”女儿回答,“既然他的钥匙在门上,他是出去了。”
父亲叫道:
“还是进去看看。”
门打开了,马里于斯看见荣德雷特的大女儿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支蜡烛。她像上午一样,不过在这种光亮中显得更加可怕。
她笔直走向床边,马里于斯一时之间难以形容地忐忑不安,但在床边的墙上挂着一面镜子,她正是走向那里。她踮起脚尖照镜子。隔壁房间传来废铁移动的响声。
她用手掌抚平头发,对镜微笑,用嘶哑而阴沉的声音哼起来:
“我们的爱情持续了一个星期,
幸福的时光是多么短暂!
相爱仅仅八天,这可是真值!
爱情的时光定会持续到永远!
会持续到永远!会持续到永远!”
马里于斯可是在颤抖着。他觉得她不可能听不到他的呼吸声。
她走向窗口,向外张望,一面大声唱着这种半狂热的曲子。

< 章节目录 >   < 上一章 >   当前阅读进度97/190   < 下一章 >   < 返回书籍页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