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三年(校对)第2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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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从头到脚直哆嗦,望着中士,望着中士粗犷的脸,而看到的只有中士的眉毛,胡子和炯炯发光的眼睛。
“就是以前的红十字营。”女酒倌补充一句。
中士接着问道:
“你是什么人,太太?”
女人惊恐地打量着中士。她年轻,瘦削,苍白,衣衫褴褛,戴一顶布列塔尼农妇的宽大风帽,脖子上挂着一条用细绳子捆住的毛毯;乳房裸露着,像一头母兽,谁盯住她看都不在乎;一双没穿鞋子的赤脚直流血。
“她是个穷人。”中士说。
女酒倌用实际上挺温和的女兵口气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女人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吞吞吐吐答道:
“米什尔·弗雷夏。”
女酒倌伸出粗壮的手抚摩婴儿的头。
“这孩子多大了?”她问道。
母亲没听懂,女酒倌重复道:
“我问这小家伙几岁了?”
“哦,”母亲答道,“一岁半。”
“不小啦,”女酒倌道,“不必再喂奶啦,应该给他断了,我们可以用汤喂他。”
母亲的恐惧开始消除。那两个刚醒来的孩子,则好奇多于恐惧,很有兴趣地打量着军帽上的翎毛。
“唉!”母亲叹息道,“他们饿坏了。”
接着又补充一句:
“我没有奶水啦。”
“我们会给他们东西吃的,”中士大声说道,“也会给你吃的。不过,话还没问完。你的政治见解怎样?”
女人望着中士,没有回答。
“听见我的问话没有?”
女人嗫嚅道:
“我从小被送进了修道院,后来我结了婚,就没当修女。嬷嬷们教会了我说法语。有人放火烧了我们的村子,我们慌慌张张逃了出来,连鞋子都没来得及穿。”
“我问你的政治见解怎样。”
“不知道。”
中士解释说:
“因为密探也有女的。女密探抓住了是要枪毙的。所以你要讲实话。你不是波希米亚人吧?你是哪国人?”
女人仍然望着中士,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中士重复道:
“你是哪国人?”
“不知道。”女人回答。
“怎么!你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地方人?”
“哦!什么地方人,这当然知道。”
“那么,你是什么地方人?”
女人回答:
“我是西瓜尼亚田庄的,属于阿译教区。”
轮到中士发愣了。他想了想,又问道:
“你说是哪儿的?”
“西瓜尼亚。”
“这不是一个国家呀。”
“这是我的家乡。”
女人想了想补充道:
“我明白了:先生,你是法兰西人;我是布列塔尼人。”
“怎么?”
“不是同一个家乡。”
“可是,是同一个国家呀!”中士嚷起来。
女人只满足于回答:
“我是西瓜尼亚的。”
“就算你是西瓜尼亚的吧。”中士说,“你家住在那里?”
“是的。”
“干什么营生?”
“人全死光了,我一个亲人也没啦。”
中士略有口才,紧逼不舍地盘问。
“见鬼!谁能没有亲戚?不是过去有,就是现在有。你到底是什么人?说!”
中士这句“不是过去有”,女人听了,简直像是野兽在号叫,而不是人在说话,她吓呆了。
女酒倌觉得有必要介入了。她又开始抚摸吃奶的婴儿,拍拍另外两个孩子的脸蛋。
“吃奶的这个小丫头叫什么名字?”她问道,“看得出来,她是个女孩。”
母亲回答:“乔治特。”
“老大呢?这小鬼是个男孩。”
“勒内-让。”
“老二呢?也是个男孩,长得胖乎乎的。”
“胖子阿兰。”母亲回答。
“都挺乖,这几个小鬼!”女酒倌又说道,“而且都长得人模人样啦。”
可是,中士继续盘问:
“说吧,太太,你有家吗?”
“本来有的。”
“在什么地方?”
“阿译。”
“你为什么不待在家里?”
“家给烧了。”
“谁烧的?”
“说不清。是打仗。”
“你从什么地方来的?”
“就从那里来的。”
“到什么地方去?”
“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是什么人?”
“我们是逃难的。”
“你属于哪个党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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