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三年(校对)第27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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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马拉说。
第二天,救国委员会向各个方面发出命令,要求将那项法令在旺代的所有城镇和乡村张贴并严格执行:凡是暗中帮助被俘的叛军匪徒逃跑者,一律判处死刑。
这项法令只是第一步。国民公会还要走得更远。几个月之后,共和二年雾月十一日,即1793年11月,鉴于拉瓦尔市打开城门收容逃跑的旺代叛军俘虏,国民公会颁布法令,凡为叛军提供庇护所的城镇,一律予以摧毁。
而在欧洲各国的国王方面,他们在法国逃亡贵族的怂恿下,由奥尔良公爵的总管李农侯爵起草,发表了布伦瑞克声明,宣布凡持枪械的法国人,一经抓获立即枪决,谁胆敢动国王一根毫毛,就将巴黎夷为平地。
这叫作以野蛮对野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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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让·布朗(1515—1578),法国著名建筑师。
(2)
勒佩勒蒂耶-圣法若(1760—1793),国民公会成员,因投票赞成处决路易十六,第二天被自己的卫兵打死。
(3)
为古罗马高级执法官的权力标志,束棒中捆有一柄突出的斧头。
(4)
传说中古代斯巴达的立法者。
(5)
雅典政治家和诗人,本国宪法和法典的制定者。
(6)
古罗马建筑师,《建筑十书》的作者。
(7)
《启示录》为《圣经·新约》中的一卷,题为“样子可怕的怪兽”。故有此说。
(8)
公元前6世纪以色列人,《圣经·旧约》中著名的四大先知之一,其名又译为以西结,著《以西结书》。
(9)
执行路易十六死刑的刽子手。
(10)
布歇(1703—1770),法国画家,风格以色彩精细、形式柔美、技巧熟练和主题浮华为特征。其作品充分表现出洛可可时期的法国趣味。
(11)
大卫(1748—1825),法国新古典主义重要画家,画风严谨,技法精湛,反对洛可可陈腐画风,主张恢复古代优良的传统。
(12)
帕里(1690—1727),法国修士,以刻苦修炼、广积善德著称,颇受冉森教派推崇。
(13)
即1793年1月21日,路易十六上断头台的日子。
(14)
高乃依所著悲剧,取材于意大利古代传说中贺拉提乌斯兄弟与库里阿提乌斯兄弟之间的战斗。1640年首演。
(15)
尤维纳利斯(55或60—约127),古罗马最后也是最有影响的一位讽刺诗人。
(16)
法兰西共和历的第九月,相当于公历5月20日至6月18日。
(17)
路易十六的秘密保险柜,藏有其罪恶的证据。
(18)
斐扬派为法国资产阶级革命时期的君主立宪派,在巴黎斐扬俱乐部集会,故名。
(19)
夏朗东意即疯人院。
(20)
法语里勒勃夫与“牛”字谐音,而前文提到勒让德尔是法国革命的屠夫,故有此诗句。
(21)
法国大革命中的激进派,埃贝尔的追随者。要求建立一个反基督教的,而实质上为社会主义的革命政府,极力排除吉伦特派和其他温和派。
(22)
让-朗贝尔·塔利安(1767—1820),温和派热月党人领袖,后与人合谋在1794年热月九日推翻罗伯斯庇尔,成为热月反动派的首领。
(23)
指17世纪初,克伦威尔处死英国国王查理一世,自己当上国王。
(24)
莱芒湖即瑞士的日内瓦湖。
(25)
一种红色锥形高帽,帽尖向前倾折,流行于法国资产阶级革命时期。
(26)
希腊中部东海岸卡利兹罗蒙山和马亚科斯湾之间的狭窄通道。公元前480年,人数很少的希腊军队在此抵抗波斯大军三天,因而载入史册。
(27)
路易十六的妹妹,路易十六死后负责照顾他的孩子,于1794年被革命法庭处死。
(28)
当时的滑稽民歌中常常歌唱的人物。
(29)
尼禄(37—68),古罗马皇帝。在他称帝之后,其母让政治家布鲁图和哲学家塞奈克辅佐他。
第三部分 在旺代
第一章 旺代
一 森林
那时,布列塔尼地区有七片阴森可怖的森林。旺代战争就是僧侣的叛乱,而这场叛乱的助手就是森林。真可谓黑暗势力帮助黑暗势力。
布列塔尼的七片森林是:横亘在多尔和阿夫朗什之间的富热尔森林;周边长达八法里的普兰塞森林;到处是沟壑和溪涧的潘芃森林,这片森林从白泥瓮那边几乎无法进去,而在保王势力占据的孔柯内镇那边,却有一条很方便的退路;雷恩森林,那里可以听到共和军控制的教区的警钟声,城镇周围许多教区都在共和军控制之下,普伊载追踪弗卡尔,就是追到这片森林失去了踪迹;马什库尔森林,夏莱特就是隐藏在这片森林里的猛兽;加纳什森林,它是属于拉特雷穆瓦耶、郭文和罗昂三个家族的;还有仙女居住的布罗瑟良德森林。
布列塔尼有位贵族的封号就叫“七森林领主”。此人就是封特奈子爵,布列塔尼亲王。
布列塔尼亲王并非虚传,而且有别于法兰西亲王。罗昂家族世代都是亲王。加尼埃·德·圣特在共和二年雪月十五日给国民公会的报告中,称塔尔蒙亲王是“匪徒们的加佩,马恩和诺曼底的君主”。
可以单独写一部1792年至1800年的布列塔尼森林史,而这部历史与传奇般波澜壮阔的旺代战争是分不开的。
历史有历史的真实性,传奇有传奇的真实性。传奇的真实与历史的真实性质不同。传奇的真实是通过虚构达到符合实际的效果的。不过,历史和传奇的目标是一样的;通过描写眼前的人来描写永恒的人。
要彻底介绍旺代这场战争,只有靠传奇来补充历史;全面介绍要靠历史,具体介绍要靠传奇。
应该说,旺代战争值得介绍,旺代战争是个奇迹。
这场愚昧无知者的战争,是那样愚蠢又那样壮丽,那样可憎可恨又那样可歌可泣,使法兰西痛心又使法兰西骄傲。旺代战争既是创伤也是光荣。
在某些时候,人类社会存在种种谜。这些谜使智者受到启迪,而使愚昧者陷入黑暗、暴力和野蛮。哲学家不会贸然评说是非,他要考虑问题的错综复杂。这些问题犹如天上的云彩,经过时总要向地面投下阴影。
要了解旺代战争,就要想象这样一场对抗:一边是法兰西革命,另一边是布列塔尼农民。一边是一系列无与伦比的事变:所有人的利益同时受到巨大的威胁,文明的怒潮汹涌,进步过分迅猛,改良难以估量又难以理解,等等。而站在这一系列事变的对面的,是一个严肃而古怪的野蛮人。这个人目光炯炯,头发很长,靠喝牛奶、吃栗子生活,他活动的空间仅限于他的茅屋、篱笆和壕沟,靠钟声辨别附近的每个村庄,只是为了解渴才用水,背上披件用丝线绣有阿拉伯图案的短皮外套,看上去没有教养,却穿着绣花衣裳,那衣裳上绣的图案就像他的祖先克尔特人脸上文的图案一样,把主人的刽子手当作主人尊敬,说着过时的语言,等于为他自己的思想造了一座坟墓,用刺牛棒赶着牛,把镰刀磨得锋利,在黑麦地里刈除杂草,自己做荞麦饼,他敬重的头一件东西是犁,其次是他的祖母,他信奉圣母和白衣女神,顶礼膜拜圣坛和矗立在荒地里的那块神秘巨石,他是平原上的耕耘者,海岸边的垂钓者,丛林里的偷猎者,热爱国王、领主、僧侣和身上的虱子,好沉思默想,常常在寂寥的沙滩上伫立几个小时,郁郁地倾听大海的涛声。
人们暗暗嘀咕,那个瞎子忍受得了如此强烈的光线吗?
二 人
农民们有两个依靠:为他们提供衣食的土地和为他们提供藏身之所的森林。
布列塔尼的森林一般人难以想象。就像一座座城市。密匝匝的荆棘和枝条,交错纠结,钻在里面什么也听不见,一点声音也没有,俨然一个蛮荒世界。那望不到边的灌木丛,就是死一般寂静的藏身所,表面上看去,没有比这更僻静、更幽深、更阴森的地方了。假如能以闪电般的速度,把所有树木一下子砍倒,你就会突然看到,这阴暗的森林里躲藏着许多人。
森林里挖了一口口狭窄的圆井,口上盖着石板,并用树枝做了伪装。井先是垂直而下,然后变成水平方向,底下扩大为圆形的洞穴,然后通向一间间黑暗的房间。冈比西斯
(1)
在埃及发现过这种井,韦斯特曼
(2)
在布列塔尼也发现了这种井。只不过前者是在沙漠里,后者是在森林里;埃及的地穴是安葬死人的,布列塔尼的地穴里则住着活人。在米石侗森林一块最偏僻的林间空地,地底下尽是过道和房间,有许多人神秘地进进出出,这个地方被称为“大都市”呢。另一片林间空地,地面上一样的荒凉,地底下一样住满了人,被称为“王家广场”。
这种掘地而居的情形,在布列塔尼自古有之。无论哪朝哪代,都有一些人为躲避另一些人,而逃到这里来。于是就有人在树底下挖了一些潜伏的洞穴。古代克尔特人和高卢人的德洛伊教祭司就开始挖这种洞穴了,有几个洞穴甚至与石室冢墓
(3)
一样古老。传说中的鬼怪,历史上的恶煞,全都曾经从这片阴森可怖的土地上经过,例如泰乌塔特斯,恺撒,霍埃尔,尼欧曼纳,英国的杰弗里,铁手套阿兰,皮尔·摩克莱,法兰西的布洛瓦家族,英格兰的蒙福家族,历代国王和公爵,布列塔尼的九位男爵,乱世的法官们,与雷恩的伯爵们发生争吵的南特的伯爵,结伙抢劫的士兵,土匪,大部队,勒内二世,罗昂子爵,王室高官,在塞维尼夫人的窗下把农夫吊在树上的肖尔纳,15世纪领主们的相互残杀,16世纪和17世纪的宗教战争,18世纪的三万只训练专门咬人的狗。面对这一次又一次的可怕蹂躏,老百姓只好躲起来。穴居人躲避克尔特人,克尔特人躲避罗马人,布列塔尼人躲避诺曼底人,新教徒躲避天主教徒,走私者躲避税吏,你躲避我,我躲避你,办法都是先逃进森林,然后钻到地底下,像野兽一样。暴政在这里征服各个民族。两千年来,形形色色的专制主义、征服战争、封建主义、宗教狂热、苛捐杂税,劫掠着这个苦难深重、人心惶惶的布列塔尼.这是一种无情的劫掠,不是用这种方式,就是用另一种方式,从来没有停止过。老百姓只好躲到地下去了。
正当人们心灵里充满了恐怖,也就是说充满愤怒,森林里预备了许多地穴的时候,法兰西共和革命爆发了。这种暴力的解放使布列塔尼感到不堪忍受,于是它就起来叛乱了。这正是奴隶们习惯性的错误。
三 人与森林的默契
布列塔尼可悲的森林再次充当了过去的角色,成了这次叛乱的帮凶和同谋,像历来一样。
这些森林的地底下,挖掘了许多说不上名字的坑道、房间和走廊,纵横交错,四通八达,如同蛛网。每个不见天日的小房间里可以容纳五六千人。问题是待在里面呼吸困难。一些惊人的数字告诉我们,这次大规模的农民叛乱的组织是多么强大。伊勒-维莱纳省的贝尔特森林,是塔尔蒙亲王避难的地方,整个森林里静悄悄的,根本看不见人的踪迹,可是里面却隐藏着弗卡尔和他领导的六千人。在莫比昂省的莫拉克森林里,一个人影也看不见,实际上里面却隐藏着八千人。贝尔特和莫克拉这两片森林,还算不上布列塔尼的大森林。在这些森林的地面上行走,是很可怕的。这些给人以假象的丛林里,到处埋伏着战士,躲在地下迷宫里,革命的巨足一踩上去,里面就溅出内战。
成营的部队在暗中窥伺。这些神不知鬼不觉的部队,在共和军部队的脚底下迤逦前进,突然从地底下钻出来,突然又钻回地底下,忽而跳出无数的人,忽而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既具有分身术,又具有隐遁术,时而像雪崩地动山摇而来,时而又化作尘埃无声无息隐去。它们像精通缩身术的巨人,变成巨人进行战斗,化作侏儒便于躲藏。它们是有着鼹鼠习性的虎豹。
不仅有广袤的森林,也有小片的树林。正如城市旁边有村庄,森林里面有灌木丛。森林与森林之间,有迷宫般星罗棋布的小树林,把它们连接起来。古堡变成了碉堡,村庄就是军营,田地里壕沟纵横,竖满了树桩,恰如一个个网眼,专等共和军自投罗网。
整个这些地方称为林区。
有属于让·舒安家当中有口水塘的米石侗林子,台耶费家的热那林子,古日-勒布鲁昂家的拉伊斯里林子,私生子库蒂耶家的夏尼林子。这库蒂耶人称圣保罗的使徒,乃瓦什-努瓦尔军营首领。有属于神秘莫测的雅克先生的布果林子,这位先生躲在尤瓦岱地道里,准备执行某项神秘的计划。有夏洛林子,毕木斯和小亲王在这片林子里受到新堡驻军的袭击,他们俩就摸到共和军住地,抓了两个活口回来;有曾目睹龙格菲哨所溃逃的贺洛兹林子,窥视着雷恩和拉瓦尔之间大道的奥尔纳林子,拉特雷穆瓦耶家族一位亲王玩滚球赢到的拉格拉韦尔林子,北海岸先由贝尔纳·德·维尔诺夫占据,后由夏尔·德·布瓦哈迪占领的洛热林子;有封特奈附近的巴尼亚林子,莱斯居尔在这里攻打夏尔波,夏尔波以一比五的兵力迎战;有大力士阿兰和秃头查理之子艾利斯普曾经争夺过的林农岱林子,科克罗给俘虏剃头发的那片荒地边缘的克洛克卢林子,看见银腿对莫里埃尔,莫里埃尔对银腿激烈而滑稽地谩骂场面的战斗十字架林子,我们看见巴黎一个营搜索的索德莱林子。还有其他许多林子。
在好几片森林和树林子里,不仅地底下有以首领的洞穴为中心的村庄,而且地面上树底下隐蔽着矮茅屋组成的真正村庄,甚至有好多个村庄,把森林里都挤满了。米石侗林子里有两个这样的村庄闻名遐迩:一个是水塘旁边的洛里埃尔村,一个是圣旺-黎图瓦那边一排小屋,称为波街。
妇女们生活在地面的茅屋里,男人们生活在地下的洞穴里。为了这场战争,他们连神仙出没的地道和克尔特人留下的古老壕沟也利用上了。待在地底下的男人需要送饭给他们吃。有些人被遗忘了,就饿死在里面。不过,那都是一些笨蛋,他们没有打开洞口的盖子。盖子通常是用苔藓和树枝做成的,做得巧妙极了,在外面的草丛里都辨别不出来,而在里面极容易打开和关上。这些洞穴都挖得很仔细。从井里挖出来的泥土,倒到了附近的池塘里。内壁和地板都铺垫了蕨类植物和苔藓。农民们把这种地下居所叫作“包厢”。除了缺少阳光、火、食物和空气,待在里面还相当舒适。
冒冒失失爬出洞口回到活人的世界,或者在不适当的时候钻出来,那可不是闹着玩的。脑袋可能正好伸在一支行进的队伍的胯下。可怕的树林子,安放着双重圈套的陷阱。蓝军不敢进去,白军不敢出来。
四 地底下的生活
人生活在这种野兽洞穴里会感到无聊,有时就冒着危险,夜里从洞里爬出来,到附近的荒原上去跳舞,或者祈祷,消磨时间。“让·舒安要我们整天数念珠祷告。”布多瓦佐说道。
季节一到,下马恩的人就要出来去参加热尔布节,想阻止他们几乎不可能。有几个人很会想点子。特朗什-蒙达涅说:“德尼常常装扮成女人,去拉瓦尔看戏,看完了就返回洞里。”
他们常常突然去送死,离开地牢,走进坟墓。
有时,他们掀开地道口的盖子,听远处是否在进行战斗。他们凭耳朵弄清战斗的进展。共和军的枪声有规律,保王军的枪声杂乱。枪声指导他们进行判断。如果排枪齐射突然停止了,那就说明保王军失利了;如果断断续续的枪声不停止,而且渐渐远去,那就说明保王军占了上风。追击的总是白军。蓝军从来不追击,因为整个地区都与它作对。
这些地下战士消息非常灵通。他们传递消息的方法迅速至极,神秘至极。他们拆毁了所有桥梁,破坏了所有车辆,但是他们还是有办法互通一切消息,互相发出警报。森林与森林之间,村落与村落之间,田庄与田庄之间,茅舍与茅舍之间,树林与树林之间,全都设立有情报传递站。
一位路过的农民,看上去蠢头蠢脑,手中的棍子里却藏着密码快信,原来那根棍子是空心的。
一位名叫白第督的前制宪会议成员,向他们提供能在整个布列塔尼地区通行无阻的通行证,是共和政府最新颁发的那种,姓名一栏空着。这位变节分子有成沓的这种通行证。根本没有办法发现这种勾当。正如普伊载所说的:“将秘密告诉四十多万人,也会严密保守不会泄露。”
这个四方形的地区,南以萨布尔、杜亚尔线为界,东以杜亚尔、索米尔线和图埃河为界,北以卢瓦尔河、西以大洋为界,仿佛整个儿是一个共神经系统的有机体,一个地方抽动,整个地区也必然抖动。一眨眼工夫,努瓦穆捷的消息就会传到吕松,拉鲁兵营就能知道莫里诺十字架兵营在干什么。仿佛天上的飞鸟在帮助他们。奥什在共和三年穑月七日写道:“简直让人以为他们有电报呢。”
这其实是族群在起作用,就像在苏格兰一样。每个教区都有自己的族长。这次战争先父亲自参加过,所以我能介绍清楚。
五 战斗中的生活
许多人只有长矛。好的短猎枪也不少。林区的偷猎者和洛卢的走私者,是最出色的射手。他们是不同寻常的战士,凶猛异常,勇敢无畏。鼓动三十万人揭竿而起的号令,使六百个村庄警钟齐鸣。大火在各个角落同时噼里啪啦烧起来。普瓦图和安茹在同一天爆发叛乱。其实,1792年7月8日,即8月10日事件一个月前,喀巴德荒原上就已经发出了第一声怒吼。阿兰·雷德勒,一个今天已被彻底遗忘的人,是罗什雅克兰和让·舒安的先驱。保王党威胁说,强壮的人不参军就处死。他们征用牲口、车辆和粮食。一下子,萨比诺就有了三千士兵,卡特里诺有了一万,斯托弗雷有了两万,夏莱特控制了努瓦尔穆捷。色波子爵在上安茹发动叛乱,迪奥兹骑士在维莱纳河和卢瓦尔河之间地区,特里斯当-勒米特在下马恩地区,理发匠加斯东在盖梅内市,修道院院长贝尼埃在其余地区,纷纷发动叛乱。制造一个小小的事件,就足以把群众煽动起来。有人在一位宣过誓的本堂神父,即所谓“宣誓派教士”
(4)
的圣体柜里藏了一只大黑猫。做弥撒的时候,黑猫突然跳了出来。“魔鬼来啦!”农民喊起来,于是整个教区揭竿而起。神工架上喷出烈火。造反的农民每人有根十五尺长的棍子,叫作“水火棍”,既用于攻击蓝军,又用于跨越壕沟,既是战斗的武器,也是逃跑的家什。在战斗最激烈的时候,农民们在向共和军阵地发动进攻之时,发现战场上有个十字架或一座小教堂,便都立刻跪下来,在枪林弹雨下祈祷,直到数完一串念珠,尚活着的人才站起来,向敌人猛扑过去。真是顶天立地的好汉!他们一边冲锋一边装子弹。他们就有这种本事。人家对他们说什么他们就相信什么,一些教士用细绳子把另一些教士的脖子勒红了,指给农民看,告诉他们说:“这些人是在断头台上掉了脑袋又复活的。”他们像骑士般刚烈,敬重共和军的一位叫斐斯克的旗手,因为他被砍死之后还紧握着旗帜不放。这些农民善于讽刺挖苦,他们把共和派之中结婚的教士称为“摘掉教士帽套上长裤的家伙”。起初他们害怕大炮,后来他们挥舞着棍子扑上去,把大炮夺过来。头一回他们夺取了一门漂亮的青铜大炮,把它命名为“传教士”;接着又夺了一门,那是天主教战争时期留下来的一门大炮,上面刻有黎塞留的纹章和圣母像,他们给这门大炮取名为“玛丽-雅纳”。封特奈陷落的时候,他们失去了玛丽-雅纳,在这门大炮周围倒下了六百个视死如归的农民。后来他们夺回了封特奈,也夺回了玛丽-雅纳。他们在炮身上盖满鲜花,高举着百合花旗把它运回来,沿途让妇女们吻炮身。不过,两门炮太少了。斯托弗雷夺取了玛丽-雅纳,卡特里诺嫉妒,便从潘昂芒热出发,攻打雅莱,夺取了第三门大炮。弗来斯特进攻圣佛罗朗,夺取了第四门大炮。另外两个队长舒普和圣保尔干得更出色:他们用砍倒的树干冒充大炮,用假人充当炮手,看到这样的炮队他们自己毫无顾忌地哈哈大笑,却用它把蓝军吓得退到马洛耶去了。这是叛军不可一世的时期。后来,夏尔波打败了拉马索尼耶,农民军在不光彩的战场上,撂下了三十二门上面有英国国徽的大炮。当时,英国出钱帮助法国的亲王们。正如南蒂亚1794年5月10日所写的:“我们寄钱给贵族,因为有人对皮特
(5)
说这样做是合情合理的。”梅利内在3月31日的一份报告中写道:“叛军高呼‘英国人万岁!’”农民军经常因为抢劫而延误时间。这些笃信宗教的人竟然会是强盗。野蛮人也有缺点。正因为这些缺点,后来文明征服了他们。普伊载在他的书的第二卷第一八七页写道:“我几次使普莱南镇免受洗劫。”后面第四三四页,他记述了自己怎样没进蒙佛尔镇:“我绕了一个圈子,以避免雅各宾党人的家遭到抢劫。”他们掳掠了绍勒,洗劫了夏朗。他们没能攻下格朗维尔,但把维勒迪约抢劫一空。他们把参加蓝军的乡下人称为“雅各宾之徒”,杀害他们比杀害其他人更心狠手毒。他们像士兵一样喜欢枪杀人,像土匪一样喜欢大屠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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