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校对)第7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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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人们激动起来了。特别令他们愤愤不平的是,职员可以不必缴纳这笔新规定的税款。
星期六厂主张贴了征收戈比的布告,这天巴维尔生病,没有去上工,对这件事一点也不知道。第二天做过午祷后,仪表令人起敬的老翻砂工西佐夫和身材高大、为人凶狠的钳工马霍京跑来,把厂主的决定告诉了巴维尔。
“我们几个年长的人凑合在一起,”西佐夫老成持重地说,“商量了这件事,结果,决定派我们两个来问问你,因为你是我们伙伴当中最明白事理的人——老板要用我们的戈比来跟蚊子作战,天下真有这样的法律吗?”
“你们回想一下,”马霍京闪着细长的眼睛说,“四年前,他们这些骗子曾经募钱盖澡堂。那次一共募集了三千八百卢布。钱弄到哪里去了?澡堂……连影儿都没有。”
巴维尔和他们说这种克扣是不合理的,而且指出排干沼地的主意明显对厂方有利;他们两人愁眉苦脸地走了。
巴维尔忧心忡忡地坐到桌旁,执笔写什么东西。几分钟后,他对母亲说:
“我求你办一件事:立即到城里去,把这张字条交给……”
“这件事有危险吗?”她问。
“是的。那里在印我们的报纸。必须让这桩戈比事件见报,一定要在这一期刊出……”
“好吧!”母亲说,“我这就去……”
这是儿子交给她的第一个任务。令她高兴的是,儿子对她坦率地说明了这件事的底细。
“巴沙,这事我懂得!”她一面穿衣服,一面说,“他们这样做是抢劫!那个人叫什么?叶戈尔·伊凡诺维奇?”
她回来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她虽然疲惫不堪,可是心里很满意。
“我看见萨申卡了!”她对儿子说,“她向你表示问候。那个叶戈尔·伊凡诺维奇是个朴实的滑稽鬼,爱说笑话。”
“你和那些人讲得来,我很高兴。”巴维尔说道。
星期一巴维尔又没有去上工,因为他头痛。午饭时,费佳·马津跑来,他十分激动,高兴得不得了,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快去!全厂都闹起来了。大家派我来叫你!西佐夫和马霍京都说,你最会讲道理。天晓得会发生什么事啊!”
“我也去!”母亲说,“他们打算干什么?我去看看!”
“去吧。”巴维尔说。
他们沿着街市快步走着,一声不响。工厂门口站着一群妇女,她们在尖声叫骂。他们三人悄悄溜进厂院,立刻陷入了激昂喧闹的黑压压的密集人群里。母亲看见,大家的头都朝着一个方向,面向铸造车间的墙壁,在红色砖墙前的破铁堆上,西佐夫、马霍京、维亚洛夫,还有五六个上了年纪的有威望的工人站在那里,挥动着手臂。
“弗拉索夫来了!”不知是谁喊道。
附近某处响起了雷宾的均匀平稳的声音:
“我们站在一起不是为了一个戈比,而是为了正义——真的是这样!我们并不吝啬自己的一个戈比……它并不比别的戈比更圆,可是它却比别的戈比更沉重,它所含的血汗,比厂主的一个卢布里的还多。”
“你说得有道理,雷宾!”
“弗拉索夫来了!”
人们的呼喊声盖过了机器沉重的轰鸣声、蒸气困难的叹息声和电线耳语般的嗡嗡声,喊声汇成一股喧闹的旋风。人们从四面八方匆匆跑来,挥动着双手,用激烈带刺的言辞使彼此的情绪变得更加炽烈。
巴维尔终于在西佐夫和马霍京站着的地方露面了,他喊道:
“同志们!”
母亲不由自主地拨开人群,挤上前去。
人们推她,但这没有使母亲止步不前,她用肩膀和胳膊肘挤开人群,慢慢挤得离儿子越来越近了,她心头只有一个愿望:和儿子站在一起。
“同志们!”巴维尔再次喊道,并从这个词中汲取了欢乐和力量,使他能继续说下去。“我们建造了教堂,又修建了工厂,铸造了锁链,又铸造了金钱。我们是社会的产业大军,有生力量,所有的人从生到死都依赖我们养活,全靠我们的劳动,他们才得以过舒服的日子。”
“说得对!”雷宾喊道。
“不论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我们总是在第一线干活,而生活却处于末位。有谁关心我们?有谁希望我们幸福圆满?有谁把我们当人看待?没有任何人!”
“唷!这人真敢说话!”一个高个子独眼工人碰了碰母亲的肩膀,说道。
“同志们,现在是觉悟的时候了,要知道,除了我们自己,谁也不会帮助我们!一人为大家,大家为一人——这就是我们的规约,如果我们要战胜敌人,那就应当记住这条规约!”
“弟兄们,这话讲到点子上了!”马霍京喊了一声。他把手臂高高扬起,捏着拳头在空中挥动着。
“应该把厂主叫出来!”巴维尔接着说。
人群好像被一阵旋风扫过,开始晃动起来,几十个声音不约而同地喊道:
“把厂主叫来!”
“派代表去找他!”
母亲死命向前挤去,她仰起头,欣赏儿子的风采,一种骄傲感自心头油然而生:巴维尔站在老工人中间,与他们一起受到群众的敬重。
“选派代表!”
“西佐夫!”
“弗拉索夫!”
“雷宾!他伶牙俐齿,是舌战高手!”
人群中忽然有几个人用不很响亮的声音惊叫道:
“他自己来了……”
“厂主!……”
人群向两边闪开,给那个留着山羊胡子、长脸高个儿的人让开一条道路。
“让开,让开!”他一边说,一边做着急促的手势,叫工人给他让路,但是他不屑于用手去碰他们。他的眼睛是眯缝着的,他正在用有经验的统治者的目光仔细审视着工人们的面孔。由于他的到来,人群沉默了,有的不知所措,有的难堪地微笑,有的低声地叹息。
他经过母亲身旁时,用森严的目光向她的脸瞥了一眼,然后他走到废铁堆前站住了。有人从铁堆上面伸手扶他,但是他不去理会,用强劲有力的动作,轻快地爬了上去,他站在巴维尔和西佐夫的前面,问道:
“聚在这里干什么?为什么不去干活?”
寂静了好几秒钟。人们的脑袋像麦穗一样在摇摆。西佐夫把帽子在空中一挥,耸耸肩膀,低头不语。
“我在问你们呀!”厂主大声喊道。
巴维尔挺身站到他身旁,用手指着西佐夫和雷宾,高声说:
“我们三个人,是弟兄们委任的全权代表,要求您撤销扣除一戈比的决定……”
“为什么?”厂主对巴维尔连看也不看,问道。
“我们认为向我们征收这种捐税是不合理的!”巴维尔声音洪亮地说。
“你们怎么认为我排干沼地的计划只是想剥削工人,而不是关心改善工人的生活?是不是?”
“是的!”巴维尔回答。
“您也是这样想?”厂主问雷宾。
“大伙的意见都一样!”雷宾回答。
“那么您呢,可敬的长者?”厂主望着西佐夫。
“是的,我也要向你请愿,给我们留下这一个戈比吧。”
厂主缓缓地把人群扫视了一遍,耸了耸肩。然后用审视的目光定定地瞧着巴维尔,对他说:
“看来你是个读过几本书的人,难道您也不懂得这个措施的好处吗?”
巴维尔放大嗓门回答:
“如果厂里肯出钱来排干沼地,那大家都会理解。”
“工厂又不是慈善机构!”厂主干巴巴地说,“我命令所有人立即上工!”
他移步走下铁堆,一面用脚小心地探着铁块,只顾自己走稳,对谁也不看一眼。
“如果十五分钟以后你们还不干活,我就下令罚所有人的款!”厂主冷漠而清晰地说。
他穿过人群,但现在他身后却响起了一片嘀嘀咕咕的埋怨声,他的身影离得越远,叫喊的声浪就越高。
“跟他谈没用!”
人们转向巴维尔,对他喊道:
“喂,大律师,现在该怎么办呢?”
“同志们,我提议,只要他不收回征收一戈比的命令,我们就不上工……”
群情激动,声音此起彼伏。
“要我们砸饭碗,哪有这样的傻子!”
“罢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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