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四当官(校对)第115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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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朝廷为啥要在海安设巡检司,为啥把原来设在海安的两淮巡缉厅裁汰掉,韩秀峰猛然意识到他这个即将扼守运盐水路要冲的海安巡检,就是盯那些盐官和盐场的那些个衙役胥吏的,防止他们假公肥私,夹带私盐。再想到上任之后想打听盐场的内情很难,韩秀峰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事无巨细地问了一下午,而刘老爷为了巴结他这个能跟郭大人说上话的九品芝麻官,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这顿酒一直吃到太阳落山才散席。
  
第二百零六章
情谊
  光阴似箭,转眼间又进入腊月。
  换作往年一进入腊月衙门里就没啥事,但今年跟往年不一样,之前那个县太爷署理了一年卸任了,刚来的这位县太爷一上任便忙着催收历年亏空的地丁银,几乎每天都要签发十几乃至几十张传票,把快班和捕班的衙役们忙得焦头烂额。
  关捕头刚把一个欠了两年地丁银的花户从乡下锁拿到县衙,皂班的一个衙役就跑来说府衙兵房经承段吉庆上午来过,说韩四托长寿胡家大少爷给家捎信了,说余有福不光也托胡家大少爷给家捎了信,还托胡家大少爷给家捎了银子!
  不晓得从啥时候开始的,关捕头跟段吉庆一样总盼着京城的信,听说京城有信了一刻不想耽误,赶紧把锁拿回来的欠税花户关进班房,连茶也顾不上喝一口就马不停蹄赶到韩四家。
  走进院子一看,柱子和幺妹儿正在厨房里忙着做宵夜,段吉庆正抱着狗蛋坐在堂屋里跟道台衙门吏房书吏刘广仁说话,川帮夫头姜六居然也来了,老老实实站在一边陪笑。
  “亲家,刘书承,胡少爷这么快就从京城回来了?”关捕头远远地笑问道。
  “回来了,湖南湖北不是闹贼匪吗,他没敢走水路,走的是旱路,途径河北、山西、陕西,翻秦岭,这一路不晓得遭了多大罪,昨晚上到的巴县,今天一早进的城。”段吉庆一边招呼他坐下喝茶,一边叹道:“胡少爷说不光两广和湖广闹贼匪,河南安徽也有暴民犯上作乱,好像叫啥子捻匪,这次去京城赶考的举人老爷们看样子不能走水路,全得走旱路。”
  “两广、湖广不太平,河南和安徽又闹匪患,这是天下大乱!”
  “要说乱,哪年没暴民犯上作乱,放心吧,那些个贼匪成不了气候。”
  “这倒是,就算外面再乱我们四川也乱不了。”
  段吉庆点点头,随即笑道:“不说这些了,说正事。志行的缺总算补上了,分发去扬州府辖下的泰州做巡检。那个巡检跟我们这儿的巡检不一样,不但分辖一百多里方圆内的三个大镇和两百五十多个村庄,还扼守淮南十几个盐场运盐的水路要冲,虽说不是正印官,但油水绝不会比长寿、璧山的那些个县太爷少!”
  “补上了,还补上这么肥的缺!”关捕头欣喜若狂。
  “补上了,是十月十五掣选上的。”段吉庆低头看看怀里睡得正香的小外孙,再看看坐在角落里掩嘴轻笑的琴儿,得意地说:“十月十五补上的缺,十月十七一早从京城启程的,从京城到江宁没到我们巴县远,算算日子他们这会儿应该到了江宁,说不定已经在从江宁去泰州上任的路上了。”
  “亲家,四娃子这缺是补上了,跟能不能顺顺当当上任是两码事。就我们巴县刚来的这位县太爷,还是个觉罗,也算王室宗亲,不一样在成都等了两年多才署理上这缺。”
  女婿经常给家写信,经常在信里说京城的事,段吉庆现而今也算见多识广,不禁笑道:“你说刚来的这个祥庆,不就是个红带子嘛,在我们巴县人五人六,在京城他真算不上啥,要说王室宗亲,京城的王室宗亲多了。”
  “可四娃子……”
  “我晓得你担心啥,其实没啥好担心的。”段吉庆轻拍着小外孙,眉飞色舞地解释道:“我早就跟你说过,志行这个会馆首事不会白做!你想想,他在京城这一年天天跟官老爷们打交道,还把会馆翻修一新,在京为官的同乡自然会提携他。”
  关捕头下意识问:“吉老爷和敖老爷在江宁有人?”
  “说出来吓死你,志行不光巴结上了吉老爷、敖老爷,还巴结上了进京觐见的段大人和湖广道御史黄老爷。段大章段大人你是晓得的,跟我们是正儿八经的同乡,江宁布政使又恰好是段大人的同年,你说有段大人提携,志行能不能顺顺当当的走马上任?”
  “段老爷不是在陕西做知府吗?”
  “那是老黄历了,人家现而今是甘肃布政使,甘肃的藩台!以后可不能再喊段老爷,要喊段大人。”
  “升官了!”
  “才晓得啊。”段吉庆咧嘴一笑,又回头道:“广仁,不怕你笑话,我以前一直不敢高攀,今天早上收到志行的信就去问我那两位健在的堂叔。不问不晓得,问了才晓得我们这一支跟段大人真是同宗,我曾祖父跟段大人的曾祖父是堂兄弟。”
  “是吗?”道台衙门的书吏刘广仁大吃一惊。
  “骗你做啥,其实早该想到的,别说巴县,就是重庆府又有几个姓段的?我想好了,明天一早就备一份礼去拜见段大人的胞弟,去查查他们那一支的族谱,回来之后也修修我们这一支的族谱。”
  “你家没有族谱?”
  “我家以前穷,能吃上饭就不错,哪顾得上修族谱。”
  “那是应该修一下,是应该早点认祖归宗。”
  关捕头心想攀高枝攀成这样也太不要脸了,强忍着笑追问道:“亲家,四娃子在信里还说了些啥?”
  “他说不光段大人帮他给江宁布政使写了一封信,黄御史也帮他给江苏巡抚写了一封,段大人还有一位同年要去江苏上任,有那么多大人提携,他一定能顺利上任,让我们不用为他操心。”
  段吉庆再次看了一眼坐在角落里的琴儿,接着道:“他担心前年卖这个院子给我的张二跑来找补,托胡少爷给家捎了五百两银票。其中两百两留作找补之用,一百两留作家用。一百两捎走马去,还有一百两我等会儿拿给你。”
  “给我?”关捕头惊诧地问。
  看着关捕头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段吉庆忍俊不禁地说:“有孝敬你的,但不是全用来孝敬你。从道署到县衙,过去这些年大家伙对他都很关照,去京城投供时你们还帮着凑了三百多两盘缠,这些情谊他全记在心里,这一百两请你帮着分,就当给大家伙送点年礼。”
  
第二百零七章
“驿站”
  “四娃子也真是的,他就算有段大人和黄御史提携到了江宁一样得打点。正是花银子的时候,还托人给我们捎一百两!再说他已经给我们找了一条发财的路子,亲家,这一百两我不能要,你还是给琴儿吧。”
  俗话说肥水不流外人田,跟余掌柜合股做边茶买卖的事韩秀峰连潘二都没告诉。段吉庆上次接到信之后就问关捕头,问他们那些在衙门当差的书吏衙役愿不愿意一起入股。
  余掌柜都已经巴结上了盐茶道,在衙门当差的书吏和衙役们岂能不晓得这买卖能赚钱,道署那边是刘广仁张罗的,府衙是段吉庆亲自张罗的,县衙那边是关捕头张罗的,几百个书吏衙役加起来凑了四千两。
  加上段吉庆砸锅卖铁凑的一千两、顾老爷的两千两和江北厅杨财主的两千两,以及韩秀峰在京城入的一千两,巴县这边一共入了一万两的股!
  有茶引就有销路,有这么多书吏衙役盯着货源更不用担心。
  过去这两个月,余掌柜在他们这些书吏衙役帮助下已经跟重庆府乃至整个川东道辖下的茶园说好了,山西和安徽的茶商就算本钱再足也别指望能在川东道收购到茶叶。
  总之,来年就有分红。
  不过段吉庆不想当着川帮夫头姜六的面说这些,抬头笑道:“一码归一码,这是志行的一番心意,再说又不是给你一个人的,不收下志行会不高兴的。”
  “他把银子全捎回来了,他自个儿咋办?”关捕头担心地问。
  “放心吧,他身上还有点银子。”段吉庆从香案上拿起一个钱袋,笑看着姜六道:“这是大头托胡少爷捎给八爷的,没想到他脑壳虽不好使但还有几分孝心,把在会馆干了一年的工钱和官老爷们给他的赏钱全托胡少爷捎回来了,拢共二十七两八钱,你收好。”
  姜六咧嘴笑道:“段老爷,大头一直很孝顺。”
  “他孝顺你也得孝顺,照理说这银子应该交八爷手上,但听柱子说八爷脑壳也不大好使,越老越糊涂了。交给你一样,反正八爷也只能靠你养老送终。”
  “请段老爷放心,也请段老爷在回信时帮我跟韩老爷,帮我跟大头说一声,我会跟伺候亲爹一样伺候八爷,给他老人家养老送终。”
  “好,我晓得你是个讲义气的,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那我先回去了?”
  “回去吧。”
  ……
  姜六前脚刚走,关捕头就忍不住问:“亲家,四娃子有没有说啥时候让琴儿带着娃去跟他团聚?”
  提起这事段吉庆就犯愁,下意识看向坐在角落里的女儿,凝重地说:“志行在信里说了,他想琴儿也想娃,可现而今湖广闹匪患,据说太平贼匪不但围攻湖南省城长沙,还大有席卷湖北之势,水路是万万不能走的。要是走旱路就得翻秦岭绕道陕西、山西,可安徽河南一样在闹匪患,所以团聚的事得从长计议。”
  韩秀峰总算补上了缺,琴儿是既高兴又难受,情不自禁站起身走过去抱过孩子,哽咽地说:“爹,关叔,我没事,我和狗蛋哪儿也不去,就呆在家里等他。”
  “不是爹不让你带娃去,爹是不放心。”
  “我晓得,我不能让你和娘担心,也不能让四哥担心,更不能让四哥担心娃。”
  “嗯。”段吉庆轻叹口气,连忙岔开话题:“以前会馆不像样,在京的官老爷们都不愿意去,相互之间也不咋走动。志行把会馆翻修一新,吉老爷、敖老爷和何老爷他们三天两头去会馆议事、宴客,相互之间走动多了,乡情乡谊也比之前浓了。所以只要有人回乡,都会问问要不要给家捎信。
  再加上巴县这边有我们,无论信是托人捎的还是托‘日升昌’寄的,信只要到巴县全先送到我这儿,我们再托人把信挨个捎到老家。总而言之,京里的同乡老爷们信比以前多了,胡少爷这次又捎来七封,人家信得过我们,我们可不能嫌麻烦。”
  听段吉庆这一说,关捕头赫然发现韩四虽然不再做重庆会馆首事,但这儿居然渐渐变成了重庆府辖下十四州县在京官员给老家寄信的“中转驿站”。毕竟重庆府太大了,也只有把信先捎到这儿,段吉庆才能托府衙的衙役们帮他们把信挨个送到家人手里。而那些官老爷们的家人要给京里寄信,现而今也都是先送到这儿。
  再想到帮着捎信既能巴结平日里巴结不上的老爷们,对远在江苏的四娃子也是一件好事,关捕头笑道:“这是,人家信得过我们,人家瞧得起我们,我们可不能嫌麻烦,只要有信一定要帮着送到。”
  在道署当差的刘广任岂能不晓得这件事对韩四有多么重要,沉吟道:“老段,四川会馆的张馆长不是也跟我们一样入了股吗,回头可以给张馆长去封信,以后我们不但可以帮我们重庆府在京的老爷们捎家乡,只要是川东道的一样可以捎。”
  “你那边能帮着捎到?”
  “你们府衙公文多,我们道署公文一样不少。承发房的那几位又全入了股,让他们帮着捎几封信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还真是,这顺水人情我咋就没想到呢!”
  “现在想到也不晚,俗话说家书抵千金,对人家而言捎一封家书不容易,对我们来说真是举手之劳。只要我们帮人家捎到,人家不可能不念志行这么份情,只要能提携一定会提携志行,志行仕途顺畅我们自然都能跟着沾光。”
  “这话在理,哈哈哈。”
  ……
  见琴儿抱着娃去了房里,关捕头又想起一件事,忍不住说:“亲家,刚才你说黄御史也帮四娃子写了一封信,我记得黄御史好像是福建会馆客长的外甥。”
  “你是说任禾那龟儿子吧?”
  “嗯。”
  提起这事段吉庆禁不住笑道:“你这些天忙着催收地丁银,好多事不晓得。任禾那龟儿子攀不上高枝,做不成福建会馆客长的乘龙快婿!人家说悔婚就悔婚,他龟儿子连个屁都不敢放!”
  “悔婚?”
  “我也是听人说的,到底因为啥不晓得,反正人家是不嫁了。人家的外甥是监察御史,他龟儿子哪里敢得罪,只能吃这个哑巴亏,只能打破门牙往肚里吞,真是活该,真是报应,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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