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四当官(校对)第149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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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那两个盐官同僚就算恨得牙痒痒也只会恨张光成,韩宸不禁笑道:“大气,高明!”
  “大气啥,高明更无从说起。不怕裕之兄笑话,这可是一千两白花花的银子,我一年的官俸和养廉银才多少,要不是这事非同小可,真舍不得分这么多给他。”
  “给他一千两也好,至少心里踏实。”
  二人正感慨,栟茶场盐课司大使的家人到了,这次送来的全是银票,韩秀峰毫不客气的收下,信誓旦旦地担保他家老爷不用再为此担忧,栟茶场盐课司大使的家人这才作揖告辞。
  一万两银子到手,最高兴的当属潘二和余有福。
  看着两大木箱白花花的银子,潘二喃喃地说:“余叔,我家虽是开当铺的,可打记事儿起到今天也没见过这么多现银!”
  “现在晓得四娃子的本事了吧,姓方的做巡检三天两头办生辰,搞得天怒人怨,结果还没捞着几个钱。四娃子上任到现在,一次生辰也没办过,银子却没少赚,所以说做官也是一门学问。”
  “真是,等我将来做上官也这么干!”
  想到许乐群就关在外面的班房里,算算时间张二少爷也该从驿铺来衙门,余有福砰一声盖上木箱:“外面还有一堆事呢,赶紧把箱子锁上。”
  “余叔,这么多银子搁这儿妥当吗?”
  “不搁这儿搁哪儿,就算想挖个坑藏起来也来不及,先把箱子锁上,再把门锁上,等办完正事再问四娃子咋办。”
  “只能这样了。”
  二人锁好箱子走出去锁好门,确认门窗都很严实这才回到前院,结果没等到张二少爷,反而把王如海给等来了。
  “这是啥?”潘二看在王如海怀里的包裹问。
  “苏先生托铺丁从泰州给韩老爷捎来的书,还有一封信。”
  “我送进去吧,你回去伺候张二少爷。”
  “行,交给您了。”
  潘二嘴里不说心里想苏觉明净干些没用的事,先是从富安场带来个一肚子坏水的许乐群,现在又花钱买一堆没用的书。
  韩秀峰打开包裹看了一眼书,又当着他和韩宸拆开信,看完之后不禁笑道:“这书买得好,这银子没白花。”
  “少爷,咋就没白花?”
  “你晓得啥,这《元史新编》是高邮知州魏源魏老爷所考证编著的,也就是年前刚刊印的,这一套《海国图志》也是魏老爷的大作。魏老爷可不是我们泰州那位病得不能理事的张老爷,据我所知魏老爷不光是进士出身,还是已故的林则徐林大人的好友。魏老爷的大作别人都买,我们怎能不买?”
  韩秀峰放下信拿起一本书,一边翻看着一边感叹道:“《海国图志》我早有耳闻,全写洋人的。在京城时就听吉老爷说过这是一本奇书,原来天下不是九州八荒,也不是天圆地方,我大清甚至不是天朝中心,这个世界其实是五大洲、四大洋。”
  韩宸接过翻看了一会儿,抬头道:“夷之长技三:一战舰,二火器,三养兵练兵之法……这是一本兵书。”
  “不管啥书回头都要仔细看看,洋人凶悍着呢,可不是那些犯上作乱的贼匪。我们这儿离松江府的上海县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据说上海县有好多洋人,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我们可不能不防。”
  “志行,没想到你还有这等志气!”
  “啥志气,我就是觉得不能做井底之蛙。万一洋人哪天打过来,我们要是知己知彼就晓得该咋应对。”
  “洋人才不会打我们这儿来,洋人鬼精鬼精的,他们想要银子一定会去京城找皇上。”
  “这倒是,找我们有啥用,就算把他们的洋枪洋炮架我们面前,我们这点银子他们也瞧不上。”
  二人正聊着,张士衡匆匆走了进来,躬身道:“韩叔,韩大使,李秀才来了,一来就去班房找许乐群。关着门,鬼鬼祟祟的,不晓得在跟许乐群说些什么。”
  “管许乐群和许乐群背后的那些人要银子呗,除了这些他还能说啥,不管他了,随他去,你们也别打听。”
  “是。”
  韩宸好奇地问:“志行,你说富安的那几个场商会就范吗?”
  “恶人还需恶人磨,换做别人富安的那几个场商一定不会轻易掏银子,但遇上李秀才他们只能老老实实出血,事关几大家子上百号人的身家性命,他们不敢赌,更赌不起。”韩秀峰想了想,接着道:“何况这已经不只是那几个场商的事,也是黄之继的事,要是鲍家不答应张光成的条件,他那五千两岂不是白花了?”
  韩宸猛然反应过来:“对对对,我差点忘了这一茬,富安的那几个场商就算敢赌也不敢得罪黄之继,要是没猜错黄之继这会儿就算没去鲍家,也会差人传鲍代杰去盐课司衙门问话。”
  
第二百五十九章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韩秀峰走到大堂门口看了看,发现张士衡刚才的话没说清楚。张光成是没来,但张光成的家人张四来了,像李秀才的跟班一般守在班房外。
  当着韩宸的面,潘二不好报卖盐的账,站在一边嘀咕道:“张二少爷咋还没来,是不是没起来。”
  “张二少爷不会来了。”韩秀峰回头看看韩宸,笑问道:“裕之兄,我们是去凤山转转,还是回二堂烤火?”
  “凤山算啥子山,论景致泰州这地方真不如我们老家,最可笑的是不管泰州还是海安这地方,居然全有十景八景的。其实哪有啥子景,都是些自命不凡的酸儒编出来的。”韩宸呵呵手,又笑道:“这么冷的天,还是回二堂烤火吧。”
  韩秀峰哑然失笑,不禁问道:“裕之兄,你也晓得三塘十景?”
  韩宸边往里走边笑道:“我们角斜有个监生在明道书院念过书,每次吃酒都会提起三塘十景,岂止晓得,耳朵都快听出老茧了。”
  海安这地方确实没啥美景可言,可是海安的读书人和在海安做过官的读书人,却硬是给海安凑了十景,因海安古称三塘,所以也就有了“三塘十景”这个雅致的名字。韩秀峰同样觉得好笑,忍不住问:“到底是哪十景,裕之兄,你真记得?”
  “这是自然。”韩宸想了想,如数家珍地说:“东郊文社、南城桃坞、西寺晚钟、北园菊圃、凤山早霞、三里风帆、镜鸿水阁、韩阡翠柏、双桥曲径、桂岭秋香,一个不多,一个不少,正好十个,只是有些名不符其实。”
  韩秀峰研读了好几天方志,不但晓得这十景,而且记得几首描写这十景的诗,担心捐纳出身会被同乡小瞧,忍不住笑道:“魁光高耀聚人文,东璧图书自惜分。香爇马班腾紫气,地临甲乙起青云。风流太史惟张子,博雅士衡有陆君。自是钟英凭帝简,特教先后产灵芬!”
  韩宸没想到身边这位捐纳出身的小老乡竟能吟出这首咏东郊书社的诗,真有些刮目相看,想想回头叹道:“风流太史惟张子,博雅士衡有陆君,这是说陆舜张符骧之才不下古之陆、张,有点意思。”
  “不怕裕之兄笑话,秀峰只是会念,只是觉得这诗挺好,真不晓得说得是陆舜张符骧。”韩秀峰挠挠头,又一脸不好意思地问:“陆舜是谁,张符骧又是谁?”
  聊起诗文典故韩宸是行家,如数家珍地说:“陆舜乃明末诸生,字符升,号吴州,泰州人。前朝崇祯十四年,与张幼学、张一侨等交游,创立曲江社。顺治七年拔贡,康熙三年甲辰进士,授刑部主事,升迁为郎中,历官浙江提学,后告病回乡。家居二十多年,为乡里所敬重。著有《双虹堂诗文集》、《吴州文集》、《石门诸山记》等。
  张符骧是安丰场人,康熙六十年进士,中式时已经五十八岁,据说因在殿试时对答方策言词激烈,被贬为三甲三十四名。中式后不久,康熙爷在澹宁居召见,又因其学识渊博,选为翰林院庶吉士,在庶常馆学习了三年便告老还乡。”
  “原来是本地的进士!”虽然州志上有记载,韩秀峰却没留意道光朝之前的进士。
  潘二最见不得别人之乎者也,因为一句也听不懂,忍不住问:“少爷,你刚才说张二少爷不会来了,他为啥不来?”
  “他的家人来了,他为啥要来?”韩秀峰看着他若有所思的样子,又解释道:“索要钱财这种事亲自出面不合适,有个中间人,再派个家人盯着中间人足够了。不但他不会来,我们今天也不用多事。”
  “可是不盯着,他管姓许的和姓鲍的要多少银子,姓许的和姓鲍的会给他多少银子,我们哪晓得?我们要是啥都不晓得,他明明要了一万两却说只要到五千两咋办?”潘二越想心里越不踏实,又说道:“李秀才就是个白眼狼,一大早就来把他婆娘和娃接走了,连招呼也没跟你打一个。”
  “他拢共管姓许的和姓鲍的要到多少,能分给我们多少,全由他说了算。总之,多给点我们不嫌多,少给我们也不嫌少,一切随缘吧。”
  “少爷,这种咋能随缘?”
  “你是要钱还是要命?”
  “要命,不过钱也要。”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既想要钱也想要命,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这事就这么定,别自作主张。富安要是再来人,你们也别往跟前凑。”韩秀峰顿了顿,接着道:“张光成既然不打算来,签押房里的那一千两银子只能给他送去。长生,你跑一趟,就说这是富安盐课司黄老爷、安丰盐课司王老爷、栟茶盐课司景老爷和韩大使的一点心意。”
  “好吧,我这就给他送去。”
  “等等。”
  “还有啥事?”潘二回头问。
  韩秀峰低声问:“苏觉明从泰州请的那两个绿营兵哪去了?”
  “他们原来就认得张大胆,一拿到赏钱就去了外委署。”
  “把银子送到驿铺之后顺便去趟外委署,请他们过来,就说我找他们有事。”
  “是。”
  潘二前脚刚走,张士衡捧着一本账册跑了过来,看了看韩宸,一边不好意思地说:“韩叔,盐场的几位老爷夜里带来了不少礼,我和王千步归拢一早上才归拢好,有些能放,有些不能放,您说怎么办?”
  “啥能放不能放的?”
  “有两担文蛤,有三担带鱼、两担黄花鱼、一担海虾、两担我也不晓得叫啥的海鱼,王千步说这些海里的东西放不了几天,不然会坏掉的。腌又不太好腌,就算腌起来时间久了也不好吃。”
  “这么多海鲜,裕之兄,其中有你送的吧。”韩秀峰笑问道。
  韩宸笑道:“我就带了一担文蛤和一担带鱼,还有一些不值钱的东西,在其它地方或许稀罕,在海边儿真不值钱。”
  “干嘛这么客气。”韩秀峰笑了笑,随即转身道:“士衡,各挑出几斤送驿铺去,让张二少爷尝尝。再各挑几斤给顾院长、王监生、余监生他们送去,我们留下一点,剩下的全分给储成贵他们。”
  “分给储成贵、姜槐和那些弓兵?”
  “给那些泼皮也分一点。”
  “行,反正厨房里有秤。”
  韩秀峰想想又问道:“除了海鲜还有些啥?”
  “多了。”张士衡低头看着账本,念道:“鲨鱼干、鳗鱼干、鱿鱼干、虾干共四担,腌不过这些东西看起来多其实并不重;醉蟹、醉螺、虾油和麻虾酱各两坛,腌鱼两坛,枣儿红四坛,蜜汁淋四坛,薄荷露四坛,柿饼十斤,上好的红糖十斤,大虾米十斤,小虾米十斤,太和斋的点心六包,方义兴的茶叶十斤,震丰恒的丝缎两匹……”
  不听不知道,一听吓一跳,几个盐官竟送来这么多东西。
  韩秀峰又好奇地问:“枣儿红、蜜汁淋和薄荷露是啥?”
  张士衡连忙道:“酒,全是盐场酿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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