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四当官(校对)第176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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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满打满算正好两个月。”吴文铭拱手回了一礼,旋即指着桥头的一个茶馆问:“韩老弟,这里不是说话地方,我们去喝杯茶如何?”
  “正合我意,吴兄请。”
  “韩老弟请?”
  虎子不晓得吴文铭是何方神圣,禁不住问:“韩老爷,州衙您去不去了?”
  “等会儿再去,你先回去吧。”
  “那……那小的先走一步。”
  “帮我跟你家老爷致个歉,就说我忙完之后就去拜见。”
  “好的,那小的先去帮您禀报。”虎子从未见过这么不把徐瀛当回事的官老爷,居然敢让上官等,忍不住多了看了吴文铭几眼。
  打发走徐老鬼的家人,韩秀峰和吴文铭一起走进茶馆,跟着伙计来到二楼的雅座,喝着茶聊了起来。
  “……不管我们这些做晚辈的怎么劝,两位老祖宗就是不愿意来泰州,他们说死也要死在祠堂里,就算拼死也不能让贼匪毁我吴家的祠堂,刨我吴家的祖坟。”吴文铭长叹口气,又放下茶杯道:“两位老祖宗一样不想让我吴家这几支断了香火,便让我领着女眷和子侄们来泰州避祸。”
  “吴兄,可就算两位老祖宗不走又能怎样,他们挡得住贼匪吗?”韩秀峰凝重地问。
  “实不相瞒,早在正月里收到贼匪顺江而下的消息,我吴家庄便开始做准备,召集了两百多个青壮,差人去上海的洋行买了三十多杆自来火鸟枪。贼匪真要是敢犯我吴家庄,就算保不住祠堂也要让晓得我吴家不是那么好惹的!”
  “可是……”
  “韩老弟,我晓得你想说什么,但这事真没什么好说的,我吴家深受皇恩,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更不能让文镕、文锡两位兄长蒙羞!”
  名门望族就要有名门望族的样子,韩秀峰暗叹口气没再劝,而是低声问:“泰州这边都安顿好了?”
  “安顿好了,在歌舞巷最里头租了两个院子,与州衙的花园仅一墙之隔。”
  “离福建会馆不远,从天后宫门口往北走?”
  “正是,”吴文铭微微点点头,想想又苦笑道:“来泰州避难的人越来越多,院子是越来越难租。”
  “那吴兄接下来有何打算?”
  “正打算去投奔老弟。”
  “投奔我?吴兄,你别开玩笑了!”
  “没开玩笑,”吴文铭脸色一正,紧盯着韩秀峰双眼道:“韩老弟,贼匪来袭,扬州朝不保夕,泰州也不一定能守住。徐瀛虽做了不少准备,可与武昌、江宁比起来又如何?我吴家子弟今日可退到泰州,明日也可听你的退到海安甚至角斜场,可要是贼匪杀到角斜场怎么办?”
  “有退路,我都安排好了。”
  “韩老弟,愚兄晓得你是一片好意,可一退再退,退到什么时候是个头?何况我吴家的根在仪真,不能就这么抛家舍业颠沛流离!长生兄弟说你编练了一营乡勇,这几天便要去江都阻截贼匪,而对江都乃至扬州还有谁会比我更熟,带上我,我一定能给你帮上忙的!”
  对付江都乃至整个扬州府的那些士绅,眼前这位的话比徐老鬼的话管用多了,韩秀峰很想带却不敢带,因为他是真敢跟贼匪拼命的。
  他现在去是帮忙,节骨眼上就会变成监军,而他这个监军跟徐老爷的幕友胡耀柏不一样,谁敢打他的板子,谁又敢砍他的脑袋?韩秀峰不敢带一个不要命的在身边,放下茶杯道:“吴兄,秀峰不能让你涉险。”
  “这是我要去的,不是你让我去的!”吴文铭指指站在一边的潘二,又说道:“长生亲眼看见的,遗书我都写好了,跟妻儿老小也全交代过了,就算有个三长两短,也不关你韩老弟的事。”
  “不行不行,吴兄,你就别为难我了,你真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让我咋跟令兄交代!”
  “都说了不关你的事!”
  “不关我的事也不行。”
  “韩老弟,你真不愿意带我?”
  “不带。”
  “既然这样,那我只能回仪真,你编练了一营乡勇,我吴家庄也有两百多号青壮,而且全是我吴家子弟,跟贼匪还是有一拼之力的!”吴文铭紧攥着拳头,语气坚决。
  韩秀峰没办法,只能苦着脸道:“吴兄,你这又是何苦呢!既然你心意已决,那就算你一个。”
  “这就是了,别看我吴文铭手无缚鸡之力,但去江都真能帮上忙。”
  “我晓得,不过有句话要说在前面,吴兄你既然跟我一道去,那就是我乡勇营的人,不但你吴兄,连你吴家庄的那两百多子弟都得听我的!”
  “我愿受老弟差遣,但那两百多吴家子弟我做不了主。”
  “他们要是不听我的,我咋才能把两位老祖宗绑出吴家庄?”韩秀峰反问了一句,又敲着桌子道:“吴兄,你不能忤逆两位老祖宗,我韩秀峰又不是你吴家人,十万火急关头没那么多顾忌。”
  “韩老弟,你打算跟两位老祖宗来硬的?”吴文铭惊诧地问。
  “只能出此下策,不然将来我没法儿跟吴中堂和吴大人交代,甚至没脸再见吴大人!”
  “我……我……”
  韩秀峰起身笑道:“不关你吴兄的事,只要让你吴家的那些子弟到时候别阻拦就行。就算两位老祖宗怪罪,也只会怪罪我韩秀峰,怪罪不到你吴兄头上。”
  
第三百零二章
相机行事
  虎子急匆匆回到州衙,见老爷不在只能跟杨师爷和趴在榻上一边养伤一边看往来公文的胡师爷禀报。
  两位师爷跟徐瀛一样最担心的是太平贼匪,最不放心的便是眼前唯一能迟滞贼匪的韩秀峰。得知韩秀峰在这个十万火急关头竟为了见一个书生不及时来州衙,二人顿生疑窦,当即差人去打探那个书生到底是何方神圣。
  泰州城本就不大,并且这些天为防范奸细不但清保甲、查宿夜,还派了一百多个衙役在城内城外盘查留意可疑之人,不一会儿就打探清楚了。
  杨师爷怎么也没想到仪真吴家的人竟来了泰州,甚至就租住在州衙边上,更没想到韩秀峰一个捐纳出身的州同竟与湖广总督吴文镕、四川盐茶道吴文锡也有关系,不禁回头苦笑道:“胡兄,我终于晓得姓韩的为何敢打你的板子了。”
  胡耀柏同样没想到韩秀峰的来头竟如此之大,背景如此之深,苦着脸道:“这顿板子挨得还真不怨。”
  虎子心里同样七上八下,又愁眉苦脸地说:“杨先生,胡先生,韩老爷跟仪真吴家有交情的事,其实衙门里好多晓得,只是我们一直没想起来问。”
  “好多人晓得?”
  “张老爷晓得,九房书吏和那几班衙役也个个晓得。”
  “他们怎晓得的?”杨师爷下意识问。
  “年前韩老爷来泰州上任,制台衙门的公文早到了,韩老爷却迟迟没到,后来才晓得他先去了趟仪真,先去拜见吴家的两位族老,好像是年前被夺职的那个仪真县太爷陪他一道去的。”
  “他一个四川人,怎么跟仪真吴家搭上关系的?”杨师爷喃喃地说。
  “小的打听过,韩老爷来江苏前在京城做过重庆会馆的馆长,我跟老爷在京城时也住过会馆,不过住的是湖广会馆。会馆的江馆长虽不是官老爷,但在京城说话比一般的官老爷都好使。”虎子顿了顿,又说道:“韩老爷做过重庆会馆的馆长,一定跟我们湖广会馆的江馆长一样认得好多大人。”
  胡耀柏反应过来,不禁抬头道:“杨兄,吴道台不是在四川为官吗,这么一说他认得吴道台再正常不过。”
  “会馆馆长可不是谁都能做的,如果没猜错仪真吴家也好,杨文定、祁宿藻也罢,都只是冰山一角。他在京城结交的达官贵人,恐怕比东翁的同窗同年还要多。”
  “这可不是一件事,虎子,赶紧去跟老爷禀报。”
  “我走了,韩老爷等会儿过来怎么办?”
  “衙门里又不光你一个人,赶紧去禀报,这边有我们呢。”
  “哦,小的这就去。”
  ……
  虎子前脚刚走,韩秀峰后脚便到了。
  平日里深居简出的杨师爷亲自出迎,在二堂寒暄了近一炷香功夫,才陪着韩秀峰一起赶到州城东南角的望海楼。
  望海楼是城里最高的楼宇,相传初建于南宋绍定二年,不过当时并不叫望海楼,而叫海阳楼。陆游、范仲淹、欧阳修、岳飞、孔尚任等先贤都来过,被誉为“江淮第一楼”。跟武昌的黄鹤楼一样屡毁屡起,大多毁于兵火而起于盛世。
  从宋代初建到明代重修,望海楼的具体变迁很多人已说不清楚,只晓得前明州守鲍龙重建并命名望海楼。康熙年间重修,改称靖海楼。嘉庆年间因损毁严重又拆而重建,更名鸣凤楼。尽管数次更名,但人们还是习惯称它“望海楼”。
  韩秀峰路过好几次,却是头一次来。
  在杨师爷的陪同下拾阶而上,看着墙上历代文人登临此楼留下的诗文,不知不觉就爬到了楼上,只见徐瀛站在举着一只精美的窥筒(单筒望远镜)远眺。
  “秀峰拜见徐老爷!”
  “志行老弟无需多礼。”徐瀛放下窥筒,俯瞰着护城河上那些运送守城材料的船只和那些正在修补城墙的青壮问:“志行老弟,你说要是再给我徐瀛一个月准备,这城能不能守住?”
  韩秀峰扶着木栏,沉吟道:“这要看来多少贼匪。”
  “要是来四五千呢?”
  “双水绕城,易守难攻,又有徐老爷您坐镇,别说来四五千,就算来七八千贼匪,这城也能守住。”
  “要是来一万呢?”徐瀛回头问。
  韩秀峰反问道:“贼匪有那么多兵吗?”
  “贼匪想犯我泰州,必先占扬州,照理说贼匪分不出那么多兵,可别忘了贼匪为何越做越大,越窜越多!据我所知,他们每到一地必裹挟百姓,武昌虽已收复,但收复的却是座空城,城里百姓几乎全被裹挟来了我们江苏。”徐瀛深吸口气,又紧攥着拳头道:“实不相瞒,我什么都不怕,就怕贼匪裹挟我扬州百姓,就怕那些刁民趁机生事甚至从贼!”
  “本地民风淳朴,就算有刁民从贼也应该不会多。”
  “那是贼匪没来,”徐瀛脸色一变,冷冷地说:“乱世用重典,谁胆敢在这个节骨眼上生事,该弹压就得弹压,绝不能心慈手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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