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四当官(校对)第215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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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大人倒是让长生跟我说过,他这个运司做不久,等新任运司到任,他十有八九要调任淮扬道。”
  “真要是能调任淮扬道也好,可万一不是呢?”
  “裕之兄,你的意思是?”
  韩宸直言不讳地说:“志行,我们以前找不着同乡没办法,但现而今能找着,我甚至敢肯定向大人也晓得江北有你我这两个重庆同乡。你现在是郭大人的人,去拜见不太好,甚至连家人都不能派。我跟你不一样,我可以差人去。”
  韩秀峰沉吟道:“多个朋友多条路。”
  “何止是多个朋友,而是多个手握重权的钦差同乡!”
  “去拜见一下也好,不过你肯定走不开,你打算派谁去?”
  “除了韩博还能派谁,”韩宸想了想,又说道:“提起家人,你那个年前收的苏觉明,好像一直在外头帮着打探消息。张弛有度才是驭下之道,依我之见不能总让他在外头飘着。韩博一走你这边肯定缺人,不妨把他留在你身边。”
  韩秀峰觉得韩宸的话有一番道理,不禁笑道:“他正好回来,我本打算让他明天去仙女庙的,听你这一说再放他出去还真不合适。”
  “那就让他留在你身边。”
  “对了,韩博去拜见向大人,我这边正好有几封信让他捎去。”
  “我晓得,上次去泰州时你不是说过吗,省馆张馆长托你捎给薛焕的家信。”
  “没想到你还记在心上,裕之兄,说到去让韩博去拜见向大人,我突然想起两件事。”
  韩宸下意识问:“啥事?”
  韩秀峰端着茶杯笑道:“周兴远你是晓得的,我跟他是不打不相识,是打出来的交情,对他这个人太了解了。做我的幕友也好,帮我去打听消息也罢,对他而言纯属权宜之计。他嘴上说对仕途心灰意冷了,其中心里还是想起复。”
  “他跟李昌经不一样,想起复得皇上恩准。”
  “所以说在我这儿他这辈子也别指望东山再起,连郭大人都帮不了他。其它地方我不晓得,但在两江能帮他翻身的只有两个人,一位是扬州城外的琦善,另一位就是我们那位行伍出身的钦差大人同乡。”
  “让他跟韩博一道去江南,让去向大人那儿碰碰运气?”
  “嗯,除此之外我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志行,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别说韩博了,就算你我亲自去也没法开这个口帮他引荐。”
  “用不着韩博开口,让他带上我的书信去找刘存厚就行了。我跟刘存厚虽没啥交情,甚至都没见过面,但刘存厚是从京城去向大人那儿效力的,不可能不晓得我跟段大人、黄御史和吉翰林是啥关系,这个面子一定会给。”
  “你啊,真是个老好人。”
  “啥老好人,我是欠他个人情,要不是他从江宁带出来的两江总督关防大印,万福桥大捷算啥大捷,别说惊动圣上了,恐怕连琦善都不会帮着六百里加急奏报。”
  “这倒是,欠啥都可以,唯独不能欠人情。”韩宸微微点点头,想想又问道:“第二件事呢?”
  “段大人不托新任按察使查文经给我捎了封信吗,信我早收到了,竟因为忙这忙那忘了差人去拜见。人家可不只是按察使,现而今还署理漕运总督,郭大人真要是调任淮扬道兼理漕务,到时候他就是我韩秀峰的上司的上司。”
  两江总督远在江宁,鞭长莫及管不着江北的人和事。
  所以江宁失陷之后,朝廷就命前任漕运总督杨殿邦总揽江防事,江北的地方政务也统归漕运总督管。现在同样如此,只不过扬州府情况比较特殊,不但有琦善那个钦差大臣,还有个帮办军务的左副都御史雷以诚,扬州的地方官员不管遇到啥事都得跟雷以诚乃至琦善禀报。但不管咋说,查文经才是江北现而今最大的文官,能巴结上自然要巴结。
  想到这些,韩宸脱口而出道:“志行,你要是不提我也想不起来,是该去拜见,而且得备一份厚礼!”
  “让国政走一趟咋样?”
  “只能让国政去,可国政一走,你这边不就没人了吗?”
  “不是有苏觉明吗,再说我这边现在能有什么事?”
  “也是,你这边现在还真没啥事。”
  ……
  二人聊着聊着,又聊到郭沛霖身上。
  韩宸很长一段时间没人提携,更没同乡关照,这官做得是忐忑不安、如履薄冰,不但一直谨小慎微,而且习惯居安思危,他放下茶杯忧心忡忡地说:“郭大人现而今对你是有求必应,甚至打算不辞辛劳亲自出巡帮你筹粮筹饷,可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啊,等兵招满了练好了,随时有可能让你率兵出战!”
  “不会的。”韩秀峰胸有成竹地笑道:“裕之,你尽管放心,死守万福桥是我韩秀峰的第一仗也是最后一仗。”
  “怎么可能,郭大人要是没打算让你率兵出战,为何让你回海安复建盐捕营,又为何让你多招满些乡勇?”
  “如果战事吃紧,出战肯定是要出战的,但一定不会让我上阵。”
  “怎么就不会?”韩宸百思不得其解。
  韩秀峰微笑着解释道:“练兵和打仗是两码事,郭大人不但晓得我怕死,也晓得我胸无大志,之所以来江苏做官只是为了摆脱冷籍。而且来前段大人、黄御史、吉翰林和敖老爷他们拜托过,请他到任之后多关照。我真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他怎么跟段大人和黄御史他们交代?”
  “既然这样他为何不让你致仕?”
  “裕之,你刚才还感慨我们手下无人可用,郭大人初来乍到,又赶在战事最吃紧的时候,连运司衙门都不得不移驻泰州,他手下又何尝不是无人可用。把我留下,至少能把他复建盐捕营,还能帮他在盐捕营之外再练几百兵。我要是走了,这兵荒马乱的谁会帮他尽心尽力地做事。”
  “我说你咋一点也不担心呢,原来只要练兵不用去打仗。”
  “吃一堑长一智,徐老鬼的前车之鉴摆在那儿,我开始也担心也害怕,直到后来才想明白的。”
  “想明白啥?”韩宸好奇地问。
  “郭大人不是徐老鬼,”韩秀峰笑了笑,又得意地说:“在泰州时人多耳杂,许多话郭大人不方便说,直到前些天才让长生给我了个口信,让我不要担心,说不管将来战事有多紧也不会让我上阵的。”
  韩宸羡慕地说:“这我就放心了,志行,你说你运气多好,不但有段大人等同乡提携,还能遇上郭大人这么好的上官。”
  韩秀峰嘿嘿笑道:“可能是以前总是走霉运,轮也轮着我转运了。”
  
第三百五十五章
吃柿子挑软的捏
  扬州城东北二十里的小银庄,紧挨着运河。
  十天前还自由自在的江有贵,怎么也没想到做乡勇不但要跟官军一起防堵贼匪,而且要干取土填河这样的苦力活儿。南河总督让地方上的官老爷帮着筹的粮还远在邵伯,不晓得要什么时候才能运到,他饿的饥肠辘辘却不敢扔下锹歇息,只能硬着头皮接着挖。
  “二哥,我实在饿得不行了,要先不歇会儿?”做乡勇之前只撑过船的小六真挖不动了,放下锹苦着脸道。
  江有贵抬头看了看远处那几个骑在马上监工的八旗兵,伸出手道:“你以为我不饿,你以为我不想歇,看看我的手,磨了好几个泡,可不干行吗?”
  小六早上因为偷懒,挨过几鞭子,一提起那些八旗兵就窝火,弯下腰背对着远处的那几个八旗兵道:“二哥,他们就六个人,我们这么多人,有什么好怕的?”
  “有什么好怕的,说得倒轻巧!”
  “本来就是!”
  “这儿只有六个,其它地方呢?周围全是官兵,你是不是不想活了?”江有贵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一样郁闷,暗想就算私盐买卖没法儿做,去讨饭也比做这样的乡勇强。
  小六不晓得他是怎么想的,又忍不住道:“二哥,扬州和仪真被贼匪占了,南边不是贼匪就是官兵,北边没贼匪。我们为什么不去北边接着做私盐买卖,为什么非要来吃这个苦受这个罪?”
  一个同样饿得不行也累的不行的乡勇附和道:“是啊二哥,从淮南收不到盐我们可以去淮北的那些盐场收!”
  “收盐是要本钱,没本钱怎么收?”江有贵反问了一句,接着道:“就算有本钱能收着盐,也要有船运。那么多船全被发匪抢了,你真有本事怎么不去发匪那儿把船抢回来?”
  “可是……”
  “可是什么,”江有贵站直身体,揉了揉腰,又抄起铁锹道:“就算有本钱也有船,收到盐也能把盐从盐场运出来,又能把盐卖给谁?我们以前走的是水路,盐全卖到了湖广,北边是漕帮的地盘,真要是把盐运去,就算官府不管漕帮也不会让我们卖。”
  提起漕帮,一个乡勇低声道:“二哥,听说李昭寿反了。”
  “有这事。”
  “他能反我们一样能反,这日子真不是人过的,那些当官的真没把我们当人看,反正活不下去了,不如去投发匪。”
  正说着,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投发匪,亏你们想得出来!”
  乡勇吓一跳,急忙回头道:“许先生,我就是这么一说。我们干活他们看着,我们饿肚子他们大鱼大肉,还不让人发发牢骚!”
  刚从邵伯运粮回来的许乐群远远的举手跟那几个八旗兵打了个招呼,旋即一边示意那些挑土的兄弟把船上的粮搬上岸,赶紧去找柴火生火烧饭,一边从怀里掏出一张告示,摊开举到众人面前道:“你们以为投奔发匪,发匪就会把你们当人看?”
  “许先生,这是什么告示,你这话什么意思?”
  “这就是发匪的文告,是前些天城里百姓趁乱逃出来时带出来的,这份文告叫《待百姓条例》,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不要钱漕,也就是不收地丁银和漕粮,但百姓之田皆系天王之田,收取子粒,全归天王。每年大口给米一石,小口减半,以作养生。”
  刚才发牢骚要投奔太平军的乡勇反应过来,喃喃地说:“这算什么不要钱漕,收成全归他们的什么天王,一个壮丁一年只给一石米,这比官府收的还多!”
  “才晓得。”许乐群看看众人,接着道:“还有呢,文告说‘所生男女,亦选择天王’,也就是全得信洋教,不许敬菩萨拜祖宗。还说‘店铺照常买卖,但本利皆归天王,不许百姓使用,如此则魂得升天,否则即是邪心,为妖魔,魂不得升天,其罪极大’!”
  江有贵也哭笑不得地说:“连本带利全归他们,那还做什么买卖?”
  “不光做买卖本利全归他们,而且城里的百姓除了要‘人人认识天王,归顺天王,同打江山,共享仙福’,还传令‘男女分馆,百工归行’,也就是男的跟男的住一块,女的跟女的住一块,不管是不是夫妻全得分开,谁要是敢在一起就犯了他们的‘天条’,就要被点天灯。”
  “这也太不近人情了,这样谁会归顺他们那个天王?”
  “所以说他们不得人心,所以说他们成不了气候,”许乐群晓得这帮自由自在惯了,喜欢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私盐贩子,从来没干过这样的活儿,也从来没吃过这样的苦,循循善诱地说:“弟兄们,三爷让我带大家伙投奔朝廷,自然有三爷的道理。你们相信,扬州被发匪给占了,仪真被发匪占了,水路被发匪给堵了,我们这些既没地又没手艺的人不投奔朝廷还能投奔谁,这日子怎么往下过?”
  “许先生,理是这个理,可是……”
  “没什么可是,我晓得大家伙受委屈了,但得忍忍。”许乐群收起从杨以增那儿要来的太平军文告,回头看着运河道:“填河不是杨大人让我们来的,而是钦差大臣琦善大人让的。琦善大人担心发匪沿河北上,不但要填河,还要把南边的坝全挖开,把水全排江里去,等把运河里的水排差不多了,发匪自然也就没法儿沿运河去攻清江浦,更没法儿沿运河去犯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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