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四当官(校对)第239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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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钰儿猛然意识到韩老爷不只是官老爷,也是一个女人的夫婿,一个孩子的爹,甚至是一个家族的希望,而他又把希望寄托在孩子身上。并且现在官也做上了,银子多多少少也赚到一些,相比接着做官对他而言家反而显得更重要。
  想到光阴似箭,半年一转眼就会过去,任钰儿心里一酸突然有些舍不得,急忙背过头去,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幽幽地说:“我明白我爸为何一门心思想做官了。”
  “你爸也不容易,毕竟你任家想翻身全靠他。”
  “可这兵荒马乱的他要出去做官,我还是有些不放心。”
  “所以说男人不容易,女人一样不容易。遇上这兵荒马乱的世道,只要活在这世上的都不容易。”
  正感慨,韩宸微笑着走进小院:“这话说得在理,连皇上都不容易,何况你我呢!”
  “裕之兄,你咋来了?”韩秀峰连忙起身相迎。
  任钰儿俏脸一红,急忙上前道了个万福,旋即赶紧去洗手帮着沏茶。
  看到任钰儿,韩宸猛然想起韩秀峰中午帮那个姓任的贡生求官的事,不禁多看了几眼,直到韩秀峰招呼他进屋,才似笑非笑地说:“郭大人那边有顾院长和王千里陪,他们刚去看完正在修建的运副署、都司署和营房,又回书院吟诗作对了,我在那儿连话都插不上,只能来你这儿讨口茶喝。”
  韩秀峰一边招呼他坐,一边笑问道:“就顾院长和王千里?”
  “余青槐和李致庸也在,听说他们跟角斜、富安和安丰的那些生员都认得,甚至还有几位是他们的亲戚,郭大人很高兴,已经让他们差家人去请了。”
  “请角斜、富安和安丰的士绅来吃酒?”
  “不只是吃酒,还要请那些士绅明天一道观礼。”
  “观啥子礼?”
  “复建盐捕营的大礼,这么大事能不摆香望阙磕拜,能不敲锣打鼓放炮?”韩宸笑了笑,接着道:“不过这些事用不着你我操心,顾院长已经让他侄子顾谨言去张罗了。”
  “这就这些?”
  “不止这些。”韩宸从任钰儿手中接过茶,轻描淡写地说:“陆大明和梁六那些人,郭大人不但一个不落全收下了,还让他们接替梁九等人做亲随,过几天跟着一道去巡察各场,让梁九他们留在海安跟你一道操练即将入营的新兵。”
  韩秀峰意识到郭沛霖这是要收陆大明等人的心,只要让陆大明、梁六他们在身边做一两个月亲随,那陆大明等乡勇就会死心塌地为他效力,就会真正变成他郭沛霖的人。而把已死心塌地为他郭沛霖效力的梁九等人留在海安,又可以把即将入营的那两百多新兵变成他沛霖的人。
  再想到顾院长、王千里等士绅这会儿全在凤山,韩秀峰禁不住笑道:“看样子我用不着等到明年开春再走。”
  想到郭沛霖把他和韩四苦心经营那么久的这点家底照单全收,韩宸心里真有些不是滋味儿,紧盯着韩四笑道:“志行,你还真是拿得起放得下。”
  “裕之,俗话说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不但我韩秀峰要拿得起放得下,该放下的你一样要放得下。相信我,有时候吃亏就是福,何况你也没吃亏。现而今都已经是以运判署理安丰盐课司大使了,你还想咋样?”
  “你想哪儿去了,我只是觉得……”
  “觉得啥,是不是觉得郭大人没把你当自个儿人?”韩秀峰反问一句,放下茶杯劝慰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郭大人之所以养兵练兵,一是未雨绸缪做最坏打算,二来未尝没有坐待良机建功立业的想法。换言之,手里没兵是万万不成的,这兵权是不会轻易交给别人的。”
  “也是,我韩宸就算跟那些个乡勇一样死心塌地为他效力,也只是帮着筹筹粮饷,又领了不兵,上不了阵,打不了仗。”韩宸苦笑道。
  “话也不能这么说,你真要是跟张翊国一样豁出去,郭大人一样会另眼相待。但你我跟张翊国不一样,千里为官只图财,你我是出来做官赚钱的,不是来跟贼匪拼命的。”
  “这话说得在理。”韩宸深以为然,想想忍不住笑了。
  确认同乡没因此而对郭沛霖心存芥蒂,韩秀峰终于放下了心,想想又好奇地问:“凤山那边还啥新鲜事?”
  “你中午说的那个闲散宗室,郭大人担心他留在海安碍事,让潘二明天下午带他回泰州,让他今后在运司衙门呆着。”
  “让景华去泰州也好,不过就算是摆设也不能让人家啥也捞不着。”
  “这你放心,郭大人交代了,只要那个景华听话,不要给运司添乱,一年给他一千两。”
  “这还差不多。”
  想到今天发生的那些事,韩宸笑道:“志行,郭大人让你明年开春再走,分明是担心你要是现在就走,他一时半会间没法儿跟你我之前一样,把顾院长等本地士绅和梁六、梁九、陆大明、姜槐、陈虎他们拧成一股绳,其实接下来盐捕营的操练和那些乡勇编练,不但不用我们操多少心,甚至操太多心反而不好。”
  “我早想到了,所以对我而言就剩下一个差事,就是去上海办枪。”
  “打算啥时候动身?”
  “本来想过几天就动身的,甚至想做个顺水人情把张光成一家顺路送到上海,后来想想各场的钱粮要月底才能解运到这儿,没银子拿什么去跟洋人买枪。并且就这么走顾院长和陆大明他们可能会多多少少有些想法,所以我打算下个月中旬动身。”
  韩秀峰指指外面的那一口口大木箱,接着道:“我这一走就不打算回来了,毕竟买枪不是买米买菜,就算有银子一时半会儿也不一定能买着,说不定要在上海等着卖家交货。再就是贼匪现而今在西征北伐,西边在打仗,北边也在打仗,想回家只能从上海走。”
  “乘办漕粮的沙船出洋走海路去天津卫,再经直隶、山西、陕西回川?”
  “出来不容易回去也不容易,要是林凤祥和李开芳一口气杀到了直隶乃至京城,这条路就没法儿走了,到时候只能从上海乘船去两广,经云南、贵州回四川。”
  想到韩四回乡这一路说不定要走上个一年半载,韩宸不禁叹道:“都说蜀道难难于上青天,现而今难走的又何止蜀道。”
  韩秀峰深以为然,端起茶杯苦笑道:“这兵荒马乱的,外面的这些大路小道比蜀道还要难走!古人云:少不入川,老不出蜀。这次回家之后,我韩四就算穷死饿死也不会再出川了。”
  
第三百八十五章
办枪是个肥差
  在被潘二安置去角斜场的那些泰坝苦力们心目中,之前跟陆大明、梁六和梁九一起去当差的四百多个弟兄,只要活下来的全做上了官发了大财!死了的那些只能怪他们运气不好,就算在泰坝背盐一样会病死累死甚至饿死,所以一个个全看着那些升官发财的眼红,尤其好不容易被选上的那些全在眼巴巴等着入营。
  正因为如此,顾院长差保甲局的青壮去角斜一喊,不但之前选上的那些一个不少的全来了,还跟来三十多个之前没被选上,想追过来碰碰运气的。
  郭沛霖觉得士气可用,大手一挥全收下了!
  凤山书院的那些学生又摇身一变为书办,先给前来投军的泰坝苦力登记造册,然后发放号帽号褂和长矛砍刀等兵器。梁九等人呵斥着让他们列队,列完队一起拜见郭沛霖、韩秀峰、韩宸和景华等运司衙门的老爷们。
  郭沛霖端坐在戏台中央的太师椅上,等两百多新兵和保甲局的乡勇们跪拜完,便从潘二手中接过香,领着包括韩宸、景华、顾院长在内的所有文武官员、士绅和兵丁乡勇一起望阙磕拜,韩秀峰腿上有伤,拄着拐杖,行动不便,跟上次一样又没磕头。
  不出韩宸所料,敲锣打鼓,燃放完鞭炮之后就没韩四什么事了。
  操练刚入营的新兵有梁九等郭沛霖之前校拔的千总、把总和额外千总、额外外委等武官,办团练有顾院长、王千里、余青槐、李致庸和与他们相熟的角斜、富安及安丰三场士绅,郭沛霖走前甚至交代吉大吉二等之前校拔的盐捕营武官从泰州回来之后不用干别的,只要跟以前一样去各村帮着办团练。
  景华跟潘二走了,韩宸也带着韩博去了安丰,韩秀峰不但一下子变得无事可做,身边甚至就剩下一个连潘二都瞧不上,郭沛霖更不可能会用的苏觉明。
  “陆大明他们全被郭大人带走了,顾院长他们也全在忙郭大人交代的差事。四爷,不管怎么说您也是运副老爷,怎么也不能让您坐冷板凳,郭大人这不是过河拆桥吗?”
  韩秀峰跟以前一样又钓起鱼,提提鱼竿回头笑道:“这冷板凳不是谁让我坐的,而是我自个儿要坐的。”
  “可您这不是没还辞官吗,古人云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只要您做一天官这权就一天不能放!”
  “哪个古人云的,这话我咋没听说过?”
  “不管是哪个古人说的,但理是这个理!”
  韩秀峰岂能不晓得他为什么总发牢骚,端着鱼竿问:“觉明,你是不是觉得以前跟我的那些人个个做官了,就算没做上官的也都有差事,就你啥也没捞着,心里不大舒坦?”
  苏觉明心里就是这么想的,但借他几个胆也不敢说出来,连忙道:“四爷,您这是说哪里话,您怎么会这么想?我苏觉明是跟四爷您一道来海安上任的,可不是他们那帮见利忘义的白眼狼,别说您只是坐冷板凳,您就是丢官了我也一样跟着您。”
  “真的?”
  “天地良心,不信我发誓。”
  “别别别,可别赌咒发誓。”韩秀峰把鱼竿顺手递给他,俯身端起出来时带的紫砂壶,笑看着他道:“都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以前那些跟我的人现而今个个都做上官了,就你啥也没捞着,仔细想想是有些对不住你。”
  “四爷,您又说这些……”
  “听我说完。”韩秀峰喝了一小口茶,不缓不慢地说:“其实我早想过,怎么也不能让你吃亏,所以打算过段日子带你一道去上海办枪。郭大人走前说买一杆自来火洋枪估摸着要两百两,我琢磨着洋枪再金贵也用不着两百两,等到了上海之后我们得货比三家,看能不能砍刀一百八十两一杆。”
  苏觉明多精明,岂能听不出韩秀峰的言外之意,禁不住笑道:“四爷,这么说去上海办枪还真个肥差,要是能把价砍到一百五十两一杆,那我们一杆枪少说也能赚三十两!”
  “说实话,一百五十两一杆我都觉得贵。”
  “我们觉得贵那我们就把价往死里砍,至于郭大人那边,只要他不觉得贵就行。”生怕韩老爷心软,苏觉明又振振有词地说:“四爷,衙门采买的规矩您比我懂,要是买的太便宜不但郭大人会以为我们是在以次充好,甚至会得罪那些帮别的衙门办差的老爷。”
  最好一个差事,就是最后一个赚钱的机会,韩秀峰岂能错过,禁不住笑道:“所以我们要有分寸。”
  “对对对,一定要有分寸。”
  苏觉明正激动,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韩秀峰回头一看,只见大头和一个披麻戴孝的人严重河岸飞奔过来。
  “四哥,四哥,我回来了,张二少爷来了!”
  韩秀峰下意识站起身,迎上去问:“张兄,令尊大人走了?”
  “昨晚走的,”张光成深吸口气,凝重地说:“韩老弟,徐老鬼这会儿就是没到泰州,估计也在去泰州的路上。他一定不会让我顺顺当当把家父的棺椁送回乡的,而我拖家带口又走不快,真不敢在此耽搁。只能来跟你打个招呼,就此别过。”
  “张兄,我晓得赶路要紧,可郭大人前两天刚经过海安,走前特意交代过吉大吉二他们回来之后就去各村帮着办团练,真是计划不如变化。”
  “我晓得,你的信我收到了,许乐群远在邵伯,就算晓得家父已仙去的消息也追不上,所以有没有人护送没多大关系。”
  “既然这样你们赶紧走,徐老爷真要是追过来,我尽可能帮你把他拖住。”
  “韩老弟大义,光成拜谢。”
  “走,我送送你们。”
  “老弟留步,我们的船就在中坝口,就几步路。”
  “几步路更要送送。”韩秀峰让苏觉明赶紧回去拿早帮张光成写给吕四场盐课司大使的信和早准备好的程仪,一边陪着张光成去中坝口,一边说起自己也快去上海,等帮郭沛霖买到枪,就从上海回四川老家的事。
  没想到张光成竟把守住灵船上的张光生喊了上来,随即回头道:“韩老弟,管洋人买枪也不是件容易事,没熟悉说不定真会被骗。在上海我倒是有不少同乡,光生都认得,要不让光生留下,到时候跟你一道去上海,等你办完枪再让他从上海回浙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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